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平局
溫霽見她突然不再動作，微微一怔，立刻反攻向前。靈闕劍藍光閃耀，化出三千劍影，疾射而來。
陳雪簌不動如山，三面雷音輪攔在身前，凝成一個巨大的光輪，任那劍影如何犀利，竟也攻不進那光輪分毫。
陳雪簌已摸清了溫霽的作戰風格——料敵先機，全力以赴，一擊即中，絕不糾纏。
這等乾脆利落、疾風驟雨的打法，對上別人很有效用，只可惜他如今的對手是自己。
溫霽見劍影失利，手中劍訣一變，靈闕劍真身掩藏在漫天劍影后平射而來。出乎意料的是光輪一觸即潰，靈闕劍如砍瓜切菜般洞穿了陳雪簌的身體。
台下眾人齊齊“啊”了一聲。
就連溫霽也怔忪了一下，然後他發現這個“陳雪簌”只是一個幻像。
他暗叫不好，急忙收劍回防，卻發現周身紫光繚繞，陳雪簌的身影怕不有成千上萬個，難辨真假，亦或是真假皆有，似真似幻。
台下的百花弟子們個個興奮得溢於言表，秦紫鳶點頭笑道：“沒想到陳師妹的‘蝶影墜’已修到了如此境界！”
離劍宗的弟子們多半神情緊張，不知在這層層疊疊幻影包圍中的溫霽該怎樣突出重圍。
掩藏在白綾之後的紫色雙眸緩緩合上，溫霽絲毫不為身周紛亂的幻影所動，劍隨心動，竟比先前還要遊刃有餘。
不出片刻，幻影紛紛為劍氣所破，陳雪簌也現出真身來。溫霽霍然睜眼，手中劍訣一變，從藍色的劍光深處赫然竄出一簇火苗，轉眼之間，靈闕劍已化作了火焰之劍。
七修之劍，離火之精。
陳雪簌神色一凝，雙手印珈急變，一道紫色光壁自下而上，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
劍光迅速，轉瞬即至。
只聽“叮”的一聲，火焰消散，靈闕劍倒飛回去。陳雪簌全身一震，臉色也白了幾分，只那紫色光壁雖然搖搖欲墜，卻仍堅守住了。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這時只見那紫光一閃而收，陳雪簌臉色肅然，衣袂無風自動，手中印珈再變，三面雷音輪一字排開，隱隱然已帶有風雷之勢。
溫霽反手一招，所有的藍光如長鯨吸水一般，全都回到劍刃之上。他手持仙劍，口誦真言，連行七步，驀然舉劍平刺，一條火龍從劍身上騰飛而起。
“火龍舞！”
在台下觀戰的傅塵冰眼前一亮，神情頓時變得更加認真幾分。昨日她就敗在此招上，卻不知今日面對威勢更盛的火龍，陳雪簌會做出怎樣的應對。
雷音輪急速飈轉，一道極細極亮的白芒赫然成形，向飛撲而來的火龍斬了上去。
白芒犀利，火龍狂吼，下一刻便是轟然對撞。
用仙法加固過的千年蘇桐木擂台直接被拆了個乾淨，兩位明心境修為的紫衣神官設下的結界竟在此時消失得乾乾淨淨。沒有了結界的阻擋，離得近的弟子們紛紛被氣浪掀翻在地。高台上的紫衣神官反應極快，立時飄然而下，袍袖輕拂，將擂台周圍的眾弟子送到一邊，隨即雙手連掐法訣，臨時重新佈置了一道結界。
塵土飛揚中，陳雪簌臉色蒼白，嘴角緩緩流下一道鮮血。
溫霽穩住身形，衣襟處一灘血漬觸目驚心。他蒙眼用的白綾被四散的靈氣繳得粉碎，那一雙如妖如魅的紫眸第一次展露在人前。
然而，這平時惹人注目的紫眸此時卻沒有吸引眾人的目光。
比試並沒有結束。
“啊！”台下的年輕弟子們發出一聲驚叫，個個瞪大了雙眼。柳颯尤其焦急，如不是被風離乾死死拽住了，他估計已衝到擂台上去了。
優曇大師和歸藏真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憂色。
台上台下一時靜極。
陳雪簌深深地吸了口氣，靜靜地看向他。
他亦靜靜地看向她。
剛剛兩種術法相撞的一刻，她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心悸。
這場比試還要再打下去么？
一時間，二人誰也沒有動作，台下的人們則眼巴巴地望着他們。
良久，陳雪簌深深呼吸，雙手緩緩捏出一個繁複的法訣。
溫霽的臉色蒼白而肅然，雙手持劍，幽幽的藍光倒映在他的紫瞳之中，泛起森冷的毫光。他身形一動，緩慢而沉重地踏出奇異的步伐。
陳雪簌靜立不動，雙眼明亮銳利卻難掩疲憊。
台下的年輕弟子不明所以，有些性急地竊竊私語起來。而像洛辰、秦紫鳶等佼佼者，則深深地鎖緊了眉頭。
三面雷音輪靜靜地盤旋在周身，而這時，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卻忽然移來了一大片陰雲。
天空，霎時就陰暗了下來。
溫霽霍然抬頭，妖孽般的臉龐上首次出現了凝重之色，手中劍訣一變，地面上的溫度悄然升高……
臨時修建的結界並不完善，離得近的年輕弟子們又倒了大霉，不一會兒就熱得汗流浹背，衣衫盡濕……
“轟隆隆——”天空傳來一陣低低的嘶吼，巨大的陰雲微微裂開，隱約露出其中正在孕育着的巨大的閃電。
而陳雪簌，在閃電成形的那一刻，本就蒼白的臉色，失去了最後一分血色。
溫霽持劍的雙手有些顫抖，碧藍的劍身“呼”的一下包裹在熊熊的烈火中。
劍鋒不動。
手中印珈凝而不發。
陳雪簌臉色蒼白，深深凝視着一襲青衣的他，正巧他也正沉沉地望過來。
兩相對望，深深呼吸。
陳雪簌心中大震，腦海中莫名地出現了一幕幕無聲的畫面——夜雨中的深深相擁，漫天飛雪下他嘔出的觸目驚心的鮮血……
畫面中的人物模糊不清，她卻突兀地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心悸。
這絕望的悲慟來的太過真實和強烈，她手中的印珈，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去了……
溫霽亦是一臉怔怔的表情，妖異的紫瞳中恍惚露出一種叫人心疼的迷惘之色。
你想起了什麼？
你心裏深深隱藏的影子是誰？
兩式神技蓄勢待發，你下得去手嗎？
你捨得嗎？
你，心痛了嗎？
陳雪簌手中的印珈無聲地散開，而靈闕劍，則無聲地垂落……
台下的一眾年輕弟子本屏氣凝神，期待着這最後一戰，然而，他們忽見雲開雷散，火焰消弭……
一切重歸平靜。
溫霽握劍的雙手兀自顫抖不已，全身上下都為汗水濕透。
陳雪簌嘴唇刷白，滿面淚痕。
溫霽勉力平復了心緒，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完全沙啞：“就這樣罷。”
陳雪簌慢慢綻出一個微笑來，不知怎的，竟叫人覺出一絲凄婉。
“好。”她的聲音雖輕，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決有力。
他們各施一禮，轉身，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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