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贓俱獲
張峰家離得不算遠,洛傾瑤一路跟着劉氏,到了一處簡陋的小屋。
小屋由茅草蓋成,坐北朝南,門口是一大片無垠的農田。但這些農田卻不是張峰的財產,張峰只算是個佃戶,平常幫人耕耕田,自己再到處找個木匠活,總之他就是個窮鬼。
劉氏花枝招展地進去了,洛傾瑤尾隨着她,先是在院子外停了一會兒。後來聽到裏面門“呲呀”兩聲打開又關閉,就迅速地走到小門旁,獨傲天操縱着她一個縱躍上了屋頂。
茅草屋頂不太結實,好在洛傾瑤身子嬌小,小心一點,也可以駕馭。
只聽見茅草下劉氏甜膩膩的聲音。
“阿峰,事情已經辦成了,咱們什麼時候成親?”
“急什麼?我的小心肝!我這兒還剩下一點點天羅草,過幾天等我去賣掉,換上十幾兩黃金再風風光光的娶你!”
“也好。那東西得要儘快處理掉,不然麻煩大了。那洛家五小姐在公堂上看我的眼神,我還真有點害怕。”
“放心,神不知鬼不覺的。等我們倆成親,你有得是福享……”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經清楚了。想必是劉氏自己因為對福叔有諸多不滿,於是通過洛家三房得到了天羅草,又藉著張峰能夠出入洛傾瑤的房間,於是將大量的休止散藏在洛傾瑤的梳妝枱中,之後翠娥來送湯,劉氏下藥毒殺福叔,最後直接報官搜查洛傾瑤的房間,將所有罪責推脫到洛傾瑤身上。
洛傾瑤自己想了想,覺得直接闖進去,靠着獨傲天強搶天羅草不太理智,即便是等待劉氏張峰出門,再拿走天羅草去官府,兩人也可能不認賬。
於是她同獨傲天商量了一番,決定先去官府報案,帶一隊捕快過來搜查,到時,人證物證俱在,劉氏與張峰也無從抵賴。
回到大理寺,先前的那一位大理寺少卿彷彿是怕了洛傾瑤一般,怎麼說也不肯同她見面。這正中洛傾瑤下懷,她還正擔心這位少卿大人聽了她的舉報會立刻偷偷通知劉氏呢。
於是洛傾瑤對着捕快頭子磨破了嘴皮,好說歹說,才勸得他派了一隊人前往郊外取證。
果不其然,捕快到達之時,劉氏與張峰正在你儂我儂,差一點兒就快要顛鸞倒鳳。驚慌失措之下,根本無從藏匿天羅草,人贓俱獲!
這樣潑在洛傾瑤身上的污水終於洗清了。但是遺憾的是,劉氏張峰很精明,無論怎樣拷打都沒有泄露出是洛凌音在背後推波助瀾。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說出背後的人,他們的下場會更慘。於是案子到達劉氏張峰這一環就斷了。
洛傾瑤也沒有想過靠一件案子就能夠把洛凌音送入牢房,現如今當務之急是振興二房。只有振興二房,才有底氣跟大房三房、太子郡主叫板。
福叔已死,洛傾瑤詢問了童嫂和翠娥,想看看他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繼任管家。家中少了一個管家,諸多瑣事都纏在洛傾瑤身上,甚是煩人。每天一起床,剛在琢磨振興的方法,就被貓兒狗兒的事情給絆住!
翠娥年紀還小,認識的人也大多都是同齡的丫鬟奴才,所以幫不上什麼忙。
童嫂倒是多經世故,認識的人頗為多。只是有才能的未必看得上如今洛家二房開的薪水,就算看得上,沒經過幾年的觀察,也不能培養出忠心的人來。
洛傾瑤想想也覺得是傷腦筋,最後童嫂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推薦了自己家的男人。
童嫂丈夫原本在城東就開了一家小藥房,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可以維持生計。
“童嫂,童叔好像自己就開了一家店,這樣過來做管家,豈不是屈才了,還耽誤了你們的家生意!”洛傾瑤委婉地說道,因為自己家的事情,就斷別人財路,讓別人犧牲,她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的。”童嫂連連擺手,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几絲少年人的羞赧,“老童他啊不是個愛錢的,最近也在着抱怨做了一輩子藥房生意,也沒個出息,這個輩子就這麼混過去了。我跟他說清楚,他一定會答應的。”
“好。”洛傾瑤也不再推脫,“那就麻煩童嫂您了。”
確定好了管家人選,洛傾瑤又為了自家產業奔波起來。說起來,談到二房的產業,洛傾瑤真是忍不住要長吁短嘆,淚流成河。
作為京城十大家族的洛家,大房田產遍地,不少酒樓也都是大房的。三房藥房遍地,幾乎壟斷了整個京城。而唯獨二房,勉強能夠盈利的只有東街的天嵐織坊,其餘僅剩的自在酒樓每年竟然還要貼上不少錢進去。
天嵐織坊去年的盈利是七百兩,自在酒樓貼進去五百兩,堂堂的洛家二房竟然每年必須嚴格控制開銷在兩百兩範圍之內,不然就會入不敷出。
洛傾瑤苦思冥想,最終還是決定先將酒樓歇業,能賣則賣,她可不是一些老頑固,認為祖上的產業不能動。
翌日,洛傾瑤決定前往天嵐織坊看一看,想一想要如何革新,促進生產和消費。
剛一走進門,也沒個夥計迎上來介紹。洛傾瑤冷眼看了看,一個個的不是在談笑就是在一旁發獃。
走到櫃枱前,薛掌柜才懶懶地抬頭。他們這裏的夥計眼睛尖得很,哪個人有錢,哪個人沒錢,一眼就能夠看出來。有錢的自然值得上前點頭哈腰處處殷勤,沒錢的就理都不理,甚至還會把你吆喝出去。
“你們這上好的布拿出來給我看看。”洛傾瑤吩咐道。
“上好的布?你還買不起!”薛掌柜見她全身上下沒什麼值錢的物件,直接斜睨了她一眼。
“我買不起?”洛傾瑤也不分辨,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牌,這棟產業原本是福叔負責的,薛掌柜不認得自己很正常,但這塊木牌總應該是認識了。
薛掌柜一看見木牌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訕訕地笑起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他早就聽聞這家織坊主人是洛家二房的傻姑娘,但這麼些年都是福叔在管他們,沒想到這傻姑娘一下子就竄到她面前了,只是看起來似乎不傻啊。
洛傾瑤也懶得跟這個薛掌柜多計較,“你帶我四處轉轉,不要聲張。”
“是是是。”薛掌柜哈腰點頭的。
大廳是賣布匹的地方,不少人穿梭其中,洛傾瑤在薛掌柜帶領下把各種布料大致看了一遍。低端的布匹很是粗糙,但是價格也十分便宜,都放在門外兜售,看起來銷量還不錯,畢竟皇城中也有不少的窮人。中端的布匹也還賣得出去,只是高端的產品幾乎都要放在倉庫里落灰,偶爾才能夠賣出去一兩匹。
薛掌柜在一旁解釋道:“現在咱們這最好的布賣的不太好,福叔說明年咱就不做了。”
洛傾瑤給了薛掌柜庫房鑰匙,吩咐他打開庫房。
囤積在這裏的都是上好的湖綢,顧名思義,這種絲綢就像平靜的湖面一樣摸上去十分的順滑,可以說是上等貨色。
洛傾瑤仔細感受了一下湖綢的質感,覺得同皇城中其他織坊的湖綢不相上下,賣不出去應該是銷售策略的問題。再看看這天嵐織坊上下懶惰的員工,這也能夠解釋一二了。
洛傾瑤又去了後院,後院總共分為兩部分,紡織,漂染。紡織區域的大多都是女人。漂染則是男女參半。後院的人少得很,兩個區域加起來總共也就七八個人。然而這七八個人中,在洛傾瑤踏入後院的那一剎那,只有區區兩人在認真工作着,其餘的人要麼就是聊天談笑,要麼就是打瞌睡,甚至還有人嗑起了瓜子,滿地都是瓜子殼兒。
這薛掌柜很是尷尬,這畢竟也是他掌管的範圍。
這七八個人見到薛掌柜,紛紛靜默無聲,立刻就調轉身子,認真的工作起來。
“那兩個始終認真工作的你看見沒?叫什麼名字?”洛傾瑤看着牆角里的一個紡織工,對薛掌柜說道。
“看見了,看見了。”薛掌柜連連點頭,“一個叫柳香梅,一個叫張桃杏。”
“你現在就宣佈,那兩個人這個月工錢多一百文,其餘的人少一百文,至於你,少一弔銅錢。”
薛掌柜苦笑着,只好按照洛傾瑤的話說了出來。
薛掌柜剛說完,底下的人就鬧了起來:
“憑什麼扣咱們的工錢!”
“咱們來這打工的時候價錢都說好了的!”
洛傾瑤往前走了一步,冷哼一聲:“我不管你們以前怎麼樣,總之現在是我掌管這天嵐織坊,一切我說了算。有不滿意的立刻給我滾蛋!”
此話一出,下面不少人立刻就寂靜了。或許是出於洛傾瑤的威勢,或許是出於丟失工作的害怕。
但是一個頭戴黑巾的男人卻沒有被恫嚇住,撂下頭上的黑巾大叫道:“我他媽的就不幹了!”他轉身就打算離開,他在這些漂染的人中力氣最大,他篤定薛掌柜離不開他,所以假意要走趁機漲工錢。
哪裏曉得,洛傾瑤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
洛傾瑤轉身又對薛掌柜說道:“你去,把其他所有的夥計都召集過來,我有事情要宣佈。”
薛掌柜得命,去大廳召人去了。
洛傾瑤仔細審視了一下後院的七八號人。大多都是中年婦女,應該是想要補貼家用才會來到這裏打工,福叔雖然開了京城雇傭制的先河,但是管理卻十分不善,無法調動工人們的積極性。既然隨隨便便糊弄也能夠拿到工錢,他們又怎麼會認真做事呢?
這些人中有一個人吸引了洛傾瑤的注意力。她看起來很是年輕,大概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端坐在紡織車前,很是認真的樣子。好像就是方才薛掌柜所說的柳香梅。
洛傾瑤走到她面前問道:“你看起來年齡還小,這就出來做工嗎?丈夫呢?”
柳香梅羞羞怯怯的說:“我還……還沒有成親。我跟着娘親逃難到京城來的,所以做工來補貼家用。”
洛傾瑤摸了摸柳香梅紡織車上快織好的布匹,雖然用的是麻線,摸上去有些粗糙,但是做工很是細緻,沒有一點點的不規整。
“你的紡織似乎很好。還會一些其他的手藝嗎?”洛傾瑤問道。
得到洛傾瑤的誇獎,柳香梅有點害羞的低下頭:“還會刺繡,本來也是打算做刺繡來養活自己和娘親的,但是薛掌柜說這兒的刺繡都是給外面的人繡的,所以我就來做紡織了。”
“恩。”洛傾瑤點了點頭,“待會兒,你去跟薛掌柜要一塊布和針線,你綉上你最拿手的花紋,過幾日我還會過來,你就把刺繡交給我看看。”
柳香梅點點頭,雖然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但是機遇到身邊她也不至於看不清楚。
洛傾瑤轉過身來,發現薛掌柜已經把所有夥計都帶到後院了。洛傾瑤清了清喉嚨,高聲說道:“我相信,你們也都知道福叔的事情了。所以現在我會全面接管這家織坊,以前有的規矩我也會酌情改掉,比方說工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