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風雅
一路上,男人始終將自己護在手邊,他對蓉綉確實是照顧有佳的。做的草傘幾乎都撐在自家女人頭頂,半分都沒曬到。
蘇成奚背着包袱,回鄉時帶的盤纏不多,但是日常採買些布匹的銀子還有有的。鎮子上的酸湯麵是出了名的。
蓉綉從早起連口水都未曾進,成奚都看在眼中,小小的女人緊挨在自己身邊兒,看一切的樣子都是陌生的。
“吃飯。”蘇成奚聽着她腹中咕咕作響,拖着蓉綉坐到了麵攤。
“小二。兩小碗酸湯麵。”成奚從包袱中捏出些銅板,所剩銅錢不多,蓉綉都看在眼中。
“等等,一大碗酸湯麵即可,我食量小,要兩碗會浪費,相公與我同吃一碗,可會覺得委屈?”蓉綉招手。
現在他們銀錢少,省着點用,這會兒先墊墊肚子,待回去后打些野味充饑。
“我自是不覺得委屈。”蘇成奚心頭動容,能有個這樣全然為了自己考慮的女人竟然是這樣的感覺:“但這面不能省,我在沒本事,還是能喂得飽你的。”
蓉綉還想再說什麼,蘇成奚呵斥着小二快些去準備,她只能作罷。
但酸湯麵端上來,酸酸鹹鹹的味道,乳白色泛着油光的湯水上飄着些許綠油油的蔥花,看着別提多勾人食慾了。
“味道當真是極好的,相公快嘗嘗。”蓉綉飲了口湯,酸的純粹,熱乎乎的腸胃夠跟着舒服。
蘇成奚只瞧着身邊大口吞咽的媳婦滿臉幸福,頓覺得滿足中帶着些愧意。
“相公,你可信我?”蓉綉說的異常堅定,似是在決定什麼大事一般。
“自然是信的,你是我的妻啊。”蘇成奚點頭,沒有半分猶疑。
蓉綉半垂頭,笑得有些醉人:“既如此,那我便說來了,咱們那地其實不算是有大問題,種些合適的作物,收成算下來比種田不差。”
“比如呢?”蘇成奚對於此類事物,屬實沒有太多的經驗。
“咱們那片,算來也有兩畝田地。半畝栽種上珠美海棠花,半畝種棉花。”蓉綉說的不似在玩笑。
蘇成奚一臉訝然,顯然說的這些作物,不似尋常人家種植的,這到頭來能有多少收成,全是個未知數,不禁接着問道:“那還剩一畝?”
“餘下半畝種高粱,剩下半畝我們想法子種些咱們日常吃的果蔬啊。”蓉綉擦拭乾凈嘴角,一臉的得意:“再有半年,正好過冬。到時棉花成熟,我給你做上厚厚的棉衣。至於海棠花嘛。到時滿院的花香。豈不是俊美。”
“額……風雅風雅。”蘇成奚無奈撫了撫頭。
“逗你的。這海棠花長得好看,我們可以賣給富貴人家,花可賺錢,果子亦可賺錢,如何都比那耕作上要輕鬆多了。”蓉綉挽起自家相公,她仰頭看着天,而一片碧色萬里無雲,竟有些貪戀這裏的風光。
“都依你。”蘇成奚笑笑,手上忍不住蹭過那丫頭的發梢,軟綿的像是絲綢一般。
蓉綉低頭在布匹店中挑選着合適的布料,蘇成奚左右看去,除卻顏色,不覺得有什麼大的迥異,索性出門候着。
只是蓉繡的的聲音,還是不免鑽到了耳中。
“二十個銅板太貴了些,一口價十五個,若是可以,我們便買上了。”蓉綉一個子兒都不想多花,蘇成奚那包袱里那些碎銀子她都看在眼裏,兩人往後要過活,手中的銀子自然是能少花就少花。
“十五個銅板,萬萬不行,我這都不賺錢的買賣。”店家死咬着不鬆口。
“那邊作罷了,這街上還長,我們再去瞧瞧。”蓉綉作勢要走,一腳正要踏出門門時,就見店家伸手攔下。
“行吧,就當這單不賺錢賣給你,日後可定要光顧我們生意。”店家說著就要將那挑好耳朵布匹抱起來。
“等等。”蓉綉眼尖,捏着布中露出的瑕疵,又砍下兩個銅板,這布子買的當真討了好大的便宜。
抱着布回去的路上,還思量着,待房子蓋好后,她還能用這些布片做幾雙鞋子。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門外小攤販兒吆喝聲不停,見蘇成奚站在綉坊外,定是陪家裏婆姨來的,忙迎了上去:“一看您就是個先生,給夫人孩子買串糖葫蘆吧,女子和孩子都愛吃……”
蓉綉分毫沒注意外頭這一陣異動,着手選了一匹深色的麻料布子。
“給你……”片刻后,蘇成奚拿着穿紅彤彤的糖葫蘆進來。
“多謝相公。”蓉綉有些愣神,暖暖一笑,接過那串冰糖葫蘆套在牛皮紙袋子中:“等晚飯後,我們一同吃。”
蘇成奚搖頭:“我這男人家的吃,怎麼吃能吃甜食。”
“誰說男人家就不可以……”蓉綉挽着蘇成奚一路,即便是這樣奔波,都不覺得累。
回了地頭,一雙小夫妻都顧不得休息,便趕緊着手搭着帳子一應物品。
“你休息會,我將這木竿削好。”成奚低頭。手上捏着彎刀,將樹枝的頂端削尖些。
“我也可以的。”蓉綉抄起的那把刀更加鈍些,卻不想下手比自家相公還利索。
“你到底是何人?”蘇成奚眉頭一皺,意味深長的盯着兩人削過的兩根木樁。對比之下,蓉綉做的竟更加圓潤,更過分的是,他不過才削好了一個,蓉綉竟已經把另外三個都全然做好。
“我是蓉綉,你的妻啊。”蓉綉眼裏閃過絲心虛,打着哈哈,眼看着男人窘迫的樣子,又有些想笑。
蘇成奚眼中多是讚賞,只是其中,夾雜着些許質疑,發問道:“你做的,怎麼會如此好,這不是一個村婦該有的本事。”
“村婦又該會些什麼呢。”蓉繡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雜灰,眼角俏皮:“相公着急問這些不如往後的日子慢慢看,妾身身上的秘密,等着你挖掘。”
筆挺的劍眉緩緩的皺起,星眸之下也帶着滿滿困頓:這女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這完全不想女兒家該會的本事。
“你……”蘇成奚剛要張口,就被蓉綉壓了回去。
她看出了相公的質疑,卻有不好解釋,便只能支開他去借別家的鋤頭方便待會播種用。
好在男人也並沒有再追問。
帳子搭好已經是臨近夜幕。蓉綉低頭剛要休息,便看見從地頭走來兩人,看着身形便知道是誰。
“這搭的是什麼?竟用好布搭這麼個鬼東西,真是造了孽了。”王婆子早早吃過了晚飯,飯後溜圈一樣,看熱鬧的樣子。
小姑子桂芬摸着圓鼓鼓的肚子,在帳篷外轉了一圈,刺溜一下鑽了進去。
“還有冰糖葫蘆啊,娘……你看。”桂芬扯開牛皮紙袋子。
蓉綉伸手,頭一次當著自家相公的面爭起了東西。這是蘇成奚頭一遭給她買東西,絕不能給這丫頭搶了去!
“你凶什麼凶,孩子想吃,你這麼大的人了,跟桂芬一樣計較。”王婆子伸手,死命的擰着蓉綉。
雪白的皮膚蹭的一下就帶着血痕,蓉綉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鬆口。
桂芬眼睛巴巴的望着糖葫蘆,低頭伸着舌頭,從糖葫蘆的頂端一連串的添到尾。就是噁心給你看,
蓉綉氣的跺腳,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爹娘。兇巴巴回懟道:“還孩子,你女貴庚啊,都快該出閣的歲數了,如今還沒有婆家來看,當真是報應。”
“你亂說什麼,我兒子沒在,就算我撕爛你的嘴巴,都沒人瞧的見。”王婆子面露兇相。擼起胳膊朝着蓉綉逼迫過去。
“你們來這裏做什麼?”蘇成奚從靠近的鄰居家借來鐵鍬,看着自己親娘跟來,頓時有些驚懼。緊緊繃著何臉色,沒個好脾氣。
蓉綉一言不發,見着桂芬手裏的糖葫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娘來看看你,怎麼這麼跟我說話,這才見了你新媳婦幾天啊,就被她挑唆的娶了媳婦忘了娘。”王婆子說著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