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晚上姑姑打來電話,告訴她房子已經有人在問了,價格還不錯,安瀾應了一聲。

說到最後,姑姑有些擔心地問道,“安瀾啊,以前姑姑一直覺得你人緣不好,可是……現在姑姑發現你……”

安瀾聽她結結巴巴的,問道:“姑姑,你覺得我腳踏兩條船嗎?”

“安瀾啊,做人不能貪。”姑姑嚴肅地說。

“我剛分手。”

“什麼?分手?”姑姑那邊又着急了,“安瀾啊,你要快點定下來啊,兩個都挺好的,你現在男朋友是遠航吧,這孩子挺好。不過成渝也不錯,做事細心有分寸。”

姑姑是怕她去糟蹋劉冕吧,安瀾應了一聲,“嗯,我再試試,不行我去相親。”

姑姑的電話剛掛,何適又打來電話,一副悲傷的樣子,“安老師,你們現在真的分手了啊?”

“嗯。”

“是不是你覺得黎大叔比我叔叔好?“

“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問這個問題?“

“我叔叔很難過,昨天晚上他還哭了。”何適小心翼翼道:“叔叔其實把婚房都準備好了,那個房子我去過一次,那裏裝修得很漂亮,連嬰兒房都準備好了。”

安瀾抿唇不語。

“安老師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去你家吃飯,就我一個。”

“隨時歡迎。”

心裏的石頭落下了不少,意識也清明了許多。安瀾回絕了很多家長的請求,並沒有辦輔導班,整個人輕鬆多了。

休業儀式之後的三天,姑姑給安瀾打來電話,房子已經賣了,並讓她拿賣房的錢去還給成渝。

“安瀾啊,雖然你不是你爸親生的,可你爸打心眼裏疼你。你去W市讀大學之後,他托我給你零花錢,還讓以我的名義給……你爸老實巴交的不說話,可是在你高考成績出來之後,他開心得要命,到處說自己的閨女兒出息。你跟你媽媽像,長得清秀好看,在大城市裏也是不差的,性子又好,別覺得自己配不起人家,有錢人並不一定都是配得起我們家安瀾的……”

提起父親,安瀾有些想哭。

“如果可以,早點把婚事定下來。姑姑老了,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怎麼想的,女孩子還是早結婚早穩定的好,有人疼。”

“是。”安瀾突然想起來,“對了,姑姑,那些人呢,有沒有回來騷擾?”

“這倒沒有,也不知道他們被送到哪兒去。不過你放心,那個女人很有本事,去哪兒都吃的香。”

姑姑很快地把賣房的錢給打過來了。安瀾有點犯難,這筆錢到底怎麼還給黎成渝好呢?直接轉賬又不知道他的賬號,而且就算就這麼轉過去,也不夠誠意。

那幾天他幫了不少忙,好歹也要上個門,送點禮,好好道謝才是。

安瀾想來想去,先給黎成渝打了一個電話,都下午時分了,他似乎還在睡,過了許久才接,“喂”了一聲,聲音模糊不清。

“剛睡醒?成渝,有一筆錢要還給你,你人在哪兒?”

“我在醫院。”他輕咳了幾聲,“過幾天還我也可以,不着急的。”

“在醫院?你生病了?”安瀾略微緊張道,“嚴重不?”

“你要不要來看我?我在市一醫……”話才說一半,又劇烈地咳嗽起來,“305,如果不方便……咳咳……”

“好,我現在過去。”安瀾換衣服下了樓,本來想買一些營養品,又覺得不實用,他不缺這些。現在差不多到吃晚餐的時間了,於是到附近的一家粥店買了碗粥,一點清淡的菜。

還沒走進病房,安瀾就聽到病房裏的黎成渝咳嗽不止。她把門推開了一條縫,看了看,就他一個人,輕輕地敲了下門,咳嗽聲戛然而止,黎成渝皺着眉頭硬是忍着,臉憋得通紅,看起來有些難受。他憔悴了不少,臉色也不大好看,抿了絲笑意,“來了。”

安瀾還沒有走近,黎成渝指了指她身後,“那個凳子上有一次性口罩,你戴一個。”

安瀾隨手抓了一個,卻沒有帶,笑笑,“我抵抗力好,你這是感冒了?”

他還來不及說話,從旁邊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嗯,重感冒引起的肺炎。”

肺炎?蠻嚴重的,安瀾坐下來,“病了多久了?”

“半個月了吧。”他打了個噴嚏,“剛開始我還不當回事,呵,現在住院了。他們都笑話我,大熱天的感冒,還重感冒。”

安瀾一想,半個月時間,可不就是她爸爸的葬禮之後么,記憶中他身體很好,從來不生病,安瀾心裏有些歉意,一定是那段時間每天熬夜,長時間沒休息好才引起的吧。

安瀾:“吃過了嗎?我給你帶了粥,我家門口那家味道還不錯,就順便就帶了一些來。”

“好,我正好有些餓了。”黎成渝笑了笑,眼中有些喜色,安瀾將粥和小菜都拿出來擺好,她看着黎成渝吃一口就要放下找紙巾擦擦鼻子,“我喂你吧。”

話剛出口,兩人都有些微怔。安瀾覺得尷尬,還是將粥端了起來,一勺一勺地喂黎成渝,心裏不住地暗示,他為自己做了那麼多,自己做這麼一件小事,並不為難。

一碗粥吃了二十幾分鐘,黎成渝額頭上沁出了密密的汗。安瀾想拿張紙巾給他,剛想打開包,聽到門口有一名婦人的聲音傳來,“成渝,好些了沒有?咦,這位是……”

安瀾的手輕顫,心底升起一抹恐慌,只聽黎成渝咳了兩聲,“媽,這位是我朋友,安瀾。”

安瀾站了起來,有些拘謹,臉部表情也顯得僵硬,她禮貌地打了一聲招呼,“伯母,您好。”

黎成渝的媽媽長得很漂亮,保養得也很好,看上去有幾分嚴厲,不怒自威,安瀾有些發怵。黎母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安瀾,隨即溫和地笑了笑,“安小姐,你好。”

安瀾遲疑了一下,恍惚方才見到的威嚴都是假象,禮貌道:“既然伯母來了,那我先走了,再見。”

黎母一隻手提着個保溫瓶,另外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住,“再坐會兒吧,成渝既然吃過了,我這裏有些好吃的給你嘗嘗。”

“對,我媽媽做的東西挺好吃的,你嘗嘗。”黎成渝接過話去,又咳了幾聲。

“不用客氣的。”趁着這個空檔,黎母已經倒了大半碗的鴿子湯出來,遞給安瀾,“成渝這幾天都沒有什麼胃口吃飯,所以我今天專門做了鴿子湯,慢火燉了一天呢,很香的。不過看來,他剛才似乎吃了很多。”

安瀾見推辭不過,小心地接了過來,“謝謝伯母。”

安瀾低着頭,只覺得兩道視線都落在她的身上,抿了一口湯,又夾了一隻鴿子腿慢慢吃着,鴿子肉被燉得糜爛,不知道是放了什麼作料,特別香。

“好不好吃?”

“真好吃。”安瀾由衷讚歎,大膽地問了一句,“伯母,這個怎麼做的?”

黎母聽了似是很開心,“這個鴿子啊,是要先放在開水裏煮一下,去腥味血水,還要把這個頭啊腳的去掉……”

安瀾一邊吃一邊記,“原來燉盅還這麼有講究。”

黎母笑眯眯道,“炒菜什麼的我可不會,燉湯我在行,當初為了燉出好吃的東西,我可是看了不少的書。”

安瀾對吃也挺講究,跟黎母倒是探討了不少做吃的秘訣,兩人一邊吃一邊說,一碗鴿子肉吃了許久。回頭看黎成渝的時候,發現他歪着臉已經睡著了,因為她坐得近,順手替他將被子拉上了一些,然後對着黎母輕聲道:“伯母,我明天做點瓊花給他吃,我上次從老家回來帶了許多瓊花回來,這個對潤肺止咳挺好的。”

“真的嗎?”黎母高興道:“那可就謝謝你了,他這些天打了不少水,都沒有什麼效果,這瓊花我聽過,可是沒見過。”

“伯母真客氣,我剛才還吃了你一碗鴿子肉呢。”

說著兩個都哈哈笑了起來。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黎母也不留。安瀾從醫院裏出來,吐了一口濁氣,幾年前最害怕見到的人,似乎也不過如此。

瓊花,安瀾以前吃過幾次,用冰糖一起清燉了,味道淡雅,潤肺解毒。上次從老家回來的時候,姑姑摘了一袋讓她帶回來,儲存在冰箱裏,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瓊花瓣大厚實,柔潤瑩澤,浮在水面上煞是好看。安瀾多做了一些放到保溫瓶里給黎成渝送去。

湊巧黎母也在,安瀾分了一點讓她嘗嘗。汁水粘稠,似蜂蜜一般,黎母大讚味道不錯。再轉頭看黎成渝,一大碗已經喝得乾淨,他看着她們驚訝的樣子,笑了一聲,“我很渴,再給我倒點。”

安瀾將保溫瓶里最後的一點都給倒給他,看着黎成渝喝了之後滿足地舔了舔有些乾涸的唇,安瀾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輕輕地說:“喜歡就好。”

想着他那幾天勞心勞力,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如今他生了病,也想極力照顧一下,也少一些歉疚。

黎母很喜歡跟安瀾說話,得知安瀾是個中學數學教師,眼睛頓時一亮,“當老師好,當老師好。”安瀾望着黎母嘴邊噙着的那一抹笑意,臉上禁不住地有些尷尬,略帶了幾分羞惱之色,想着成渝那天說的話,乾笑了一下。就在這時黎成渝啞啞地開了口,“安瀾,明天可以再給我做一點嗎?挺好吃的。”

黎母笑了起來,“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

安瀾遲疑了一下,明天約了同事出遊,可是聽到他不住的咳嗽,不忍拒絕,答應明天再送來。

第二天,安瀾仍舊做了瓊花給黎成渝送過去。黎成渝咳嗽不那麼厲害,只是偶爾才咳了兩聲,看起來精神很好,說是今天就要回家。

“還是再多住一天吧。”安瀾勸道。

“住這裏真的挺無聊的,什麼事都不能做。”黎成渝看了一眼安瀾,“什麼都不能吃,嘴巴里都淡出個鳥來了……”

安瀾聽着這句粗魯的話來“噗”地笑了一聲,“我下午再過來,給你做點兒淡蝦皮,稍微炒炒味道就好。”

黎成渝在安瀾的眼中總是成熟穩重,可現在他只是一個生病的孩子,他也可以很脆弱,需要別人的照顧。回去之後她一邊燉粥,一邊炒着剛買回來的蝦皮,調料放得很少,嘗了嘗味道很好。帶到醫院給黎成渝,他吃得很歡,胃口好,埋頭將蝦皮吃了個乾淨。

黎成渝很快出院了,安瀾細心地替他收拾了東西。

“成渝,跟我回家去。你照顧不了自己。”黎母拽着他的手臂,關切地要求。

“不了。”

“你又倔什麼,我不逼你去相親就是,跟我回去,大熱天的把自己弄成這樣也真夠蠢的。”

“媽,噓,輕點兒……”

安瀾也是一頓,唇邊抿了幾分笑,看了看四周,“沒有什麼落下的吧?”

“沒有了,我來。”黎成渝從安瀾的手中接過行李,這幾天安瀾每天都來陪他,可是出院之後呢,她就不會來找他了吧?

“安瀾,天色還早,到我家坐坐?”黎母見安瀾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補充道,“等會遲了我送你回去。”

安瀾“啊”了一聲,不知道怎麼回答,心裏只覺得這樣去會不會太唐突。

“還有事?”

“沒有。”安瀾搖了搖頭。

“那就一起去吧,我養了一株吊蘭,你過來看看。”黎母盛情邀請。

“好。”

三人下了樓,成渝替她開了後座的車門,安瀾說了一聲謝謝坐了進去。她本以為黎成渝會坐在副駕駛上,卻見他往後繞了半圈,坐在了她旁邊。黎母只當沒有看到,發動車子,快速地往前開。

前面有紅燈,車子緩緩停下,就在這個時候,安瀾覺得自己的肩膀突然一沉,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黎成渝的整個腦袋都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緊閉,似乎是已經睡過去了。安瀾微微瞥了他一眼,想叫醒他,看他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忍,身體動了動,把他的身體滑下來一點,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手中的抱枕上。

這樣的動作做得很是自然,做完之後安瀾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微微有些出神。很久之前,他帶着她去郊遊,累了,就這樣靠在她的懷裏睡覺,他跟她說,這樣睡得很舒服,他喜歡她身上淡淡的體香。

她輕輕地抱着他的頭,思想卻飄忽得有些遠了。

“安瀾。”黎母突然喚了她一聲。

“嗯?”

“你們認識多久了?”

“七八年了吧。”安瀾說實話,“我曾在曉若家做家教。”

“哦……”黎母應了一聲,先是有些錯愕,隨即臉色慢慢平穩下來,似乎是突然什麼都明白了,“怪不得這個小子神神秘秘的,讓他相親他就跟我生氣。有一段時間還跟我說要結婚了……”

“伯母,您誤會了。”安瀾忙接口道。

“哦。”

安瀾有些無奈,黎母就這麼“哦”了一聲,讓她連解釋都免了。見黎母似乎也沒有再跟她說話的意思,安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放鬆了自己,將整個身子往後靠去。

黎家有些遠,略為偏僻,車駛入一條小路,安瀾安靜地看着窗外,突然遠處一片紫色映入眼瞼,幾乎抑制不住讚歎道,“好美。”

這裏遠離了城市,空氣十分好,天空藍得明澈通透,太陽下的薰衣草花田十分夢幻,氤氳浪漫。

黎母笑道,“這附近種了許多花,鬱金香,玫瑰什麼。有些花農為了配色,還伴種一些罌粟,水紅色的特妖嬈特漂亮。”

逐漸地前面出現了一座豪華氣派的大房子,安瀾還來不及看清外形,自動監控門已經開啟,車快速地駛入大門。車一停,黎成渝慢悠悠地從安瀾的懷裏爬了起來,打了個呵欠,下車替她開了門。

房間內很大,佈置得高雅時尚,不如一般大宅子裏那般森冷,擺着許多時下流行的玩具,顯得十分的溫馨。沙發上一堆QQ表情的狐狸造型,樣子滑稽可愛。黎母端幾杯果汁來,三杯都是不同顏色不同口味,杯子裏插上漂亮的吸管,杯口還放了一片檸檬。

黎成渝輕笑出聲,對着安瀾道,“我媽就是窮講究。”

黎母瞪了他一眼,“那你別喝。”

安瀾說了一聲謝謝,接了一杯笑道:“這樣漂亮精緻、味道又好的飲料,普通的冷飲店都可以賣到二三十塊。”

“還是安瀾有眼光。”黎母十分開心,安排黎成渝休息,她則帶着安瀾去游泳了。

後花園就有一個游泳池,不算很大,池水清澈,黎母遞給安瀾一套泳衣,“這裏每天都有人過來清理的,很乾凈。旁邊有個試衣間,去換衣服。”

安瀾進了試衣間,盯着手中捏着的兩塊“破布”,比基尼……價格不菲,可是這種東西怎麼讓她穿在身上?

“安瀾,換好了沒有,快點兒出來。”黎母已經在外邊喊了,安瀾閉了閉眼睛,換了衣服,用浴巾把自己裹得緊緊地才出去。黎母招呼着她入水,見她還猶豫着捂着自己的胸口,輕咳一聲,“女孩子嘛,年輕有資本的,就展示出來,這叫做性感,別太保守,快點下來。”

安瀾閉了閉眼睛,一狠心脫去外邊的浴巾,滑入水裏。安瀾確實不會游泳,黎母從角落裏拉出一個小鴨子游泳圈,慢慢地教她。

兩個人都游累了,爬出來坐在遮陽傘下聊天。黎母講話很深奧,一句一句的都在理:“人的價值要牢牢握在自己手裏的,不要被人左右。這世界上有很多人被人利用了,自己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所以一個人必須明白自己的價值,並且良性利用。當別人要榨取你的價值,你要做的,就是用你認為合理的交換,也去謀取自己的利益。這才是社會。”

安瀾連連點頭,由衷地佩服。

“你讓人挺羨慕的,在學校當老師,至少環境比外面複雜的社會要好得多。”

“是啊,我很喜歡這份工作。”

夕陽逐漸落山,這裏涼風徐徐,吹在身上有着說不出的愜意。

黎母突然問了一句,“你們以前怎麼分得手?”

安瀾撩開自己臉上的頭髮,瞬間有些錯愕,“伯母?”

“我看得出來。”黎母噙着笑,“不過你可以不說,我也不會為難你的。”

黎母嘆了一口氣,“你這樣子,太怯懦了。”

安瀾垂着頭。

“安瀾,這樣不好,你不能因為你的家庭而自卑,這樣不好,沒有什麼可怕的。”

“其實我也怕過,當年成渝他爸爸離開之後,我很害怕,無憂無慮過了那麼多年,突然頂樑柱就塌了,我晚上都睡不着,心裏想,成渝還這麼小,公司才剛上軌道,以後怎麼辦?可是還得繼續走下去啊,我嘗試改變自己,讓自己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子變成一個強勢的女人,讓人敬我怕我,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甚至改變別人的命運。雖然這一路過得坎坷,我總算堅持走下來了,也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安瀾,我膽小,卻從來不怯弱。”

安瀾恍惚間明白了些什麼。

“走吧,去吃飯。”黎母挽着她的手回去,“別想了,過去的都過去了,自信心這種東西總會來的。話又說回來,若是那個時候見到你,不知道我會說出什麼話來,那時候是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呢……”

兩人回到客廳,黎成渝正在看電視,管事的李嫂做好了飯菜,三人都覺得餓了,立即上了桌。

黎成渝坐在安瀾的對面,安瀾總覺得他在偷偷看她,讓她很不自在,似乎她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又似乎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一頓飯吃得安瀾的心亂蹦。飯後,黎母本來要送她回去,黎成渝馬上接了過去,“我來吧,現在精神很好,想出去轉轉。”

“也好,路上小心點,安瀾下次再來玩啊。”

安瀾坐上車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雖然黎母很好,跟她在一起還是蠻有壓力的,畢竟她是長輩,懼怕了多年的長輩。

“安瀾,我媽挺喜歡你的。”

“我也挺喜歡你媽媽”

“我也挺喜歡你。”

安瀾將頭轉到外面去,天色又黑了一些,“好好開車。”

車停在一個紅燈口,黎成渝按捺不住地問:“安瀾,你和他分手了?”

“……嗯。”

“挺好。”黎成渝輕笑一聲,深邃的眼眸中帶着一抹笑意。

安瀾下車的時候,黎成渝又叫住她,囁嚅了一聲,唇邊笑容緩緩展開,“你身材很好。”

安瀾呼吸一滯,隨即有些氣急敗壞,“你耍流氓!”

他居然偷窺?!安瀾轉身就走,手腕卻突然一緊,黎成渝追上來,將一個袋子放到她手裏,一本正經道,“別忘記這個。”

一個裝着比基尼的袋子,黎成渝的手並未放開,臉上含笑,“怎麼,不請我上去坐坐么?”

微風拂面,柔柔地吹入脖中,很是涼快。路燈突然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顯現出兩人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安瀾有些猶豫,雙手微握,指甲輕陷手心,斟酌詞句想要拒絕,“現在……”

“我有點口渴。”黎成渝抿抿唇,擦過她的身子往前走,“借杯水喝。”

這幾天她忙着照顧他,家裏沒收拾過,有些凌亂。一進屋,她就去燒了水,然後倒了些白開水給他,他不喜歡晚上喝茶,否則會睡不着。水還有些燙,就擺在茶几上,而她自己則躲進廚房裏洗碗。

黎成渝在沙發坐了一會,走進廚房,溫柔地說道:“安瀾,我們應該談談。”黎成渝等不下去,也不想再等,更何況此時的契機很好。

她心裏也是明白黎成渝要說的是什麼,手上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洗乾淨手跟他出去坐着。

“你覺得我們接下去怎麼發展比較好?”黎成渝開門見山,直視着她的眼睛,不允許她逃避。

安瀾看着他想了許久,有些不安,“我現在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我跟何遠航分手,原因是什麼,跟你無關。如今這樣我很放鬆,並不想再投入一場戀愛……”

“我不想聽這種話,我想聽重點。”黎成渝的面色微微下沉,忽略她的話語,“我就問你,喜歡不喜歡我?”

“……”

“我知道你喜歡我。”他捧着玻璃杯,狹長的眼中眯起得意,“你見到我仍然會緊張,我逗你的時候你的臉會紅,你還不敢與我對視,總是不自覺地撇過視線,你對我有沒有感覺我很清楚。”他又笑了起來,“你讓我傷心了那麼久,你過意得去嗎?”

對於感情,安瀾一直是被動的,此時她的回應是什麼,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黎成渝站了起來,站在她的面前,頭越來越低,靠得她越來越近,在她的頭偏向一邊的時候,又快又准地截住她柔軟的雙唇。

他並沒有深吻下去,在她反抗的瞬間放開了她的臉,輕輕地“嗯”了一聲,有些低啞,“安瀾,我們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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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我身體裏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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