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了聽外地漁民講故事
“你們聽過公交車嗎?”其中一個蓄着小鬍鬚,雙眼賊有神的漁民問孩子們。
孩子們都搖頭。
“我前不久去廣州玩了一趟,在那裏就見過這麼長這麼大的公交車。”這漁民用雙手大致比劃了一下,“這種車跟着電線走,到站才停。”
“哇,不是柳州車嗎?比柳州車大很多嗎?”幾個孩子互相看了看,真覺得太新奇了。
他們長這麼大了,只知道最高檔的車叫柳州車。而且平常是沒機會坐到柳州車的,別說小孩了,有些大人活到現在都還沒坐過。只有家裏條件還不錯的,到了過年的時候上縣城置辦年貨,因為太遠了只能咬牙花錢拼車去。
“比柳州車大了好幾倍呢,人在裏面可以走動,也可以站着。”漁民告訴他們。
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還想再聽他繼續說下去。可是搶生意的趙叔叔和張阿姨不耐煩了,他倆一致地擺手要趕他們走。對他們這樣的生意人來說,這群小孩跟蒼蠅差不多,煩人得很。
“叔叔,再給我們講講唄。”張有米肯定沒聽夠,這群孩子裏面數他最有好奇心。
不過漁民們都是大人了,靠岸也不是來玩的,是為了補充日常生活所需物品。在被趙叔叔和張阿姨搶着遞上煙之後,這些漁民們就都跟着他倆走了,不理這群小孩了。
空氣中飄散着煙味。
幾個小孩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開,雖然很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林芳芳脾氣比較暴躁,氣得啐了一口。
“不就是請抽煙嘛,有什麼了不起。”黃忠傑更是憤憤不平,抱怨了起來。他那小眼睛一轉,鬼點子就上來了。他雙手分別抱住張有米和林芳芳,壓低聲音說,“我回家一趟,你們倆掩護我。”
張有米二人猜到他的主意,林芳芳興奮地點頭,表示完全贊成。張有米卻搖頭了,他不同意。
“沒事,我爸出海還沒回來。”黃忠傑看着張有米,拍着胸保證。
張有米說,“你就不怕你爸再狠狠揍你一頓嗎?”他知道黃忠傑是想偷他爸爸的煙,這不是找打嘛。
黃忠傑從小被他爸爸教訓過多少回,他自己完全記不住了。他爸爸性格瘋癲,經常前一秒還笑着,下一秒就黑着臉。小孩子都很怕他,就跟怕張有米的媽媽劉珠花一樣。向來有個說法,“男的黃四波,女的劉珠花”,損的就是他們倆性格奇葩。
“昨天我爸喝了酒才跟瘋了似的,今天他肯定不會打我。因為已經沒錢買酒了,哈哈。”黃忠傑笑哈哈的。
林芳芳擔心那些漁民呆不久就要離港了,催促着黃忠傑趕快行動。
這時,張天秀跑來叫張有米,說他媽媽也來碼頭了,在到處找他。
“要不你別去了,趕快找你媽媽吧。”林芳芳嚇得半死,他實在太怕張有米的媽媽了。
“芳仔,我們走。”黃忠傑不管三七二十一,說著就跑起來。
林芳芳跟着他跑了。
張有米來到碼頭,竟然撞到了剛剛上岸的黃四波。他穿着一身連體的水衣,笑得滿臉都皺皺的。張天秀怕他,躲得老遠。
“小米米,今天怎麼沒跟我們家忠傑一起玩啊?”聽黃四波的說話語氣,這會兒還算正常。
“四舅,我正想找忠傑一起玩呢。”張有米的媽媽跟黃四波是堂表兄妹,所以從小他就叫黃四波四舅。
“你看,今天我撈了這麼多大魚大蝦,夠我一頓酒錢了吧?”黃四波大笑。
張有米一聽,想起剛剛回家偷煙的黃忠傑,直替他擔心起來。
他媽媽劉珠花對他管得很嚴,不讓他隨便跟別人說話。一看到他在跟黃四波聊天,她立刻走過來。
“黃四波,你幹嘛呢?”劉珠花一把將兒子扯到自己身後護着,好像黃四波是會吃了她兒子似的。
“我幹嘛?跟小米米說幾句話都不行嗎?”黃四波看不慣自己的這個堂表妹。其實,他就沒看得慣誰。
張有米恨不得自己手裏有個東西,能馬上發訊號通知黃忠傑趕快撤。可是鎮上唯一有電話機的地方是港務局,他跟小夥伴進去玩過一次,見識過那東西。
“你去找忠傑,說他爸爸今晚有酒錢了。”張有米悄悄地對張天秀交代道。
黃四波一看他們這親熱勁,打趣道:“喲,這小子厲害啊,這麼小就懂得談女朋友。”
劉珠花氣得瞪大雙眼,罵他,“神經病。”
黃四波對這個妹妹一點也不客氣,取笑她,“瞧你這雙驢眼,醜死。”
劉珠花最忌諱人家嘲笑她的眼睛,因為實在是被說得太多了,心裏多少是自卑的。自卑伴隨着暴怒,她朝黃四波吼道,“瘋子,你幹嘛不早點喝酒喝死。”
倆堂表兄妹吵起架來,一點也不留情面。真是多難聽的話,都明目張胆地罵了出來。
碼頭人很多,出海回來的男人和女人,還有剛剛靠岸的外地漁民們,聽着他們的吵鬧,覺得像是在看戲,很好笑。笑一笑,然後身上的疲憊也減輕不少。
罵聲、笑聲、說話聲,種種聲音都落在海浪的節拍里。
“你回家,去做作業。”劉珠花叫兒子張有米回家去。
可是張有米看到旁邊那擔鹽,便說:“媽,我替你去賣鹽吧。”
“我用得着你幫我賣鹽嗎?你趕快回家去做作業。”劉珠花一臉嚴肅地說。
看到有臉生的外地漁民經過,她趕忙挑起膽子,欲追上去。
“需要鹽嗎?”她跟在人家後面問着。
張有米怔怔地注視他媽媽的背影,看到那漁民沖她擺擺手,“不用。”
張有米不禁心疼他媽媽。
媽媽默默地轉身,看到兒子還站在那裏,生氣地說道:“趕快回家去。”
“哦。”張有米緩緩轉過身,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想起媽媽每天都不分日夜地挑着一擔鹽出門,還經常遭來別人的閑言碎語。因為他媽媽脾氣實在太硬,即使在賣鹽,也不肯對別人說一句好話。可是這麼多年,她一直是靠着這擔鹽,一點點地承擔著家裏的主要生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