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那些人,那些事
夜,正沉。
B市的冬夜,厚重的陰雲沉沉壓下,似乎在醞釀一場寒冷徹骨的大雪。
熟悉街景在眼前略過,很多景物沒有變,卻也有很多景物改變了。而葉正宸根本無心去觀賞家鄉的夜景,只皺着眉聽着電話里傳來的聲音,漫長的等待音過後,裏面第N次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他還要再撥,伍建帆打來電話,“到哪了?”
“快到朝陽門了。”
“好,我在老地方等你。”
葉正宸又問:“琛哥的電話怎麼打不通?他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啊,我以為他去機場接你了。”
“我一直聯繫不上他。”因為在日本不能隨便打電話,所以葉正宸沒有
提前聯繫鄭偉琛,告訴他自己要回國。他是下了飛機后才給他打電話,可他的手機始終沒人接聽。
伍建帆琢磨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麼,“哦!我知道了,他應該在他們家的天台,那地方的引風機噪音特別大,經常聽不見電話鈴聲。”
“天台?你說的哪個家?”
“藍籌名座的房子,就是毅明以前的房子。”
“哦!那我先去找他,晚點跟他一起過去。”
天不知何時下起了雪,晶瑩的雪花落在街上,轉眼便被踩成了泥濘,留給這個世界的只有冰冷。
葉正宸一路上都想不通,這麼大冷的天,鄭偉琛跑天台上去幹什麼?難道……看風景?!
直到他爬上天台,看見鄭偉琛坐在天台邊,一邊喝酒一邊看着遠處大廈上的LED廣告屏,他才明白了。
分明是寒冷徹骨的冬夜,對面的廣告屏上卻是美麗的三亞風情。
碧海藍天下,穿着潔白婚紗的新娘奔跑在金色的沙灘上,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從背後抱住她,深情地吻着她甜美的笑臉……
一枚鑽戒戴在她纖細的無名指上,她幸福地摟緊男人的脖頸,在他耳邊
呢喃:“我愛你!”
屏幕下方出現一行廣告詞:世界唯一的璀璨光輝,只屬於你!
而那個穿着婚紗,笑得一臉幸福甜蜜的美女,除了簡葇,不可能是任何人!
鄭偉琛把手中最後一瓶啤酒打開,仰頭喝了一大口,身上單薄的外衣鋪了一層薄雪,更為他陰鬱的背影多添了幾分悲涼。
葉正宸嘆了口氣,因為嘆氣聲太微弱,輕易就被轟隆的引風機聲掩蓋了,所以鄭偉琛沒聽見。
他走過一地亂七八糟的空啤酒瓶罐,走到鄭偉琛的身邊。
鄭偉琛終於感覺到有人,隨意瞥了他一眼,在看清了他的臉之後,他驚呆了幾秒鐘,隨即將手中喝了一半的啤酒砸向面前的葉正宸。
他本能地想要躲避,卻最終沒有動,讓啤酒罐砸在他胸口上。鄭偉琛使的力氣並不大,他還是感覺胸口有點悶疼。
“我以為你死了呢!”他低咒。
他笑着坐在鄭偉琛身邊,“有你這樣的兄弟,我哪捨得!”
“哪捨得?!你說走就走,去哪沒說,電話關機,信兒也沒有,要不是
你家老爺子說你經常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我早就去殮屍房認屍了!”
葉正宸拍拍他肩膀,撫慰了一下某人悲憤的情緒,“我也不想,我在那邊確實不方便跟你聯繫。”
“不方便?你到底去哪了?”
“……”
見他沉默,鄭偉琛也沒再多問。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他怎麼會不了解他的為人,如果不是確實為難,確實不方便,他絕對做不出這麼不長心的事。他不願意說,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怎麼說,葉正宸安然無恙回來了,沒有像噩夢中那樣全身是血,或者重病不治療,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對面的LED廣告屏上,又出現碧海藍天的風景,又出現簡葇甜蜜的笑臉,和那一句彷彿就回蕩在耳邊的呢喃,“我愛你……”
鄭偉琛想喝口啤酒壓下心裏沸騰的血液,卻發現剩下的半罐啤酒,現在正在葉正宸的衣服上……
“你媳婦終於嫁人了?”葉正宸問。
“嫁什麼人?這是拍廣告。”
“不是說她跟這個男模……”接收到一道陰冷的目光,葉正宸後面一半
的話又咽了回去,“我走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告訴我,你對她死心了,你打算娶上一個排的媳婦給我看看嗎?”
“沒遇上合適的。”
“噢?什麼樣算是合適?我幫你介紹幾個!”
鄭偉琛指了指對面的大屏幕,“就這樣的。”
葉正宸:“……”
對面電子大屏幕上的廣告又播了一遍,不得不說,穿着婚紗的簡葇真的很美,是那種讓人想要娶回家,好好珍惜的女人,只可惜……
“既然放不下,就跟她好好談談吧。如果她對你有感情,沒有什麼阻礙
是克服不了的,大不了帶着她私奔!如果她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你也像個男人一點,放下吧。”
鄭偉琛說:“你以為我不想談嗎?她根本不給我機會。我打她電話,她就換了手機,我去她家找她,她就乾脆搬了家,我去她的經紀公司找她,她躲進岳啟飛的辦公室不出來……”
“我幫你安排吧。”
“……”鄭偉琛猶豫了一下,“別太勉強她。”
“嗯,你放心。”說完,葉正宸給伍建帆打了個電話,“伍哥,你不
是認識天世傳媒的老闆嗎?幫我說一聲,就說我想約簡葇吃個飯,不管怎麼樣,她今晚必須參加。對,今晚……幾點都行,只要她能到。”
掛斷電話,他拍拍衣服上的薄雪,“走吧。伍哥等我們呢。我連中午飯還沒吃呢,快餓死了。”
“又沒吃飛機上的飯?口味還是這麼刁!”
“……”
“先去我家換件衣服吧。”
這一晚,鄭偉琛的心情特別好。因為葉正宸回來了,他們又可以開懷暢飲,也因為,他終於可以好好看她一眼。
就算她還會拒絕他,還會刺傷他,也沒有關係,能讓他好好看她一眼,面對着面,而不是隔着生硬的電視屏幕,不是看見她躺在別的男人懷裏,他就很滿足了!
一秒,一分,一小時,時間像個久病的老人步履蹣跚地前行,他的心跳
卻像個矯健的運動員,飛速地奔跑!
等到了十一點多,他的眼睛都快要把包房的門看穿了,伍建帆的手機終於響了。
他以為想見的人終於要來了,不自覺扯扯衣袖,扣上鬆開的袖口。
“什麼!她出車禍了?真的假的?在人民醫院?好,我知道了!”伍建
帆的電話還沒來得及掛斷,鄭偉琛已經拿了車鑰匙衝出了KTV的包房。
葉正宸緊接着追了出去,“你不能開車!”
……
最終,是葉正宸以平均八十邁的速度將車開到了醫院門外,雖然他也喝了酒,可是,他至少還是冷靜的,不像某人,連跑進醫院大門的腳步都是不穩的。
葉正宸剛停好車,做好了長期蹲守的準備,沒想到,剛跑進醫院的人又出來了,腳步沉穩了太多。
“她傷得嚴重嗎?”葉正宸下車問。
他搖頭,“醫生說只是外傷。”
“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
他繼續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她的性格,我明明知道,她不想做的事,是寧死都不會屈服的……”
他一腳踹在車身上,車子被他踢得不斷震顫,他又接着踢了一腳,又一腳。
根據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原理,他的腳應該傷得不輕。
葉正宸急忙攔住他,“算了,既然她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放下吧。”鄭偉琛靜默許久,“走吧,酒還沒喝完呢!”
那晚他們記不清喝了多少酒,總之,就是一直喝,醉的不省人事,含糊地說著,想吃一個雪糕。
這樣的鄭偉琛,真的讓他感覺特別陌生,他記憶中的鄭偉琛那麼冷靜,那麼驕傲,一個女人徹底毀了他……
站在窗邊,薄雪漸漸消融,葉正宸不禁想起了他和鄭偉琛年少的時光。
他早已不記得親哥哥的樣子,可在他的記憶中,鄭偉琛是非常清晰的。
似乎自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有一個朋友叫鄭偉琛。他們住在同一個大院裏,讀同一所幼稚園,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
他記得,有一次他爬樹失足掉下來,鄭偉琛第一個衝過來,結果被他砸傷了腿,瘸了半個月;他和人打架時,鄭偉琛也是第一個衝過來幫忙,架是打贏了,結果鄭偉琛回家挨了老爸的一頓鞭子,半個月不敢脫衣服;
還有一次,葉正宸不記得自己犯了什麼錯,只記得他一向嚴厲的父親很生氣,罰他在院子裏跑一百圈,漆黑的夜晚,他咬着牙一圈一圈的跑,忽然,他看見鄭偉琛出現在他旁邊,遞給他一瓶冰鎮的飲料。那晚,他們一起跑了不知道多少圈,他一直清晰的記得,鄭偉琛帥氣的黑髮被汗水浸透,貼在始終掛着微笑的臉上……
從那時起,他就堅信,鄭偉琛是他一輩子的兄弟,也是從那時起,他和鄭偉琛形影不離了。
在小學的時候,鄭偉琛就很有女人緣,一個桀驁眼神,一絲淡淡的微笑,甚至一句似有若無的玩笑,都會引得很多小女生臉紅,所以鄭偉琛的書桌里總是塞滿粉紅色的情書,扔都扔不完。其實,葉正宸的情書一點也不比鄭偉琛少,只不過他的好兄弟非常仗義,在處理自己的情書時,也順便幫他
處理了,不勞他費心。
忽然有一天,一向視女生為無物的鄭偉琛變了。
那天,鄭偉琛又被他們家老爺子“教育”了一頓,他一氣之下跑出了家門,不見人影。
葉正宸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他。
一直到傍晚,他正擔心,忽然看見鄭偉琛出現在院子裏,臉上的淤青和
紅腫慘不忍睹,他的嘴角卻噙着笑意,似乎心情特別好。
他急忙迎過去,問:“你沒事吧?”
“沒事啊!”鄭偉琛隨口答,然後哼着小曲去操場打籃球,留下他一臉
茫然。
打了一會兒球,他們都累了,坐在操場上休息。
葉正宸遞給他一瓶冰鎮飲料,“你真的沒事?”
鄭偉琛仰頭喝了一口,抿着嘴角說:“我今天遇到一個小女生,特別可愛。”
“女生?”
然後,鄭偉琛告訴他:今天他被那個霸權主義的老爺子打了之後,就跑出了家門。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有些餓了,才發現身上沒有
一分錢,不知不覺,他被遊樂場的歡笑聲吸引,他仰着頭看見不遠處的雲霄
飛車,歡樂的笑聲是從那裏傳來的。
他看見了一張張孩子的笑臉,再摸摸自己身上的傷,他不禁有些難過。
為什麼他就不能擁有這樣的歡樂,他還是個孩子,就連和爸爸媽媽開開心心的來一次遊樂場的不能。
“請你吃!”一個柔軟清甜的聲音傳來。
鄭偉琛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面前是一個穿着嫩黃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柔順的黑髮隨風披散着,稚嫩的小臉白凈清麗,因為有些羞澀,放在他面前的小手有些微微顫抖。
“為什麼?”
“因為你長得帥唄。”小女孩對他笑着,她的笑如同秋季盛開的海棠,
滿目蕭索和枯黃中最奪目的一點緋紅。
他接過雪糕,原來雪糕這麼甜,會從舌尖一直甜到心裏。
葉正宸看着鄭偉琛依然垂涎三尺的表情,不禁笑了。“哥們,你該不會被一個雪糕就搞定了吧?”
鄭偉琛義正言辭地反駁,“開什麼玩笑,哥會被一個雪糕搞定?!哥是被她的美色搞定的!”
“……”
深秋的夜晚,他們的笑聲回蕩在燈光昏暗的球場。
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稚嫩的男孩蛻變成了俊朗的少年。
葉正宸依舊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而鄭偉琛,依舊每天一放學就迫不及待收拾書包,騎着破得叮噹響的自行車去接他的小情人。
年少的愛情總是純美的,就像夏季里盛開的梔子花,潔白無瑕。然而,人都會長大,會需要更多,想要更多……
扶着鄭偉琛回家的時候,葉正宸問他:“不就是個女人,天下女人這麼多,你就非她不可嗎?”
“那是你還沒有遇見讓你動心的女人,如果你遇見了,也許比我還瘋
狂……”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毒,也許這就是註定,直到葉正宸在日本遇見了薄冰,他才知道,她就是他的毒,而他,中的毒一點都不比鄭偉琛淺……
一年後。
帶着已經入骨的毒,葉正宸又從日本回來,他做東,在一家川菜館請朋友們吃飯。他到包房的時候,朋友們幾乎都到了,唯獨鄭偉琛還在路上。大家特意提醒他,今晚吃飯,什麼都能提,唯獨別提簡大明星!
葉正宸十分不解,“為什麼?”
伍建帆告訴他:“簡葇最近跟一個男星打得火熱,還被記者拍到了同居的照片,據說兩人已經在籌備婚禮,酒店都訂好了。”
如果是在一年前,葉正宸一定覺得這是個好事。簡葇結了婚,鄭偉琛也能徹底放下,再不會心存僥倖了。然而,此刻,當他深刻地體會到女人的魔
力,體會到繞指柔情的殺傷力,他也真正明白了,什麼叫情難自已。
道理,每個人都懂,每個人都會說,可是真要剋制內心那份渴望,太難了!理智一時的脫軌,情就再也無法收回……
“琛哥最近怎麼樣?”他問。
伍建帆說:“不知道!”
“不知道?”
“身邊的女明星走馬燈似的一個接着一個換,不知道他到底想找個什麼
樣的?”
找一個可以再讓他動心的女人?或者,他其實連自己都丟了吧。
葉正宸還想再多問一些,鄭偉琛來了。
他還是那麼帥氣,那麼傲氣,也還是開着無傷大雅的玩笑,笑得意氣風發。只是,在他的眼神里,葉正宸讀到了一種沉寂,就像是沒有了浪潮的無際深海,掀不起任何波瀾。
那天,他們喝得不算多,很早就散了。鄭偉琛開車送他回去的路上,他按捺不住,找了個最不該提的話題,“我聽說簡葇要結婚了?”
“嗯。”他專註看着前方的路,只是握着方向盤的手不斷縮緊。
“還是放不下?”
“我調查過那個男人,他很花,跟很多女明星都有過一腿。”
“所以?”
“他不會讓她幸福。”
“所以?”
鄭偉琛深思了一下,“我還想跟她談談。”
“靠!”一向很少罵人的葉正宸都忍不住罵了一句!
鄭偉琛說:“我知道你想罵我,想罵就罵吧。”
葉正宸開口,卻只無奈地說了一句:“女人……”
鄭偉琛苦笑,這兩年,簡葇演的戲越來越多,緋聞一天比一天多,總會有人告訴他,她每天和哪個老總吃飯,哪個製片人又點名讓她去陪酒,他每聽到一次,心,都會痛一次,不過後來,他漸漸的沒了感覺,心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了……就像是有人在用石頭砌你的心臟一樣,把它包裹得緊緊的,雖然不疼,卻是永遠密不透風的窒息。
“琛哥,放手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鄭偉琛搖頭,“只要她一天沒結婚,我們就有可能……”
隔日後,正好是世界盃的總決賽,鄭偉琛和伍哥他們約好了,一起去葉正宸家看球賽。
鄭偉琛看起來心情特別好,伍哥講的段子,就數他笑得最開心。
葉正宸壓低聲音問:“找她談了嗎?”
“我在她門外站了一晚上,她沒開門。”
“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你有辦法?”
“我砸了她的門!”
鄭偉琛笑着抿了一口酒,“我也能砸……可我怕她從樓上跳下去。”想起上一次的車禍,葉正宸覺得,很有可能!
球賽還沒開始,也不知是誰手欠,提前開了電視,選台正好選到黃金檔的偶像劇。
熟悉的柔軟的聲音響起:“今晚,留下來陪我好嗎?”
原本正在喝酒的鄭偉琛渾身一僵,葉正宸扭頭看一眼電視,電視上赫然出現簡葇風情萬種的樣子。
他急忙對正拿着遙控器的李公子使了個眼色,李公子馬上會意,正要換台,誰知眼前一晃,遙控器不知怎麼就跑到了鄭偉琛手裏。
房間裏鴉雀無聲,大家屏氣凝神看着電視屏幕上火辣香艷的一幕。簡葇居然脫了衣服,削瘦的肩膀輕輕顫抖着,她抬頭,深情地仰望着對面的男一號。
直到男一號熱血沸騰,將她推倒在床上,熱辣的吻密如急雨般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她的眼角眉梢、細密的喘息,都充斥着情色的誘惑。
雖然這一幕演得極盡香艷刺激,可房間裏的男人沒有一個有心情看,因為他們清楚地看見鄭偉琛慘白的臉色,還有他已經握得泛白的指骨。
電視中傳來男女炙熱的呼吸聲,喘息聲,緊接着,兩具身體糾纏起來,激情而火熱……
下一秒,大家眼看着一個酒瓶子飛了過去,隨着一聲巨響,電視機再也
沒有了畫面和聲音。
靜默了兩秒,鄭偉琛忽然說:“球賽有什麼好看的,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大家馬上說:“好。”
鄭偉琛真的帶他們去了個好地方,還找了幾個新鮮出爐的女明星作陪,各個風姿綽約,貌美傾城,尤其坐在鄭偉琛旁邊的女星長發披肩,身材火辣,側臉恍惚有簡葇的影子。
那晚,他們喝到半夜,鄭偉琛帶走了身邊的女人。
臨走時,葉正宸問他:“你不怕髒了你的床?”
他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笑了好一陣,卻沒有給他答案。
凌晨時分,某酒店的套房裏,鄭偉琛站在窗邊,靜靜點了支煙。
女人穿上自己脫下的衣服,又看了看床上丟下的一疊鈔票,用受傷的哀怨眼神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剛才還好好的,你怎麼突然……”
他蹙了蹙眉,開門離開了房間,步伐快得像在躲避瘟疫,關門時,他聽見房間裏有瓷器破碎的聲音。
她問他為什麼?
其實,他也想問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同樣是女人,甚至比她更漂亮,比她的身材更熱辣,卻勾不起他的興緻?
為什麼他剛才分明醉了,腦子裏全都是記憶中最艷麗的一抹嫣紅,她坐在他身上,讓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迫不及待撕碎她的睡衣,急切地想要宣洩出堆積已久的渴望……
然而,當他看清眼前的女人,血液瞬間就凝固了。
當他意識到懷中的女人不是她,他就不想繼續,也沒辦法再繼續,每一次都是這樣!
……
不知不覺,他的車開到了她的樓下。
她還沒有睡,卧室的燈還亮着,窗帘上映出影影綽綽的倩影。每當這個時候,就是她離他最近的時候。
煩亂的心緒突然之間就寧靜了下來,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全景的玻璃天窗,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做了個很美的夢,夢見她下樓,敲響了他的車窗。
她問他:“你為什麼在這裏?”
他說:“我知道你會想我,所以在這裏等你!”
她想要離開,他卻一把將她拉上車……
有人說:時間可以讓人淡忘很多人和事。
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聽起來足夠漫長,足夠淡忘一些該忘記的人,可當無意間翻起手機上的日曆,當五年前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鄭偉琛才恍然大悟——這句話純粹是忽悠人的。
對於想要忘記的人,一秒鐘足夠了!
不想忘記的人,時間就像刻刀,會把記憶越刻越深……
感慨中,他想去的樓層到了,電梯門打開。鄭偉琛收了手機,正準備下電梯,一襲人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他再也邁不動腳步。五年了,他不止一次設想過和簡葇再見的場景,也設想了好多的對白,比如淡淡的一句,“好久不見!”或者,深情的一句,“你好嗎!”又或者,若無其事地問一句:
“有空嗎?一起吃頓飯吧?”
然而,真正與她近在咫尺,如此近距離地看着她,近得可以聽見她不穩的呼吸聲,可以看見她每一根髮絲的柔美,他最想說的只有一句,“我們重新開始吧!”
是啊!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呢?再擁抱一次,再真心地說一句:“我愛你!”當然,如果可以,最好再激情澎湃地“愛”一回!
腦子裏一冒出激情澎湃的想法,血液的溫度就有點高,以至於視線也有點失控。直到眼前的女人被看得受不了,輕咳一聲,他才回過神,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
“怎麼?應酬完了?”他問。
“何必明知故問呢?”她的聲音聽來十分曖昧,讓他很難不聯想起網絡
上的各種緋聞,各種潛規則。
壓下心裏油然而生的悶氣,他問:“介不介意透露一下,你的價碼是多少?”
“我一般不收錢,只看對方給我什麼樣角色。”
“只要讓你演女一號,誰都可以嗎?”她真的變了,不再是那個乾乾凈
凈潔身自愛的簡葇了。
“當然,也包括你,鄭少!”。
聽着她明顯挑釁的對白,看着她匆匆離去的倩影,鄭偉琛忽然笑了。她還是那麼可愛,可愛到即使他很生氣很生氣,也會忍不住笑出來……
所以,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還是愛她!
他拿出電話,撥通伍建帆的電話,“你們的公司有興趣投資電影嗎?”伍建帆字字清晰答:“琛哥,咱們的公司已經投資過很多部電影了。”
“呃?!是嗎?”
“是!”
“最近有投資計劃嗎?女一號的角色能不能讓我定?”
“沒問題!哪個女明星這麼幸運,入了你的眼?”
“簡葇。”
“……”伍建帆無語了一下,便一口拒絕:“你找別人投資吧。”“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兄弟,我絕不會把你往火炕里推!”
這一次,就算是火海,他也決定了要跳!
——謹以此番外送給那些相信鄭少清白的妹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