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餘生都是你

第十七章 餘生都是你

他們終於破鏡重圓,並將用餘生陪在彼此身邊。

冬去春來,合歡花抽出嫩綠的新葉。

季節的更迭,恰如生命的榮枯,都是自然的循環。

經過三個月的安心靜養,景安言腹中的孩子一天天健康長大,而景昊天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醫生除了用強效的止痛藥為他減緩劇痛,別無他法。但他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很充實。

他很少待在家裏養病,每天都去公司,聽景漠宇向他彙報項目的進展,和景天公司日漸增長的財務數據。閑來無事時,他還會給老朋友們打電話告訴他們,他的孫子長得多健康。

有時,他也喜歡陪景安言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不厭其煩地問着他的寶貝孫子:“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出來?爺爺可急着給你擺滿月酒,收點份子錢呢!”

景安言笑着說:“為什麼要等滿月?現在寶寶三個多月了,醫生說胎兒很穩定,我們也可以擺酒席慶祝一下,叫叔叔伯伯們都來熱鬧一下。”

景昊天雙眼一亮,說了聲:“對呀!”說完,他迫不及待地去打電話給所有的朋友。

喜宴上,景昊天見到了許多很久不見的老朋友,高興地跟一群曾同生共死的兄弟頻頻舉杯,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醫生千叮萬囑讓他切忌飲酒,景安言本想勸阻他,景漠宇攔住她:“讓他喝吧,他能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她輕輕地撫着微脹的小腹,坐了回去。人從生命初始便註定了會有終結,短暫的幾十年經歷了紅塵的悲喜愛恨,追求的從不是生命的無止無盡,而是心中的一份滿足。爸爸這一生還能經歷幾次這樣的心滿意足、這樣的開懷暢飲?她又何必掃了他的興緻。

景昊天的身體畢竟不行了,才喝了幾杯,就有點撐不住了,把景漠宇叫過去幫他助陣。後來,景漠宇也有些醉了,醉得眼神飄忽不定,不時落在她休息的位置,嘴角展露一絲笑意。再後來,那些花甲老人醉得一塌糊塗,抱在一起又談起四十年前的風起雲湧,感傷時光的蹉跎,景昊天的眼中也多了幾分感慨。

熱鬧的宴會結束后,景家又恢復了平靜,可景安言的心裏始終無法真正地平靜。一來爸爸的身體每況愈下,二來,宴會上突然出現的文哲磊讓她總有種隱隱的不安。他昏迷時,她總希望他能早點醒過來,可現如今他真的醒了,她又害怕他會對景家做點什麼。

然而,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文哲磊一次都沒有出現,她也沒有聽到過關於他的消息。他好像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又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有一次她忍不住問景漠宇:“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把文哲磊怎麼樣了?為什麼他好像突然消失了?”

景漠宇抿了口紅茶,隔着裊裊霧氣瞥了她一眼:“怎麼?想見他?”

她馬上賠了笑臉:“沒有,我只是擔心他對你和爸爸不利。”

他笑着點點頭:“言言,你有空還是多擔心一下你自己,你看看你這幾天又沒吃什麼東西,整個人瘦了一圈。”

“我哪裏瘦了,這不是又胖了一圈嗎?”

她看出景漠宇在有意迴避,也不好再多問,而就在她以為文哲磊已經徹底消失的時候,他忽然又出現了。

那天,景漠宇去見了個客戶,臨走時交代她沒事不要亂走,好好在家靜養。可爸爸不知怎麼了,一向不重視儀錶的他忽然翻起柜子,把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來,不是嫌這件衣服顏色太深,就是嫌那件衣服款式過時,非要出門去買衣服。

她問他:到底想要什麼樣的衣服?

他告訴她:“我想買一套白色的西裝,你媽媽說我穿白色的西裝最帥氣了。”

她這才想起小時候看過他們的結婚照,照片上的爸爸穿着白色的西裝,的確很帥。

她強忍着鼻子裏的酸意,對他笑了笑:“好,我陪你去買,買一件穿起來最帥的。”

他們在商場裏逛了很久,她終於給爸爸選了一套最合身的西裝,回家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夕陽映得半邊天都紅透了。

無人的盤山路上,一輛車停在路邊,距離車子不遠處,一抹似曾相識的人影掠過,她急忙喊住才叔:“才叔,停一下車。”

才叔將車停在路邊,景安言推門下車,在夕陽下看清了文哲磊的樣子。他的臉色很白,雖然比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多了幾分血色,可依然還有些病態。他也還是那麼瘦,依舊穿着初見時儒雅的白衫,看起來卻不再是風度翩翩,只有一種單薄的蒼涼感。

他的全身上下,唯一有點溫度的,就是他那雙看着她的眼睛。

“你還好嗎?”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他們之間還能說些什麼。

“還好,你呢?心臟功能恢復了嗎?”他笑了笑,目光掃過她的小腹,語氣一如初見時的沉穩。

“嗯。”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道了句“珍重”,便走向他的車,好像他與她已不再有任何瓜葛,更沒有什麼前仇舊恨。

“文哲磊……”她向前追了一步,見他站在原地,也停住腳步,“我爸爸老了,不管……”

“你不用說了。”他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放心,我答應過你老公,我們兩家的賬,我和他會慢慢算,不會牽扯其他人。”

她還想再問什麼,才叔已經認出了文哲磊,警覺地下車,快步走過來:“小姐?”

“沒事。”見文哲磊上了車,她也跟着才叔離開,冷清的盤山路上,他們錯身而過。

景安言知道,她與文哲磊再也不會有交集。因為她了解景漠宇,他既然承擔了,就一定會把一切都處理好,不會讓她的生活再被打擾。

初夏時節,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黃了。

景安言和景漠宇推着爸爸的輪椅,站在開滿了野菊花的墓碑前,墓碑上的媽媽還是那麼美麗。

景昊天從輪椅上硬撐着站了起來,她想去扶他,景漠宇卻拉住了她的手。

景昊天虛弱的身體被拐杖支撐着走到墓碑前,乾枯的手放在墓碑上,嘴角泛起笑意,那是景安言在他臉上難得一見的愉悅釋然的笑。今天,好像有意要讓媽媽看見意氣風發的他,他穿上了那件嶄新的白色西裝,頭髮染得黝黑。

她還記得,小時候,爸爸帶她來看媽媽時,不止一次地告訴她:“你媽媽最愛來這個地方,我答應過她,等我做完了該做的事情,我一定每天陪着她看這裏的日出、日落。沒有算計,遠離過往,只有我們兩個人,安安靜靜……可是,那時候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你和漠宇還小,我不放心……”

而現在,他的笑容告訴她——她和景漠宇終於可以讓他放心了。

在墓碑前站了很久,他才戀戀不捨地坐回輪椅上。

“爸,你也累了,我們回去吧。”景安言說。

他搖搖頭,說:“言言、漠宇,我知道你們根本不在乎我的財產將來留給誰,但我還是在陳律師那裏立了遺囑,我決定把景天留給漠宇,我的房產、股票和現金都留給言言。”

說著,他從輪椅的靠背拿出一份文件交給他們,上面經過估價的房產和資產讓她不禁瞠目結舌:“怎麼會有這麼多?”

“爸爸折騰了大半輩子,當然攢了些老本。”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早知道他手中握着這麼多的資金,景天公司在她管理時也不會舉步維艱,最後走投無路到拍賣紅土山。

景昊天別有深意地看一眼景漠宇,笑了:“不丟個爛攤子給你,漠宇怎麼會早點回來。”

她總算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為的就是她在走投無路時,只能靠景漠宇:“可是,你怎麼知道他會回來?”

“因為我了解他。就算你們分開了,你也始終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最惦念的人。”

景安言蹲在爸爸的面前,輕輕伏在他的腿上:“爸,謝謝你!”

“言言,爸爸能想辦法讓他娶了你兩次,可沒有第三次了,以後,爸爸不能再幫你。”

“你放心,不會再有第三次了!”景安言和景漠宇異口同聲地說道。

風卷着淡淡的菊花香吹拂而過,溫柔得像是媽媽的手,雖然她的記憶中沒有過媽媽的溫柔,但她相信,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溫暖、最柔軟的觸覺,會觸及人的心靈。

景漠宇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扣住,一如既往地堅定不移!

瑰麗的晚霞染紅了眼前的一片天空,紅得一片妖嬈。

她忽然想通了一個始終沒有答案的問題——什麼是愛情。

從小到大,她愛着景漠宇,如火焰般熱烈,轟轟烈烈,也痛徹心扉。她以為他也該回報她一份同樣的感情,才算是真正地愛她。

其實,婚姻中的愛,根本不需要山盟海誓,更不用生離死別的悲壯來演繹,它不過是一種平靜如水的生活。

婚姻中的愛,是你想要什麼東西,不用開口,只拿着雜誌的廣告頁多看幾眼,他就會馬上買給你,不論那是一枚鉑金的戒指,還是有創意的家居飾品,或者是一包看起來很好吃的巧克力,即使只是快遞公司送來的,即使連精美的包裝都沒有。

婚姻中的愛,是他每時每刻都想在你身邊,明明應該買第二天早上的機票返程,可他選擇了當晚十一點的航班,即使半夜兩點到家,把你吵得再也睡不着,他也絲毫不覺得愧疚。

婚姻中的愛,是他睡覺的時候,你像條八爪魚一樣把他摟得透不過氣,口水流到他的胸口,他也不會推開你,就為了讓你可以安睡到天明。

婚姻中的愛,是他三更半夜回家,發現一個男人坐在你的床上,他氣得毀了所有那個男人碰過的東西,唯獨你完好無損。

婚姻中的愛,是她已經自己求之不得,但其實早就擁有的東西。她曾把愛情想得太過風花雪月、太過纏綿悱惻,甚至差點親手將這份感情放棄。

所幸,兜兜轉轉兩年、24個月、116周、810天、19440小時、1166400分鐘、69984000秒,他們終於破鏡重圓,並將用餘生陪在彼此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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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緣淺,奈何情深(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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