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和老鼠

貓和老鼠

杜鵬

鄒佳偉從酥麻的感覺中醒來,溫暖而祥和的光籠罩着他,看不到光源。

扭頭看向一側,發現一隻巨大的貓四仰八叉的平躺在一塊旁邊有些無法形容的特殊符號的板子上,像被黏在上面一般動彈不得。

他心裏一緊,想要掙扎的坐起來,卻發現自己也已經動彈不得。更吃驚的是他居然越過自己的肚子看到了一條垂直於身體軀幹的長長的尾巴,而且還是老鼠的尾巴。

他徹底慌了,之所以如此肯定自己的身上長出一條老鼠的尾巴是因為他同時看到了自己短小肉色的四肢和雪白毛絨絨的肚皮。

他依舊動彈不得,除了脖子之上,但不包括嘴巴。他真實的感覺到雙眼在劇烈的充血,心臟的跳動也在無極限加速。可是對於他來說,所有的想法都無濟於事,因為他根本就逃脫不了,雖然看不到任何捆綁或束縛自己的東西。

他弱弱的看向一側那隻巨大的貓,除了四肢和肚皮是白色的,其他地方都覆蓋著黝黑光亮的皮毛。

他恐懼,因為那隻貓離他太近了,長長的鬍鬚猶如一排鋼刀,只需一點力氣就可以把他變成一支烤串。

“看什麼看!再看老子把你吃掉!”

鄒佳偉一驚,他居然聽到那隻貓和自己說話。

不過心裏的緊張卻有些放緩,在他再次確認自己的嘴巴是真得動不了之後,只好在心裏默念了一句,“都是砧板上的肉,就算你把我吃了,一會兒也會被剖出來。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好了。”

接下來怎麼辦?鄒佳偉努力扳動着自己的脖頸,想把周遭的環境看清楚一些,可惜很快就失望了,在他的一側居然也有一些無法形容的符號。

“老天吶,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又怎麼會變成一隻老鼠,而且還動不了…”他的感慨剛從腦袋裏一閃,就被扼制了。

“你是話嘮啊?求求你安靜一點行不行?”那隻貓瞪着他。

“你怎麼能聽到我心裏的話?”鄒佳偉回瞪一眼。

沒有得到任何回復,他們動了起來,連同身下的那塊板子,感覺像是漂浮在空中,又像是穿行在一條無形的軌道上。

停止之後他直接驚掉了下巴,眼前出現了一群碩大無比的巨人,不過看面容像是些孩子。他們被立了起來,全裸的展現在孩子面前。

“鬧了半天,我是在一塊展板上呀,那我豈不是一個活體標本嘍?”鄒佳偉瞄了一下四周,與他們並排的展板上居然還有很多動物,牛馬豬羊狗兔雞,當然也包括一個人。

不過這些動物和印象里的都多少有些區別,無法確切肯定都是地球上的。

正打量着,一面雪白的絲織品遮蔽了他所有的視線,似乎還聞到些鮮奶的清香,接着他被一雙無形的手剝離了展板,放置進一個透明的圓筒,緊接着,那隻大黑貓也被放了進來…

萬念俱灰。這是要幹什麼,是要上演真實的貓抓老鼠么?哪個缺德的學校居然開設這樣慘絕人寰的血淋淋的課程。

鄒佳偉蜷縮着身體,恨不得把身體擠進這圓筒的底部。

“你就不能動一下么老兄?表演而已,最起碼的敬業精神總該有吧?”大黑貓一步步向他這裏逼進,翹起的鬍鬚和綠油油的眼睛傳遞出異樣的信號。

“給個痛快吧,我求你了,我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死了之後夢就醒了…”

鄒佳偉哀憐的揚了一下頭,一隻利爪瞬間襲來,尖尖的勾爪直接刺破了他的皮毛,將他甩了出去。

痛從腳心開始直接刺破了腦門。他扭動着身體再次昂起頭。緊接着又是幾記重擊,他的眼耳鼻口還有軀體都無聲的洇出了血。

他疼的厲害,已經站不穩了,無力的四腳朝天仰在圓筒的底部,等待着大黑貓毫不費力的咬斷自己的喉嚨。

“起來跑!裝死是沒用的,我看見你就噁心,壓根沒打算吃你。快點!”大黑貓憤怒的發號着命令。

鄒佳偉骨碌一下趴正了身子,這口吻怎麼那麼耳熟呢?他退了幾步,“你是誰?”

“別廢話了,趕緊起來跑!如果你真得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老子是你大召哥哥。”

“王蒙召?怎麼會是你?到底什麼情況?多說兩句你會死啊?”

真是一言不合就動手,鄒佳偉一下子來了精神,忍着劇痛抱頭鼠竄,可還是被自稱是王蒙召的大黑貓捶打得大小便失禁。

他憤怒了,恨不得現在能立即咬住王蒙召的耳朵然後撒歡兒的在他頭上戲謔。這一想法瞬間得到了實現,他眨眼間變得碩大,而王蒙召在他腳下卻猶如一隻雞仔。

“我居然變大了?”鄒佳偉一甩長尾便把王蒙召抽到了半空。

“你奶奶的能不能輕點!你再大不也是只耗子嗎?”王蒙召艱難的爬起來,衝著鄒佳偉大吼,“別看現在鬧得歡,小心秋後拉清單。”

這話鄒佳偉聽得真真得,然而卻毫不理會。剛才被凌辱的憤恨和現在反轉的體態,已經燃起了他報復的慾望,毫不留情的呲開了大嘴…

瞬間,他又變得渺小,而眼前的王蒙召卻成了碩大無比,他看起來已經不再是一隻貓,而是一隻虎,青面獠牙的大老虎。

“完了完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一會大一會小的?”鄒佳偉開始退縮,剛才的霸氣側漏已經蕩然無存。

“對不住了大哥,剛才失禮了。”

這句道歉來得太遲,王蒙召一爪子拍下來,直接給鄒佳偉來了一個KO…

再醒來時,他們還是停留在那塊展板上,一動不能動的躺着。

鄒佳偉努力讓自己難以平復的心情穩定下來,愧不敢當的看向王蒙召,“說說咋回事吧。咱們怎麼就成了呢?”

王蒙召頭也沒擰一下,“閉嘴吧,今天他們這波還有兩節課呢,保留點體力,多活一會是一會。”

“這樣也算是活着?”鄒佳偉失落的抖動了一下自己的尾巴,“這比《變形計》都能扯,活成這樣還真不如死了。呀,你好像比我來這要早啊,說給我聽聽啊。”

王蒙召憤恨的把鋼刀般的鬍鬚一翹,直接頂上了鄒佳偉的喉嚨,“要不是看在程程的面子上,我剛才就該殺了你!”

雖然現在做為一隻老鼠的鄒佳偉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雖然嘴上說著生不如死,可當自己的生命真正受到威脅的時候,求生的本能反應還是讓他第一時間選擇了保命。

在他再三再四不厭其煩的軟磨硬泡之下,王蒙召向他介紹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他們現在身處一艘星際飛船之內,這艘飛船的用途就好像我們的旅遊大巴,其中有一個針對於兒童的生物認知課,而他們就是那些生物,因為這輛旅遊大巴正途經太陽系。

“然後呢?”鄒佳偉似懂非懂,“那我們怎麼就變成動物了?”

“怎麼就變成動物了?”王蒙召也甩了一下尾巴,“在他們眼裏我們本來就是動物,怎麼還變成了,唉,無語。”

“我們是人吶?”

“那塊展板上不是有一個人么?瞎呀?人也是動物,你腦子讓屁嗆着了!”

“我是說得身體,人的身體,你現在的身體是貓而我是耗子!看你那兩根毛毛,比我長就懂得多呀?驢嘴不對馬唇。”

“驢唇不對馬嘴呀親。”

“都一樣。”

“不一樣!地表的人是我這麼說,而地心的人才會像你那麼反着說。”

“對呀!”鄒佳偉如夢初醒一般恍然大悟,“我說剛才那些動物看起來不太像地表的呢?鬧了半天它們來自地心。也不對呀?我是說我們的身體。”

“別裝了,這麼裝有意思么偉哥,自己來都來了還搞得這麼超凡脫俗,跟個聖人似的。說白了還不都是為了多存點流量么?”王蒙召鄙視的搖搖頭,“人為流量死,鳥為吃食活,都那麼些事。等我存夠一億兆流量就帶着程程去超腦旅行,雖然咱們不能像人家星際人這樣親身體驗,至少可以通過超腦影像虛擬的感受一下。也見識見識其他星球星系的生物和風光。嘖嘖,想想都美,更何況身邊還有程程陪着…”

“呸!你個死不要臉的癩貓。程程真正喜歡的人是我,就算我變不回去,程程也會把我捧在手心裏,成天用肉嘟嘟的小嘴吻我的鼻子,而你只配在她腳底下當個墊子!”

這條意識還沒有傳到王蒙召那隻癩貓的耳朵里,王蒙召就消失了,不,應該說他去加演了。

鄒佳偉越想越氣,氣得渾身發抖。一想到那個傢伙居然還打算和自己搶程程就抑制不住憤怒。他真希望不管這場加演的對手是誰,都可以直接廢了王蒙召。最好還是慢慢的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

一段靜默之後,身邊沒有了交流的鄒佳偉空虛起來。他又開始納悶自己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雖然不同的人體和人的意識體之間的轉換技術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很成熟了,可是在人的意識體和動物的身體之間進行轉換的技術卻從未被證實成功過,確切一點講這個技術已經超越了人類的倫理底線,是被明令禁止的。

那自己和王蒙召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明明就是人的意識體和動物的身體進行了完美的轉換對接,僅憑剛才在那個透明的圓筒里巨大且貼切的活動量就可以很好的說明這點。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看到王蒙召回來時的疲憊不堪鄒佳偉不想打擾他。只靜靜的看。

他有些心軟,為了能夠實現陪伴程程進行一次超腦旅行的願望,這小子也夠拼的。

繼而鄒佳偉又感到了害怕,如果一旦身體死了,那麼意識體便會因為寄宿空間的枯竭而消失,就好像乾枯河床上的魚,最後只能成為魚乾。

所以,不能簡單的說自己不能死,而是自己意識體寄宿的這個生物體不能死。

“蒙召,咱們倆個說說話吧,我知道你很累。”鄒佳偉的意識已經開始覺醒,他們之間的交流完全是意識體之間的交流,自然不需要嘴巴,舌頭和聲帶。

“不想說。”王蒙召的意識很微弱,“知道么,我剛才差點讓孔繁林乾死,他是獅子。導演居然讓我們演示生物原始狀態和當前狀態的對抗,那小子居然玩真得…”

“導演?哪來的導演!”鄒佳偉越發的慌亂,好似陷入了一個泥潭,動一下沉一下,再不搞清楚自己就真得要爬不出來了。

王蒙召看上去已經很勉強了,歪着頭,眼神也有些恍惚,“你真得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裏的?”

鄒佳偉默認。

“我們是被秘密特招,集結培訓後進行了意識體轉換,然後被帶上這艘飛船。任務很明確,完成導演的指令。之後將會全員返回,根據每人的貢獻度支付流量包。”王蒙召的生物體受到的創傷已經干擾到意識體的寄宿狀態,表達的內容里出現了階段性的停滯。

“可我不是啊!這麼說,我的意識出現了一個大段的缺失,應該就是到達這裏之前的那段。難道說我遭遇了什麼意外?”鄒佳偉努力回憶,但始終記不起,而承載他的展板卻駛進了那條無形的軌道。

再次被放到了透明的圓筒里,不同的是看客們不再是孩童,而是成年人。面對的不再是一個動物,而是一個人,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女。雖然在這些星際人的眼裏都只是動物。

鄒佳偉試圖和那個少女建立起意識流,然而卻失敗了,從外形上看,眼前的這個少女應該來自地心文明。

雖然同屬於地球人,但地心文明卻要凌駕於地表文明之上,畢竟那裏的生存空間和環境更穩定。

鄒佳偉隱約中明白了一件事情,地心文明雖然優於地表文明,但他們並沒有像地表人這樣大肆的進行過人體與意識體的轉換,更不可能進行人的意識體與動物的身體進行轉換。所以起初那些展板上看到的地心動物是真正的一體動物,而絕非像地表動物這樣被做過“手腳”。

鄒佳偉越想越怕,他逐漸清晰的感覺到他的身後正醞釀著一個驚濤駭浪的陰謀。是地球人針對於彼此,還是地球人針對於這批星際人,或者說只是地表人針對於星際人。

事態已經不允許他去盤根究底,那名少女已經向他發起了進攻,箭一般射了過來。鄒佳偉貓身躍起,本以為可以藉助筒壁的支撐竄到少女的身後,可這倒霉的筒壁居然在鄒佳偉那隻老鼠的身體觸碰到之前給他騰出了巨大的空間。

旋在半空中的鄒佳偉又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腦袋裏的信息量在劇烈碰撞,那就是這個圓筒是智能感應的,可隨意變幻體積,這正好說明在他和王蒙召貓鼠大戰之時,當體態發生變化時,卻絲毫未受場地的影響。

重重的落地讓鄒佳偉感覺到了痛,再痛也要忍着,遲疑只會讓自己始終被動。

那少女手中持一柄梭槍,上下翻舞,劈刺挑撥,招招制命招招狠毒。

突然,鄒佳偉的身體開始變化,他正在呈現一種原始狀態,這是生物體內遠古基因被喚醒,只有在基因干擾的環境下才可以呈現出來。而這種技術之前也只是聽聞。

那少女此時在鄒佳偉的眼裏尚沒有一隻手大,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碾壓的稀碎。可是鄒佳偉並沒有那麼做,他不斷退後,躲避着少女依舊瘋狂的進擊。

他清楚的知道,地球人身體內的遠古基因即便被喚醒也不會…他想錯了,那少女的身體也已經開始變化,而且已經超出了鄒佳偉對地球人所有的認知極限。

那少女呈現在鄒佳偉眼前的不是碩大,不是巨大,而是恐怖。

“這只是個表演,是個實景遊戲,不要傷害我…”鄒佳偉一次一次做着溝通意識流的嘗試,然而換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滅絕人性的攻擊。

“這不公平!導演!哪個是導演!快結束這一切!”鄒佳偉已如雨燕一般在望不到邊際的少女的身體上翻飛跳竄。

他是真得怕了,他想起王蒙召傷痕纍纍的身體,和奄奄一息的表情,暗自較勁,“我必須活着!”

沿着少女錯落有致的軀體一路向上,鄒佳偉這隻“錦毛鼠”終於攀登到了自認為最安全的位置,那就是少女的頭頂。

“她肯定不會像砸地面一樣砸自己的頭吧。”鄒佳偉這麼想,目不暇接的尋找着粗壯的可以攀附的髮髻。少女狂躁的動作,讓鄒佳偉堅信,說不準哪下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摔到地面,然後摔個稀碎。

這一步棋終於走對了,那少女因為肩軸的擺度受限,已經抓不到吊懸在腦後的這隻小老鼠,於是她開始了一段野性的甩頭舞。

老鼠的四肢雖然短小,卻有着極好的抓附力。可依然還是被人家從髮根甩到了發梢。如果一旦從這個高度掉下去直接等於從外太空跌進馬里亞納海溝。

確實有些誇張,這卻是此時像一個漫天飛舞的溜溜球的鄒佳偉唯一的感覺。就算現實點,摔成一張肉餅應該綽綽有餘。

“不能就這麼死啊,我還有程程呢。就算不考慮程程,我也不能死在一隻老鼠的身體裏啊,怎麼辦?實在是抓不住了…”鄒佳偉感覺自己的意識體都快被甩出來了。

那少女始終沒有擺脫鄒佳偉的糾纏,開始瘋狂的跳躍、扭動、打滾、甩頭…突然,鄒佳偉發現自己的尾巴上出現了前後不同的變化,只在一瞬間,在尾尖越過圓筒上源的一瞬間。

他的腦袋裏霎時間清晰起來。這圓筒雖然可隨意變化,但在直徑和高度同步的變化上還有欠缺。

“如果我可以飛出這隻圓筒呢?”

鄒佳偉竊喜在自己絕頂睿智的發現里,在少女的發梢極接近圓筒上源之際,他勇敢的鬆開了小爪子,他飛了出去,飛出了那個可以要了他性命的地獄。

這個想法也只閃現了一剎那,接下來呢?從這裏摔到地面和在裏邊摔到地面或許只是摔出的肉餅花式不同,而不是厚度。

加速,自由物體墜落的所有理論在此刻完美呈現?錯,鄒佳偉剛飛出圓筒就被不知從哪裏飛過來的一塊展板黏住,然後穩穩的保持住水平的狀態緩慢的駛入那條無形的軌道。

驚魂未定的他死寂一般仰望着上方,看不到空間的隔層,只有光,溫暖而祥和。“難道整個飛船的內部是虛空的么?可為什麼又會出現所謂的劇場、課堂和圓筒呢?”

“恭喜你還活着。”王蒙召似乎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和鄒佳偉打了個招呼。

鄒佳偉實在不想做任何回答,驚魂未定的他保持着冥想,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可為什麼會是我進入到一隻老鼠的身體裏而不是別人,我的身體又去了哪裏?

故事並沒有一波三折的發展,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鄒佳偉又分別激戰了鱷魚,大象,野豬,以及隼,相比之前的貓和少女,之後的這些才算是真正的以死相逼,慶幸的是每每鄒佳偉認為吾命休矣的時候,對戰總會愕然而止。或許是這些星際人怕弄髒了他們飛船。

在停放他們的休息區里一道道紫色的光柱間歇性略過他們的身體,修補着他們的創傷。

鄒佳偉覺得好些,問王蒙召,“我們還能活着回去么?這麼下去就算不被殺死也會累死。”

“不會的,星際人也就是看個熱鬧,玩完了就走,人家根本沒拿我們當回事。”王蒙召已經很習慣那具大黑貓的身體,伸着舌頭舔着鼻子。

“但願如此。”鄒佳偉甩起尾巴撓了撓下巴,又用尾巴尖掏了一下鼻孔,甩向王蒙召,又頓時愣住了。

一塊鼻屎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王蒙召的鼻子上被他一不留神吞進了肚子裏,“我好像吃進什麼東西?”

說這句話的時候,王蒙召顯然沒有注意到鄒佳偉的動作。

“是啊,我們有多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了,這是要餓死我們嗎?”鄒佳偉極力剋制着自己情緒,不但是害怕王蒙召知道真相,更恐懼的是他們被黏在展板上動不了,而那個東西卻並沒有受到影響。

“你這智商也只配做只老鼠了,你一天之中每個小時都吃三頓飯睡半個小時的覺么?腦殘!”

王蒙召的不屑讓鄒佳偉恍然大悟,“那麼說這裏的空時環境是模擬星際人的星球系統,媽呀,那我們返回地球的時候不已經是七八百年之後了?”

“你吃鼻屎啦,這麼大驚小怪的?”王蒙召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到底是誰吃了鼻屎,“須彌山,四大部洲,星雲,星團,星系,我的天吶,這些東西你都忘了么?就這麼一個星際間的時差還…唉,看來你的意識體受損不輕啊,回去之後趕緊修復一下吧。”

鄒佳偉聽聞再次面露喜色,“如果我們隨着這艘飛船進行一次真實的星際旅行呢?”

這個提議雖好,卻並沒有引起王蒙召的興趣,“你能離開這塊板子么?就這麼一小塊地方都逃脫不了還去跟人家進行一次真實的星際旅行,痴人說夢。”

“那為什麼我們會被禁錮在這塊板子上,而那些星際人卻不受影響?他們的身體結構和我們差很多麼?”鄒佳偉反問,“是反物質!對…”

王蒙召:“對個鳥。他們和我們一樣,沒有超越對物質的依賴,要不然幹嘛要通過飛船旅行?幹嘛要對我們這樣的生物進行了解?窮人志短,你以為你殺了地主自己就是富人了?真是異想天開,趕緊閉嘴吧。”

鄒佳偉被訓得隻字不提,依舊盯着暖暖的光冥思苦想。

許久,王蒙召突然發來意識流,“別想了兄弟,我們還是安心表演,期待着早些回去。我們終究是逃脫不了做為低維度生物的命運,就算我們的星球加速轉個幾億年在人家哪裏也就是一霎那而已。”

所有的設想都灰飛煙滅,鄒佳偉和王蒙召他們完成了表演任務進入到空間旅館暫做調整。

所有進入地球的生物都必須在此停留。同步軌道上與這些空間旅館相連的還有安檢站。

因為“身份特殊”這一行人經過的是特殊通道。地心生物走在地表生物的前面,無可厚非,他們就是這麼理直氣壯。

用他們的理解解釋就是他們是地球的原住民,地表生物是一些被遺棄的原住民和外來生物混居繁衍的雜交生物。說得難聽點就是雜種。

這種趾高氣昂的表現是在脫離星際人的飛船之後才一窩蜂的彰顯出來。也就是說在高等生物的認知世界裏,地球生物是平等的。

鄒佳偉這隻耗子的體態太小了,為了避免讓別的生物踩到,王蒙召只好把他馱在背上,一路上引來不少人和地外生物的白眼。

對於這些,鄒佳偉完全沒有理會,他的目光鎖定在那個來自地心少女的身上。墨綠柔長的頭髮,土黃色的皮膚還有那地球女性人類特有的凹凸身姿。

“兄弟,你有東西落到我的背上了。”王蒙召覺得有些難受,提醒鄒佳偉。

鄒佳偉趕緊把小腦袋扎進王蒙召濃密厚實的黑色皮毛里一個勁的亂蹭,因為他的口水都快要流到地上了。

其實很多人或事物在裹上包裝之後,都會表現出超越本質的氣息,比如說…

再一抬頭,鄒佳偉的雙目立刻被一柄強光照得天玄地轉一片煞白,耳畔也即刻傳來一個生硬的聲音,“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燒個窟窿。”

近乎同時也傳來了王蒙召的聲音,“美女,你的胸部蹭到我的鼻子了。”

鄒佳偉剛想為自己兄弟的力挺歡呼,卻聽到了一聲悶響,接下來的聲音簡直污穢不堪,“如果你能允許我親吻你的雙唇,我保證會讓這隻老鼠死的比你想像的更難看。”

“啊!”鄒佳偉終於從這隻老鼠的嘴巴里發出了一聲嘶吼,王蒙召的爪子已經重重踩到了他的下腹部。

更讓他恐懼的事情居然不是王蒙召狂言要犧牲自己的死亡獻媚,而是這疼痛感過於真實,難到自己的意識體已經開始與這隻老鼠的身體融合了?

這種擔心是必要的。王蒙召的身體在臨行前租賃給了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的老教授。雖說那位老教授是位女性,可至少這身體也有個人的意識體在用着,損壞程度肯定受到控制。而鄒佳偉自己的身體呢?現在哪裏還不好說,更別說損壞程度了。

王蒙召把鄒佳偉像一張貼紙般從腳底下揭了起來在半空中抖了抖甩在背上,“別裝了,人家都走老遠了,你TM怎麼這時候才想起敬業了,早幹什麼去了。但凡聽我的用點心就不會掙得那麼少。”

鄒佳偉沒說話,徹頭徹尾像一隻死翹翹的小耗子一動不動。

識別儀器在他們全身各處掃描了一百多個輪迴才允許他們通過,然後進入到一輛地空傳輸倉。

終於要回家了,所有人的意識體都異常活躍,唯獨鄒佳偉高興不起來。家?我連身體都找不到了,更何況家呢?

闊別了差不多九個世紀的地球圓潤的呈現在大家眼前。他蔚藍清澈,似一滴懸浮在夜空中的露珠。

在這輛地空傳輸倉里,鄒佳偉終於見到了王蒙召口中的那位導演,令他想不到的是,大導演的意識體居然寄宿在一頭豬的身體內。

到站了,地心生物轉乘飛碟回歸他們的世界,而地表生物卻待在意識轉換站里等待着自己的身體。

鄒佳偉爬到導演的肩頭,費了好大勁才掀開他的耳朵跟他詢問起自己的身體記錄,以及是怎麼來到這個團隊的。

導演似乎根本聽不到鄒佳偉的問話,只顧哼哼的打着酣。實在沒招,鄒佳偉只好在豬導的耳朵上重重的咬了下去。

一聲嘶吼,豬導奮蹄引頸把鄒佳偉重重的摔到地面上。

“老兄,你醒醒…”鄒佳偉被摔暈了,王蒙召熟悉的聲音把他從劇烈的疼痛中喚醒,可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一群掛着警徽的兔子把他圍了個水泄不通,他被捕了。

“我就記得這麼多,真得,求求你們幫我找回我的身體吧。”鄒佳偉哀求着,蹲在兔警官的茶杯旁。

“真不愧是演員吶,”兔警官端起泡着青草蘿蔔味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你說,但凡我是個有流量的人,也不會把自己的人體兌換出去,干這麼一份苦差事是吧。幫你找回人體,你有那麼多流量包么?這事別說是管委會,就連全球權利最高的統委會都不見得肯接這樣賠本的案子。”

兔警官的回復讓鄒佳偉膽寒。就在剛才,一位負責政策法規普及的羊警員已經跟他說得很明白了。

地球地表文明早在六百年前已經全面實行了意識體自由轉換,也就是說只要你有足夠的流量包,你想當什麼就可以當什麼。僅限於哺乳動物,如果想要和深海里的哺乳動物進行意識轉換,那可就需要持有巨額的流量包了。但所有轉換的前提是“生死不論”。

簡單點說就是所有生物遵循自然界的生存規律,比如說。哪怕是這兩個動物體內都寄宿着人的意識體,那麼貓吃老鼠也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不會以殺人罪論處。

所以當下的地球環境已經完全被無限的自然風光籠罩,人類的聚集區大肆減少,意識活動範圍卻得到了更大擴展。

這一點與地心文明產生了巨大差異。但這個改變的推進卻是由地心文明幫助地表文明發展起來的。

曾經也有地表人類的精英質疑過這個問題,質問地心文明為什麼自己不去改變,反倒要求地表文明改變。

給出的答案是統一而且包含着極度的蔑視,地心文明持續穩定發展的時長是地表文明的幾倍,他們完全合理的控制着各個方面的和諧發展,當然也包括壽命。

對於短命的地表人而言,無限期延長自身的壽命並使意識體可以最大限度的擴大對宇宙、生命等等的認知是絕對的有百利而無一害得。

況且,地心文明已經經歷過幾次這樣的發展,而地表文明卻從來沒有經歷過一次。

面對着這樣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鄒佳偉只能選擇接受管委會為期一個月的救助。

他向兔警官辭別,兔警官卻一把把他託了起來,“兄弟,哥們兒送你一程,你這麼點,等辦完手續這一個月就過去了。”

“謝…”鄒佳偉飛了起來,第一個謝字還在空氣中遊盪,他的身體就已經被一位狼警官攥住了,緊接着蓋戳,飛行,蓋戳,飛行…

當他頭暈目眩的飛出警署的大門時,卻見到了一個久違的身影…

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肩頭托着一隻精神煥發的大黑貓。

鄒佳偉努力的昂起頭,想讓自己的目光可以整個的打量眼前這位只會出現在意識體夢境裏的少女。只是…

只是這個少女只有一條腿,如果單單從大腿根部往上看去,不行,這下部…

鄒佳偉只能抱怨自己的鼠目寸光,他的意識體並沒有脫離對生物當前狀態的認知苦海。他打量起這條秀長而不是修長的腿,居然有兩個膝關節,難道說這是把兩條腿接到一起了么?

“我非常抱歉的通知你親愛的佳偉同學,對於你的遭遇我表示十二萬分的同情,可是我卻無能無力。”這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是程程,她保持着美輪美奐的站姿,聲情並茂的闡述着自己的態度。

“如果我一直是這樣的話,你還會喜歡我么?”此時在鄒佳偉的意識里浮現出自己被程程輕柔的托在手心裏極致曖昧的親吻着自己的畫面。

“不,佳偉,你知道我最討厭老鼠的,難到你忘記了?”程程面露難色,手卻不停的撫摸着那隻大黑貓。

“接受現實吧兄弟,我的身體被那個老傢伙糟蹋了,她(他)居然揮霍了自己一生的流量包,全部浪費在人畜交配城裏了。我那個東西,唉,我都不忍心去想,你知道的,我曾經也是個男人…”

大黑貓用爪子擦拭着自己乾澀的眼眶,不時用唾液掩飾着自己的傷心。

心碎了,咔咔的往下掉渣渣,“我怎麼就把自己的身體弄丟了呢?”無限自責又有什麼用,鄒佳偉用自己的沉默送別了自己曾經的兩位舊友和他們憐憫自己而留下的幾個G的流量包。

接下來呢,是繼續委身在這具老鼠的軀殼裏還是找回自己的身體,這不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個抉擇。

因為沒有誰會比鄒佳偉更明白,在這個物競天擇的環境裏,自己的寄宿體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森林草原里里有蛇、貓頭鷹、黃鼠狼,而聚居區里卻有貓和“人類”,面對着眼前這個已經完全陌生的世界,鄒佳偉只能蜷在一堆垃圾里,他不敢出去,他害怕,害怕連這個老鼠的軀體也被剝奪。

他感到自己面對的威脅無處不在,拼盡全力的構思着當殺戮來臨之際自己需要做出的反應…

然而最讓他無法釋懷的還是自己的身體到底去了哪裏,自己到底是怎麼把他弄丟的。鄒佳偉有些心力憔悴,疲憊不堪的眼皮無聲的耷拉下來。

不能睡!不能放鬆警惕!我要全神貫注的送別月亮迎來太陽,我還有流量包,可以換取食物,可以去找工作,可以入住一個廉價但是可以安心睡上一覺的小旅館,只要天一亮,我就…

濃黑的夜幕之下,一雙綠寶石一般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打量着他…

鄒佳偉突然從燥熱中醒了過來,腳底下軟軟的,眼前卻是黑乎乎。

他努力的動了一下,突然接觸到一個陌生到無法識讀的意識流,更確切一點說是一種通過聲音傳達出來的語言。

這樣的語言對他來說已經很陌生了,在人類意識流轉換實行之前,地球上就已經取消推行語言和文字,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先是後背,緊接着是全身,他感覺整個世界正在經歷一場火山爆髮式的焚燒。他當然不想死,拚命的四處亂竄,這時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封閉在一個陶土的罐子裏。

急劇攀升的溫度已經提供不出任何思考的時間,必須逃出去,可是路在哪裏?路在腳下,不管腳下是什麼,打個洞對他來說並不算難事。

可是幾爪子下去他便明白自己到底在哪了,他正趴在一個活人的身體上。這個意識來自於那個人的一聲嘶吼,他聽懂了,那個人不住的在喊,“放過我,我不想死!”

鄒佳偉徹底懵了,他忍受着炙烤瘋狂的散發著自己的意識流,可惜沒有任何回答。

那個人確實是在呼救,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正被封閉在一個扣在人體上的陶罐里,而且罐子底部還燃燒着炙熱的物體。

鑽出去!無疑要穿透這個人的身體。不鑽出去,自己只能被高溫悶死在這裏。到底該怎麼辦!

一股灼熱感從尾巴燃遍全身,他已經沒有選擇,鑽!

鄒佳偉永遠都想不到自己的再一次蘇醒竟然會遇到這樣的折磨,就在活下去的意識流貫穿全身,有力的爪子抓破人體皮膚,求生的慾望泯滅理性之時,那個人體巨大的痙攣和撕心裂肺的呼喊終止了他的行動。

我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為什麼卻要破壞這樣一副並沒有被意識體轉換襲擾到的真正的人呢?自己一旦從他的身體裏鑽出去,這個人豈不是必死無疑?與其這樣,倒不如我死掉算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快點打開吧,再待一會兒就該吃燜鼠肉了。”一個模糊的意識流伴隨着一股勁風刺激的鄒佳偉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

“刺激吧兄弟,幹嘛不逃跑呢?”王蒙召這隻損貓舔着爪子和鄒佳偉打着招呼,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乍暖還寒”的鄒佳偉意識依舊模糊,緩了老半天才清醒過來。憤怒卻並沒有搞清狀況的他獃獃的看着那隻大黑貓還有他身邊這些亂七八糟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動物,目光環視的最後停落在那具人體上。因為那個人還活着。

“我知道你還沒有搞清狀況,那我就受累給你解答一下。”王蒙召用爪子撓着鄒佳偉的小腦袋,“我昨天遇到一位大師,他向我推薦了一個發大財的機會,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這不就找來了。”

鄒佳偉又看了一眼那個人,但視線立即被王蒙召的肚皮擋住了,“不就是個沒開化的人么,大家也就是逗一樂子,你是不是還想着找回自己的身體?別忙活了,原生人現在是最沒有價值的生物,他們就好似一個個蟑螂…”

鄒佳偉越聽越糊塗,一刻不停的甩腦袋,王蒙召只好暫定,等待着他的好轉。

見到他稍微穩定了些,王蒙召繼續解釋道,“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們離開前的格局了,現在我帶你到處走走…”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隻貓和一隻老鼠像空間穿梭般進入到一個巨大的健身房。

鄒佳偉繼續蒙圈,盯着王蒙召手腕上好似手錶的一個東西。

“這是量子轉換器,可以讓我們的軀體隨意轉換於地表一定範圍內的任何空間。這個範圍么,就是雲網的覆蓋區間,你懂的,需要支付流量包的…”

王蒙召的喋喋不休並沒有干擾鄒佳偉的視野,他滿目充斥着各式各樣的與他有着不同身體結構的老鼠,他們的前肢明顯要長,後肢也被改造成站立式。偌大的一個空間裏,到處都是這種在做着健身的老鼠,而王蒙召這隻貓卻顯得很突兀。

鄒佳偉緩慢的趴着,四周驚奇又異樣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毛,他突然停住了,一隻碩大無比的綠毛老鼠擋在了他的面前,同時王蒙召的腦袋也撞到了那隻綠毛鼠結實的肚皮。

“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了。”毫無商榷的意識流沖刷了這兩個兄弟的大腦,他們居然同時戰慄起來。

綠毛鼠不耐煩的捏着鄒佳偉的小尾巴把他拎了起來,舉在眼前好一個打量,“開個價吧小夥子,我這裏的小雌鼠你可以隨便挑,每窩產子二八開,如果第一個周成功受孕三十胎,對你改造的流量包我出,怎麼樣?”

什麼亂七八糟的,鄒佳偉完全搞不懂,一個勁的瞄着王蒙召。

“貓王,貓王,我兄弟剛回來,還沒太怎麼熟悉眼下的情況,給我一點時間,我引導他一下,哈哈,不急不急…”王蒙召連忙打圓場。

綠毛老鼠一鬆手,半空中的鄒佳偉撲哧一下落在了王蒙召的掌心裏。

驚魂未定的鄒佳偉一個翻身跳到了地上,緊跟着癱軟了下去。

這成群成片的站起來的老鼠已經把他嚇得夠嗆,又出來這麼一個綠毛的比他大幾百倍的叫“貓王”的鼠王,他想不慫都難。

驚慌之餘,他連忙暗示王蒙召要他啟動手腕上的東西趕緊逃跑,而王蒙召卻無動於衷的直到看見他不再抖動了才蹲下身子。

“這裏都是貓王的天下,我們無處可逃,走吧,我帶你去看看周圍的環境。”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一處工廠的加工車間,鄒佳偉直接粘在地上動不了了,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部是那種經過肢體改造過的老鼠,他們居然像人類一樣,靈巧的使用着雙手從事着各種複雜的工作。

“他們就是貓王通過肽90基因干預批量生產出來的工作型生命體…”

王蒙召的話剛要開始突然被鄒佳偉打斷,“這就是你要介紹給我的發大財的機會?讓我來當一隻種鼠?”

鄒佳偉的狀態已經有些崩潰,王蒙召甚至不忍心打斷他,“人呢?人都去了哪裏,為什麼要這些老鼠來從事工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人類社會消亡了嗎?不,程程不是還在么?”

鄒佳偉拚命的抓頭,他的腦袋都快要裂開了,他無法接受眼前的這些事實,世界的變化是快,可也不能荒唐到這般地步。

直到鄒佳偉折騰到有氣無力,王蒙召才再一次蹲下身,“不都跟你說過了嗎,人類群體現在是一個受歧視的群體,隨便任何誰都可以宰殺原始狀態的人類,你以為程程只是單純為了美才做得肢體改動么?她是為了活下去!”

(十一)

鄒佳偉看着王蒙召沒有任何錶情。他確實想不到,僅僅離開六百年,地表生物群竟出現了如此這般顛覆性的變化。

為了拯救鄒佳偉的情緒,王蒙召只好帶他去了管委會免費提供的意識流補充點,在那裏給他做了一下系統的信息補充。

出了那裏,鄒佳偉立即變得活力四射,抬起頭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百萬級無菌凈化的空氣,然後對王蒙召笑笑說,“外邊的空氣確實是太糟糕了,那裏面包含很多垃圾,花粉,蟲卵,皮膚屑,以及宇宙物質,甚至包括星體爆炸的漂浮物,地球上每年都會飄落三萬噸的宇宙垃圾。”

“天吶,你轉變的也太快了兄弟,你該不是受刺激了吧?”對於鄒佳偉突然間的變化,王蒙召倒有些接受不了,因為他完成信息更替后還緩了好一會兒呢。

“走啦,我們應該做點有意義的事情了。”鄒佳偉飛快地在地面上又竄又跳,一會兒便把王蒙召甩出老遠。

在剛才的信息增補中他了解到人類因為群婚,丁克,以及無性人的大批出現導致群體質量和身體技能出現退潮式大面積退化,而人體與機械體的對接技術又很難達到盡善盡美,遠沒有意識體轉換這樣方便可行。

而且意識體也沒有像生物體那樣的新陳代謝和衰老,所以只要生物體資源充足,意識體便可以永生。

所以地表世界上就不需要大量的新生意識體的出現,自然就不需要人類的大量繁殖。人類群體便很快進入自毀模式,只有少量精英人群被保留下來,但絕不是誰都能見到了。

這是一個信息量爆炸的時代,就在鄒佳偉昨天睡去的一個晚上,統委會已經出台對原始人體族群的絞殺政策。因為他們的存在浪費了大量的資源。

“倫理?”鄒佳偉突然停住,回望王蒙召,“貓王推動大量的繁殖是不是就說明存在大量的死亡?而那些工作鼠的存在就和人類當初收割麥子一般,一茬接一茬。而我的工作就是一批一批的生孩子,然後讓他們經過改造去成為一部靈活的機器…”

鄒佳偉的質問頓時讓王蒙召感到了不安,他不能眼看着即將做成的大買賣因為鄒佳偉的覺醒而就此吹燈拔蠟。

“不不不,你想多了兄弟。他們只是老鼠,而不是你的孩子…”王蒙召有些慌亂,不停的甩着腦袋,“知道為什麼不推動其他哺乳動物的改造么?因為生物體的結構。老鼠的手可以像人類一樣靈活,看,貓的就不行。”

王蒙召顯然覺得自己解釋的不到位,繼續跟進,“他們一出生就會被摘除記憶體,注意哦,他們是沒有意識體的,只有我們人類有,所以他們依舊是老鼠,只是從實驗室轉移到了工廠而已,你懂了么?”

“我們是人類?寄宿在老鼠和貓身體裏的人類?”鄒佳偉反問,這一問直接問傻了王蒙召。他只好鬱悶的用尾巴拍打着自己的額頭,繼續尋找合適的理由。

“別想了兄弟,我們根本不是人類,我們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神。”鄒佳偉看着王蒙召的窘態淡定的說道。

(十二)

很快,鄒佳偉和王蒙召出現在貓王跟前,他同意接受改造並很情願進行這樣的工作,對他來說,這已經不是改造而是升級,一個撲街的神靈向一個實體的神仙的升級。

“對於你的決定我表示無上的歡迎,那麼現在請交出你的誠意。”貓王渾身上下爬滿了給他做按摩的小老鼠,後背上還拔着火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維持他這具龐大肌體的運轉。

“我站在這裏不就是最大的誠意么?”鄒佳偉一臉的納悶。

“不止這些,還有你的晶片,蓋章和存儲流量的晶片。”貓王一甩尾巴,把鄒佳偉提到了自己面前。

“你不是…”鄒佳偉想不通,貓王不是說一切改造的流量由他來承擔么?這回怎麼跟自己要起流量了。

突然一聲來自王蒙召的嘶吼牽絆了懸在半空中鄒佳偉的目光,他的小心臟驚恐的直接撞到了肋骨上。

“任何生物都屬於這個世界,不管你有沒有為這個世界創造價值,你都已經從這個世界索取了物質,所以要成為一個有身份的被認可的生物就先要取得生存許可,”貓王把鄒佳偉放到了王蒙召身邊,用尾巴尖勾住他的小下巴,繼續說道,“現在你可以親眼見證一下一個沒有生存許可的貓是怎麼從這個世界消失的。”

“不不不,貓王,我已經按照我們的約定找到了這個原始老鼠的生物體,你應該給予我生存的權利,我們有過…”

王蒙召還想為自己爭取話語權,可惜他的身體已經被一種未知的薄膜體禁錮起來,連呼吸都困難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鄒佳偉完全摸不着頭緒,連連哀求貓王,為王蒙召爭取一線生機。

“哦,不要這樣小夥子,你別忘了他是一隻貓,是我們的天敵,隨時都有可能吃了我們。”貓王顯然不太喜歡鄒佳偉的舉動,“知道么,他為了活命居然主動交代了你的存在,並讓我說出那些話來配合對你的說服,這樣的朋友你值得為他這麼做么?”

鄒佳偉頓時渾身發毛,他預感到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生成的認知都是一個騙局,那自己被王蒙召騙過來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第一時間還是想到了逃跑,而且根本沒有打算顧及王蒙召的意思。他異常清晰的意識到貓王想要尋找的是一副原始狀態的老鼠的身體,因為他現在的這幅身體已經很難繼續順暢的運轉了。

如果是那樣,自己的意識體會直接被消除掉,然後在無知無覺中死亡。可是如今的環境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他又能跑到哪裏呢?

犀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王蒙召手腕上那個可以閃移的裝置,只有弄到那個才可以迅速的脫離貓王的魔爪。

鄒佳偉突然異常冷靜的立起身,幾步跳到王蒙召跟前就是一頓撕咬。這不但是因為恨,更是一種策略。

“貓王,你放開他,我要吃了這個喪盡天良的臭貓!”鄒佳偉怒目圓睜,翹起的利齒都難以平復他暴躁的野性。

“哈哈,有意思,”貓王只一點頭,王蒙召便褪去了束縛如脫韁之馬飛速逃竄起來,他是真得怕了,作為一隻貓,他怕的不但是鄒佳偉這隻老鼠,而是整個世界上無處不在的老鼠。

正當這場追逐如火如荼之際,這兩個冤家突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十三)

一閃,兩個冤家出現在街頭,突然每個縫隙里一同竄出無數只基因改造過的老鼠向他們襲來,再一閃,兩個冤家出現在一片孤島,四周霧氣騰騰,看不清任何建築。

鄒佳偉終於試探性的離開王蒙召身體一道縫隙的距離驚恐的打量起來。

王蒙召一下子癱在地上把鄒佳偉甩出老遠,“別看了,我們已經逃出生命維持系統。”

“什麼意思?”鄒佳偉在地上一連滾出老遠,卻全然不顧身體傳來的痛感,一骨碌跑到王蒙召腋下藏好。

“不都跟你說了么,聚集區只存在於生命維持系統的防護罩里,出了防護罩那才叫真正的無路可退,我們只能做一輩子,這裏根本不可能進行意識體轉換。”

王蒙召驚魂未定,一把推開鄒佳偉站了起來。正在這時,天空中突然一道紅光劃過,像是點燃了整片天空。

“完了,這下徹底死翹翹了,你看。”

王蒙召一指天空,鄒佳偉便竄到了他的肩頭,“看什麼看,同步軌道上的廢棄物墜落,這有什麼好看的,都看了幾百年了。”

“那!太陽!”王蒙召一爪子勾起鄒佳偉把他舉向半空。

鄒佳偉再次進入懵逼狀態,他清楚的看到太陽的表面上密密麻麻佈滿了數不清的黑點,太陽的光輝正在迅速的暗淡下去。

兩個冤家幾乎同時一屁股坐了下去。如此說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貓王之所以尋找可更換的老鼠生物體是因為太陽的資源正在被高級文明開採,貓王需要更靈便的身體躲避災難。”鄒佳偉開始漸漸明白自己身處的環境。

“那些星際人也不是來遊玩的,而是過來和我們告別的,他們只是通過那樣一種形式對一個低級文明的消失保留一點記憶。”王蒙召一爪子摁在自己腦門。

這對冤家都知道,太陽遲早要被開採的,他就像一顆果實,哪有熟透了不摘的道理。

“不好!”這對冤家又近乎同時坐了起來,雖然關於太陽能量會被更高級文明開採的事情他們早就知道,只是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居然成為了親歷者。

這還不是驚訝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當太陽做為果實被摘取時,就說明地球即將進入2600萬年途經一次的伽瑪射線帶。那代表了什麼?代表了地球之上除了真菌以外將不會出現其他生物,地球將進入宇宙空間的“屠生祭”。

眼前的一切等於已經宣佈了他們的死亡,而那些生活在防護罩之下的生靈對比卻全然不知,除了極少數的優勢個體。

“我們應該將這個消息傳遞迴去,不然…”鄒佳偉又要大發善心。

“省省吧,就算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些事情又能怎麼樣?逃不掉的,地表文明依舊沒有大量的用於星際運輸的飛船,況且哪裏還有真正的人呢?”王蒙召打斷了鄒佳偉的話,目光陡然間發現了新奇的東西,迅速的跑開。

鄒佳偉也緊跟着跑過去,不禁的不明覺厲,在他們眼前的地面上,青草上,水窪里附着了一串一串粉紅色的卵狀物。

“這是什麼?”王蒙召愣住了,這種卵根本不可能屬於地表文明,他的意識體裏根本找不到與之相關的信息。

“是卵。”鄒佳偉突然釋懷,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眼睛由近及遠,“這些東西應該是與地球相鄰其他星球生物的卵,他們的星球應該早於地球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一切都該結束了,安息吧兄弟。”

一隻貓和一隻老鼠緊緊的挨在了一起,絕望的眺望着遠處防護罩中的光輝熠熠…

不知什麼時候,兩個冤家近乎同時感覺到了地面的震動,雖然微小,可對於他們而言已經是巨大無比了。

他們身下的小島正緩慢旋轉的上升起來,正在兩個生靈疑惑之際,一束光掃了過來,並定格了他們的身軀…

(十四)

沿着光他們居然發現了一處洞口,洞口很大,四周也異常的光滑,難道這裏會是什麼秘密基地?

“錯,這裏不是基地,而是我們的運輸飛船。”這個聲音來自那個曾經與鄒佳偉上演過人鼠大戰的地心少女。

“你們早就知道這一切?”鄒佳偉拿出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勇氣順着少女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頭。

“既然你們具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不解救地表上那千千萬萬的生靈?”王蒙召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他們剛才棲息的小島此時已經冉冉升至半空,透過舷窗他看到地球正在遠離他們,不,應該是他們正在遠離地球。

“荒唐,”此時的地心少女儼然一副指揮官的模樣,她依舊沒有溫柔的對待鄒佳偉的親近,而是直接把他扔到了桌面上,“你們剪頭髮的時候考慮過頭上虱子的死活么?”

這樣的解答封殺了所有的疑惑,他們只好趴着頭,任憑接下來的任何處置,他們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去爭取任何待遇,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樣的“被解救”到底是喜還是憂。

“我們剛上路,到達目的地還有段時間,如果你們兩個喜歡的話,可以接觸一下星球的歷史。”地心少女勾了勾手指,這兩個傢伙居然憑空的懸了起來,向少女飄去。

進到一處小房間,他們首先看到了一個球狀的顯示屏,緊接着又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地表生物,有大有小一應俱全。

“給你們增加兩個新夥伴,都老實待着,精彩即將上演。”

少女一個閃身便消失了,四周立即暗下來,那個球狀的顯示屏緩緩的放出光來,地球呈現在他們面前。不過此時的地球並不是眾所周知的蔚藍色,而是一片土黃。

一隻太空艦隊駛向地球,荒沙戈壁的星球上出現了一台台巨大的設備,緊接着觸目可及的塵土漫天飛舞,遮蔽了所有的視線,那些設備正在以無法想像的工作效率開採着這顆星球上的礦產資源。

緊接着,艦隊撤離了,巨大的狂風肆虐開來,突然從外太空衝來一條水柱,如巨龍般蜿蜒曲折瀰漫了所有的空間。蒼涼的地表已由土黃色變成一片斑駁陸離的水晶球。

轟隆隆一陣巨響,整個空間裏驟然襲來勢不可擋的隕石雨,這陣勢足以讓人膽寒。突然畫面開始極速旋轉,那個球體猶如一顆跌落在攪拌機里的石子,跟隨着巨大的力量分攤着物體內部的受力點。

一段時間之後,球體平穩了下來,在他的外層空間上出現了幾艘巨大的飛船,飛船懸停在那裏,不間斷的對應着球體上位置的變化投送出一串串小型的飛碟。

很快,球體表面上的顏色開始發生變化,五顏六色,炫光異彩。而球體的內部卻像發酵的麵糰一般突兀出形態各異的斑駁。

正在這時,房間裏突然亮了起來,那位來自地心文明的少女出現了。

“你這是在給我們演示地球的變化么?”鄒佳偉似懂非懂的問道。

“不,我是要通知你們,新世界的大門已經向你們敞開了。”少女答道。

王蒙召:“什麼新世界,難道地球已經通過伽瑪射線帶了?不會這麼快吧。”

“地球?你想要表達的意思是,生活在地面上就要管那裏叫地球了么?那魚生活在水裏,是不是就應該管那裏叫水球呢?”少女不屑的回了一句,很不情願的勾勾手,房間裏的所有生物瞬間都漂浮到了空中…

(十五)

艙門被緩緩打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沒有誰往外挪動一步,少女回頭瞥了一眼,一甩手,身後一眾動物就像被扔出的垃圾一般撲通通的跌落到地面。

“等等!”鄒佳偉掙紮起來向艙門飛奔而去,然而艙門卻沒有任何打算收留他的意思,依舊無聲的關上了。

“別追了兄弟,我們到家了。”王蒙召一爪子摁住鄒佳偉。

“家?這裏怎麼可能是家。這裏不過是一個剛剛改造完成的星球而已,剛才的影像資料你沒有看懂么?”鄒佳偉徹底失落了,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剛才看到的影像是每一個宜居星球都會經歷的演變。

而現在的他們依舊是被優越於自己的所謂地心文明放養在地表動物園裏的低級動物。

“看懂了怎麼樣,沒看懂又怎麼樣,我們被困在這樣的軀殼裏能做什麼?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順天應地自生自滅。”王蒙召顯然也很清楚他們面對的是怎樣的事實。

就這樣一群原本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被無情的拋棄在一個陌生而又嶄新的星球。未來會怎樣,似乎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等等兄弟,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問題?”王蒙召突然靈光一閃,拍了一下鄒佳偉,“在這些被移民的動物里,好像只有我們兩個進行過意識體轉換,而其他的動物依舊是原生態的,依舊保持着地球上的生物形態,但是那個女的卻同樣給他們播放了影像,你不覺得很奇怪么?”

“你跟他們溝通過么?”鄒佳偉一下子來了精神,犀利的掃視着那些同樣不知所措的動物。

幾番溝通之後,他們終於確認了這個事實。

“那太好了,我們可以在這裏建立屬於我們的世界,因為我們是神,有着遠遠超越那些低級動物的思維和知識。”鄒佳偉突然激動起來。

“太好了,不過我們是不是先解決一下我們的生存問題,嗯?”王蒙召的提議一下子澆滅了鄒佳偉剛剛燃起的熱情,而剛剛還聚攏在一起的動物此時卻已經四散的各奔東西。

黑夜很快來臨,寒冷如期而至,這對難兄難弟蜷縮在一起飢腸轆轆的挨着。整整一天,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東西可以吃。

漆黑的夜裏閃爍着兩雙綠瑩瑩的眼睛,在看不到希望的寒冷的夜裏,發出微弱的光。

王蒙召:“兄弟,現在你還會認為我們是神么?”

鄒佳偉:“是,只要我們熬過今晚,只要嶄新的太陽喚醒這顆星球上的萬物生靈,我們依舊是神。可是這裏為什麼沒有月亮呢?”

王蒙召:“月亮還沒有被開過來呢。或許只有看到我們活下去,他們才肯進行大規模的移民,而現在的我們不過是他們投放在這個星球上的實驗品。”

鄒佳偉:“兄弟,如果我們活到了那一天,我想讓他們給我重塑一個人的身體,你說他們會答應么?哪怕是最粗糙,就像我們人類原始狀態的生命體那樣,我實在是不想再當一隻老鼠了。”

王蒙召輕輕抬起爪子摁在了鄒佳偉的身上,“會的,我一定會幫你了卻這個心愿,讓我們一起祈禱吧。”

鄒佳偉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在窄小的眼角處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出來,他似乎已經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因為王蒙召摁在自己身體上的爪子越來越重…

一個世紀后,王蒙召在他的墓碑上留下了這樣一段文字:當蘋果成熟后它會自己腐爛掉,然後蘋果的種子會在這團腐殖質的基礎上生根發芽。我們的記憶生成后需要6—8毫秒才被大腦提取分析,所以,我們永遠都在思考過去的事情。

213鉛筆

2016—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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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和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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