不周山 (一)

不周山 (一)

流星

初,共工怒觸不周山,山崩。天誅折,地維絕,故天傾西北隅,地陷東南角,東海西漫,洪害滔天。帝大慟,設水靈台,慰天怒,以帝子凌陽為祭。旦日,洪水散盡,帝子化為精衛鳥,銜石填海,日日不絕。

——《顓頊本紀》

日光火辣辣地從太陽神殿上方照下來,循着不周山垂直、平滑的山體,竟未能在山底投射出一個陰影。

杜衡從雲端徐徐降落到不周山的仙障中。一路上,經歷冰冷刺骨的黑夜和驕陽似火的白晝,即使修為深厚如他,也未能完全適應日夜天氣的劇變,其他道行不高的仙友更是狼狽——或汗流浹背,或垂頭喪氣,有的居然也像凡人一樣打起了“噴嚏”。

“幸好有這仙障,不然就被烤成祝融了。”隨從的相柳搖着紙扇,悠哉悠哉地說,一副風流做派。

“祝融可難受多了,現在他的領地可是冰凍三尺啊。”杜衡冷笑道,“這個頑固的顓頊,自己的女兒過個生日,還非得在不周山上的太陽神殿懸太陽三年之久,以示普天同慶。真不知是‘慶祝’還是害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誰知道天帝陛下葫蘆里賣着什麼葯。”相柳謹慎地小聲說道,“少主還是莫要妄議的好。”

杜衡黯然,這不周山原本是炎帝的皇宮,這太陽原本在炎帝的指揮下東升西落,毫無差池。可是十年前,炎黃大戰之後,炎帝戰敗,羽化為不周山底下的百草;黃帝年事已高,無心過問神界俗事,倒是殘暴的顓頊佔了天帝一職,昏庸殘暴,令眾神不齒。

而今,太陽懸在不周山頂終日不落,不知炎帝羽化而成的百草是否枯敗?今日是炎帝祭日,待宴會結束,得去看看才好。

杜衡嘆了一口氣,他是水神共工的兒子。共工曾是炎帝手下一員大將,受過炎帝諸多恩惠。可是炎黃大戰之後,父親共工居然不顧名譽,率先投靠顓頊,這令杜衡無法理解,從此與父親疏遠。

日光透過仙障,褪去灼熱的氣息,灑在兩位神官的身上,在他們腳下投下短短的影子。

“走吧,”相柳收起扇子,別過頭平靜地看着沉思的杜衡,“宴會就要開始了。”

杜衡偕同相柳,進入正殿,殿內鋪着紫羅蘭花瓣織成的淡紫色地毯,散發著淡淡清芳。地毯兩旁排放着金玉鑲刻的案幾,上面擺滿了山珍海味、玉露瓊漿。大殿中央是漢白玉砌成的舞池,往上便是恢弘大氣的皇座,待會兒顓頊必定攜愛女坐在那兒。

杜衡和相柳選了地毯左邊的一個座位坐下了。四周的仙友們都在互相搭話、寒暄,舞池更有舞姬助興,好不熱鬧。

“顓頊老兒好風流,居然蓄養了如此美貌的歌舞姬。”相柳搖了搖摺扇,笑道。

“此等下里巴人之音,居然也入你的耳。”杜衡瞥了相柳一眼,他是司禮樂的神官,對音樂自然是挑剔的。

“少主,我和你不同。我只是湊湊熱鬧,宴會一事,大家高興便好,何必較真啊?”相柳笑着拿起一杯美酒小酌。

杜衡不語,他不是吹毛求疵,而是對仇人卑躬屈膝,內心不快。他抓起案几上的一個酒爵,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這時,樂歌突然停止,舞姬退下,殿上引起了一陣騷亂,杜柳二人往雅座望去,只見顓頊和他的女兒女蘿公主出場了。女蘿身着玄硃色漢服,長發盤起,用金色發簪固定,雍容華貴,面若桃花。而顓頊身形高大,身穿淡黃色龍紋帝袍,神態威嚴。

眾仙友紛紛下跪,直道“天帝與帝女萬壽無疆、洪福齊天”,說得顓頊老兒嚴肅的臉上喜上眉梢,道,“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眾仙齊刷刷站起來。

杜衡拍拍衣裙,神情麻木地站起身,在這種場合,他也是不得不隨大流的,否則遭非議不說,性命怕也難保。宴會場上,無非是吃喝玩樂並互相說說奉承話,或者聊聊哪位仙家大族的八卦秘辛。最近鬧得轟轟烈烈的便是顓頊要將太陽懸在不周山頂上三年。可惜在天帝眼皮子底下,哪位仙官敢嚼帝王家的舌根子?只好聊一些輕鬆愉快的話題。杜衡不喜歡這種場合,於是與相柳打了聲招呼,偷偷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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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屆掌閱文學大賽短篇入圍作品集:情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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