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處得見舊時影【5】
有了攸寧施法,院子自然恢復了原樣,采苓姑娘醒來后也聽了神荼的話,以為自己只是睡了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這件事便也就這般混了過去。
在此之後神荼便時常借口身體不適,讓攸寧這位“神醫”來給她開藥診脈,這樣一來也使得攸寧日常出入落棠殿越發光明正大了起來。
落棠殿的宮人們起初見了攸寧還會詫異,但時間長了便也見怪不怪,因着采苓平日裏治下極嚴,使得宮中也沒幾個人敢對此說些什麼閑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算是給神荼幫了大忙。
這幾日神荼與攸寧二人簡單理順了一下思路,一致認為,若是之前那黑衣人說的不錯的話,那如今若想找回洛妝,查清楚太上皇身上的魔氣,那麼首先便要早些查到那個據說之前便是宮中人的個神秘人的真實身份。
為了這個,攸寧還特意去刑部查了查宮中近五百年來的可曾有過什麼重案冤案,使得哪些人受到極大的冤屈,使得此人寧可捨去人魂,也要得到魔者的強大力量。
答案卻是全然沒有。
除了三百年前的一場虞圖之亂,其他時候的白民國都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倒也不算是真的死水,只是民風淳樸,少有作姦犯科者,以至於刑部的大牢終年空無一人,看守牢房的衙役們大都閑的長草。
“那這樣說來,那個傢伙豈不是很有可能與虞圖之亂有關?”神荼想了想,然後才對攸寧道,“你看,那人墮化為魔后既然一直留在皇宮,說明這裏對他來說應當是有非比尋常的意義,復仇也好,修鍊也好,是那人的目的應該在這裏做些什麼事,對了,三百年前的虞圖之亂里有一段‘鋤奸軍’的事迹,你可還記得?”
攸寧知道“鋤奸軍”是當時仙門百家聯合想要推翻皇族時打的旗號。
他點了點頭,依稀有些印象。
見攸寧點了頭,神荼才繼續說道,“不是說當時‘鋤奸軍’進了皇宮后被一舉團滅嗎,你說,這個傢伙會不會是其中一個倖存者,因着眼看自己同門親友,同袍兄弟無一倖免死於此處,所以不甘心就此一敗塗地,這才墮化成魔了?”
神荼如今倒是有了許多長進,如今雖然只是個猜測,但說的也極有道理。
攸寧點了點頭,很是讚許的看了看神荼,沒有說話。
之後的幾日,他又花了不少時間去史冊之中查了許久,核對了一番當年參與了“鋤奸軍”的各個仙門弟子。
史冊之中雖然只有簡單記載,但零零總總下來,也大概能讓人窺得當年的二三。
可這畢竟三百年前的事了,歷史久遠,記載也有限,單憑着這史冊,若想確定那人的身份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攸寧緩緩闔上了面前的史冊,他知道,如今若想查明白這些事,想必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永壽宮晚宴的當日。
神荼一大早便被采苓姑娘從床上拖起來,梳洗妥當后被領着去永壽宮給多日未見的太上皇請了安。
這倒是神荼頭一次請安,只見富麗堂皇的永壽宮中,太上皇坐在主廳上,拿着一隻青草葉子逗一旁的藍皮鸚鵡。
這小鸚鵡似乎通靈性,見着太上皇拿着青草葉子,它便蹦蹦跳跳的吆喝着,“葉子、葉子”,小小的腦袋還時不時的歪一下,烏溜溜的眼睛咕嚕咕嚕的轉兩下,煞是可愛。
據說這是相隔甚遠的紫旭國送來的邦交禮物,太上皇很是喜歡,如今見了這小東西不但時不時的笑笑,還不忘伸手撫摸一下它的毛,顯然是心情極好的模樣。
連帶着見了神荼,太上皇也是極其和藹的招了招手,意示神荼過去坐着,這廂神荼領了命,乖乖的坐過去。
儘管如今的太上皇心情大好,看着平易近人了不少,但神荼卻依然記着上次見面時太上皇那說變就變的臉,一時也沒敢放鬆警惕。
在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好幾個問題后,神荼便怎麼都坐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興許是心理原因吧,神荼總覺得在這兒坐的實在是不大舒服,頗有幾分坐如針氈的感覺,於是她隨意尋了個借口,與太上皇說了要出去四處逛逛。
這廂太上皇倒也沒攔着她,反正如今據晚宴還早,多得是時間讓神荼四處玩玩,於是便由着神荼去了。
這廂神荼辭別了太上皇,拉着采苓便出了永壽宮。
“公主您這是怎麼了?”被神荼二話不說的便拉出了永壽宮,采苓一臉茫然,只感覺自己整個人被神荼拉着快步走,略微有些不解道,“太上皇多日沒見過您了,前些日子便派人來請您過來,當時您因着病,不能出門,好不容易今日來了,怎麼也不與太上皇多說些什麼……”
“采苓,那永壽宮我獃著實在是無趣。”神荼拉着她快步走着,一邊不忘道,“倒不如出來逛逛,反正平日裏咱們也鮮少出落棠殿的門,我方才看見那邊似乎有個花園,似乎是我從未見過的,不如你我過去看看?”
采苓滿腹的話如今被神荼打斷,輕輕的嘆了口氣后便也什麼都沒說,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便也任由神荼去了。
似乎是逃脫永壽宮實在太過興奮的原因,神荼側頭正打算繼續說些什麼,不曾想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什麼東西。
只聽得“哎呀”一聲,神荼循聲看去,發現自己撞到的是一個宮女打扮的小姑娘。
白民國皇宮中諸多宮女間有一定的等級之分,像是采苓這種,便算得上是一等宮女,能貼身伺候着主子的。
尋常皇宮各殿中,負責伺候貴人的算得上是二等,還有分佈在諸如浣衣院那一類的,便是三等。
各個等級的宮女們有嚴格的服侍要求,諸如一等宮女多為月白色綢緞宮裝,部分受主子恩寵的,時常也能穿些其他顏色淺淡些的宮裝,二等宮女則多為碧色粗紗宮裝,三等宮女則是灰色布衣。
如今在神荼面前的,便是一個一身碧色紗制宮裝的女子,不過相比較而言,她倒並不算是女子,頂多也算是個小姑娘罷了。
小宮女看着約莫十一二歲的模樣,面容清秀,頭上挽了整齊的宮髻,如今正微微低着頭,似乎被剛才的一撞給撞懵了,整個人坐在地上停頓了幾秒,隨後小手撐着地馬上坐了起來。
“是奴婢沒長眼睛,衝撞了主子,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小姑娘一起身便對着神荼不住的鞠躬道歉,神荼頓了頓一時有些沒搞清楚情況,但還是輕輕扶起了她。
“你這是做什麼。”神荼一邊扶着,一邊很是無奈道,“是我沒當心,撞了你。”
饒是神荼這般說了,那小姑娘卻依舊不住的低頭道歉,神荼怎麼勸也不聽,無奈只能將目光放在了身後的采苓身上。
采苓在一旁看着,眼見着自家主子投來了求助的目光,隨後看了看那個小姑娘一眼,才道,“你是哪個宮的人?”
小姑娘聞言頓了頓,停下了方才的不住求饒,有些怯生生的看向了一旁的采苓,眼見着采苓似乎是一等宮女的打扮,她再次微微低頭,很是恭敬道,“回姑娘,奴婢是永壽宮的。”
太上皇的永壽宮裏的?
神荼微微挑了挑眉,略有詫異。
還沒等她詫異完,便聽得一旁的采苓再次開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姑娘,女婢名叫晚香。”
晚香。
神荼想了想,只覺得這名字倒是很好聽。
一旁的采苓聞言後點了點頭,隨後對着神荼行了個禮,才轉身看向那個名叫晚香的小姑娘道,“行了,你先退下吧。”
話落晚香什麼也沒說的便退下了,看來還是采苓的話比較管用些。
說來也是奇怪,采苓姑娘平日裏看起來一個多麼安靜的姑娘,分明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偏偏卻能管着落棠殿的所有宮人,且宮中似乎並沒有幾個人對她有什麼意見。
似乎無論什麼時候,采苓姑娘都有一種能讓人服從的能力,這一點上,神荼都自愧不如。
“公主您平日裏對這些下人實在不必太過客氣。”直到那個晚香小姑娘走了,采苓才重新看向神荼,道,“公主您雖是心思良善,但您畢竟是主子,若平日裏對這些下人太過客氣,怕是會助長他們的氣焰。”
采苓說這番話時很是正經,似乎並沒有在開玩笑,“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會念着您的好,恩惠予久了,被她們當成了理所應當不說,還會使得您這個主子的話對他們沒有半點威懾力,使他們不再願意聽您的。”
說到這裏,采苓頓了頓,才繼續道,“方才那小姑娘便是,奴婢敢與您打賭,方才你若是與她說話時嚴厲些,保准她一得了您的赦令便跑了。”
采苓這一番話說的極多,但也並非泛泛之談。
想來也是在皇宮浸淫多年得出的經驗,神荼聞言后默默點了點頭,默默在心裏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