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依為命
整個世界,一切都化為烏有,只存下這空蕩蕩的天地,那破敗不堪的地面,因大水的緣故滿是濕漉。空氣之中,到處瀰漫著令人作嘔的霉味。
“嘩嘩嘩……”山石滾落,掉入這深不見底的無盡深淵。那隻巨大的黃皮葫蘆,就卡在深淵最上頭的縫隙之中,仿若懸空中的孤舟。
“媽媽!媽媽!”女媧歡呼着跑了出來,她以為自己還在華胥氏之國,還在那條河。
“啊!”女媧慘叫一聲,身子直直墜下,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伏羲撲身上前,一把抓住女媧臂膀,可惜女媧下墜力道着實太大,再加上這一年來,伏羲營養不良,身體虛弱,面黃肌瘦,憑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抓住女媧。
“啊!”兄妹倆一同墜下深淵,性命堪憂。
“哥哥!”“妹妹!”兄妹倆運氣着實不錯,雖墜下深淵,可下墜沒多久,他倆就被一塊凸出的岩石托住,雙雙皆活,身體不過有些擦傷罷了。
兄妹倆緊緊相擁,痛哭流涕,伏羲此時終於明白,當年女媧劫後餘生的心情,大難不死,當真很好。那種死亡的感覺,沒誰會想去再去體驗,哪怕只是一秒,因為,一秒之間已是永恆煎熬。
“媽媽!媽媽!”他們扯着嗓子,拚命呼喊,希望媽媽能像當年一般,再來救自己,可令他們失望的是,華胥氏沒有出現,他們整整嘶喊了一天,愣是沒見着華胥氏的身影。
伏羲與女媧雖然年幼,但心中已出現了不好的感覺,媽媽是愛自己的,是不會見自己身處危險而不奮不顧身的,可她整整一天沒有出現,這說明……
“哥哥,媽媽……媽媽會不會,會不會……”女媧抽泣着說道,她不敢想,不願想。
“不,不會的,媽媽不會的。”伏羲嘴上雖這般言說,然淚水亦奪眶而出,他知道母親已凶多吉少,但他不願相信,也不願去想。
“走,我們上去,上去找媽媽。”伏羲向女媧,伸手那隻稚嫩卻又寬大的右手,雙眼之中滿是堅毅。縱使欺神騙鬼又如何,只要堅信媽媽活着,媽媽就永遠活着。
兄妹倆一前一後地攀爬着,稚嫩而又有力的手掌艱難地攀上岩壁,一雙短小的腿,奮力地蹬着岩石。
他們的手破了,流出血;他們的腳疼了,起了泡,但他們沒有哭泣,沒有喊疼,只是一個勁地往上攀爬,他們想:只要爬到頂端,就能見到媽媽的笑臉,就能投入媽媽的懷抱。
“媽媽!媽媽!”茫茫四野,無神蹤,廣闊天地,無一物。女媧竭力呼喊,想將媽媽喚來,每呼喊一聲,眼角的淚水就增多一分,到了最後,更是流出血淚。
“不許哭,媽媽沒死,不許哭!”伏羲強忍着淚水,怒聲呵斥。
“哥哥!”女媧一把撲入伏羲懷中,緊緊抱住伏羲,只有哥哥的懷抱,才能止住她的哭泣,哥哥自此之後,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兄妹倆邁步四野,到處尋找華胥氏的蹤影,可連死的華胥氏都找不到,更別說找到活的了,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他們成了世界的孑遺。
那個巨大的黃皮葫蘆成了他們的家,他們的吃食還是如大餅一般大小的“葫蘆籽”,味道比之媽媽燒制出來的吃食相差太遠。
一年之後,他們慢慢發現,本可輕易進出的葫蘆,如今顯得難以進入,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將自己塞進去。
“妹妹,帶上葫蘆籽,我們走吧。”伏羲知道,這是因為他們漸漸長大,無論是身高,還是體重都增加了,而葫蘆嘴永遠就那般大小,再過些時候,就算他們再努力塞,都不能將自己塞進去了。
兄妹倆走了很久,也走了很遠,終於在一處山澗,找到一個能夠棲身的山洞,而且小河旁還有些許綠色,那是在大水之下倖存的種子,所長出的嫩芽。
既然此間不是華胥氏之國,自然要有一個名字,兄妹倆將這片自己以後要生活的土地,稱作“成紀”。
三年時間過去,小小山澗滿目生機,長滿綠竹與葫蘆以及各種植物,綠竹自然是那時候的嫩芽,而葫蘆是葫蘆籽長出來的。
兄妹倆一開始自然不知該如何種植,然吃了兩年葫蘆籽的他們,看見那嫩綠的東西,就如貓見了魚一般,當即丟下葫蘆籽,以嫩芽為食,不過他們知道食物有限,所以很有節制,每天只吃半分飽,但幾天之後,丟棄在地的葫蘆籽竟然長出嫩芽,一個月之後,葫蘆藤上便結了巨大的葫蘆。
經此啟發,兄妹倆到處尋找倖存的種子,並播種在山澗之中,到了現在小小山澗已是綠意盎然,葫蘆藤纏在綠竹上,鮮花長在竹林中,果樹長在竹林旁。
時間過的很快,兄妹倆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伏羲長的像他父親“雷神”,至於女媧面容則同華胥氏一個模樣,這九年來,他們倆朝夕相處,同吃同住,宛若一人,根本不用言說,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
可正因如此,伏羲感到了深深的寂寞,他時常在想,這個世界要是再多些生靈就好了,要是媽媽……就不會覺得孤單。
“哥哥,你怎麼了?”女媧問道,這幾天他發現哥哥跟平常很不一樣,整天悶悶不樂,似乎在想什麼煩惱的事。
伏羲轉過頭,看了一眼女媧,眼神之中滿是愧疚與羞澀,他搖搖頭道:“沒什麼。”
夜晚,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妙人,伏羲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撫摸她那誘神的身體,當要觸摸到的那一刻,伏羲及時收回。
“啪!”伏羲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巴掌,掌印在臉上清晰可見,響亮的巴掌聲將女媧從夢中驚醒,女媧問道:“哥哥,你怎麼了?”
伏羲含糊其辭道:“沒,沒什麼,哦,我做夢了,一個噩夢,繼續睡吧。”說著伏羲翻了個身,不再看女媧,他那不被女媧看見的面容很是痛苦,他不停地在心中咒罵著自己“你個禽獸,她是你妹妹,你妹妹。”
看着在河中嬉戲的女媧的胴體,伏羲渾身發熱,雙眼冒火,竟有想撲上前的衝動。
“啊!”伏羲大吼一聲,一個猛子扎進水裏,伏羲在水中緊緊握着拳頭,睚眥俱裂,極端痛苦,竭力剋制着心頭那股念頭。
這種狀態,整整持續了一個月,女媧再也不相信伏羲的說辭,追問道:“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伏羲連連搖頭。
“哥哥,我是你妹妹,你有什麼事不能告訴我的?”
“我說沒有,就沒有!”伏羲怒然一聲,向洞外而去。
女媧撲了上來,從後面緊緊抱住伏羲,抽泣道:“哥哥,對不起,我惹你生氣了,你不說沒關係,別生小媧的氣好嗎?”
伏羲強忍着淚水,深呼一口氣道:“妹妹,做我妻子好嗎?”一說完,伏羲整張臉滿是羞愧,但他心田卻是十分輕鬆,終於,積壓了一月的心事,終於說出來了。
“妻子?我們是親兄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女媧羞愧難當,揮灑淚水,跑出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