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不會原諒
柳悅本來只是打算小眯一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天神經綳得比以往都要緊，她這麼一靠，反而陷入了沉沉的睡眠。隨之而來的，是一個迷霧一般的夢境。
她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黑暗房間，那個小男孩背對着她，蜷縮在角落裏，渾身都在發抖。她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怕，我在你身邊。”
下一刻，男孩緩緩轉過了身體。她眨了眨眼，發現坐在她面前的，竟然是孟宇舟。
孟宇舟看着她，眼中有一種濃到化不開的憂傷，“你答應過我，會在我身邊。”
柳悅猛地一驚，後退了一步，卻發現墜入了黑不見底的深淵。
再度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蓋着喻洲的外套。
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按住了狂跳的心。
“你醒了。”幾步開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低沉聲音。
柳悅扭頭，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穆時。
她掙扎着坐了起來，“老闆，您有好一點嗎？”
穆時看着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柔和，“你剛抽完血，起身的動作可以慢一點。”
雖然穆時這麼說，但柳悅還是走到了穆時身邊，見穆時臉色蒼白，她微垂眼帘，“抱歉，老闆，如果我能更快發現吉姆的不對勁，您也不至於受這個傷了。”
穆時淡淡道：“其實我早就發現他不對勁了。”
柳悅一怔。
“他被史密斯集團花錢收買了，但我暫時摸不透他的任務是什麼，便將計就計將他留在身邊，藏了半個月後，今天倒是漏了陷。”穆時眼中露出一絲不屑。
“今天那些人，難道也是史密斯集團的？”柳悅越發驚訝。
“看起來應該是的。”穆時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你來扶我一下。”
柳悅微微一愣。從前穆時最不喜歡別人靠近他，今天他竟然主動要她幫着扶一下，這讓她有些不習慣，但她想了想，把原因歸結為他剛做完手術身體比較虛弱。
這樣想着，她連忙上前一步，幫着調整了一下病床，給穆時找了個舒服姿勢。
穆時喘了一下，接著說道：“特意派他來襲擊我，不過是想藉著這個機會除掉我，但他們應該也很清楚，除掉我的可能性很低，能夠傷到我也是好的。”
柳悅細細咀嚼了他的話，忍不住心中一跳，“老闆，您該不會是故意……”
“沒錯，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穆時微揚下巴，“我受傷了，還進了醫院，他們勢必會放鬆警惕，加快自己的計劃，你說，當沒有槍的獵人誤以為獅子睡著了，慢慢接近它，會有什麼後果？”
柳悅背後一陣發涼，緩緩道：“會被獅子反殺。”
穆時驀地笑了起來，“你很聰明。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喻洲去處理吧，史密斯集團主動送上門來，就別怪我們吞得快了。”
他見她沉默的模樣，頓了頓后，淡淡道：“所以你不需要介意，不管你是不是在車裏，有沒有保護我，這個傷，都會出現。”
柳悅此時心中五味陳雜。她跟在穆時身邊兩年，她以為自己已經有一些了解這個喜怒無常的老闆，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對方。
一個人可以狠到連自己的生命都利用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有讓他懼怕的東西嗎？
穆時凝神看了她好幾秒，突然出聲道：“給我倒杯水吧。”
“噢，好的。”柳悅回過神來，連忙為穆時倒了杯溫水。
穆時喝了兩口，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坐吧，剛抽了血，身體會有些虛弱。”
柳悅坐了下來。
穆時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淡淡道：“你有話想說？”
“老闆，您跟我說這些，是表示您相信我了嗎？”柳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穆時看着她的臉，恍神了片刻，“也許我從一開始就應該相信你……”
他的聲音太低，柳悅沒有聽清，“老闆，您說什麼？”
穆時回過神來，笑了笑，“你從小一個人長大嗎？”
柳悅雖然不明白穆時為什麼突然問起家裏的事情，但還是搖了搖頭，如實道：“不，我有父母，還有一個弟弟，曾經有奶奶，但是兩年前，她去世了。”
說到奶奶去世，柳悅的眼神暗了一下。
穆時想起了兩年前在海邊遇到她的情形，淡淡道：“是我救下你那天嗎？”
“嗯。”柳悅不打算否認，“奶奶沒有及時獲救，我也有責任，如果我當時有足夠的錢，也許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說到後面，柳悅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穆時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你的父母……難道不該去承擔這個責任嗎？”
“我的父母……”柳悅苦笑了一下，“他們眼中只有那個弟弟，就連我，他們也不怎麼在意，也許親情只是單方面的，我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人形ATM機罷了。”
穆時默了片刻，“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
“也許吧。”柳悅低垂眼帘，“我只是想努力活得好一點，想給奶奶更好的生活，畢竟小時候唯一關心我的人，只有她。可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這些事情，每每講出來，都讓柳悅的心一陣鈍痛。
穆時低聲道：“如果……你的父母另有其人，你會原諒他們嗎？”
“另有其人？”柳悅怔了怔，隨即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我不會原諒。他們拋下了我，不聞不問這麼多年，卻希望我大度原諒，怎麼可能？”
頓了頓，她又恢復了淡淡的表情，“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我很清楚自己有什麼樣的原生家庭，沒時間去做這種虛幻的夢。我能做的，只是抓緊自己的當下，去做自己準備做的事情。”
穆時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但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