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平靜的幸福
八月中旬，顧菁終於結束了這次旅遊。
回程的飛機上，曲子非對她說：“如果你想學醫的話，考到A大來吧。”
曲子非給她分析了很多，說得她有些心動了：“嗯，我會考慮的。”
當飛機停在她的城市，她的心一下子就放鬆下來。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後，他和孟荻從未分開這樣久，半點聯繫都沒有。
她才回到家，也不顧自己沒休息好，連飯都沒吃，就給孟荻打電話，孟荻似乎在睡午覺，聲音含含糊糊的：“哪位？”
“孟荻，我回來了。”
孟荻怔了好一會兒，聲音低下來又拔高：“顧菁，你個小混蛋，這麼久都不跟我聯繫，我恨你。”
“唔，我有給你寄明信片，收到了嗎？”
孟荻突然拔高了聲音，幾乎刺破她的耳膜：“明信片上你就不會寫點我愛你我想你嗎？老寫什麼好好學習，祝安好，安好個屁，沒見到你，我能安好嗎？”
孟荻帶着小性子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縈繞着，顧菁突然就說不出話，低低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孟荻……”
“你給我等着。”孟荻匆匆說了一句，也不顧顧菁說完就掛了電話。
顧菁眨了眨眼，莫名其妙。
她呼了一口氣，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家。家裏一個月家裏沒住人，到處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爸爸媽媽回來時轉機去了湖北，如今家裏就只剩下她一個，她給自己做了飯後，不得不好好打掃一番。
突然，顧菁聽到砰地一聲響，她沒在意，接着又有一聲奇怪的聲音從窗戶上傳來。顧菁怔了怔，放下手裏的活兒，出門看了一眼。卻見孟荻站在不遠處的角落，朝她比劃各種手勢，他的額頭上沁着一層晶瑩的汗水，笑容明媚而張揚。
這樣熱的天氣，難為他會來，顧菁快速地跑過去：“你熱不熱呀？”
“熱，但是想來看看你。”孟荻抹了一把汗，眸中帶着喜悅。
顧菁望着他的雙眼，有微微的眩暈，他的笑容拂去夏日的炎熱，心中一片清涼。
“我爸媽都不在家，快進來喝杯水吧。”
“好啊。”孟荻臉上的笑容擴大，手順勢握住她的。
顧菁驚得把他的手甩出去：“喂，要是給鄰居看到了，就不好了。”
孟荻哼了一聲：“小氣。”
這是孟荻第一次登堂入室，他坐在顧菁為他準備的涼椅上，吹着電風扇，拿了旁邊的蒲扇隨意搖搖晃晃，看着顧菁忙前忙后地替他準備茶水點心，心裏樂開了花。
等到顧菁把茶水，還有從國外買的蛋糕放到他面前時，孟荻一臉嫌棄：“喝了茶我晚上會睡不着的。”
孟荻話是這麼說著，還是接過了顧菁手中的杯子，盯着杯子中沉沉浮浮的茶葉，吸了一口茶香氣：“這個杯子是你的嗎？接待過別人么？”
顧菁朝他瞪圓了眼睛：“你愛喝不喝。”話是這麼說，還是從他的手裏拿回了杯子，“我給你換杯開水吧，你為什麼不早說？”
孟荻又把茶杯捧回來，眼睛天真地眨呀眨，臉上露出些孩子氣：“我就是想看你為了我忙碌……對我好來着。”
顧菁板著臉，恨不得一掌拍飛他。孟荻笑嘻嘻地用小勺子挖蛋糕吃，接着挖了一口遞到顧菁的唇邊：“來，小菁菁消消氣。”
顧菁先前燒水泡茶就流了一身汗，如今孟荻又這麼一鬧，她的臉色緋紅，額頭上冒汗更多了。
孟荻用眼神誘惑她，然後直接把勺子送入她的口中：“吃吧，跟我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你在我家裏，就不能矜持一些么？”
孟荻不太樂意地嘟噥了句：“那我們找個地方么。”
顧菁轉身進了裏屋：“我有禮物送給你。”
“哇，好多禮物。”孟荻翻看了一下，高興得眼睛都要眯起來，“還有運動褲。”
他開心地摘了標籤，當下跑到衛生間換了起來。他換好后，迫不及待地走到顧菁的面前轉了一圈：“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運動褲呀。”
“很合身。”這是她在日本給他選的運動褲，淺灰色，也很襯他。
孟荻笑眯眯道：“我家的小菁菁實在是太賢妻良母了，都知道給我買短褲。”
顧菁抿唇笑：“就是一個禮物。”
她之所以給他買運動褲，是因為她毀了他一條褲子。
還記得放假之前的一個晚自修，孟荻拉着她去河邊的長凳那兒坐，非要讓她坐自己的身上。顧菁一向不喜做這種過分親昵的動作，可孟荻就是不依，非要跟她弄得像一對連體嬰，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裏。其實這也沒什麼，只是走到寢室門口時，就着那點燈光，顧菁突然看到孟荻褲子上的血漬，臉色都變了，那天她剛好來例假。
孟荻突然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幸福地眯着眼睛笑，模樣狡黠地像只狐狸。
顧菁紅着臉，看着他熠熠發光的眼神，紅暈如霞泛上雙頰，不由別開了眼：“那個，我給你看看旅途中的照片唄……”
“好呀。”孟荻見她這樣，也不再逗她，拿了她的相機翻看起來。
“這裏是我們住的酒店，這張是酒店裏的溫泉，這裏是大阪城，這裏道頓堀，這裏是……”
“這個是誰？”孟荻一張張翻看着照片，聽着顧菁在一旁解讀，照片突然定格在一張顧菁和曲子非的合照上，舉到顧菁的面前，臉上帶着一層薄怒。
顧菁愣了愣，記得當時陳朗給兩人買了雪糕，因為雪糕的形狀很夢幻，方夢婷就順便給拍下來了。
“他叫曲子非。”
“什麼關係？”
顧菁分明覺得孟荻看她的眼神多了几絲鬱悶，無奈解釋：“我表姨夫的表弟。”
“你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他和家人吵了一架，我表姨夫帶他一起去散心，就這樣。”顧菁實話實說。
孟荻這才放鬆了表情，點點頭，繼續往後翻照片，突然看到一張曲子非緊挨顧菁站在富良野的薰衣草花海前的合照，臉又黑了，他惱怒地把相機塞回她手裏：“你自己看！”
顧菁看着孟荻氣呼呼炸毛的樣子，有點好笑又有點無奈，她跟曲子非之間挺友好，因為表姨的緣故，也把他當成半個親戚看，不過是拍個照片，哪兒有半點孟荻想的那個樣子。
她耐心地哄他，調出其他的照片給他看：“出去旅遊，大家都會隨便拍合照的……真的，你看，後面我還有跟李叔叔啊，我表姨啊，表姨夫的合照，都有的。”
孟荻的視線在曲子非的臉上多盯了一會兒，他討厭這樣長相的人，討厭這樣有氣場的人，他咬牙切齒：“可我就不會跟其他女孩子拍什麼合照，還那麼親昵，還笑那麼燦爛！”
顧菁再度無語，氣得都不肯理他。他還真是喜歡沒事找茬，什麼事兒被他一說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顧菁收了他面前的杯子、盤子：“你要不信我，你回家吧。”
趁她洗碗的那一空擋，孟荻又擠過來，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蹭啊蹭的，可憐兮兮：“小菁菁，有一張照片我看到他把手擱在你肩膀上。我很生氣，但我還是當沒看到好了。”
顧菁驚訝：“嗯？有嗎？”
孟荻委屈地控訴：“有！”
“反正我只喜歡你一個，不可能對別人有意思的。”
“真的？”孟荻眼底剎那間閃過一絲亮光，猛然拉住她的手，“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他的動作幅度太大了，顧菁手裏的小盤子差點從手裏滑落下去，剛想轉頭說些什麼話，孟荻的唇已經不依不饒地壓過來，帶着些許試探，些許惱怒。他從身後緊密地摟着她的腰，一隻手壓着她的腦袋，按向自己，唇舌曖昧，纏綿至極。
顧菁的腦袋被他桎梏着，手指抓着水龍頭，指尖泛白，明知道這樣下去很危險，可就是推不開他，腦袋暈沉沉的，心跳如雷，有一種甜蜜的恐慌。
孟荻得知顧菁的父母近段時間都不會回來，歡快地回家收拾了行李就跑來住奶奶這兒了，這兒離顧菁家近。他每日都到她這兒蹭吃蹭喝，名曰，試探未來媳婦兒的手藝。
顧菁瞪了他一眼：“去你的媳婦兒。”
孟荻傻笑。
“小菁菁，我要吃肉。”孟荻才吃了早飯，就跑來吼，“我喜歡吃豬肉牛肉雞肉，不吃羊肉，我喜歡吃土豆西紅柿南瓜不喜歡吃韭菜蔥蒜香菜。”
顧菁正在洗衣服，雙手泡沫，她頭也不抬：“你最喜歡吃高熱量的食物。”
孟荻盯着她手裏的活兒，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托着腮：“我把衣服脫下來你給我洗好不好？”
顧菁瞪他：“滾！”
在學校里，他就三天兩頭丟衣服給她洗，如今回家了居然也找機會，太無恥了！去年冬天，他還信誓坦坦地跟她說了些話，弄得她感動不已，事實證明，孟荻說話簡直跟放屁一樣。
孟荻被顧菁一凶，也就安分了，在一邊老老實實坐好：“我不喜歡吃黃瓜炒蛋，我覺得黃瓜涼拌更好吃，昨天那個鹵牛肉挺好吃的，還有……”
顧菁瞪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錯了，哪兒來那麼多廢話？你住在你奶奶家，可老來我這兒吃，她不會介意嗎？”
“我跟我奶奶說我有很多問題不懂過來請教你，然後我有說請你吃飯，她還給了我不少零花錢。”
顧菁愣了一下，把那隻滿是泡沫的手伸到孟荻面前：“拿來。”
“什麼？”
“買菜錢。”
“唔。”孟荻捂着自己的口袋，一臉委屈地朝她眨眼睛，“都給你，一分錢都沒有了喲。”
“那我不要了。”
孟荻把自己口袋裏的零花錢掏出來塞到顧菁的口袋裏：“哎喲，說了給你管錢的。不過說起來，你會不會越老越吝嗇呀，到時候一分錢都不給我花。唉，到時候我跟別的老頭子打麻將，輸了錢，卻沒錢還，他們一定會笑話我。”
孟荻微揚臉龐，帶着故作憂傷的神色，微風輕拂，揚起他的額發，顧菁無奈地搖搖頭：“你想多了，吶，給你五塊錢，自己買雪糕去，別打擾我幹活。”
“哼，你以為我是小孩子么？那麼好糊弄。我才不去。”孟荻就坐在顧菁面前，盯着她看。
之前，內衣褲什麼的都浸在泡沫中，他看不到。可這會兒要衝洗了，即將赤裸裸地出現在他的面前，顧菁一想起來就尷尬。
她低着頭隨意沖洗了，孟荻很好奇地盯着她手裏那個卡通內衣，自言自語，“果然很小。”
顧菁突然就有了一種往牆上撞死的感覺。
顧菁去陽台晒衣服時，孟荻倒沒閑着，順便跑去參觀了一下她的房間。等到顧菁曬完衣服，就看到孟荻坐在她的床上，傻乎乎地笑着，模樣欣喜極了。
顧菁敲了敲門：“幹嘛呢？要不要跟我去買菜？”
孟荻朝她伸出手來，手上是一隻小孩子做得小白兔，做得不是特別精緻，年代也有些長遠。孟荻咧着唇，笑意濃濃：“原來，你那時候就喜歡我。”
“胡說。”
“我才沒胡說，這就是證據！”孟荻搖頭晃腦，“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來着，原來你那麼小就存了喜歡我的心思，將我送你的手工保存得那麼好，我是從你的小抽屜里找到的喲。”
咳咳，顧菁滿臉通紅：“不是的。”
“你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
孟荻一口咬定顧菁小小年紀暗戀他，那模樣別提有多得意了。顧菁有些無語，那時候她討厭死他了，可為什麼鬼使神差地留下這個紀念品，她也有些記不清楚了，好像是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禮物吧。
顧菁去菜場時，從家裏的角落中找到了媽媽的舊自行車。孟荻厚顏無恥地坐在後座上，拍了拍顧菁的背：“親愛的菁菁，駕！”
顧菁撇了撇嘴：“滾！”
孟荻很幸福地用臉蹭蹭她的背：“我也不重的，你帶我吧。”
顧菁等很久也不見孟荻下車，從口中硬生生地擠出了兩個字：“無恥。”然後騎着她的破自行車去菜場，孟荻說他不重，可她騎得特別辛苦，臉上都是汗，渾身都膩膩的。
等到顧菁帶着孟荻到菜市場前，孟荻瞥着鬧哄哄的菜市場，一臉嫌惡：“小菁菁，買點好吃的喲，我去對面的奶茶店給你買喝的。”
顧菁還沒反應過來，孟荻已經閃人了。
顧菁左挑右選，新鮮的水果新鮮的蔬菜，外加磨嘴砍價，等她買齊了菜已是有些時間了。她去了奶茶店門口，就看到孟荻坐在裏頭，吹着空調，喝着冰鎮的奶茶，舒舒服服地翻看雜誌。
她微微皺眉，孟荻這個傢伙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只懂風花雪月，不知柴米油鹽。她也不進去，就站在門口看着他，直至孟荻與她把視線對上。
孟荻忙跳起來，拿着給顧菁買好的奶茶跑出去，顧菁不說話。孟荻堆起笑，討好地把吸管插好習慣塞到她的手裏，然後換走了她手裏提着的菜。
他去把她那輛自行車推過來：“小菁菁，坐上去，我帶你回家咯。”
顧菁默默地吸了一口奶茶，輕巧地跳上了自行車。孟荻在前面賣力地蹬着車，風灌滿了他的襯衫，像鼓起的白帆。顧菁的長發被風吹亂了，心情卻很舒暢，和孟荻在一起，日子似乎總是輕鬆有趣的。
回到家，顧菁就在廚房裏忙活開了，洗菜切肉，動作麻利，很快飯菜就做好了。
顧菁的手藝是真的好，孟荻吃得很香，忍不住表揚：“小菁菁，有你在，我的胃好幸福。”
“是嗎？那你怎麼報答？”
顧菁原本是想讓他主動提出洗碗的，沒想到孟荻忽然放下筷子，笑得狡黠：“爺賞你一個親親怎麼樣？”說著就把嘴湊過來。
顧靜趕緊撇開臉：“停停停！說好不能在我家亂來的，罰你飯後去洗碗！”
孟荻被顧菁養了半個月的胃，直至開學到了學校還每天念念不忘。
學校食堂里，他用筷子扒着飯，哀怨地瞪着顧菁：“我沒有胃口吃飯，我想吃你做的飯菜。我想念山藥骨頭啊，我想念番茄炒蛋，我想念豆腐魚頭湯……”
“這夏天胃口不好很正常。”顧菁白了他一眼，繼續吃自己的飯。
孟荻不甘心：“小菁菁，你什麼時候再給我做飯吃啊？”
“真想吃？”顧菁放下筷子，看着他像搗蒜一樣直點頭，忍不住輕笑出聲。
“那就好好聽課，把成績保持在前十名。等你成績穩定了，我一定做好吃的犒勞你。”
孟荻顯然很吃這一套，當即信誓旦旦地答應下來：“爺拼了！”
重點班的學生大都是學理，孟荻語文薄弱，可地理歷史都要比物理化學好，他先前也有考慮過去讀文科，在聽到顧菁的答案之後，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顧菁問他：“我給你分析了一下，其實你讀文占的優勢更大，你不必為我，嗯……留在理科班。”
“哼，文科班的都是書獃子，我才不去。”孟荻趴在桌子上，擺弄着自己的物理作業本，“而且我最近很愛物理，它實在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呀！好好玩呀。”
顧菁沉默了半晌：“你讀文科的話，上重點是十拿九穩了。我們如今在一個學校，每天都可以見得到，不必天天都膩在一起。”
“顧菁，你已經厭倦了我嗎？”孟荻橫了她一眼，裝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樣子，“否則幹嘛一直把我往外推呢。”
顧菁嘆了一口氣：“隨你，你覺得滿意就好。”
孟荻用指頭戳了戳她的腦袋：“反正你心裏挺想我跟你繼續坐同桌的吧，沒有了我，你會多寂寞多無助呀，你能找得到聊天嗎？你能在第一時間喝到溫暖的牛奶嗎？大冬天的誰給你暖手呀，唔，以後我睡午覺可能會少一個靠枕……”
“這才是你的心裏話吧……”
“哎喲，我要是去了文科班，你可別後悔。文科班裏都是女生，像我這樣優秀的男生一過去就被她們撕咬了，要是她們天天為了我吃醋，怎麼辦？”
顧菁皺眉：“孟荻，我求你了，你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孟荻笑得特別得意，捏了捏她的臉蛋：“是你求我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