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幸福
季雲深中午抽空回來給夏澄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他走的時候揉揉她的腦袋：“下午我可能要晚點回來，你乖乖地在家裏睡覺。餓了的話，鍋里還熱着些粥。”“嗯！”夏澄點點頭，又沖他道，“那你也要早點回來陪我。我弄成這樣，都是因為你。”“是嗎？”“當然哪！因為你不理我，我對你思念成災，懂吧？後來大家又說你談了女朋友，我生氣，晚上睡不着，然後就生病了。”季雲深好笑地俯下身來，親吻她的髮絲：“澄澄，說話要憑良心。”“我的良心都快被你折磨沒了。”“這句話明明應該我說才是。”季雲深捏了捏她滑膩的臉蛋，“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雖然我們有太多的迫不得已，但是我無時無刻不在為了我們的未來而努力。”
“好吧，我信你了。”夏澄想，她總是拒絕不了季雲深的真誠。
夏澄迷迷糊糊地睡到下午，天色漸晚，不過季雲深還沒有回來。夏澄拿了邊上的手機看時間，才發覺手機不知何時靜了音，上面還有一個未接電話，是苗苗打來的。先前夏澄在網上訂購了一件裙子，郵寄了一個多月終於到了。苗苗今日路過，就幫她帶過來了，現在就放在保安室。夏澄本想着再等等季雲深就回來了，只是這件裙子她等得撓心撓肺，如今就在樓下，她有些心急，想穿上試試效果。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要出門，卻在打開門的一剎那在門口看到一位二十齣頭的女孩子。這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明眸皓齒，渾身洋溢着青春的氣息。那女孩子見門開了，神色帶着驚喜，只是她看到是夏澄之後，臉上不由得帶着錯愕的神色：“你是……”夏澄微微皺眉：“你找誰？是不是找錯門了？”“這兒不是雲深的家嗎？”女孩抬頭看了一下門牌號，嘀咕了一句“沒錯啊”，隨即她又盯着夏澄猛看，“啊，你是雲深的妹妹吧？”夏澄防備地看了她一眼，心裏隱隱地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不承認也不否認：“你找誰？”“你好，我是梁小玉，你應該聽說過我吧？我是致宇的實習生，雲深的女朋友。”聽到面前這個女孩子的自我介紹，夏澄的心咯噔一下，恨不得馬上拉了季雲深來對質。他還和她談信任，那眼前這個女孩子是怎麼回事？指甲刺疼了掌心，殘存的理智令她緩緩鬆開了手指。她淡定自若地看着梁小玉，也不招呼她進來：“不好意思，我並沒有聽說過你。”“是嗎？”梁小玉半點也不尷尬，笑起來的時候有點靦腆，眼睛很亮，她探入半個身子，“能不能讓我進去等雲深，我站着有點累了。”“哦，進來吧。”夏澄微微讓了讓，她不想接觸面前這個女孩，可心底又有個小人在吶喊，它在說，我想知道更多的細節。
梁小玉並不客氣，隨意地坐在沙發上，衝著夏澄揚起甜甜的笑容：“姐姐，你就是澄澄吧。夏總好幾次和我提起你，說你是個很厲害的攝影師。”
“謝謝。”夏澄看着面前這個自來熟又陽光的女孩子，若是沒有季雲深，或許她也會喜歡她。她很會說話。
“聽說你和雲深還是同學，我能不能向你打探雲深的喜好啊？他這個人什麼都悶在心裏，我總拿不定主意。”
梁小玉一口一個雲深，語氣親昵得很，夏澄正在泡茶的手頓了頓，心裏很不是滋味。她心裏湧起憤怒、怨恨，但她都努力剋制着。季雲深馬上要回來了，到時候三個人湊在一起，這齣戲不知道要怎麼唱下去。
夏澄把泡好的茶放到她的面前：“喜歡什麼？他不挑剔的，什麼都喜歡。”
“那總有很喜歡的吧？不瞞你說，我總覺得我摸不透他，雖然在一起，但是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面前這個女孩子，一臉嬌羞、毫不掩飾地訴說自己對季雲深的好感，夏澄不禁皺起眉頭，心裏一陣陣的寒意席捲而來。她承認，她嫉妒梁小玉，嫉妒梁小玉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季雲深談戀愛，嫉妒梁小玉可以向任何人炫耀她的戀情。夏澄忍住把她趕出去的衝動，淺淺一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是新來的實習生，什麼都不懂，在公司鬧過幾次笑話，還是雲深幫我解的圍。他平時待人挺嚴厲的，我只敢偷偷喜歡他，沒想到上次聚會，他趁着喝醉，竟抱了我。”
耳旁響起陣陣轟隆隆的聲音，夏澄覺得她的世界突然坍塌了。她意識到梁小玉在看她，很快地調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喉嚨里擠出來：“然後呢？”“然後……我們應該會結婚吧。”她略略害羞地垂下眸子，“夏總幫我們合了八字，說是天作之合，我想找個時間帶他回家見父母。”心底的那股酸澀瀰漫了整個胸腔，夏澄覺得自己快瘋了。“不過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感覺你們的感情是不是太好了，我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機屏幕，他設置了你的照片為桌面。”哦……夏澄的心又鎮定了一些，黑暗的空間彷彿被人撕裂了一個小口子，有陽光照進來。“我覺得他可能有點戀妹情結，不過夏總說不可能，今天不巧碰見你，我挺想問個清楚。”夏澄黑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梁小玉，唇邊泛起微笑：“你可知道他並不是姑姑的親生兒子，而我和他也並不是什麼勞什子兄妹。我們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在法律上也沒有任何關係。”
梁小玉聽到這些話，消化了半晌之後才終於明白了什麼。她僵直了身子，瞪圓眼睛指着夏澄：“那……你們？你也喜歡他？”
夏澄抬抬眉梢，什麼也不說，只是看着她。在季雲深沒有解釋清楚之前，要她直接放棄將他拱手讓人，她還沒有這個度量。
梁小玉突然換上一副猙獰的面孔，衝上來就要打夏澄，夏澄雖是避開了，耳根后也有被她的指甲撓到，火辣辣地疼。
“你也太不知廉恥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你腦子有病吧？”夏澄蒙了一下，火氣陡然上升了。這個女孩子外表聰明伶俐，看起來有氣質，也挺有教養的，沒想到她一秒鐘就能變潑婦。女人打起架來也絲毫不輸給男人，梁小玉挺會胡攪蠻纏，一邊罵一邊扯她的頭髮，夏澄的脖子處估計被撓了好幾道，很疼，只是梁小玉也占不到什麼便宜，頭髮被夏澄抓得亂七八糟的，臉也被撓了兩道。
梁小玉氣急敗壞，都要哭了：“你憑什麼喜歡他？我們明明都快……”憑什麼？外人哪有資格問憑什麼？
“這句話我問你才對。”打了半天，夏澄的耳朵里都是兩人呼哧呼哧的聲音了，可兩人都沒有停戰的意思，為了個男人，打得沒完沒了的，也真是醉了。“你們……在做什麼？！”虛掩着的門被人推開，季雲深看到裏面的情景不由得高聲喝了一句。他一把推開了梁小玉，梁小玉一時不察被他重重地推到地上。
季雲深將夏澄護在懷裏，有些狠戾地衝著小玉道：“你過來做什麼？”梁小玉淚眼婆娑，難以置信地望着兩個人：“你們……你們！”夏澄莫名其妙地和梁小玉打了一架，也是火冒三丈。她見到季雲深這個始作俑者，更是用力將他推開：“你走開，不要碰我！”“澄澄，疼不疼？”季雲深急得面色發白，伸手過來抓夏澄，想要檢查她的傷口。夏澄用力揮開手，卻不小心打在他的臉上。她愣了一下，又恨聲沖他道：“你滾，帶着這個神經病走遠點！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三個人的戲還沒開始唱，夏澄覺得自己都快要崩潰了，季雲深的出現讓她把最後的理智都丟失了。此刻的她想哭又哭不出來，傷心透頂只怕也就是這樣了。
季雲深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又聽到梁小玉在那裏哭：“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季雲深斂起眉目，緊抿着唇抓起梁小玉往外推：“你馬上走！”梁小玉賴在地上不走，不停地抹着眼淚：“夏總說我是最適合你的……
你會喜歡我的……”夏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們，真是夠了！
“你走不走？工作還要不要了？”季雲深的聲音帶着不耐，言辭嚴厲。梁小玉哭鬧了一會兒也覺得沒意思了，恨聲說：“我要把你們的事說出去。”夏澄攤攤手：“你說，我隨意！”梁小玉消失之後，夏澄倒沉靜下來。她回房間收拾東西：“這裏畢竟是你家，該走的人是我。”季雲深從身後緊緊抱住夏澄，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他有些手足無措，聲音已有些發顫：“澄澄，你相信我，我和她什麼都沒有。”夏澄用力去掙脫他的懷抱，可他箍得太緊，她怎麼都掙脫不開，只好放棄抵抗。她悶悶道：“你沒做她會上門來跟我打架？她會一臉看到了第三者那樣？”夏澄真不想在他面前哭，但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掉：“季雲深，我討厭你這樣子。我討厭你！你放開我，你放我走……”
“我死都不！”季雲深看着夏澄激動的樣子，高聲蓋過她的聲音，他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按在牆壁上，將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胸膛里，“她也說了是夏總說的！你要不要相信我？”“我想……可是我不確定要不要相信你。”夏澄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心疼極了。
“我確實瞞了你一點事，但事情並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他深情地望着她，彷彿全世界只有她在他的眼中。
“認識你之後，我的心裏根本就容不下別人了。”他捧着她的臉，輕輕地吻她的眼淚。夏澄有點蒙蒙的，卻沒有抗拒……
次日清晨，房間的窗帘沒有拉上，和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地上，暖意融融。夏澄緩緩睜開眼，望着窗外的陽光，茫然了片刻。身後的人許是知道她醒來了，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澄澄，你醒了？”夏澄把他的手從她的睡衣里抽出來丟在一邊，不敢轉身對上他的眼：
“你怎麼還不去上班？”“我怕你還生我的氣。”懶洋洋的聲音，還帶了點沒睡醒的鼻音，季雲深溫熱的唇貼上她的耳朵，輕吮，“不生氣了好不好？”“這事不是說不生氣就不生氣的！”夏澄故意粗聲粗氣。他把她的身子扳過去朝向他，扯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這兒疼。”手指在他的臉龐上輕輕摩挲。她抬眼望向他的眼睛，他熱切地望着她，讓她一時不由得心軟了，卻還是小聲哼哼：“活該。”他撩開她的頭髮，她耳朵后的小傷口，昨天他已經用酒精替她處理過了，現在幾乎沒有什麼痕迹了。他有些心疼地湊過去親吻她的耳朵：“嗯，我活該。”哼！季雲深再一次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對不起，下一次我一定、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對不起，對不起……”一句一句的對不起，將夏澄心裏的那點兒氣都消沒了。其實昨晚夏澄聽完季雲深的解釋后，還是挺生氣的。
本來公司里多個實習生，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前段時間季雲深參加公司聚會時，因為心情不好，本就酒量淺的他，小酌幾杯就醉了。後來，他居然就認錯人了！
季雲深說到這段的時候，夏澄氣得不行，恨不得吞了他：“你裝的！”“那天路燈有些暗，她梳着跟你一樣的髮型，我沒看清她的臉，就下意識地覺得是你……你不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跟你有些像嗎？”“像個屁！那你怎麼不繼續跟她上床啊？”
“對不起……”“我去！酒後壯膽就敢抱別人，怎麼沒膽來找我啊？”季雲深語塞。他當時發現梁小玉不是夏澄的時候，人也慌了。他腦子不好使，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掏出一張一千塊的超市購物卡給梁小玉，讓她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夏澄暗自腹誹，果然是腦子抽了，本來就是個誤會，幹嗎還要給封口費？事實上樑小玉也不是個善茬，自那日起就對季雲深多加關注，再加上那日有人看到季雲深抱了她，她就到處放話自己跟季雲深是一對，既能撈點好處，又能引人注目。後來，梁小玉又不知從哪裏知道姑姑生病的事，就變着法子地接近姑姑，天天去逗姑姑開心。
姑姑是真心喜歡這個姑娘，季雲深沒有提起，她也只以為他害羞，並沒有多問。季雲深這人往日裏總是冷着張臉，也甚少與人八卦，自己和梁小玉被人消遣了好些日子，直至姑姑去合了他和小玉的八字，他還被蒙在鼓裏。
後來等他明白這件事時，他聽到夏澄和蕭仲也合了八字，家長也同意了，以為她要終結這段感情。為了氣她，他就把這件事給默認了，卻壓根沒想到梁小玉會鬧到她這兒來。
“還不是你默許，你縱容的。”夏澄想，感情這回事，絕對不要給人插足的機會！
“我壓根就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和阿姨搭上了……不過，看你哭得這麼厲害……”季雲深撫開她的頭髮，看到她脖頸里幾道紅色的印記，拿了酒精仔細替她消毒，“原來你那麼在乎我。”
夏澄才不承認，這幾道傷痕火辣辣地疼，她指着自己的脖頸：“小玉你自己解決，再有下一次我要你好看。不，沒有下一次了，我再也不會給你放逐的機會了。”“那謝謝你的不給機會呀！”
事情解釋清楚了，再加上後來“小別勝新婚”，夏澄覺得自己感冒都好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季雲深不肯起床，賴在床上逗弄她：“澄澄……我今天不去上班，在家裏陪你。”“你以前從來不這樣沒規矩的……”夏澄被逗得發笑，回頭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突然覺得自己心情都好了很多。
季雲深淺笑：“這輩子我過得太規矩了，所以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雲深……”夏澄輕輕地喊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我直接從家裏消失，我爸他會不會誤會？”“差不多。”“什麼差不多？”
就在這個時候，夏澄感到邊上的手機在振動，她想也沒想拿起來就接：“喂？”
“雲深……嗯？澄澄？”夏峰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夏澄的腦子裏警鈴大作，這才發現她拿錯了手機。
季雲深的手機本就與她的一樣，都設置成原始鈴聲，季雲深剛才逗得她心神一亂，她也沒特別注意。夏澄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季雲深，對着電話嗯了一聲。
“你現在和季雲深在一塊？那好，你們都回家裏來！”夏峰的口氣聽起來不太好，夏澄心裏隱約感覺到夏峰已經知道他們在一塊。奇怪的是，除了震驚，她此刻並無多少恐懼，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夏澄掛了電話，深深地看了季雲深一眼：“我爸讓我們倆回家，我覺得……可能是我們的事曝光了！這才一晚上的工夫，無恥的梁小玉！”季雲深倒是鎮定得很，上來揉了揉她的腦袋，接着動手替她穿衣服。
夏澄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淡定。”“不想失去你，遲早要面對。”他們隨意吃了一點東西，就驅車回去。回到家裏，客廳里就只坐着兩個人，夏峰氣得滿面通紅，夏群則拿着紙巾擦拭眼淚，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很是坐立不安。
夏澄本來還假裝鎮定，看到這個架勢，腿腳都有些軟了：“你們……這是怎麼了？”夏峰朝她高聲咆哮：“你還有臉說？！你們……你們……真是被你們氣死了！”夏澄曉得他已經知道了，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不說話。季雲深抓着她的手，她本是要避開的，可掙脫不開。他誠懇地看着夏峰：“叔叔，我是真的喜歡澄澄，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們交往。”
一旁的夏群霍地站起來：“雲深，你怎麼可以跟澄澄在一起？你們名義上是兄妹呀！”季雲深笑了一下，話語清淡：“阿姨，我和你並沒有什麼關係。”夏澄微怔，隨即扯了扯季雲深，生怕他說出什麼話來刺激姑姑。不過姑姑比想像中想得開，嘆了一口氣竟沒有多說什麼：“你……”夏峰冷着臉看着他：“我一向以為你懂事，你怎麼做出這種事來？
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季雲深垂下眸：“叔叔，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夏峰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知是惱自己從前的天真，還是惱季雲深的不守信用。客廳里一時陷入了僵持。夏澄不知道這件事怎麼演變成這樣，可有些事不進則退，今日這樣，大家說開了也好。
夏群口氣生硬：“雲深，我希望你可以為公司考慮，我們是做生意的，做產品的，注重名聲。你現在跟澄澄在一塊，別人怎麼看？別人怎麼說？
我們公司的股票怎麼辦？業績怎麼辦？”“阿姨，我會辭職。我可以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夏群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要去哪裏？去F國？”季雲深沒有否認：“澄澄在那裏留過學，環境也熟悉。”夏澄有些木然地定在原地，掌心裏黏黏的，不知道是他的汗，還是她的汗。夏澄沒有想到季雲深會有這樣的打算，她壓根沒法理解，他居然要做到這一步。他剛來到S市的時候，什麼都沒有，若是離開了公司他什麼也不是，而他居然放棄了這裏所有的一切。
姑姑許是沒有想到季雲深會說得這樣乾脆，怔了一下，頹廢地坐在沙發上，撫住額頭不說話。
夏澄愧疚地望着姑姑，她很害怕姑姑會難過。“荒謬！”夏峰恨不得吞了季雲深，他逼視夏澄，“你也是這樣打算的？”一時之間，夏澄心裏湧出許許多多的想法，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表達，可她下意識地緊握住季雲深的手。季雲深掌心一暖，反手握住她的，緊緊的。他幽暗的眸子看向她，裏頭是無比的深情。
夏峰眼神凌厲地看向她，緩緩道：“澄澄，如果你也是這個打算，我什麼都不會給你。”夏澄低下頭來：“爸，我什麼都不想要。”“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我養你這樣大，你寧願跟這個窮小子吃苦，也不要這個家？”“爸，你為什麼一定要我選擇？”
夏群突然站起身來，衝著季雲深道：“雲深，你進來一下，阿姨有些話要跟你說。”夏群起身往房間裏去，雲深安撫地看了夏澄一眼，鬆開夏澄的手，朝着房間裏走去。客廳里一下子只剩下兩個人，夏峰壓根不去看夏澄：“你讓我很失望。”“我也很失望。從小到大你什麼都依我，可在感情這件事上，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聽你的？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在你們中間選一個？這樣我很為難哪！我該怎麼辦呢？我只想好好地談一場戀愛，可就是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橫亘在我們中間，我好苦惱。你是我爸爸，不管如何你永遠是我爸爸，還有姑姑，她永遠都是我姑姑，可是季雲深，如果這輩子我錯過了他，他和我便再也沒有關係了。我真的無法想像，這輩子沒有他，我要怎麼辦哪？”“他有那麼好？好到可以不在乎他一無所有？”“是！他離開這裏確實什麼都沒有，但是他不會永遠一無所有，總有一天他會向你證明，離了夏家他會過得更好。”夏澄拚命忍着眼中的淚水，“爸，我不想失去他，僅僅只是想一想，我都受不了。”夏峰有些頹然：“我很後悔，當初將他帶到這個家裏來。”“曾經你將他帶到我的生命里，我是那麼抗拒，如今我那麼喜歡他，你又想將他殘忍地帶走。我沒辦法接受。”“反正我不會同意的，如果你決意和他走，你就不要喊我爸爸。若是有一天想通了，你就回來。”“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說她不孝也好，任性也好，她第一次那麼強烈地想要留住這個人，她再也經受不起這樣的分分合合。
季雲深這個時候正好從裏屋出來，他徑直朝她走來，拉住她的手，走出門去。
外邊的天色陰沉沉的，空氣中瀰漫著濕潤的氣味，不知何時下了雨，淅淅瀝瀝地惹人煩躁。夏澄擦了擦眼淚，小聲嘀咕：“今天天氣還真不好，弄得人的心情也更加不好。”“對不起，沒有提早和你通氣。”季雲將夏澄摟在懷裏，眼中飽含歉意。“我早就猜到了。維諾的分公司就是在F國吧？”夏澄見他承認，突然好奇道，“對了，姑姑和你講了些什麼？”“沒什麼，她讓我自己考慮清楚。”季雲深望着前面的雨霧，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
三個月前，在夏群做手術的前一晚，是他陪在她的身邊。夏群突然道：“雲深，你什麼都知道了，是嗎？“那個箱子裏的信，你都看到了是不是？所以你要逃離S市，捨棄我給你的一切，是嗎？”季雲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離開S市、捨棄一切的想法他之前就有。
她根本沒有指望他回答什麼，只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也好，本來我將你留在身邊，也是因為我自私。我想將他們的孩子剪去翅膀，束縛他，將他綁在自己的身邊。”
她繼續道：“我如今這樣，都是報應，都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當初我去採風的時候，你爸的出現讓我眼前一亮。他很像從我的畫裏走出來的人物，我一眼就相中了，只是當時他身邊已經有了你媽媽。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功夫、耍了多少詭計才將你爸爸從你媽媽的手中搶到手嗎？”“您不用說下去了。”很不巧，季雲深在替她整理東西時，不小心發現了她的秘密，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裏面有夏群和他爸爸的合照，兩人之間來往的信箋，還有夏群記了一半的日記。天知道他看到這些東西之後，衝擊力有多大。
他實在無法想像面前這個長着一張漂亮的臉、散發著清冷氣質的女人，曾經對她的父母用過多少卑劣的手段。
“我曾經覺得錢是天底下最好用的東西，它能夠呼風喚雨，毀掉所有我想毀掉的，也能夠買到所有我想要的東西。當時你媽媽憑藉一人之力經營着你外公留給她的小廠，因為我，破產了。你爸答應和我訂婚之後，我才肯放過她。可是後來，他們還是私奔了，躲到一個偏僻的山村裡……我真是氣瘋了，我真的只是找人嚇嚇他們的，我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後果，是意外。”季雲深冷冷地問她：“所以你就偽造成車禍現場，是嗎？”“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一念之差，居然讓你的父母雙雙去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已經立下了遺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你可不可以……”“不，我不會要你的東西。我也不會原諒你。”季雲深淡淡道，“不管你是為了贖罪還是有其他的原因，感謝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所以如今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棄你而去。”
而剛才，夏群一臉擔憂地看着他：“雲深，請你不要傷害澄澄，她什麼都不知道。”季雲深冷漠地望着她：“怕我報復嗎？”“那個時候，她才一點點大，她什麼都不知道。這麼多年，我與她也並不親厚。”季雲深打斷她：“如果要報復你，我有一千種辦法毀掉你現在擁有的東西，但是我不屑於這麼做。澄澄是澄澄，你是你，你做的錯事和她並無關係，我也永遠不會去傷害她。我心裏恨你卻又無法將你這些年的恩情磨滅掉，這件事我只會埋在心底，當作一個秘密，永遠不會和她說。”“季雲深，你在想什麼？”季雲深回過神來，沖她微微一笑：“我在想，你跟着我可能要吃苦。
我現在就是你爸爸口中的那個窮小子。”“哦，這個哦，我有錢。”夏澄輕輕地笑起來，“接下來我會多接一些活，養你。”季雲深抬手揉揉她的頭髮：“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苦的。”夏澄生怕他又自卑，岔開話題呵呵笑：“我爸這人有時挺搞笑的，他喜歡把自己的喜好強加在別人的身上。從前他要給我買車，必須是他喜歡的才給我買，他要給我買房，也必須是他看得上的樓盤才給我買，所以男人也是……算了，不提這個，反正如今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走吧，回去收拾東西了。”“什麼時候走？”“下個月要正式上班了。”“好。”夏澄望着車窗上雨刷一左一右不斷地重複，外面的世界在濛濛細雨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她說得輕鬆，但是對未來，她還是覺得有些迷茫。夏澄正準備靠在車窗上休息一會兒，苗苗給她打來電話。夏澄接起電話后，苗苗就神神秘秘、結結巴巴地說：“澄澄，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定要原諒我！”“什麼？你說。”
“我不小心把你們的事說漏嘴了，夏凜知道了，然後不小心在你小爺爺面前說漏嘴了，後來你爺爺也知道了……”“所以我爸就知道了！原來罪魁禍首是你呀！女人的嘴果然都不牢啊，特別是面對情人的時候，更不牢靠啊！你知不知道我們倆現在要被丟出國啊？苗苗，你這貨在哪裏呀？我要過去宰了你！”“對不起啦，對不起啦……我也不是有心的，是夏凜先說你們最近看起來很奇怪，然後我也接了幾句……嗯，就被套出來你們同居的事了。”夏澄本來是想罵人的，但正在開車的季雲深樂不可支地咧開了嘴：
“看來我還要謝謝他們倆。”夏澄原先一直懼怕這個秘密被公開，如今真的被公開了……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不對，你們要出國了嗎？為什麼呀？”
電話裏頭，夏澄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反正就是下個月要去F國了。”
“不會吧。”苗苗支支吾吾地說，“澄澄，我下個月要結婚了，你不會不當我的伴娘吧？我們早就說好了的呀。”
“什麼？結婚？”夏澄尖叫了一聲，幾乎回不過神來，隨即遲疑了一下，“是跟小堂叔？”“嗯，也沒決定多久，反正就先告訴你。我不想偷偷摸摸地進行，到最後又無聲無息地結束。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是希望把這種情緒告訴全世界的。如果不喜歡一個人，只是想跟他玩玩，才會搞什麼地下戀。”
夏澄一時被噎住，她怎麼覺得苗苗說的這個人就是她呢！雖然……她之前也沒有準備和季雲深玩玩。
“我一點都不想玩地下戀，不能光明正大地牽着他的手，不能光明正大地親吻他，看着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我都要忍着，憑什麼呀？！所以我要高調！”
高調戀愛就戀愛吧，怎麼一下子就結婚了？夏澄還來不及反駁，苗苗繼續道：“我還有個事要告訴你。”“還有什麼？！”“我懷孕了。”夏澄詫異得說不出話來，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懷孕了？
懷孕了！這個動作是有多快？夏澄覺得苗苗和夏凜兩人談戀愛的速度像是開飛機的速度，不，是火箭！
明明前不久苗苗還說自己是個純情少女，這才沒過多久，她都快要當母親了。
“所以現在我是孕婦，就算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也不許怪我！”夏澄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個、豬……”掛了電話之後，夏澄忍不住沖季雲深道：“天哪，太可怕了。苗苗居然懷孕了、懷孕了！小堂叔的！”“如果你要，也是可以的。”正好是紅燈，季雲深把車子平穩地停下來，深情地望了她一眼，“我會是個好爸爸的。”夏澄故意忽略了他的話：“問題是，如果苗苗生了個女兒，是叫我姐姐，還是叫我阿姨呀？這都是什麼輩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這段時間我們把該辦的手續辦好。”夏澄看着他對未來憧憬的樣子，輕聲問道：“季雲深，你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嗎？這裏是你生活多年的地方，你這些年拼搏的地方，還有你的養父母，你都不要了嗎？我說了你別生氣，我對這裏其實挺留戀的。”“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季雲深抬手揉了揉她的臉。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辦手續的事都交給季雲深。而夏澄除了必要的拍攝任務，其他時間就是陪苗苗去逛街，買一些苗苗結婚需要的東西。
其間，她也沒有和夏峰、姑姑聯繫，直至苗苗和夏凜結婚那日。夏凜本想着去鄰市的群島上舉辦一場婚禮，后又擔心苗苗受車馬勞頓之苦，要暈船嘔吐什麼的，最終把婚禮地點定在當地最奢華的歐式酒店後面的半島上。婚禮現場佈置得溫馨而浪漫，家族幾乎所有的親戚都到場了，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苗苗在親戚們翹首以盼中，扶着她父親的手，從紅地毯上緩緩走來。夏澄和季雲深坐在角落裏，拿着一杯飲料啜着，遠遠地看着她，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覺她滿脖子的鑽，在陽光的照耀下真是閃瞎了人的雙眼。
“你說，小堂叔還真是大手筆呀！”季雲深拉過她的手，食指、拇指圈住她的無名指：“你也喜歡鑽石？”夏澄斜睨了他一眼：“沒有女人會不喜歡吧？”苗苗由遠及近，臉上精緻的妝容無懈可擊，果然是美人，淡妝濃抹總相宜。高貴典雅的婚紗在微風中飄逸，具有褶皺感的設計將她的身材襯托得溫婉動人，她懷孕的時間並不長，肚子還顯不出來，仍舊玲瓏有致。
夏凜站在台上，看着苗苗的眼中充滿了驚艷。他笑容清雅不同於往日，他甚至像一個未談過戀愛的男生，有一絲緊張，雙手不知放哪裏，直至老丈人把苗苗的手送到他的手裏。
一旁的季雲深看得眼睛發直，夏澄用手肘碰碰他：“在想什麼呢？”“我在想小堂叔的話……日後我們舉辦婚禮的時候，我怕我會緊張得說不出話。”他說得很隨意，夏澄很想反駁一句他倆什麼時候結婚都不知道，別瞎操心了，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你就多學學小堂叔好了，跪在那裏大聲說，我愛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最好在大家面前說些肉麻兮兮的話，我恐怕會很感動的。”這並不是她的真實想法，不過想起季雲深從頭到尾也就對她說過兩句“我喜歡你”，這種情感表達未免……太平凡了！季雲深好看的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眼眸顯得格外清澈：“好。”夏凜和苗苗完成了婚禮儀式之後，雙手交握，手上的鑽戒交相輝映。宴會上的食物很鮮美，不過夏澄還沒吃上幾口就被夏凜叫走了：“澄澄，等會兒我們要去敬酒，苗苗懷孕了不能喝酒，你要替她擋酒。”夏澄白了夏凜一眼：“小堂叔你太過分了，你只知道心疼你的小妻子，不知道你侄女還沒吃飽嗎？”隨即，她甜甜地看着苗苗，“如今你成了小堂叔名副其實的老婆了，以後我叫你什麼，苗苗嬸嬸嗎？”苗苗咬牙切齒：“夏澄，不許你這麼叫我！”夏凜把手搭在苗苗的肩膀上：“寶，別生氣，你受得起！”夏澄翻了個白眼：“去！你們兩個真肉麻！”夏澄酒量算不上好，擋了一輪酒，就有些微醺了。季雲深忙將她拉了回來，讓她坐在自己身旁，還脫了自己的西裝套在她的禮服外邊，他低聲說：“喝了酒吹風很容易感冒。”
和他們坐一桌的都是認識他們的親戚，不過都不知道他們的真實關係，一個遠房姑姑夾了只龍蝦，漫不經心地說：“你們兄妹感情還真好。”季雲深只是笑笑，夏澄回：“半路兄妹，算不得數的。”遠房姑姑突然眼睛發亮：“對了，雲深你有女朋友了嗎？我的侄女正好要找男朋友。我那個侄女是個老師，人長得漂亮。”季雲深連連擺手：“我有女朋友。”“啊，真可惜。對了，澄澄，我們公司……”夏澄本來聽到替季雲深介紹女朋友就不高興，現在聽到這位姑姑又要跟她提男朋友的事，用腳踹踹季雲深，撫住自己的太陽穴。季雲深出聲：“澄澄，你頭疼？那我先送你回去。”夏澄嗯一聲，站了起來，身體還虛弱地晃了晃，跟大家告別，跟在季雲深的身邊離去。夏澄要是被她們拉住，絕對會沒完沒了。他們走到停車場，季雲深去取車。
夏峰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攔住她，她都做好了被他批評的準備，沒想到夏峰竟意外地和顏悅色：“澄澄，我們談談。”“我才不跟你談。”夏峰忍不住去敲她的腦袋：“你這個狠心的孩子，跟爸爸置氣那麼久，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家來，好不容易在婚宴上見到了，還故意坐得那麼遠，你什麼意思？”
夏澄嘟噥：“打什麼打！我沒想通也不要想通，你不是讓我別叫你爸爸嗎？”
“你個熊孩子！”夏峰頓了頓，語氣軟下來，“我和你姑姑都漸漸老了，身邊也只有你們兩個孩子，你們要是都走了，我們怎麼辦？”
“我們留下來，也想要這樣盛大的婚禮，你能給我們嗎？”她知道她的要求有些高，畢竟季雲深在她家裏住久了，這些遠親近鄰都認為她和季雲深是兄妹，兩人突然辦一場婚禮也太奇怪了。不過那日夏峰說話太過分了，她就想要氣氣他。
夏峰許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尖銳的問題，怔了半天都說不出話。季雲深駛出車子看到這邊的動靜，忙打開車門走了過來。夏澄喝了些酒，穿着高跟鞋，本就站得不穩，身體輕晃了一下，抱住季雲深的手臂依偎在他身上：“爸，有話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我現在頭疼得厲害。”夏峰往前跨了一步，把她拉過去，臉色陰沉：“我送你回家。”夏澄搖了搖頭：“不用，反正我和季雲深也是順路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這個當爸的何必斷兒女的幸福！”夏澄看向夏峰身後，是一個健朗的老年人，她沖他甜甜道：“爺爺！”夏爺爺看着雲深，滿意地點點頭：“雲深這個孩子我看着就很好。”“可是……”夏爺爺拉住夏峰的胳膊：“你若是答應了，以後就有兩個人幫你。
若是你拒絕，就一個孩子都剩不下嘍。”夏峰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夏澄和季雲深正要離開，夏峰突然叫住了季雲深：“雲深，你過來。”夏澄不放心，卻見夏峰皺着眉頭道：“幹嗎，怕我打他？你去車裏坐着。”
夏澄撇了撇嘴，一步一回頭地坐到了車裏。她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夏峰在跟季雲深說著什麼，面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然後氣呼呼地走了。
季雲深坐到駕駛位上，夏澄問他：“我爸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呀？”“叔叔問我和你到底到了什麼地步，我說能做的都做了……”他頓了頓，“我以後會好好照顧你。”夏澄往上翻白眼，都不知道說季雲深什麼好，這也太老實了：“你還不如說我懷孕了呢。”季雲深有點為難：“現在懷孕了……准生證怎麼辦？”夏澄都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換一個話題：“我以為我爸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沒想到他會跟我示好，這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自己的女兒離自己遠遠的。”
“他在H市開了分公司，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那裏。你說我在家還是在哪裏，於他來說又有什麼差別？”
“至少他每次回來的時候能見到你……至少他想着你的時候，你也在很近的地方，這不一樣的。”季雲深遞給夏澄一個紙盒，“還有這個，是叔叔讓我交給你的。”
“這是什麼？”夏澄好奇地打開紙盒，臉色微微一變，“是我那本速寫本！這就是我丟失的那本速寫本，它怎麼會在我爸那裏？所以我爸早就知道……”
夏澄想起來，好像就是大三時，有一次夏峰去了一趟G市，後來這本速寫本就不見了。
“早就知道。”“所以，他去找你了。他找你做什麼？不要接近我？”“嗯。”夏澄又想到什麼：“讓你改姓。”他又輕輕地應了一聲。
“我爸他……突然讓我出國留學。”夏澄喃喃自語，“也是因為他知道，那個時候我對你有想法了。”
“澄澄，那個時候我沒同意改姓，但是我答應了你爸爸離你遠遠的，不對你抱有任何想法。”“所以你後來都沒有聯繫我……”“對不起，我只能在那個情況下做最好的選擇。如果我選擇你，我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接近你了。”夏澄輕輕笑了起來：“但是，最後你還是食言了。”“是，我食言了。對叔叔，我很抱歉。”“唉……”夏澄長嘆了一口氣，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當時你本來留在G市，後來因為姑姑……”
“放棄夢想回到S市，只是因為我知道，你遲早會回來的，我好想……見你。”夏澄輕聲呢喃：“雲深……幸好，我們沒有錯過。”夏峰停留在原地望着離去的車子，有些不確定：“爸，我應該放手嗎？”夏爺爺：“雲深是個好孩子，他不會辜負澄澄的，你信我。”夏澄和季雲深回到家，季雲深一言不發率先進了卧室並鎖上了門。夏澄不由得拍着門道：“喂，你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幹嗎？”“換衣服。”夏澄撇了撇嘴：“稀罕，換個衣服關什麼門，你什麼地方我沒見過哦！”
約莫五分鐘之後，季雲深在裏頭叫：“澄澄，幫我拿一下毛巾，在沙發上。”夏澄也沒多想，拿了毛巾推開了卧室的門，裏面的場景讓她不可思議。房間裏不知何時裝了漂亮的琉璃壁燈，通上電后，殷紅色的燈光柔和而朦朧，地上有許許多多精美的電子蠟燭，被擺放成一個大大的愛心，愛心的中間用花瓣拼成了“Iloveyou”，粉色的床上面也用大朵的玫瑰擺出了漂亮的圖形。夏澄還沉浸在驚喜中沒反應過來，輕柔的鋼琴聲從電腦里流淌出來，緊接着她就看到身着白色西裝的季雲深抱着大束玫瑰款款朝她走來。
恍惚中，她以為她看到了漫畫中的王子。季雲深總是不苟言笑，也不引人注目，而此刻她覺得他輪廓俊逸，燈光中他的五官被勾勒得立體而精緻，臉上的笑容帶着春風般的暖意，和煦而迷人。
他走得越來越近，明明他什麼都沒有說，可在她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差點就哭了。
看慣了電視劇的她，一直覺得這一幕真的很老土。可此時，她的心一陣悸動，胸口被暖意溢滿。季雲深不是一個會耍浪漫、會甜言蜜語的人，可如今他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默默地佈置了這一切，令她驚喜而感動。
他走到她的面前，在她希冀的眼神下，單膝下跪，誠懇地看着她：“澄澄，你可以嫁給我嗎？”
她想說可以的，腦袋卻是下意識地搖了搖。季雲深的臉色瞬間變了，白皙的臉龐在朦朧的紅光中顯得有些蒼白。
夏澄剛想表達一下，他這樣子還沒有完全打動她，還要再接再厲，卻見他站了起來，直接把一大束花塞在她的懷裏，真沉。他用力地拽過她的手，在她的無名指上套上一枚鑽戒：“季太太，我們早就名副其實了。”
“季雲深，你……”夏澄的手指微動，尺寸正好，璀璨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發光。
季雲深重新半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澄澄，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記了我是怎麼喜歡上你的。我希望你能夠考慮好我們之間的關係。我並不滿足當前……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做我的季太太。”
他是個對感情極其認真的男子，漆黑的眼睛裏充滿了真摯的情感。夏澄鼻子有點酸，彎下身撲到他的懷裏：“季雲深，餘生請多指教。”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你，可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愛你。”夏澄忍住自己眼底的濕意，緊緊地抱着他。
她不知道未來他們還會遇到什麼，但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曾經她將他當成哥哥，當成保姆，當成情人，把他當成一個難以言說的秘密，但原來，她一直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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