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時間旅行的正確方法·
時間旅行的正確方法
天還沒亮，東德路派出所就出現了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
執勤民警小陳發現他早早在外頭徘徊，似乎在觀察周圍環境，最早看到他是昨晚九點。正當小陳準備去詢問一番時，他卻匆匆逃走了。可當小陳坐在接待的位子上時，又看到他繼續在外頭鬼鬼祟祟轉悠。
小陳看了看手機，快到換班時間了，這小子掐時間點兒如此准。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警惕起來，最近治安不好，攻擊派出所也不是不可能。對於安全問題他倒是不擔心，後面的小屋子裏有五個荷槍實彈的武警，他們將一個大毒梟暫時扣押在此，等待今天過來專車送走。
是毒梟的人！難道暴露了？
他偷偷將此人打量。身高一百七十厘米，年紀輕輕一臉滄桑，身上是不知做舊還是真舊的羊駝色夾克，一條肥大洞洞牛仔褲，身上有一股怪味，讓小陳一吸入鼻子就腦子發昏。
他站起來大喊一聲：“站住，同志你有什麼事情？”
聽到他外頭示警一樣的聲音，後面閃出四根黑洞洞的槍管。
小陳用手朝身後一壓，比出一根手指，示意後面的武警夥伴們放鬆。
·月球往事·
那男人停下步子又朝前挪了一步，低眉道：“同志，我這事不好讓太多人知道。”
“你放心，我們是人民警察。”
對方點點頭在他面前椅子坐下。小陳感覺一股刺鼻化學氣味飄來，急忙屏住呼吸。
“請問，同志，你叫什麼名字？”
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我叫……叫我阿哲好了。”
自稱阿哲的男人雙手放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這讓他身上散發出的味道更為濃烈。讓小陳幾乎忍不住拔槍。
“其實啊，我發現了回到過去的辦法。”
小陳“啊”了一聲，結果讓那濃郁的體味鑽入鼻子，頓時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他心裏大罵混蛋，用紙巾擦了擦眼淚。
對方似乎以為他很有興趣：“我覺得警察比較公正，所以我來找你們了。”
小陳終於將身體調整到能夠在這種惡劣氣味中也能夠正常下來的地方，他雖然才從業兩年，不過也算看過無數“奇葩”。
“你認為我們能夠怎麼幫助你呢？”
阿哲深吸一口氣：“我是想將這方法捐給國家，國家應該會有獎勵對吧？不過能不能先預付我一千塊。我想吃碗大排面……”
小陳冷笑：“對不起，這種事最好你要找到科研機構。對於時間機器我們不太懂，我們只知道怎麼辨認好人壞人。”
這句暗中警告卻沒有讓對方止步，阿哲皺眉：“你們怎麼也這麼死板，這個給你，你先驗驗貨。”
他將手腕上一個大塊頭黑色防水錶丟在桌上。聽到這撞擊的沉悶聲，裏頭又是四個槍口冒出來，被小陳再次手勢示意沒事。
·時間旅行的正確方法·
“不過你切記，一定要在一個人的環境裏試，有其他人就無法運行。”
小陳注意到阿哲的眼睛始終往裏頭瞄。
他點點頭將手錶小心翼翼帶進屋子裏，他前腳一走，阿哲就朝裏頭走去。
“你幹什麼！”小陳冷冷地看着眼前流浪漢打扮的可疑人。
“我尿急。”
“對不起，裏頭有女眷不方便。你去對面網吧上吧。另外，對不起，帶着你的時間機器另找高人吧。”
流浪漢無奈，只有咬牙離去。
小陳淡淡一笑，本市什麼大場面我沒有見過，就連裏頭的大毒梟我都和他談笑風生。這種探路的方式還唬不住我，不過裏頭的人得趕快轉移，遲則有變。
就在他準備回頭時，女友莉莉給他帶外套來了。
“外頭那人是誰啊？熬夜又難受了吧。”
“一個可疑分子。”
看着莉莉關心自己的樣子，小陳心中一片甜蜜。這樣一個在研究所上班的可愛女孩竟然有意和自己結婚，他想起就覺得腳趾頭都酥麻，心中充滿驕傲。
我真是日了狗了！阿哲出來時又罵了一聲。
我能去研究所還來你這個破派出所幹什麼？連大門都不讓進啊。
這個小警察也真狗眼看人低，漂亮姑娘家進去就笑成一朵花，我進去就恨不得拔槍。
·月球往事·
看了看重新戴在手腕的表，阿哲嘆了口氣，哪怕我能夠回到過去，又沒辦法改變肚子餓到不行的現狀。
對了，他腦子裏突然一亮。
我可以回到我吃牛肉麵的那個時間啊！
於是他偷偷跑到一個廢舊貨品堆放的角落，心裏不停祈禱，不要有人來，不要有人來……
調整了時間后，手錶上開始讀條。長長的加載時間條和以前一樣，需要二十分鐘，如果其間有其他人來就會打斷—大概是一種能量的干擾，他這麼胡亂猜測。
為了忘記寒冷和飢餓，他開始回想才拿到這個時間機器的情況。
什麼叫天降之物，這就是。
自己不過是在荒廢的工業區旁邊找塊鐵板來遮雨，天上落了只表下來，正砸中那塊生鏽鐵板。“哐當”好大一聲，驚起一群麻雀。
這讓阿哲很鬱悶，自己還準備抓一抓麻雀拿去賣掉的。雖然自己是一個流浪漢，可並不是乞丐，他只是喜歡自由自在。這叫作流浪的風度。
拿到這東西，四下又無人。他看到上頭時間不對，竟然指向了幾個月後，於是調整了一番，沒想到年的那一欄弄成了去年。上頭開始出現一個加載時間的讀條，他於是就地坐下來，這一坐就把他嚇呆了……
他回到了去年的今天，甚至看到那個外來者自己背着包進入這座城市的模樣。他想要提醒那個滿懷期望的自己，或許換一個地方比較好—可轉頭一想，哪裏又不一樣呢？
他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他連自己的事都不想管。雖然他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不過也試了試能不能把以前的東西帶回來，結果自然不行。任何東西都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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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加載時間終於滿格，腕錶閃了閃，他在時空之舟中一路回溯。當再次來到現實世界時，他發現自己站在那個熟悉的牛肉麵店裏。自己的編織袋還放在桌上。
老闆說：“小夥子，你上廁所回來了？”
他點點頭，瘋狂地大口吃面，嚼得淚流滿面。就在那個自己即將回來時他喝了口湯，迅速躲在外頭，然後聽到裏頭的自己罵：“哪個缺德鬼，連一碗面都不放過，湯都不給留！這個世界怎麼了！”
坑自己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阿哲心虛地走了兩步，撞到一個正在彈結他的墨鏡男人。
“朋友，聽首歌吧。”
然後對方就唱了起來。
“Iam，whatIam……”
一曲終了。
墨鏡男說：“朋友，捧捧場吧。”
阿哲問：“你唱的什麼？”
“張國榮的《我》啊，不像嗎？我再給你唱個《倩女幽魂》？”
“你等等，我先上個廁所。”
聽到廁所墨鏡男心裏有數，這傢伙就是接頭人。
遠處有兩個警察走了過來。墨鏡男猶豫了下，咬咬牙沒有走……自然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不過阿哲卻喜歡上了張國榮，一首歌、一句話、一個眼神就這樣不經心地喜歡上了。由於囊中羞澀，他只有在一些慢搖吧門口等待有人放張國榮。
有天晚上他終於聽到了正版的《我》，心中一口氣彷彿火一樣燃燒，簡直唱出了自己的心聲—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阿哲！
他看着手錶，突然明白了老天爺給自己這東西的意義。自有厲害人去改變世界和歷史，我改變自己就好，哪怕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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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本市出現了一個謎一般的街頭音樂愛好者，戴墨鏡，一身舊夾克，吹着最廉價的口風琴，每天都是張國榮的《倩女幽魂》和《我》。
大家捧場的錢讓他漸漸換了裝備，有了一把破結他，他開始慢慢彈唱。
這一天莉莉從他身邊路過，突然心中喜歡，一時心軟給了墨鏡男幾塊零錢。對方理都不理她，猶自彈唱，奇怪的是卻讓她心裏更為佩服—玩音樂就該這樣才對。
教授來得依舊比她晚幾分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教授老人家固執地不學開車，堅持節能減排乘車上下班。
今天教授整個人容光煥發，彷彿年輕了好幾歲。
他說：“我還沒老！這個時間設備實驗成果大家功不可沒！”
看着頑童一樣的教授把玩着手錶一樣的儀器，莉莉有些無奈地提醒：“教授啊，這個還沒有人體試驗過，還不能算成功啊……”
老教授怒了：“實驗，馬上就實驗。我自己來！”
莉莉腦子裏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像在路邊看到那個戴眼鏡的也戴着這腕錶……同款撞表？
教授“老夫聊發少年狂”，包括莉莉在內的研究員和助手誰都拉不住。有的人去請示領導，還有的打電話給教授夫人。
他卻將自己鎖在一個屋子裏，讓其他人離他至少十米避免影響結果。
屋裏頭傳來教授興奮卻又充滿理性的聲音：“我研究時間穿梭的概念已經四十年了，不試一試我是不會甘心的。原始資料我已經放在了家裏。如果我出了什麼問題，那些資料可以幫助你們繼續進行·時間旅行的正確方法·
下去……”
裏頭的教授則是看着時間加載條比預計的和之前實驗的要久得多，心裏有些忐忑，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決心。
在城市另一處，在一個少有人來的角落裏，脫下墨鏡的流浪漢看了看手中的表，心裏嘀咕：這次怎麼這麼久，堵車了嗎？
半個小時后老教授終於如願以償，他睜大了眼睛，不想錯過時空旅行的一點一滴。和他想的不同，自己進入了一個不斷變換顏色的通道，裏頭的人飛來飛去，自己竟然也飄浮着在往前飛行。
“嗨。”
一個聲音嚇了教授一跳。
旁邊出現了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年輕人，看衣着和臉孔像是流浪漢……慢着，怎麼他手上的表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終於找到一個順路的人了。哈哈哈，老人家貴姓啊？”
阿哲很開心，這裏雖然互相能夠看見來往穿過時間的人，但彼此之間卻根本夠不着，他大概也懂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代表了時間的間隔，人本身是無法越過時間距離的。唯有一起進去的人才能夠通話。
老教授因世界觀受到衝擊，一時半刻神情恍惚，口中苦澀。難道我一輩子研究的東西其實早就有了嗎？這麼多人在進行時間旅行，穿越時間就像穿清晨馬路一樣，為什麼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告訴我……世界的真相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玩弄我？科學、真理、愛因斯坦，你們為什麼要這樣？
他老淚縱橫。
就在這時，阿哲猛地大喊：“小心啊！老人家。”
原來老教授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我的悲傷與失落之中，卻沒有看向前方。結果和前頭一個迎面而來的新手時間旅行者正面撞在了·月球往事·
一起。兩個人都驚恐地大叫起來。
阿哲眼睛一花。
兩個相撞的人都瞬間消失，彷彿從未來過這個時間通道。
一塊表落在了某個時間線上，從空間裏墜落，砸到某流浪漢旁邊的鐵板上，發出哐當一聲。
通道里的阿哲自責道：“如果我當時沒有和他說話，說不定就不會出事了！”
來到1900年大變革中的中國的老教授哆哆嗦嗦地想：“還是該拿駕照的……”
實驗室里被領導訓斥的莉莉心中嘆氣：“自己應該一把拉住教授的，或許每天不該來這麼早，也不該開車，這樣教授就不會覺得自己被人看輕看老。
派出所受表揚的小陳摸了摸包里的盒子，心想：“今天上午就該叫住莉莉求婚的！”
警車上某毒梟：“媽的，就知道熟人信不過，那幾個大哥看來是要弄死我獨吞生意，‘廁所’的街頭暗號都是佈局，是佈局！早知如此，當初就老老實實當流浪漢，混碗熱湯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