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翁婿互懟
曲江這些日子都很低調！
除了每日揣摩李春芳給他的收稿外，就是逗弄下楊家的小丫頭。
期間徐渭和李琦倒是來找過他，只不過都被楊繼盛給擋了回去。
也不知道他這個便宜岳父是怎麼想的，明明有個和自己年紀一般大的兒子。
不說用心教導自己兒子讀書，反而將他護的跟個小雞崽子似的。
臨考當夜，曲江本想着早睡的。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數天沒有露面的楊繼盛突然出現在他的房中，而且眼神中還帶着幾分惋惜。
“楊伯父，可是出了什麼事？”
“小子，這次會試怕是要出變故了。”
聽到這話曲江腦子瘋轉。
要說韃靼人得明年六月才能打到京城呢，歷史上可沒記錄有其他事啊！
楊繼盛見他疑惑，嘆氣道：“這回的主考鄭廷鵠聽說是嚴黨的人。”
見楊繼盛和李芳的說法不一樣，曲江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不是他看不起這個便宜岳父。
和李芳的斬釘截鐵比起來，楊繼盛這個‘聽說’立馬就輸人一截。
“伯父放心，科舉是朝廷的掄才大典。
嚴閣老他雖然名聲狼藉，卻從沒在這方面做過文章。”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現在你可是名滿京城的少年才子，要是你會試不中，那嚴黨會輕易放過你？”
曲江聞言心中不由一暖，雖然和楊繼盛相處的時間不長。
但他已經明白，這人的確刻板耿直了些但對他卻是真的好。
看着楊繼盛略帶憔悴的面容，曲江不由輕嘆道：“楊伯父請恕赦小侄大膽問您一句，您的為官之道是什麼？”
楊繼盛聽他這麼問沒有着急回答，而是閉上了眼睛思考了許久才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
見楊繼盛直接用張載的橫渠四句來回答，曲江臉上露出了幾分不滿。
要知道那張載本人可就混得不在地，要不是教書育人取得點成績，後世有誰能知道他是誰。
楊繼盛拿他當榜樣，這還能有好？
或許是他的不滿表現的太過明顯，只見楊繼盛帶着幾分怒氣的質問道：“難道你覺得老夫說的不對？”
“對，很對！
但楊伯父您只是一個翰林詞臣，國家大事輪不到您操心。
而且當今權奸當道，空有一腔抱負卻看不清形勢，只會像我一般禍及家人。”
看着楊繼盛的面色稍微有些緩和，曲江繼續道：“楊伯父，你要是真想救民與水火之中，就當學徐閣老那般折服起來，等你身居高位之時還怕沒有機會么？”
“那賢侄你的為官之道又是什麼？”
“燮理陰陽！
如果這天下百姓為陽，那官場的私慾為陰。小侄會盡畢生之力去調和二者。”
“哼，說來說去還不是想着先為官再為民？”
見楊繼盛這麼油鹽不進，曲江也不準備再勸了。
官是什麼？
那是為皇帝辦事的鷹犬！
他這個便宜老丈人要是連這個都想不明白，那他這書算是白讀了...
或許是見他沉默，楊繼盛卻依然出聲道：“小子，怎麼不說了？
哼，論起燮理陰陽，嚴嵩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既然你和他理念相符，用不用我託人去安排你們見上一面？”
聽到這樣的話，曲江在心裏就呵呵了。
嚴嵩好賴也是當朝首輔，是你一個正八品的庶吉士說見就能見的？
不過隨即曲江就想抽自己幾個耳光！
因為他猛的想起，他這便宜岳父之所以最後能當上兵部給事中，好像還真是受到了嚴嵩的提拔。
難道他這便宜岳父其實本身是個嚴黨，之所以上疏彈劾是看嚴嵩活不久了？
不過很快曲江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他信任楊繼盛的為人。
“楊伯父誤會了，嚴嵩也根本就不會燮理陰陽。”
“你這說法倒是有意思，好好給我說說。”
曲江見楊繼盛產生了興趣，沉聲道：“嚴嵩沒有入閣之前，那可是名滿天下的清流。
小侄覺得他之所以被人罵做權奸，都是被皇上給逼出來的。”
“混賬，你這是枉論君父！”
誒呦喂，曲江聽到這話后那個氣啊！
嘉靖帝都昏庸成那樣了，他這老丈人難道心裏就沒點逼數么？
也就是他考慮到古人的心裏承受能力，說的委婉了點。
要是放在後世，他能罵上個七天七夜都不帶重樣的！
不過曲江沒敢表現出來他的小心思，解釋道：“難道小侄說錯了？
嚴嵩初入內閣當的就是禮部尚書這個職位，而當時皇上為了讓生父的靈位進入太廟可是不惜和群臣翻臉。
憑心而論，嚴嵩兩次勸諫，已經是儘力了。
假如他當時能堅持原則辭官回鄉，或許憑着詩詞書畫上的造詣還能名流千古。
但他選擇了向皇上妥協，之後甚至以皇上的命令馬首是瞻，這才落得個奸臣的名字。
要知道嚴嵩名聲不保的時候，嚴世蕃可還沒有如朝呢！”
楊繼盛此時已經被氣得面容扭曲，黑着張臉道：“那你覺得嚴世蕃又如何？”
“嚴世蕃可比他老子厲害多了！
你們都覺得他囂張跋扈，藉著嚴嵩的名義斂財無數。
但我敢斷定，你們就是不懼嚴嵩去查工部的帳，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差錯。”
“胡說！要是嚴世蕃沒有貪工部的銀子，哪會有如此排場？”
曲江沒有理會楊繼盛的咆哮，幽幽的道：“因為他會奪情啊！
就拿趙文華去大同當督察御史的事來說吧。
他趙文華可是都已經被關進北鎮撫司了。
但事情明了後人才剛一放出，嚴世蕃就主動上門告訴趙文華，說他能出來全都是嚴嵩的功勞。
不但得到了大筆的金銀，而且還讓趙文華對其馬首是瞻。
這事算是人盡皆知了吧？
這胡編出來的救命之情，可不算是貪墨吧？”
“你十五？”
“嗯，馬上就十六了...”
曲江不知道楊繼盛為什麼會這麼問，但當他看到這便宜老丈人眼冒綠光的時候，卻不由後退了好幾步。
此時的楊繼盛顯然已經消氣了，輕嘆道：“賢侄，明日你還要參加會試。
就先歇下吧，這個話題等之後再談。”
曲江看着楊繼盛走出屋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便宜岳父離開之後沒有回屋而是直接朝坐師徐階的府邸趕去。
並將剛剛那番話原原本本的全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