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黑鱗鐵馬,十八鐵騎
感覺到清輝的身體開始慢慢放鬆,按在自己胸前的獸爪也慢慢褪去毫毛,收回利爪,變成了修長有力的大手,楚離月心底也暗自鬆了口氣。
被緊緊地擁在懷裏,彷彿是他最重要的寶物,楚離月突然生出一種酸楚的情緒。他是失去了什麼,才會這樣痛苦?
“沒事,沒事。”楚離月伏在他胸前,聽着他胸腔共鳴發出的聲音,心中有一個地方突然軟了下去。
清輝從來沒說過他經歷了什麼,但是作為一個頂級傭兵團老大,楚離月上輩子見識過太多人心的陰暗。越是強者身邊,越是充滿了各種欺騙、陰謀和背叛。
太陽底下無新事,就算是一個全然不同的陌生世界,就算是力量體系全然不同,但是人心和欲-望卻不會有什麼區別。
清輝所說的血磨大法,能夠將一個已經死成了碎片的人硬生生地塑造成一個完整的肉身,重新賦予生命,這種奪天地造化的法術絕不是如他輕描淡寫說的那麼簡單。然後他還費盡心思從異時空將自己的靈魂接引過來,讓“楚離月”重新出現在人世間。
做出這些驚天動地的事情,清輝所要付出的代價絕對很大。
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純粹是打抱不平,看不得原主死前的怨憤?怎麼可能!
即使是對清輝並無敵意,楚離月也知道,清輝並不是一個慈善家,他這樣做必然有所企圖。而這種企圖也絕對不是他最初所說的找一些東西那麼簡單。
他苦心孤詣,一步步向前走,必然是為了一個極大的目標。
如果像紫焱說的那樣,一千多年前,他就是什麼“帝君”的話,那麼現在只能靠一個被人害死的小姑娘來幫他實現目標的他,該是經歷了多少磨難和痛苦?
所以他才會在看見紫焱的時候,突然爆發,將心底壓抑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痛苦和暴戾全都想了起來。
那個時候,他看向楚離月的眼神,實在是冰冷陌生到了極致。楚離月見過那些爆發的傭兵,幾乎是完全失去理智的野獸,任何人擋在他們面前都會被他們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可是,當楚離月豁出一切抱着他的時候,他按在她胸前的手卻始終沒有真正用力。
哪怕不是因為楚離月這個人,而是因為那個主僕契約,或者為了他的長遠目標,他對她始終是不同的。
不管最初是怎麼開始,最後又將如何結束,在這漫長的道路上,他們總是夥伴,是隊友。而她楚離月,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都不會放棄任何一個隊友。
被風暴掃過的凌亂中,兩個人影靜靜地靠在一起。
……
雖然已經是萬物蕭瑟的冬季,神京的車水馬龍卻更加繁華起來。無數來自帝國各地的啟蒙修者都彙集到了神京,為即將到來的開竅大典做着準備。
帝國在神京東西南北四個城區都設下了專門的報名處,每個報名處前都門庭若市。
除了真正來報名參加開竅大典的啟蒙修者外,還有各種勢力的探子為了各種目的在這裏流連不去,收集着報名者的各種信息。
同時,神京最大的金玉賭坊更是從十月份就開始設下了盤口,接受各種投注,這也是神京城中每年一度的一個大樂子。
那些來自帝國各地的啟蒙修者的信息以一種不可思的速度彙集到金玉賭坊,然後張貼出去,供投注者選擇。
神京四大世家分別位於四個方向,各自佔據了面積龐大的家族領地。楚家位於城東,作為楚家子弟,根本不需要像那些小門小戶或者來自外地的啟蒙修者那樣,一個個親自到報名處排隊報名,只需要管事遞上一份名單,按照人數繳納費用即可。
所以神京因為眾多啟蒙修者來到而熱鬧起來的情景,在楚家並沒有引起什麼波瀾。鎮國公府門前依然是那麼肅穆安靜,只有穿着整齊制服的衛隊站在門外。透過高高的圍牆,隱隱看見其中氤氳蓊鬱的氣息,那是千年傳承的世家才能擁有的厚重。
然而,一陣奔雷般的蹄聲打碎了鎮國公府門前的肅穆安靜。
鎮國公府位於楚家領地正中的位置,面積極大,門前的通道也是特意修築的寬闊大道,從楚家領地入口直奔可至。
鎮國公府衛隊都是凝珠三轉以上的修者,耳目靈敏,一眼就看見了大道盡頭疾奔而來的一支騎兵隊伍。
通神漆黑的盔甲,盔甲頂上素白的盔纓,矇著面部的漆黑面具,手中漆黑的長槍,胯下披着黑鱗的奇異高頭大馬,這一切都說明,這是聲名赫赫、威震天元大陸的戰神衛!
而被戰神衛簇擁着的是一個明艷奪目的少女,正是戰神大人的獨生女兒、昔日的楚大小姐。
衛隊長的心情又是興奮又是緊張。興奮的是,戰神衛是楚家無數年輕人十分仰慕的英雄戰士;緊張的是,楚大小姐已經被鎮國公宣佈為叛族者,這個時侯帶着戰神衛返回,顯然是來者不善。
衛隊長定了定神,按下心中的情緒,上前一步,舉槍喝道:“來者停步!此地乃鎮國公府,不得放肆!”
隨着他的呼喝,身後的十人小隊一起舉起長槍,做出了列隊備戰的姿態。
這種姿態對於威懾宵小也許十分有用,但是顯然並不曾被戰神衛放在眼裏。
疾風般的黑色騎兵瞬間已經來到門前,隨之而來的就是令人心悸的威壓。
黑鱗鐵馬是戰神衛特有的坐騎,比一般戰馬更高更壯,才能負載負重超過一般戰士的戰神衛。加上這次跟着楚離月來的戰神衛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佼佼者,他們每一個人手下都有無數條人命,刻意散發出來的慘烈殺氣匯在一起,令觀者都幾乎窒息,更不要說是受到他們直接衝擊的衛隊了。
那一瞬間,整個衛隊十一名衛士都全身僵硬、如墜冰窟,眼睜睜看着黑雲一般的戰神衛像噩夢一樣降臨,除了滿心的畏懼之外,腦海里竟然沒有任何反抗的念頭。
噹噹當,衛隊手中的長槍紛紛墜落在地,所有人都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楚離月輕叱一聲:“停!”
十八名騎士一起勒馬,已經在戰場和訓練場演練過千萬次的黑鱗鐵馬立刻聞聲止步,動作整齊劃一。雷鳴般的聲音瞬間消失,被打碎的靜謐再次歸來,但是卻變得蒼白單薄,再無之前的深沉氣息。
當前一名戰神衛跳下馬來,從懷中取出一張拜帖,抓起尚且驚魂未定的衛隊長晃了晃,等他眼珠開始轉動,才把拜帖遞到了他手中:“速速稟告鎮國公,就說有貴客來拜!”
衛隊長定了定神,帶着幾分渾渾噩噩走進了大門,將拜帖交給了負責通傳的下人。
今日休沐,楚轍不用上朝,從妾室那裏出來就到訓練場上晨練。他已經是成珠四階,說起來也是威風赫赫,但是在四大世家的家主中,他的修為卻是最低的那一個。甚至在整個楚家,也排不上第一。
楚家宗家的楚轅一支,是原來鎮國公的嫡系子孫,楚轅的祖父就是昔日的鎮國公,楚轅的父親是當初的鎮國公世子。
當初楚輅異軍突起,修為突飛猛進,偏偏鎮國公世子和楚輅舊有恩怨,不但沒有提拔嘉獎楚輅的意思,反而處處對他大加打擊,甚至試圖將楚輅在前線用性命掙來的軍功據為己有。
在這種衝突中,楚輅和楚轍的父母受到牽連,不幸身亡。楚輅意欲報仇,被老鎮國公處處壓制。可是誰也沒想到,楚輅竟然邁入了成珠境界,甚至很快超過了成珠五階。等到楚輅在邊境斬殺北漠成珠七階國師的消息傳來,老鎮國公就知道大勢已去。
果然,楚輅挾戰神之威回來,將楚家嫡系狠狠清洗了一遍,凡是當初對楚輅家人動手的,統統付出了性命代價。而天元皇帝桓左哲對此持着喜聞樂見的態度,並且直接將鎮國公的爵位安到了楚輅頭上。
老鎮國公“暴斃”,鎮國公世子被楚輅揪着按到父母墳前九叩首之後,砍掉了腦袋。但是楚輅並沒有對他的幼子孤女下手,只是將他們趕出了鎮國公府。
如今,那個昔日的幼子也已經長成了二十歲的青年,而且已經是凝珠六轉,聽說聰明仁義,得到很多族人的支持。
楚轍心中思緒紛飛。
以前看大哥當鎮國公的時候,什麼事情都處置得十分輕鬆,甚至有時候他還覺得大哥有些事情處理得不夠好,如果是他就會有更好的辦法。
現在真正坐在了這個位子上才知道,什麼叫做牽一髮而動全身,什麼叫做身不由己。
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拳頭大的人說話才算數,再多的手段計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堪一擊。
他不是不想將一天天成長起來的楚轅扼殺,可是族老中大部分人都對楚轅心存憐惜,他的話根本不起作用。
當初在大哥面前,那些族老哪個不是戰戰兢兢、言聽計從?
想到這裏,楚轍又不禁對楚輅生出不滿,俗話說斬草除根,難道他堂堂天元戰神竟然會不知道嗎?如果當初楚輅把楚家嫡系全部殺光,今天楚轍哪裏還有這種頭疼的事情?
再想想當初楚輅對他的評價:資質平平,難成大事。楚輅竟然說,讓他安安心心享福就行了,好像他這輩子都沒什麼希望成為萬眾矚目的人上之人一樣。如果不是他苦苦哀求,楚輅哪裏捨得拿出那麼多好東西給他,讓他邁入成珠境界?
當初以為成為成珠高手就可以縱橫無敵,可是現在都已經成珠四階了,在和那些世家打交道的時候,還是會被他們冷嘲熱諷。楚轍心中恨恨,猛地將手中的長槍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