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中午正當飯時，快餐店裏已經稀稀疏疏的坐了些人，幾乎都是學校里的學生。柳妍從窗口張望了一下，還好沒有很多人，想到這裏不禁又替那麼好吃的雞腿飯可惜了一下。
“就是這兒了。”陳默停下車子指了指。
“嗯，這家果然是有世界第一的雞腿飯。”
“你來過？”剛才還以為只是海盜木條桶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的稀少，沒想到這家的雞腿飯卻也名聲在外了。
“沒有。”柳妍笑着搖頭。
柳妍和鍾婷喜歡的，不單是這店的雞腿飯，也因為這店給人的感覺，整個店的門面幾乎都是全木質結構的，難得的是並沒有用木料的原色，而是塗了濃重的墨綠色。門口兩邊用白色木條釘成一圈不很整齊的柵欄圍着，只半米來高，裏面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觀葉植物，雖然才五月，但已鬱鬱蔥蔥，迎風招搖着嬌嫩的枝葉。大門兩邊則擺了兩盆雜色野花，可惜柳妍一樣叫不出明目，也不去問店主，只是每次來都要駐足看上一會，讓眼睛也享受一下如此亮眼的視覺衝擊。
“你要是準備只吃秀色，那我可要進去啃雞腿嘍。”陳默先柳妍一步邁上台階，推開了門等她。
“想的美，本人有個原則。”低着頭從陳默身邊走過，她覺得自己能嗅到他身上的清甜，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不自主的別過頭，面向另外一邊，臉卻已經微微的紅了。
“什麼原則？”關了門跟在柳妍的身後，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亦或是已經司空見慣了。
“絕對不會姑息要請客的人。”
“女人就要對別人下手狠一點。”陳默側倚着點餐枱，對柳妍淺淺的笑，回頭又指了指作為菜譜張貼在裏面牆上的巨幅彩色圖片，“想吃什麼？”
“雞腿飯。”柳妍有輕微的近視，她不戴外鏡也不習慣戴隱形眼鏡，還好視力並沒有模糊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只是看類似這種東西會下意識的眯眼。
“還喜歡吃什麼？”陳默發現柳妍微眯着眼，很自然的側過身，讓柳妍站到他的身邊來，柳妍看懂了他的意思，卻只是略微近了小半步，陳默看了看她，扭過頭咬着唇無聲的笑。
人真的很奇怪，在公共汽車上可以毫不介意的和陌生人幾乎親密無間的擠在一起，雖有厭惡，但是也可以接受。可對於自己想要碰觸的，卻不敢多邁出這半步。
“檸檬茶。”柳妍在空中遙遙的指了一下，“就這些。”
“那就兩個雞腿飯，一杯檸檬茶，一杯可樂，一個蔬菜沙拉，嗯……先就這麼多吧。”陳默轉過頭問柳妍，“可以嗎？”
“嗯嗯。”連連點頭，心中不禁暗爽了一下，蔬菜沙拉的沙拉醬據說熱量奇高，所以每一次和鍾婷來她都不準自己點，雖然只是一份蔬菜沙拉，卻還是讓柳妍小小的雀躍了一下。
“喂，你去哪？”柳妍剛要一屁股坐在鍾婷她倆平時坐的座位上就被陳默叫住了。
“等着吃飯啊？”納悶的看了看座椅，奇怪，有什麼不對么。
“去二樓。”指了指角落邊一個不起眼到柳妍以前都沒有注意的樓梯。
“這裏有二樓的嗎？”探頭看過去，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過。
“二樓才是精髓所在。”聽到柳妍竟然不知道這裏還有二樓，剛才世界第一雞腿飯的故弄玄虛這會兒又死灰復燃，擺出一副誇張的這你都不知道的得意，把柳妍帶到二樓來。
“這裏居然……”柳妍剛還覺得陳默的炫耀有些孩子氣，誰知道才看到二樓的樣子，就馬上想要同樣的向鍾婷顯擺一番。
還是墨綠色的，地板，圍牆，都是墨綠色的。樓上是隔開的若干個小單間，半封閉的，用手指粗細的小竹簾隱隱約約的遮着。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沖不破濃重的墨色。每個小隔間外都有一盞壁燈，像是銅製的底座，很普通的柔光燈泡，久也不用的關係吧，落了薄薄的灰，看起來讓人覺得懶懶的。
“怎麼樣？”陳默選了個不靠窗的小隔間，幫柳妍輕打起竹簾。柳妍低了頭走進去，餘光見到陳默放下了手，好似會落在她的肩上，她頓了一下，卻並沒有落上去。
桌椅都是木質的，簡單的式樣，只是在桌上鋪着紅黑小格子的桌布。柳妍見陳默站在靠外的一邊不再動，自己就轉到裏面去了。桌上除了陳默口中的木條桶，還有一個錫的花瓶，單插了朵暗紅的花，並不是玫瑰。柳妍開始還以為是假的，摸上去才發現竟然是真的，小心翼翼的縮回手，唯恐碰落了一片葉瓣。
“喜歡么？”陳默問，在這樣的環境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從舊時候收音機里傳出來的似的，被聲音撫摸着一樣。
“喜歡。”柳妍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鍾婷這個地方，等她什麼時候又有了新男友，一定要偷偷的告訴他帶着她來。這樣的地方，很適合戀人，就像她和陳默？
“原來你有變色龍的本事。”陳默把桌子上的小木桶拿起來，放在耳邊輕輕的搖，嘩啦，嘩啦。
“什麼？”柳妍的手偷偷的桌下玩着桌布，對摺再對摺。
“你要是再不說話，就要變成墨綠色融在牆壁里了，一會不會吃着吃着我就看不見你了吧。”陳默拿着從木桶里掉出來的小木簽看了看就塞了回去，並沒有告訴柳妍他的是什麼，也許並不是好的。
“我常和鍾婷來這裏吃，始終不知道還有二樓的。”柳妍接過陳默遞過來的小木桶，她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猛搖，只是輕輕的晃。
“還好是我第一個帶你來。”陳默說。
“嗯。”柳妍並沒有問為什麼，她剋制着自己問陳默問題，因為她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小桶里一隻簽探出頭來，柳妍用手指尖輕輕的將它拉出來，是個凶。陳默湊過來看，不說話，只是笑。
“我剛才遇到黎小雅。”把木桶放回到花瓶旁邊，雖然只是個玩具，可抽出不好的，也總是心裏會疙瘩一下。
“哦？”陳默把兩手交疊着放在桌上，纖細而漂亮，卻有些瘦，指骨分明。
“她告訴我你在等我。”
“她對你倒是挺有興趣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但說了出來就還是讓他聽到了。
“也不一定。”兩個都不說話，柳妍偷眼看了看陳默，他的神情好像並不覺得這樣的無聲有如何的彆扭，可她卻有點局促不安，還好他們的雞腿飯已經端了上來。
“我終於知道這家的裝潢為什麼要這麼暗了。”柳妍深深的嗅了一下，聞了滿滿的香暖，馬上挖了一大口到嘴裏，臉上就露出了滿足的幸福模樣。
“為什麼？”陳默卻先喝了一口可樂。
“因為這種顏色才可以烘托出雞腿飯的金光耀眼。”兩大口下肚，柳妍鬆了一口氣，好像先滿足了胃，才要開始考慮滿足味蕾。她的飯量並不大，但也不是貓食那樣的小。她和鍾婷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公開而堅定的否認自己是什麼淑女之類的鬼東西。
“看來你真的挺愛吃的，帶你來吃就對了。”兩個人的吃相比較起來，反倒是陳默要優雅的多。
“你這種鸕鶿的吃法被鍾婷看到一定給你白眼看。”又叉了沙拉到嘴裏，老天，好香的沙拉醬。
“什麼叫鸕鶿的吃法？”
“就是被勒着脖子的大水鳥啊。”柳妍塞了一嘴的飯，為了笑不露齒，把眼睛眯的好小，卻是彎彎的，新月一樣。
“切，倒是你，怎麼餓鬼投胎似的。”雖然嘴硬，但馬上就吃的大口起來，被勒了脖子的水鳥？她怎麼想到的。
“食物是人類智慧最完美的體現，不懂得欣賞食物的人，生活樂趣都會暴減。”喝了口檸檬茶，柳妍一本正經的說。
“我很懂得欣賞啊。”又填了一口到嘴裏，示威一樣。
柳妍做了一個等一下的手勢，稍微坐正身子，腰桿打打直，用湯匙依着盤子邊小小的舀了幾粒米上來，微張了嘴，淺淺的遞送進口裏，馬上抿了嘴，細細的咀嚼起來。陳默呆看着，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幾粒米飯被柳妍嚼了良久，吞咽的時候嘴裏幾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拿起杯子，小啜了一口檸檬茶，其實只是稍稍的沾了沾嘴唇。她笑盈盈的，脈脈含情的看着陳默，把陳默看得有點莫名其妙。
“喂！”這女人不是鬼上身了吧。
“要是這種吃法叫做欣賞食物的話，廚師是會哭的。”狠獃獃的馬上又咬了一大口雞肉，吃的暢快淋漓。
陳默好笑的看着她，他平時看慣了“貓”吃飯，以為女生大概都是那個樣子，只不過此時他倒是覺得鯨吞着的柳妍更加可愛。
“我有禮物要送你。”跟着柳妍的速度大口的咬着雞腿。
“什麼？”柳妍伸出左手來。
“吃飯的時候不能看，你那麼油。”柳妍翻來倒去的看了好幾遍自己的左手，掌心向著陳默舉着，別說她並沒有用左手吃飯，就算用了，她又不是抓着吃的，哪裏會有油？
“呼出的氣都有油。”柳妍氣哼哼的看着一臉壞笑的陳默，他絕對是故意的。
“不準備現在給我幹嘛還要告訴我？”瞪了陳默一眼又回去繼續跟那些雞腿飯奮戰。
“饞着你唄。”
“切，不稀罕。”
“好。”
“透露一下，是什麼？”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有人不喜歡，我就不送嘍。”
兩個一句一句的鬥嘴，好像一下子熟絡起來，而讓柳妍苦惱了一上午的反問，陳默好像是忘記了，並沒有提起。
“拿去。”扁扁平平的一個東西放在柳妍的掌心，實在是怕了她小媳婦一樣哀怨的眼神。
“是什麼？”嘴裏說著，手卻已經先撕開了包裝紙，竟然是本童話畫冊，柳妍看了看，居然還是注音版。
“你要麼是約錯了人，要麼是給錯了禮物。”柳妍不明所以的反覆看着這本注音版的童話畫冊。
“都不是。”伸出根手指晃了晃，只是喝可樂。雞腿還剩大半，陳默卻已經吃飽了。
“約錯了時間？你想約我在……1995年？”柳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才果然是孤獨的。”陳默裝模作樣的作仰天長嘆狀，伸手向柳妍要來畫冊，只翻了兩頁，就又遞還給柳妍。
“灰姑娘？看這個？”柳妍話一出口就想起陳默曾經這麼叫過自己，抿了嘴笑，臉頰微紅。
“嗯。”探着身，閃亮着雙眸，一臉的期待。柳妍看了一眼陳默，竟然有些慌亂，又低下頭去翻畫冊。
很正常的故事，和自己平時聽到的一樣，沒有什麼特別。柳野一頁頁的翻看，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那本童話書。那本童話書里，青蛙王子並不是被公主吻了才被解開魔法顯出原形的，而是被小公子拎了後腿甩在牆上后才砰的一陣煙霧過後變成了王子，所以自己當時怎麼也看不明白為什麼公主和王子還會在一起，在被她丟向牆之後？
那本童話書也有灰姑娘，可惜和後來自己看的畫冊有些出入，因為那本書里王子拿了水晶鞋來到灰姑娘的家裏，水晶鞋當然會被繼母拿去給了可惡的姐姐穿，兩個姐姐分別削掉了腳趾和腳跟才穿進了鞋子。可惜當這兩個冒牌的分別穿着鞋子走出來時，王子竟然傻乎乎的就把這個女人接回宮殿去，如果不是半路遇到一隻鳥唱着“她的鞋子裏有血，她不是王子的新娘”王子就會娶到一個沒有腳趾或者沒有腳跟的女人了。這樣的傻王子怎麼能配得上灰姑娘呢，柳妍曾經堅信那是本惡魔改寫的童話書，可惜長大后不幸發現自己看的那本才是更接近原著，最令她抓狂的是，灰姑娘的原著里好像連水晶鞋都沒有，王子拿來的，居然是只木鞋？
還好陳默送她的這本，只保留了最夢幻美好的部分。
一頁兩頁的慢慢看着，柳妍綁了很高的馬尾，有些細碎的頭髮軟軟的垂在她的脖子上，像柔軟的絨毛。她的鼻子有些微的翹，正面倒看不出來，只是在側面看的時候才會發現，好似鼻子偷偷搞出來的一點小小的俏皮。柳妍專心看着畫冊，沒有發現陳默的目光一直纏繞在她的身上。
“看到沒？”陳默問，嗓音有些沙啞。
“什麼？”柳妍抬了頭，眸子裏罩着朦朧的霧。
“圖啊？”陳默站過來到柳妍的旁邊，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畫冊。柳妍怔怔的捧着畫冊給陳默看，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溫暖的，他們竟會如此的近。
“這個。”伸手翻了一頁，陳默點了圖冊等待着柳妍的反應。
“啊……”低低的驚嘆出聲。
“很像吧。”洋洋得意的坐回去。柳妍只是點頭，用指尖摩挲着那張圖片。紙張有些粗糙，滑過手指，感覺皺皺的，好像對她的眷戀，依依不捨。
圖片上有個金燦燦的盤子，盤子的上面，是一隻泛着淡淡幽藍的水晶鞋。柳妍的手指沿着鞋子的邊緣，一遍一遍，慢慢的畫過去。
圖片上的鞋子，竟然和她淡藍色的拖鞋好像，那麼像，一看見這個，就會想到那個。那隻拖鞋，會讓柳妍想到她和陳默初遇的那個落雨的午後。
“沒想到，這世界上真有穿着拖鞋的灰姑娘。”柳妍依着聲音抬起頭來，對上的那雙眸子，有濃的化不開的痴迷。這是真的么？還是因為自己用同樣濃烈的眼神看着他，所以才覺得他也是這樣呢？
中午正當飯時，快餐店裏已經稀稀疏疏的坐了些人，幾乎都是學校里的學生。柳妍從窗口張望了一下，還好沒有很多人，想到這裏不禁又替那麼好吃的雞腿飯可惜了一下。
“就是這兒了。”陳默停下車子指了指。
“嗯，這家果然是有世界第一的雞腿飯。”
“你來過？”剛才還以為只是海盜木條桶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的稀少，沒想到這家的雞腿飯卻也名聲在外了。
“沒有。”柳妍笑着搖頭。
柳妍和鍾婷喜歡的，不單是這店的雞腿飯，也因為這店給人的感覺，整個店的門面幾乎都是全木質結構的，難得的是並沒有用木料的原色，而是塗了濃重的墨綠色。門口兩邊用白色木條釘成一圈不很整齊的柵欄圍着，只半米來高，裏面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觀葉植物，雖然才五月，但已鬱鬱蔥蔥，迎風招搖着嬌嫩的枝葉。大門兩邊則擺了兩盆雜色野花，可惜柳妍一樣叫不出明目，也不去問店主，只是每次來都要駐足看上一會，讓眼睛也享受一下如此亮眼的視覺衝擊。
“你要是準備只吃秀色，那我可要進去啃雞腿嘍。”陳默先柳妍一步邁上台階，推開了門等她。
“想的美，本人有個原則。”低着頭從陳默身邊走過，她覺得自己能嗅到他身上的清甜，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不自主的別過頭，面向另外一邊，臉卻已經微微的紅了。
“什麼原則？”關了門跟在柳妍的身後，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亦或是已經司空見慣了。
“絕對不會姑息要請客的人。”
“女人就要對別人下手狠一點。”陳默側倚着點餐枱，對柳妍淺淺的笑，回頭又指了指作為菜譜張貼在裏面牆上的巨幅彩色圖片，“想吃什麼？”
“雞腿飯。”柳妍有輕微的近視，她不戴外鏡也不習慣戴隱形眼鏡，還好視力並沒有模糊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只是看類似這種東西會下意識的眯眼。
“還喜歡吃什麼？”陳默發現柳妍微眯着眼，很自然的側過身，讓柳妍站到他的身邊來，柳妍看懂了他的意思，卻只是略微近了小半步，陳默看了看她，扭過頭咬着唇無聲的笑。
人真的很奇怪，在公共汽車上可以毫不介意的和陌生人幾乎親密無間的擠在一起，雖有厭惡，但是也可以接受。可對於自己想要碰觸的，卻不敢多邁出這半步。
“檸檬茶。”柳妍在空中遙遙的指了一下，“就這些。”
“那就兩個雞腿飯，一杯檸檬茶，一杯可樂，一個蔬菜沙拉，嗯……先就這麼多吧。”陳默轉過頭問柳妍，“可以嗎？”
“嗯嗯。”連連點頭，心中不禁暗爽了一下，蔬菜沙拉的沙拉醬據說熱量奇高，所以每一次和鍾婷來她都不準自己點，雖然只是一份蔬菜沙拉，卻還是讓柳妍小小的雀躍了一下。
“喂，你去哪？”柳妍剛要一屁股坐在鍾婷她倆平時坐的座位上就被陳默叫住了。
“等着吃飯啊？”納悶的看了看座椅，奇怪，有什麼不對么。
“去二樓。”指了指角落邊一個不起眼到柳妍以前都沒有注意的樓梯。
“這裏有二樓的嗎？”探頭看過去，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過。
“二樓才是精髓所在。”聽到柳妍竟然不知道這裏還有二樓，剛才世界第一雞腿飯的故弄玄虛這會兒又死灰復燃，擺出一副誇張的這你都不知道的得意，把柳妍帶到二樓來。
“這裏居然……”柳妍剛還覺得陳默的炫耀有些孩子氣，誰知道才看到二樓的樣子，就馬上想要同樣的向鍾婷顯擺一番。
還是墨綠色的，地板，圍牆，都是墨綠色的。樓上是隔開的若干個小單間，半封閉的，用手指粗細的小竹簾隱隱約約的遮着。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沖不破濃重的墨色。每個小隔間外都有一盞壁燈，像是銅製的底座，很普通的柔光燈泡，久也不用的關係吧，落了薄薄的灰，看起來讓人覺得懶懶的。
“怎麼樣？”陳默選了個不靠窗的小隔間，幫柳妍輕打起竹簾。柳妍低了頭走進去，餘光見到陳默放下了手，好似會落在她的肩上，她頓了一下，卻並沒有落上去。
桌椅都是木質的，簡單的式樣，只是在桌上鋪着紅黑小格子的桌布。柳妍見陳默站在靠外的一邊不再動，自己就轉到裏面去了。桌上除了陳默口中的木條桶，還有一個錫的花瓶，單插了朵暗紅的花，並不是玫瑰。柳妍開始還以為是假的，摸上去才發現竟然是真的，小心翼翼的縮回手，唯恐碰落了一片葉瓣。
“喜歡么？”陳默問，在這樣的環境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從舊時候收音機里傳出來的似的，被聲音撫摸着一樣。
“喜歡。”柳妍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鍾婷這個地方，等她什麼時候又有了新男友，一定要偷偷的告訴他帶着她來。這樣的地方，很適合戀人，就像她和陳默？
“原來你有變色龍的本事。”陳默把桌子上的小木桶拿起來，放在耳邊輕輕的搖，嘩啦，嘩啦。
“什麼？”柳妍的手偷偷的桌下玩着桌布，對摺再對摺。
“你要是再不說話，就要變成墨綠色融在牆壁里了，一會不會吃着吃着我就看不見你了吧。”陳默拿着從木桶里掉出來的小木簽看了看就塞了回去，並沒有告訴柳妍他的是什麼，也許並不是好的。
“我常和鍾婷來這裏吃，始終不知道還有二樓的。”柳妍接過陳默遞過來的小木桶，她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猛搖，只是輕輕的晃。
“還好是我第一個帶你來。”陳默說。
“嗯。”柳妍並沒有問為什麼，她剋制着自己問陳默問題，因為她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小桶里一隻簽探出頭來，柳妍用手指尖輕輕的將它拉出來，是個凶。陳默湊過來看，不說話，只是笑。
“我剛才遇到黎小雅。”把木桶放回到花瓶旁邊，雖然只是個玩具，可抽出不好的，也總是心裏會疙瘩一下。
“哦？”陳默把兩手交疊着放在桌上，纖細而漂亮，卻有些瘦，指骨分明。
“她告訴我你在等我。”
“她對你倒是挺有興趣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但說了出來就還是讓他聽到了。
“也不一定。”兩個都不說話，柳妍偷眼看了看陳默，他的神情好像並不覺得這樣的無聲有如何的彆扭，可她卻有點局促不安，還好他們的雞腿飯已經端了上來。
“我終於知道這家的裝潢為什麼要這麼暗了。”柳妍深深的嗅了一下，聞了滿滿的香暖，馬上挖了一大口到嘴裏，臉上就露出了滿足的幸福模樣。
“為什麼？”陳默卻先喝了一口可樂。
“因為這種顏色才可以烘托出雞腿飯的金光耀眼。”兩大口下肚，柳妍鬆了一口氣，好像先滿足了胃，才要開始考慮滿足味蕾。她的飯量並不大，但也不是貓食那樣的小。她和鍾婷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公開而堅定的否認自己是什麼淑女之類的鬼東西。
“看來你真的挺愛吃的，帶你來吃就對了。”兩個人的吃相比較起來，反倒是陳默要優雅的多。
“你這種鸕鶿的吃法被鍾婷看到一定給你白眼看。”又叉了沙拉到嘴裏，老天，好香的沙拉醬。
“什麼叫鸕鶿的吃法？”
“就是被勒着脖子的大水鳥啊。”柳妍塞了一嘴的飯，為了笑不露齒，把眼睛眯的好小，卻是彎彎的，新月一樣。
“切，倒是你，怎麼餓鬼投胎似的。”雖然嘴硬，但馬上就吃的大口起來，被勒了脖子的水鳥？她怎麼想到的。
“食物是人類智慧最完美的體現，不懂得欣賞食物的人，生活樂趣都會暴減。”喝了口檸檬茶，柳妍一本正經的說。
“我很懂得欣賞啊。”又填了一口到嘴裏，示威一樣。
柳妍做了一個等一下的手勢，稍微坐正身子，腰桿打打直，用湯匙依着盤子邊小小的舀了幾粒米上來，微張了嘴，淺淺的遞送進口裏，馬上抿了嘴，細細的咀嚼起來。陳默呆看着，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幾粒米飯被柳妍嚼了良久，吞咽的時候嘴裏幾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拿起杯子，小啜了一口檸檬茶，其實只是稍稍的沾了沾嘴唇。她笑盈盈的，脈脈含情的看着陳默，把陳默看得有點莫名其妙。
“喂！”這女人不是鬼上身了吧。
“要是這種吃法叫做欣賞食物的話，廚師是會哭的。”狠獃獃的馬上又咬了一大口雞肉，吃的暢快淋漓。
陳默好笑的看着她，他平時看慣了“貓”吃飯，以為女生大概都是那個樣子，只不過此時他倒是覺得鯨吞着的柳妍更加可愛。
“我有禮物要送你。”跟着柳妍的速度大口的咬着雞腿。
“什麼？”柳妍伸出左手來。
“吃飯的時候不能看，你那麼油。”柳妍翻來倒去的看了好幾遍自己的左手，掌心向著陳默舉着，別說她並沒有用左手吃飯，就算用了，她又不是抓着吃的，哪裏會有油？
“呼出的氣都有油。”柳妍氣哼哼的看着一臉壞笑的陳默，他絕對是故意的。
“不準備現在給我幹嘛還要告訴我？”瞪了陳默一眼又回去繼續跟那些雞腿飯奮戰。
“饞着你唄。”
“切，不稀罕。”
“好。”
“透露一下，是什麼？”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有人不喜歡，我就不送嘍。”
兩個一句一句的鬥嘴，好像一下子熟絡起來，而讓柳妍苦惱了一上午的反問，陳默好像是忘記了，並沒有提起。
“拿去。”扁扁平平的一個東西放在柳妍的掌心，實在是怕了她小媳婦一樣哀怨的眼神。
“是什麼？”嘴裏說著，手卻已經先撕開了包裝紙，竟然是本童話畫冊，柳妍看了看，居然還是注音版。
“你要麼是約錯了人，要麼是給錯了禮物。”柳妍不明所以的反覆看着這本注音版的童話畫冊。
“都不是。”伸出根手指晃了晃，只是喝可樂。雞腿還剩大半，陳默卻已經吃飽了。
“約錯了時間？你想約我在……1995年？”柳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才果然是孤獨的。”陳默裝模作樣的作仰天長嘆狀，伸手向柳妍要來畫冊，只翻了兩頁，就又遞還給柳妍。
“灰姑娘？看這個？”柳妍話一出口就想起陳默曾經這麼叫過自己，抿了嘴笑，臉頰微紅。
“嗯。”探着身，閃亮着雙眸，一臉的期待。柳妍看了一眼陳默，竟然有些慌亂，又低下頭去翻畫冊。
很正常的故事，和自己平時聽到的一樣，沒有什麼特別。柳野一頁頁的翻看，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那本童話書。那本童話書里，青蛙王子並不是被公主吻了才被解開魔法顯出原形的，而是被小公子拎了後腿甩在牆上后才砰的一陣煙霧過後變成了王子，所以自己當時怎麼也看不明白為什麼公主和王子還會在一起，在被她丟向牆之後？
那本童話書也有灰姑娘，可惜和後來自己看的畫冊有些出入，因為那本書里王子拿了水晶鞋來到灰姑娘的家裏，水晶鞋當然會被繼母拿去給了可惡的姐姐穿，兩個姐姐分別削掉了腳趾和腳跟才穿進了鞋子。可惜當這兩個冒牌的分別穿着鞋子走出來時，王子竟然傻乎乎的就把這個女人接回宮殿去，如果不是半路遇到一隻鳥唱着“她的鞋子裏有血，她不是王子的新娘”王子就會娶到一個沒有腳趾或者沒有腳跟的女人了。這樣的傻王子怎麼能配得上灰姑娘呢，柳妍曾經堅信那是本惡魔改寫的童話書，可惜長大后不幸發現自己看的那本才是更接近原著，最令她抓狂的是，灰姑娘的原著里好像連水晶鞋都沒有，王子拿來的，居然是只木鞋？
還好陳默送她的這本，只保留了最夢幻美好的部分。
一頁兩頁的慢慢看着，柳妍綁了很高的馬尾，有些細碎的頭髮軟軟的垂在她的脖子上，像柔軟的絨毛。她的鼻子有些微的翹，正面倒看不出來，只是在側面看的時候才會發現，好似鼻子偷偷搞出來的一點小小的俏皮。柳妍專心看着畫冊，沒有發現陳默的目光一直纏繞在她的身上。
“看到沒？”陳默問，嗓音有些沙啞。
“什麼？”柳妍抬了頭，眸子裏罩着朦朧的霧。
“圖啊？”陳默站過來到柳妍的旁邊，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畫冊。柳妍怔怔的捧着畫冊給陳默看，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溫暖的，他們竟會如此的近。
“這個。”伸手翻了一頁，陳默點了圖冊等待着柳妍的反應。
“啊……”低低的驚嘆出聲。
“很像吧。”洋洋得意的坐回去。柳妍只是點頭，用指尖摩挲着那張圖片。紙張有些粗糙，滑過手指，感覺皺皺的，好像對她的眷戀，依依不捨。
圖片上有個金燦燦的盤子，盤子的上面，是一隻泛着淡淡幽藍的水晶鞋。柳妍的手指沿着鞋子的邊緣，一遍一遍，慢慢的畫過去。
圖片上的鞋子，竟然和她淡藍色的拖鞋好像，那麼像，一看見這個，就會想到那個。那隻拖鞋，會讓柳妍想到她和陳默初遇的那個落雨的午後。
“沒想到，這世界上真有穿着拖鞋的灰姑娘。”柳妍依着聲音抬起頭來，對上的那雙眸子，有濃的化不開的痴迷。這是真的么？還是因為自己用同樣濃烈的眼神看着他，所以才覺得他也是這樣呢？
中午正當飯時，快餐店裏已經稀稀疏疏的坐了些人，幾乎都是學校里的學生。柳妍從窗口張望了一下，還好沒有很多人，想到這裏不禁又替那麼好吃的雞腿飯可惜了一下。
“就是這兒了。”陳默停下車子指了指。
“嗯，這家果然是有世界第一的雞腿飯。”
“你來過？”剛才還以為只是海盜木條桶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的稀少，沒想到這家的雞腿飯卻也名聲在外了。
“沒有。”柳妍笑着搖頭。
柳妍和鍾婷喜歡的，不單是這店的雞腿飯，也因為這店給人的感覺，整個店的門面幾乎都是全木質結構的，難得的是並沒有用木料的原色，而是塗了濃重的墨綠色。門口兩邊用白色木條釘成一圈不很整齊的柵欄圍着，只半米來高，裏面種了一些不知名的觀葉植物，雖然才五月，但已鬱鬱蔥蔥，迎風招搖着嬌嫩的枝葉。大門兩邊則擺了兩盆雜色野花，可惜柳妍一樣叫不出明目，也不去問店主，只是每次來都要駐足看上一會，讓眼睛也享受一下如此亮眼的視覺衝擊。
“你要是準備只吃秀色，那我可要進去啃雞腿嘍。”陳默先柳妍一步邁上台階，推開了門等她。
“想的美，本人有個原則。”低着頭從陳默身邊走過，她覺得自己能嗅到他身上的清甜，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不自主的別過頭，面向另外一邊，臉卻已經微微的紅了。
“什麼原則？”關了門跟在柳妍的身後，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亦或是已經司空見慣了。
“絕對不會姑息要請客的人。”
“女人就要對別人下手狠一點。”陳默側倚着點餐枱，對柳妍淺淺的笑，回頭又指了指作為菜譜張貼在裏面牆上的巨幅彩色圖片，“想吃什麼？”
“雞腿飯。”柳妍有輕微的近視，她不戴外鏡也不習慣戴隱形眼鏡，還好視力並沒有模糊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只是看類似這種東西會下意識的眯眼。
“還喜歡吃什麼？”陳默發現柳妍微眯着眼，很自然的側過身，讓柳妍站到他的身邊來，柳妍看懂了他的意思，卻只是略微近了小半步，陳默看了看她，扭過頭咬着唇無聲的笑。
人真的很奇怪，在公共汽車上可以毫不介意的和陌生人幾乎親密無間的擠在一起，雖有厭惡，但是也可以接受。可對於自己想要碰觸的，卻不敢多邁出這半步。
“檸檬茶。”柳妍在空中遙遙的指了一下，“就這些。”
“那就兩個雞腿飯，一杯檸檬茶，一杯可樂，一個蔬菜沙拉，嗯……先就這麼多吧。”陳默轉過頭問柳妍，“可以嗎？”
“嗯嗯。”連連點頭，心中不禁暗爽了一下，蔬菜沙拉的沙拉醬據說熱量奇高，所以每一次和鍾婷來她都不準自己點，雖然只是一份蔬菜沙拉，卻還是讓柳妍小小的雀躍了一下。
“喂，你去哪？”柳妍剛要一屁股坐在鍾婷她倆平時坐的座位上就被陳默叫住了。
“等着吃飯啊？”納悶的看了看座椅，奇怪，有什麼不對么。
“去二樓。”指了指角落邊一個不起眼到柳妍以前都沒有注意的樓梯。
“這裏有二樓的嗎？”探頭看過去，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過。
“二樓才是精髓所在。”聽到柳妍竟然不知道這裏還有二樓，剛才世界第一雞腿飯的故弄玄虛這會兒又死灰復燃，擺出一副誇張的這你都不知道的得意，把柳妍帶到二樓來。
“這裏居然……”柳妍剛還覺得陳默的炫耀有些孩子氣，誰知道才看到二樓的樣子，就馬上想要同樣的向鍾婷顯擺一番。
還是墨綠色的，地板，圍牆，都是墨綠色的。樓上是隔開的若干個小單間，半封閉的，用手指粗細的小竹簾隱隱約約的遮着。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沖不破濃重的墨色。每個小隔間外都有一盞壁燈，像是銅製的底座，很普通的柔光燈泡，久也不用的關係吧，落了薄薄的灰，看起來讓人覺得懶懶的。
“怎麼樣？”陳默選了個不靠窗的小隔間，幫柳妍輕打起竹簾。柳妍低了頭走進去，餘光見到陳默放下了手，好似會落在她的肩上，她頓了一下，卻並沒有落上去。
桌椅都是木質的，簡單的式樣，只是在桌上鋪着紅黑小格子的桌布。柳妍見陳默站在靠外的一邊不再動，自己就轉到裏面去了。桌上除了陳默口中的木條桶，還有一個錫的花瓶，單插了朵暗紅的花，並不是玫瑰。柳妍開始還以為是假的，摸上去才發現竟然是真的，小心翼翼的縮回手，唯恐碰落了一片葉瓣。
“喜歡么？”陳默問，在這樣的環境聽到他的聲音，像是從舊時候收音機里傳出來的似的，被聲音撫摸着一樣。
“喜歡。”柳妍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鍾婷這個地方，等她什麼時候又有了新男友，一定要偷偷的告訴他帶着她來。這樣的地方，很適合戀人，就像她和陳默？
“原來你有變色龍的本事。”陳默把桌子上的小木桶拿起來，放在耳邊輕輕的搖，嘩啦，嘩啦。
“什麼？”柳妍的手偷偷的桌下玩着桌布，對摺再對摺。
“你要是再不說話，就要變成墨綠色融在牆壁里了，一會不會吃着吃着我就看不見你了吧。”陳默拿着從木桶里掉出來的小木簽看了看就塞了回去，並沒有告訴柳妍他的是什麼，也許並不是好的。
“我常和鍾婷來這裏吃，始終不知道還有二樓的。”柳妍接過陳默遞過來的小木桶，她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猛搖，只是輕輕的晃。
“還好是我第一個帶你來。”陳默說。
“嗯。”柳妍並沒有問為什麼，她剋制着自己問陳默問題，因為她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小桶里一隻簽探出頭來，柳妍用手指尖輕輕的將它拉出來，是個凶。陳默湊過來看，不說話，只是笑。
“我剛才遇到黎小雅。”把木桶放回到花瓶旁邊，雖然只是個玩具，可抽出不好的，也總是心裏會疙瘩一下。
“哦？”陳默把兩手交疊着放在桌上，纖細而漂亮，卻有些瘦，指骨分明。
“她告訴我你在等我。”
“她對你倒是挺有興趣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但說了出來就還是讓他聽到了。
“也不一定。”兩個都不說話，柳妍偷眼看了看陳默，他的神情好像並不覺得這樣的無聲有如何的彆扭，可她卻有點局促不安，還好他們的雞腿飯已經端了上來。
“我終於知道這家的裝潢為什麼要這麼暗了。”柳妍深深的嗅了一下，聞了滿滿的香暖，馬上挖了一大口到嘴裏，臉上就露出了滿足的幸福模樣。
“為什麼？”陳默卻先喝了一口可樂。
“因為這種顏色才可以烘托出雞腿飯的金光耀眼。”兩大口下肚，柳妍鬆了一口氣，好像先滿足了胃，才要開始考慮滿足味蕾。她的飯量並不大，但也不是貓食那樣的小。她和鍾婷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公開而堅定的否認自己是什麼淑女之類的鬼東西。
“看來你真的挺愛吃的，帶你來吃就對了。”兩個人的吃相比較起來，反倒是陳默要優雅的多。
“你這種鸕鶿的吃法被鍾婷看到一定給你白眼看。”又叉了沙拉到嘴裏，老天，好香的沙拉醬。
“什麼叫鸕鶿的吃法？”
“就是被勒着脖子的大水鳥啊。”柳妍塞了一嘴的飯，為了笑不露齒，把眼睛眯的好小，卻是彎彎的，新月一樣。
“切，倒是你，怎麼餓鬼投胎似的。”雖然嘴硬，但馬上就吃的大口起來，被勒了脖子的水鳥？她怎麼想到的。
“食物是人類智慧最完美的體現，不懂得欣賞食物的人，生活樂趣都會暴減。”喝了口檸檬茶，柳妍一本正經的說。
“我很懂得欣賞啊。”又填了一口到嘴裏，示威一樣。
柳妍做了一個等一下的手勢，稍微坐正身子，腰桿打打直，用湯匙依着盤子邊小小的舀了幾粒米上來，微張了嘴，淺淺的遞送進口裏，馬上抿了嘴，細細的咀嚼起來。陳默呆看着，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幾粒米飯被柳妍嚼了良久，吞咽的時候嘴裏幾乎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拿起杯子，小啜了一口檸檬茶，其實只是稍稍的沾了沾嘴唇。她笑盈盈的，脈脈含情的看着陳默，把陳默看得有點莫名其妙。
“喂！”這女人不是鬼上身了吧。
“要是這種吃法叫做欣賞食物的話，廚師是會哭的。”狠獃獃的馬上又咬了一大口雞肉，吃的暢快淋漓。
陳默好笑的看着她，他平時看慣了“貓”吃飯，以為女生大概都是那個樣子，只不過此時他倒是覺得鯨吞着的柳妍更加可愛。
“我有禮物要送你。”跟着柳妍的速度大口的咬着雞腿。
“什麼？”柳妍伸出左手來。
“吃飯的時候不能看，你那麼油。”柳妍翻來倒去的看了好幾遍自己的左手，掌心向著陳默舉着，別說她並沒有用左手吃飯，就算用了，她又不是抓着吃的，哪裏會有油？
“呼出的氣都有油。”柳妍氣哼哼的看着一臉壞笑的陳默，他絕對是故意的。
“不準備現在給我幹嘛還要告訴我？”瞪了陳默一眼又回去繼續跟那些雞腿飯奮戰。
“饞着你唄。”
“切，不稀罕。”
“好。”
“透露一下，是什麼？”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有人不喜歡，我就不送嘍。”
兩個一句一句的鬥嘴，好像一下子熟絡起來，而讓柳妍苦惱了一上午的反問，陳默好像是忘記了，並沒有提起。
“拿去。”扁扁平平的一個東西放在柳妍的掌心，實在是怕了她小媳婦一樣哀怨的眼神。
“是什麼？”嘴裏說著，手卻已經先撕開了包裝紙，竟然是本童話畫冊，柳妍看了看，居然還是注音版。
“你要麼是約錯了人，要麼是給錯了禮物。”柳妍不明所以的反覆看着這本注音版的童話畫冊。
“都不是。”伸出根手指晃了晃，只是喝可樂。雞腿還剩大半，陳默卻已經吃飽了。
“約錯了時間？你想約我在……1995年？”柳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天才果然是孤獨的。”陳默裝模作樣的作仰天長嘆狀，伸手向柳妍要來畫冊，只翻了兩頁，就又遞還給柳妍。
“灰姑娘？看這個？”柳妍話一出口就想起陳默曾經這麼叫過自己，抿了嘴笑，臉頰微紅。
“嗯。”探着身，閃亮着雙眸，一臉的期待。柳妍看了一眼陳默，竟然有些慌亂，又低下頭去翻畫冊。
很正常的故事，和自己平時聽到的一樣，沒有什麼特別。柳野一頁頁的翻看，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那本童話書。那本童話書里，青蛙王子並不是被公主吻了才被解開魔法顯出原形的，而是被小公子拎了後腿甩在牆上后才砰的一陣煙霧過後變成了王子，所以自己當時怎麼也看不明白為什麼公主和王子還會在一起，在被她丟向牆之後？
那本童話書也有灰姑娘，可惜和後來自己看的畫冊有些出入，因為那本書里王子拿了水晶鞋來到灰姑娘的家裏，水晶鞋當然會被繼母拿去給了可惡的姐姐穿，兩個姐姐分別削掉了腳趾和腳跟才穿進了鞋子。可惜當這兩個冒牌的分別穿着鞋子走出來時，王子竟然傻乎乎的就把這個女人接回宮殿去，如果不是半路遇到一隻鳥唱着“她的鞋子裏有血，她不是王子的新娘”王子就會娶到一個沒有腳趾或者沒有腳跟的女人了。這樣的傻王子怎麼能配得上灰姑娘呢，柳妍曾經堅信那是本惡魔改寫的童話書，可惜長大后不幸發現自己看的那本才是更接近原著，最令她抓狂的是，灰姑娘的原著里好像連水晶鞋都沒有，王子拿來的，居然是只木鞋？
還好陳默送她的這本，只保留了最夢幻美好的部分。
一頁兩頁的慢慢看着，柳妍綁了很高的馬尾，有些細碎的頭髮軟軟的垂在她的脖子上，像柔軟的絨毛。她的鼻子有些微的翹，正面倒看不出來，只是在側面看的時候才會發現，好似鼻子偷偷搞出來的一點小小的俏皮。柳妍專心看着畫冊，沒有發現陳默的目光一直纏繞在她的身上。
“看到沒？”陳默問，嗓音有些沙啞。
“什麼？”柳妍抬了頭，眸子裏罩着朦朧的霧。
“圖啊？”陳默站過來到柳妍的旁邊，低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畫冊。柳妍怔怔的捧着畫冊給陳默看，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溫暖的，他們竟會如此的近。
“這個。”伸手翻了一頁，陳默點了圖冊等待着柳妍的反應。
“啊……”低低的驚嘆出聲。
“很像吧。”洋洋得意的坐回去。柳妍只是點頭，用指尖摩挲着那張圖片。紙張有些粗糙，滑過手指，感覺皺皺的，好像對她的眷戀，依依不捨。
圖片上有個金燦燦的盤子，盤子的上面，是一隻泛着淡淡幽藍的水晶鞋。柳妍的手指沿着鞋子的邊緣，一遍一遍，慢慢的畫過去。
圖片上的鞋子，竟然和她淡藍色的拖鞋好像，那麼像，一看見這個，就會想到那個。那隻拖鞋，會讓柳妍想到她和陳默初遇的那個落雨的午後。
“沒想到，這世界上真有穿着拖鞋的灰姑娘。”柳妍依着聲音抬起頭來，對上的那雙眸子，有濃的化不開的痴迷。這是真的么？還是因為自己用同樣濃烈的眼神看着他，所以才覺得他也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