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婚禮
天已經黑了,葉正宸才把鄭偉琛和簡葇接到南州一間勉強稱得上三星的酒店。
酒店燈火通明,沒有一個客人,偌大個大廳,只有一桌剛剛備好的酒席等着他們,色彩明艷的地道川菜散發著誘人的濃香。
飢腸轆轆的簡葇頓時垂涎三尺,“這辣子雞看起來很好吃啊!”
“是嗎?那你多吃點。”暖暖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她回頭,看見一個
特別美好的女人正端着碗香噴噴的擔擔麵走過來。
簡葇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笑臉,不染一點粉脂,卻美艷得讓人心神恍惚,讓人本能地想去靠近,想去擁有。那種笑,是發自內心的滿足和快樂,是任何的裝扮和演技都無法詮釋的幸福。
剛在飯桌前坐下,簡葇迫不及待嘗了一口讓她垂涎三尺的辣子雞,真是香酥可口,回味無窮。
她瞬間就明白了葉正宸為什麼死活要搶人家的未婚妻了,有些美好的滋味,沒有嘗試過也就罷了,一旦嘗過了,上了癮,就很難再戒。
美味如是,美人如是,愛情亦如是。
在酒桌上邊吃邊聊,沒一會兒大家就都熟悉了。簡葇看着人家葉某人長大魚大肉還有愛心版的擔擔麵吃,再想想她那個慷慨解囊的金主只有水煮青菜和涼拌青菜,內心油然而生幾分內疚感。
一時良心發現,她拉了拉未來葉太太的袖子,“這辣子雞好學嗎?能教
教我嗎?”
“好學,明天我教你做!”然後,葉太太悄悄靠近簡葇,小聲說:“鄭
偉琛很喜歡吃香辣小排,你要不要也學學?”
簡葇狂點頭,“好啊,好啊!不過,你明天還要準備婚禮,有時間嗎?”
“沒關係,有師兄就夠了。明天早上我帶你去試完禮服,回來我們一起
做午飯。”
“試禮服?你的禮服還沒試嗎?選衣服和化妝我最擅長了……”提起自
己強項,簡葇馬上有種英雄有用武之地的自豪感。
“不是,是帶你去試伴娘的禮服。”
“伴娘?我是伴娘?”然後,她看向旁邊剛放下酒杯的鄭偉琛,“你是
伴郎嗎?”
“嗯!”一時間千般滋味湧上心頭。簡葇以為這一生都無法踏上的紅
毯,終有一日,她能和他在婚禮進行曲中一起走過。
雖然他們不是主角,可是沒關係,這是她職業生涯中喜歡的配角。
……
“我一直以為你會給我做伴郎,沒想到……”提起這段傷心事,鄭偉琛
不禁長嘆一聲,舉杯又和葉正宸碰了下杯酒,“唉!你這種有心理疾病的男人都結兩次婚了,我到現在還沒娶到媳婦,上哪說理去?”
二婚的葉某人長瞪他一眼,更正:“一次!”
享受完難得的美味,葉正宸把伴郎伴娘安排在空無一人的頂層套間裏。
套間雖然不豪華,卻佈置得極為浪漫,雪白的輕紗幔帳圍繞在寬大的雙人床上,玫紅色的花瓣鋪滿了大床。
一進門,簡葇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一不小心錯進了新房,“這是什麼
情況?”
“應該是讓我們早點洞房的意思。”
真不愧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自己的洞房還沒搞定呢,還惦記着兄弟的幸福生活。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鄭偉琛問。
她隨口說:“不累,一點都不累。”
說完之後,她立馬後悔了,她應該說:很累,累得需要馬上睡覺。
她以為他一定會讓她累到想睡覺,不想他簡單整理了一下東西說:“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好啊!”
南州雖然沒有下雨,天上的烏雲卻是越壓越低,行人都是腳步匆匆,生怕被大雨阻隔了回家的路。
簡葇和鄭偉琛卻悠閑地漫步在陌生的城市,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的夜晚,格外的靜謐。
“我聽說葉正宸的婚禮才準備了三十桌的酒席,只請了一些親朋好友。
真沒想到他的婚禮會選在這麼小的城市,舉行得這麼低調。”對比一下嫁入豪門的女明星的婚禮,簡葇由衷地覺得,葉正宸的婚禮太寒酸了。
“對於他的身份,這樣的排場已經超標了。”
“啊?!不是吧?”她忍不住問,“那你結婚呢?該不是連親朋好友都
不能請吧?”
“的確不打算請。我希望帶着她去一個沒人打擾的海邊,找一幢蓋在海
邊的木屋,一起坐在潮濕的樓梯上,看潮起潮退,日出日落……”
想像着鄭偉琛和他限量版的未婚妻相互依偎看日出的場景,她彷彿聽見了什麼東西碎成了渣的聲音。
即使練就了一身爐火純青的演技,她也無法讓自己笑出來。
“你覺得怎麼樣?”
他還問她意見,讓她那碎了一地的心肝,又被無情踐踏了一遍。她咬着牙說:“聽起來挺省錢的!”
“那你希望有一個什麼樣的婚禮?”
“我?!”她努力往燒錢了編,“我要結婚,一定要辦個大型慈善婚
宴,請的全是名人和名流,要包就包超五星的酒店,酒席全是生猛海鮮,車隊要清一色的豪車,一百萬以下的車別往酒店門口停……”
“還有呢?”
“還有,我還要全程微博曬照片,往死里炒作!往死里曬幸福!我還要
去週遊世界去度蜜月……”
正說得激情澎湃,驀然抬頭,一張懸挂在電影院門口的電影海報讓她定住腳步,難以置信的眼睛盯着海報上那一艘燈火輝煌的郵輪,還有那一對站在桅杆上的戀人。
“《鐵達尼號》的3D版上映了?”她訝然問。
“嗯,還想看嗎?”
十幾年前,她錯過了一次;五年前,她又錯過了一次;想不到,命運這麼眷顧她,現在,還能再有機會看到,她怎麼會不想。
“想!”
那一晚,他們終於等到了一場遲來的《鐵達尼號》,遲了十幾年。
空空蕩蕩的VIP廳里,熱情似火的一幕又再上演,滾燙的掌心落在她的肩頭,她彷彿又回到了簡陋的快捷酒店,又感受到他有點急促的呼吸,又聽見她在他身下疼痛的呻吟……
郵輪終於沉沒,感人肺腑的愛情也永遠沉沒在太平洋。
她的回憶又被拉回她在快捷酒店獨自看電影的場景,悔恨的眼淚一滴滴墜落,然後一串串滑落,再然後,她伏在他肩上低聲抽泣。
最後的一點理智沉沒了,悲傷的情緒彷彿一下子把她擊潰,她哭泣着捶打他的肩膀,語無倫次地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是呂雅非的兒子?!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騙我?”
“我沒想騙你,我以為我是誰的兒子,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我要是早點知道,我一定會躲得你遠遠的,我一定不
會愛你,更不會讓你愛上我……我們也就不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那天下大雨,岳啟飛告訴我……”等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
話,已經太遲了,“我……”
“你不用說了,”鄭偉琛打斷她,“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還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的簡葇一時沒跟上他的節奏,有些糊塗了,她試探着問:“你明白什麼了?”
“明白你有多笨了!”
被欺騙了這麼久,鄭偉琛今天才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她的愛從什麼時
候開始,也明白了自從那個雨夜之後,她為什麼突然變了,變得他幾乎不認識。
他曾猜測她的改變和岳啟飛有關,他甚至懷疑過那段炒得沸沸揚揚的緋聞並不是空穴來風,或許岳啟飛在那個雨夜並沒有離開她的家,也或許他們在日本的那段時間,也沒有住在兩個房間……對於那些緋聞,他因為愛她,選擇閉目塞聽地信任她,而她,可能從始至終都在欺騙他。
所以,在她說出她從沒愛過他,她接近他只是為了報她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的時候,他有一點相信了——直到那天他在車內看見她深受刺激的表情,他不相信她對他沒有一點感情,可是,他分不清她說過的甜言蜜語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她帶給他的那些感動,有多少是愛情,多少是報復?
還有,她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恨他,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
這五年來,他不恨她,他只是糾結着這些問題,越是想不通,越是想去尋找到答案。
這些日子,他一次次地試探,一點點地分辨,他今天才真正明白了——除了分手時那一段完全沒有人性的對白,她說過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她做的每件事都是因為愛他,最重要的是,她由始至終都是愛他的,從來沒有停止過。
否則,她不會用那樣的方式和他結束,更不會在五年後,以這樣的方式和他繼續。她一定是和他一樣,至今還沒有放下這段感情。
她真是笨,笨得以為她用那瘦弱的小肩膀把所有的痛苦都承擔下來,他就不會痛。她卻不知道,她讓自己變成了一株長滿了尖銳的刺的仙人掌,而他,被刺得再痛,也捨不得鬆開抱緊她的手……
“我哪裏笨了?”她睜大哭得紅腫的眼睛,等着他說下去。
“你要是聰明,就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
起面對。”
“以你的個性,你一定不會讓我離開你。不管面對多大的阻力,你都不
會放棄。可是,我們真的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接受你的……”她頓了頓,將
“親生父親”四個字咽了回去,“我不能接受你的媽媽和林近害死我爸爸,
你也不可能為了我,把林近送上刑場……就算我們愛得什麼都不在乎,我們
的家人也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他們之間隔着太多的阻礙,那些都是無法跨越的距離。即使到了現在,他們成熟了,經歷得多了,他們之間無法跨越的距離還是沒有變。
“那你現在又為什麼願意接受我?”他的問題總是針針見血。
“因為你的別墅現在很值錢。”
“說實話。”
《Myheartwillgoon》的旋律響起,“Everynightinmydreams,Isee
you,Ifeelyou……”
這就是她的答案。
以前,她以為人這一生誰都會經歷幾次失戀,他們都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走,錯過了彼此,早晚還能再遇到對的人,再愛一次。
後來她才懂得,忘不了的人,會一直出現在夢裏,放不下的感情,需要
一生的時間去懷念——既然這樣,她寧願回憶里再多一點快樂可以懷念。
看出她不想說實話,他不再追問,拉着她的手站起來,“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簡葇就拖着一身的酸痛跟着新娘子去試伴娘的禮服,根據配角的豐富經驗,她選了一套最簡單的白色裙子,絕對不會搶了女主角的鏡頭。
選好了衣服,訂好了第二天婚禮的行程,她們一起回了酒店。
冷清的酒店裏熱鬧了很多,因為葉正宸的幾個朋友成雙成對地來了。富豪榜上屢見不鮮的伍建帆帶着伍嫂來了,兩個人一看就是老夫老妻,言語間總有種特殊的默契。
還有一個帥得特別有內涵的年輕教授也來了,隨身攜帶着合法的教授夫人。他們分明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似乎還習慣性地保持了一點距離,可是他們有愛的眼神卻是如影隨形的,掩不住的恩愛。
後來,肖大編劇也跟着卓超然到了,肖大編劇一見到她,笑得那叫一個內容豐富啊。那個眼神,完全是把她從內而外看得透透的,毫無私隱可言。
面對這各種名正言順的太太們,簡葇越發覺得自己這個不合法的“小三”有點見不得人,於是在鄭偉琛沒有逮到她向大家介紹之前,迅速地跟着
新娘子溜進廚房,拜師學藝。
出於對自己廚藝的正確認識,她在進廚房前特意帶了個筆記本,把香辣小排的每一步都認認真真記下來。然後她挽了袖子系了圍裙,在名師的指導下嘗試着親自動手。她一連做了三次,調料油污灑了一身,連圍裙都不能讓她漂亮的裙子幸免於難。終於,她成功地做出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香辣小排。
師傅大人嘗了一口她做的菜。
“好吃嗎?”她急切地問。
“嗯,充滿愛的味道。”
她也拿了一個來嘗,只嘗到了肉的味道。
“你和鄭偉琛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我聽說下個月有個好日子。”
提起這個話題,簡葇只能尷尬地笑笑,“我們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沒考慮過?我聽師兄說,鄭偉琛十二歲就說要娶你做媳婦的……要
不,你好好考慮一下?”
“呃……”她急忙端起盤子,“這個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先端去給鄭
偉琛嘗嘗。”
“哦,等一下。”薄冰走過來,小心幫她擦掉臉上黏的面,“你真的一
點都不像個明星。”
她笑笑,“其實,我是一個演員。”
工作是演戲,私生活也是在演戲!
端着香辣小排出來,簡葇滿心期待地等着鄭偉琛品嘗她的處女作。從后廚找到前廳,一路都沒見鄭偉琛的人影,繞過走廊,她找到門前,迎着正午刺眼的烈日,她找到了想找的人。
可是,鄭偉琛卻和身材火辣的嚴羽面對面站着,根本沒有看見她的存在,就像多年前在停車場一樣。
嚴羽很高,所以微微仰一下頭,就能靠近他的臉。
在這個完美的角度下,簡葇看着嚴羽性感嫵媚的側臉,時隔五年,嚴羽這張總出現在她噩夢中的笑臉,還是那麼誘惑。
“我哥哥說他看見你和她在一起,很親密,是真的嗎?”
看着眼前這麼和諧的畫面,簡葇無法控制地聯想起另一幅讓她至今無法
釋懷的激情場面,一股熱血急沖入大腦,她真想把手裏滾燙的香辣小排摔在鄭偉琛臉上,大聲告訴他:永遠別讓我再看見你!你的后宮裏有那麼正宮寵妃的,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誰愛爭寵讓她們爭去,我沒空伺候你!
她向前跨了兩步,聽見鄭偉琛答:“你還不相信你哥哥的眼力嗎?”
“我相信,可我想不通,她現在不是跟岳啟飛舊情復燃了嗎,你摻和在
中間,算是什麼?!”
這嚴羽問的問題,還真不是一般的尖銳,簡直就是一針見血。提起岳啟飛,鄭偉琛腦子裏的一腔熱血肯定涌得比她還急。
不過,他的神情卻是異常的冷靜。他退後一步,與嚴羽保持了距離,語氣更是冷得毫無溫度,“想不通就別想了,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一句“跟你沒關係”,立刻把他們的關係撇得清清白白,嚴羽縱然滿心
的關切,也全都說不出口了。
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正準備走開,視線不經意撞上站在牆邊的簡葇……
他看着她,沒有一絲的慌亂和無措,眼中倒是有幾分期待,似乎在等着看一場捉姦的好戲。
這種場面簡葇從來沒經歷過,不過宮斗宅斗的好戲她是演過幾部的,新歡舊愛齊聚一堂鈎心鬥角的戲碼見得多了,也稍微學到了點皮毛。
借鑒一些爭寵的成功案例,她認為在這種情況下,她非但不能表現出一點妒意,還要使勁兒往賢良淑德溫婉體貼里演繹,這樣的聖女風範,才能成為女主角。
所以,她馬上調整好情緒,端高手中余香未散的菜盤,噙着甜美的笑迎着鄭偉琛走上前去。
捏着嬌柔的嗓音,她說:“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香辣小排,嘗嘗好不好吃吧。”
“你做的?”他掃了眼盤子裏的美味,又瞥了一眼她在廚房壯烈犧牲的
名牌裙子,一臉詫異。
“是啊!”她選了一塊肉最多的,捏着骨頭送到他嘴邊,“嘗一口吧,
涼了就不好吃了。”
儘管對她的廚藝沒有什麼信心,他還是給她面子嘗了一口。
“好吃吧?有沒有吃出愛的味道?”
“嗯,很濃!”他摟了她,走向旁邊的電梯,“走吧,我們回房間慢慢
細品。”
“你不用招呼你的朋友了嗎?”朋友兩個字,她故意咬字清晰,順便瞄
了一眼看好戲看得十分投入的嚴羽。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沒有她預想的那麼傷心欲絕。
“婚慶公司都安排好了,不用我招呼。”
“婚慶公司?”
“嗯,婚慶公司請她來唱歌的。”
嚴羽這麼大牌的歌星,什麼婚慶公司有這麼大的面子?!再說怎麼這麼巧,婚慶公司不請別人,偏偏請她?!
她正迷惑中,電梯到了。
鄭偉琛摟着她走進電梯后,視線直直地看向她的臉。
“你幹嗎這麼看着我?”她對着電梯的鏡子照了照,沒見什麼異樣。
“我看你吃醋了沒有。”
“吃醋?!”要是能讓人看出她吃醋,她這八年的演藝圈豈不是白混
了。她仍然若無其事地笑着,“我為什麼要吃醋?你不是說過,你們是朋友嗎?”
“嗯,的確是朋友。”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盤子,才繼續說,“不過,
我以為你會特別介意五年前……我們車震的事。那天我看你的表情好像傷心欲絕,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你!”
這男人,非要考驗她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強嗎?!要不是他有先見之明把盤子拿走,她非用盤子砸他不可。
頂樓到了,電梯門打開,他笑着走出電梯門,臨走還丟下一句,“看來你還沒忘。”
她當然不會忘,有些記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抹去的。可是,她有點想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她的表情傷心欲絕,難道是岳啟飛告訴他的?
一定不會,以岳啟飛那專愛看好戲的性格,不可能告訴他。
難道他當時看見了她?
她幾步跟上去,追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表情傷心欲絕?你看見我了?”
“嗯。”
咦?男人在那個時候還有心思關注其他事嗎?
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他臉上的笑意更愉悅,“不管你信不信,那天我和嚴羽什麼都沒發生。”
“什麼?!你的意思,你那天是故意演戲給我看?”
他沒有否認,“我很多次想跟你說清楚,可是你沒給我機會。”
“……”
這麼說,她這麼多年無法擺脫的噩夢,不過是一場聲情並茂的床戲……她一把捉住他的手臂,在他裸露在外面小臂上狠狠咬下去。他沒有躲
避,也沒有痛呼出聲,由着她咬到了解恨為止。
十分鐘后,他品嘗他的美食,她抱着醫藥箱給他的傷口上藥,“你為什麼不躲?”
“有些情緒發泄出來,比壓抑在心裏好得多。你的演技再好,也只能用
來騙別人,騙不了自己……”
沒等他說完,她直接將他撲倒在沙發上……
他們正痴纏得難捨難分,葉正宸很不識時務地打電話來催他們下樓吃飯。
簡葇只能戀戀不捨從他身上上爬下來,去換衣服。
她換衣服的幾分鐘時間,一盤子香辣小排被他吃干抹凈,渣都不剩,他還有些意猶未盡。又從她身上揩了點油,才心滿意足……
所以,等他們慢慢悠悠下樓時,餐廳里的酒宴已經擺好了,大家成雙成對圍坐在桌前,有說有笑等着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前面說了什麼,簡葇只聽見葉正宸說準備婚禮太累了,他要罷工,準新娘子怒瞪着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鄭偉琛正好走到葉正宸身邊,大惑不解問:“你是不是男人,她還不知道嗎?”
“她要是不知道,就沒人知道了。”葉正宸說。
眾人曖昧地笑了起來,笑得準新娘臉色微紅,葉正宸湊近她,稍微壓低了點聲音說:“你要是不相信,我明天晚上再好好證明一下。你放心,做這種事,我絕對不怕苦,不怕累……”
隱晦的笑聲中,鄭偉琛拉着簡葇在空位置上坐下,一一向她介紹在座的恩愛夫妻。伍建帆她早就認識,所以鄭偉琛只着重介紹了一下伍嫂。肖大編劇和卓超然她都認識,他便一帶而過了。
輪到那位很有內涵的教授,鄭偉琛只簡單告訴她:“他是T大的教授,叫楊嵐航,是一位傳說中的科學家。”介紹完畢,他又畫龍點睛地補充了一句,“你別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蒙蔽了,他連自己的女學生都潛規則了。”
聞言,簡葇回頭看楊太太的反應,從她忍俊不禁的笑意中,她恍悟,這位楊教授還真是潛了自己的女學生,而且還光明正大地娶了,果真有大家風範。
剛介紹完,又有一對新婚夫妻到了,男人她也認識,是卓超越,鄭偉琛在軍校里的室友,當年她鼓起勇氣選擇和鄭偉琛在一起,他也是功不可沒的,所以她看見卓超越和他清純可愛的太太有種特別的親切感。
輪到鄭偉琛向大家介紹她,他指指她,“簡葇,不用我介紹,你們都認識吧?”
酒桌前的眾人自然很捧場地點頭,楊太太還說看過她演的電視劇,很喜歡她。
接着,鄭偉琛說:“她是我的……”
簡葇不禁有些期待,想知道他在他的好朋友面前,會如何定位他們的關係。
然而,她聽到的答案卻是兩個字,“朋友。”
大家的反應明顯一愣,就連葉正宸都有些意外。畢竟,在某些特定的場合,“朋友”兩個字代表的潛台詞就是——我們沒有關係。
她知道她不該在意這些,只要他們相愛就夠了,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可她就是沒辦法不去在意。愛一個人,誰願意永遠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誰願意眼看着另一個女人霸佔着名分。
這也許就是人性,當他不屬於她時,她以為只要兩個人能朝夕相對,
什麼都不重要,如今在一起了,她又想要更多,想和他像名正言順的夫妻一樣,想和他一起慢慢變老,等到兩鬢斑白,還能挽着手一起去看夕陽……
一陣尷尬的沉寂后,卓超越頗為感慨的聲音傳來,“琛哥,你真不容
易,追了人家半輩子了,到現在還是個朋友!”
葉正宸接話說:“行了,好歹算是朋友,總比寧死都不願意見好吧?”簡葇無言地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鄭偉琛,她怎麼忽然之間覺得——這一
切都是她的錯呢?!
難道他的朋友們只認得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女人叫喬欣韻嗎?
為了給鄭偉琛挽回點顏面,也讓自己顯得沒那麼不識抬舉,簡葇彎着眼睛微笑說:“我和鄭少那些陳年舊事就別再提了,讓喬欣韻喬大小姐聽到了,鄭少就是長一百個嘴,恐怕也說不清了。”
果然,提起喬欣韻,酒桌上一眾內容豐富的表情。
大家看向鄭偉琛的眼神,明顯表達着——她知道你有未婚妻?!你們到底什麼情況?!
鄭偉琛終於在大家熱切的注視下,清了清嗓子,發表了一下個人看法,
“沒關係,喬大小姐不會在意這些。”
言外之意,喬大小姐有鄭太太的名分就夠了。
有人神色茫然,有人表示懷疑,簡葇繼續保持着職業微笑,儘管嘴角笑得有點酸疼。
卓超然適時端起酒杯,打破尷尬的氣氛,“難得我們有機會聚在一起,是不是應該先敬準新郎新娘一杯酒?”
眾人立刻附和着端起酒杯,“是,是!”
之後,弧光不斷交錯在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大家都圍繞着今天的主題推杯換盞,再沒人提他們的陳年舊事了。
本就是久別重逢的摯友,又碰上大喜的日子,幾個男人自然不會給葉正宸節省酒錢,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勢。
簡葇也陪着敬了幾杯,臉頰也被紅酒激蕩起幾分紅暈,笑意更添幾分媚色。
和幾位名正言順的太太們有說有笑聊了一會兒,坐在簡葇旁邊的肖裳肖
大編劇拉着椅子靠近她一點,“小葇姐……”叫得格外親切。
“嗯?”聽出她要八卦了,簡葇輕輕轉頭,等着她說下去。
“聽說陳導定了你演《似水流年三部曲》的女一號藍雨,我想跟你交流
下。”肖裳委婉地說,“我寫《似水流年三部曲》劇本的時候,有個地方怎麼都想不通,你方便發表一下看法不?”
“噢,我盡量。”
“你認為藍雨是什麼時候愛上楊琛的?”
這問題還真是委婉,她莞爾一笑,答:“我想,應該是在她十歲的時候吧,對他一見鍾情!”
“那後來呢?變過沒有?”
“沒有,而且越愛越深。”她端着酒杯,纖長的指尖滑過杯壁。隔着鮮
紅色的液體,她看見鄭偉琛回頭,凝神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裝作沒看見,繼續說:“楊琛那樣的男人太有魅力了,會讓女人越陷越深……”
肖裳眨着眼睛,認真思索一番,“那如果他們能在分手后再次相遇呢?面對楊琛,她也會越陷越深嗎?”
簡葇終於明白肖大編劇的小說為什麼如此的熱賣,她挖掘人物內心情感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剽悍,八卦的水準更是高人一籌。
出於對肖大編劇職業素養和敬業精神的膜拜,她直言不諱,“會,當然會!男人和女人生理的不同,決定了他們愛情的保鮮期不同。男人和喜歡的女人在一起久了,激情會慢慢消退,變成索然無味的厭倦。女人和喜歡的男人在一起,激情久而久之會變成依賴,變成習慣。”
肖裳贊同地點頭,“你認為,藍雨在和楊琛重逢后,還恨楊琛嗎?或者說,恨他的父母嗎?”
“恨!仇恨可能會被愛和思念掩蓋,但它是不可能遺忘的。”
肖裳恍然大悟般連連點頭,“說得真好。藍雨這個角色一定有很多內心戲可以挖掘,我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嗯!嗯!我全指着你這部戲能紅一次呢!”
肖大編劇拍着胸脯擔保,說她一定能紅,因為有大導演在。可她內心深處已經不在乎能不能紅了,她只想演好這部戲,算是祭奠他們在最美好的年
華里遇到的最美好的愛情。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高了,連酒量最好的葉正宸都醉了,鄭偉琛自然也在劫難逃。
鄭偉琛醉了。
他這一醉了,什麼成熟穩重,什麼內斂低調,全都成了浮雲。他變得像個任性孩子,死活不回房間休息,非要出去看日出。
簡葇無奈,只能由着他三更半夜拉她到大街上看月亮。
月光如水般流瀉,他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強行把她的頭按在他肩膀上,摟住她,“媳婦……”
久違的稱呼,在這一刻格外煽情。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親你嗎,那天的月亮也是這麼圓。”他說。
看來他是真喝高了,她反駁說:“月亮?那天分明是陽光明媚。”
“不是,是夜深人靜。”他堅持說,“我們說好了看日出,你就這麼靠
在我肩膀上睡著了,我一時沒禁得住你的誘惑,吻了你……”
“啊?!”她訝然抬頭,“你是說,你離家出走那次?”
“嗯!”
“你居然調戲未成年少女!”
“就算調戲,我也是調戲我自己媳婦……犯法嗎?”
她想問,我什麼時候是你媳婦了,轉念想想,還是不用問了。
因為他一定會答:我親了,就是了!
彷彿又找回甜蜜的初戀,她整個人靠在他懷裏,感受着他寬闊的胸膛。
“坦白從寬,說吧,你還幹什麼了?有沒有碰什麼不該碰的……”
他瞄了一眼她的胸口,“我要是當初知道你的手感這麼好,一定不會錯失良機!”
這男人,就不懂什麼叫羞恥嗎?!
“呃,你還能再坦白點不?”
“能!我最後悔的,就是沒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飯!”
“……”
“等我們有了兒子,我一定要告訴他,喜歡哪個小姑娘就要早點下手,
免得夜長夢多,錯失良機!”
我們有了兒子……
這句話讓她的心裏忽悠了一下。
儘管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美夢,聽起來也是美好的!
第一輪紅日從地平線升起時,鄭偉琛傾身倚在她瘦弱的小肩膀上睡著了,想起被他偷走的初吻,她忍不住也偷偷親了他一下。
同時,用手機記錄下了最和諧的瞬間!
第二天,葉仕中獨生子的婚禮終於在南州這個不太知名的小城市舉行
沒有成群結隊的豪車開路,更沒有揮金如土的酒宴,甚至連賓客都基本是娘家的親朋好友,但是,他們的婚禮卻讓人印象深刻。
因為它從頭至尾都讓人感受到了久違的——愛情。
婚禮開始,在嚴羽和久負盛名的情歌王子共同吟唱的《愛》中,一身白色軍裝禮服的葉正宸沿着紅色的地毯一步步走向新娘……
櫻花的花瓣和星星點點的水滴飄灑而下,就像那一夜的櫻花雨。
高清的螢屏上出現了一幕朦朧卻唯美的錄像。
陽台前,絕艷的櫻花盛放。清風之中,櫻花繽紛而落,葉正宸低沉的聲音恰如墜落的花瓣,“丫頭,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一百五十五天,我們窗前的櫻花開了,美嗎?”
下一幕,畫面轉至清靜的校園,銀杏樹的葉子黃了,放眼望去滿目金黃,他說:“丫頭,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三百六十五天,醫學院門前的銀杏樹葉黃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最喜歡大阪大學的銀杏樹……”
再下一幕,是漫山遍野的紅葉,細雨微斜,銀色的雨絲灑落在石碑上,石碑上的字跡十分清晰——《雨中嵐山》。
“丫頭,你已經離開八百二十一天,嵐山的楓葉比每一年紅得都早,我
留了一片給你……”
最後一幕,是機場的候機大廳,畫面久久停駐在安檢口的前方,腳步匆匆的旅客一個個走進安檢口,他說:“丫頭,今天是你離開的
一千一百三十三天,今天,我終於可以回去找你了……”
簡葇悄悄遞了張紙巾給哭得淚眼模糊的新娘,她擦乾了淚水,緊緊擁抱着她期待已久的男人……
簡葇也終於沒有忍住眼淚,輕輕抹了抹濕潤的臉。
鄭偉琛不知何時湊到她身邊,悄聲問:“是不是有點想嫁人了?”
“不是有點,是特別想!”
“是嗎?要是沒有更好的選擇,要不你將就我吧?”
明知不可能,她還故意說:“鄭少,你要是敢包個五星級酒店,擺個上百桌的酒席,再請媒體朋友們現場直播所有婚宴的細節,我倒是可以考慮將就你!”
“你以為我不敢嗎?!”
簡葇這才意識到她面前的人是鄭偉琛,這男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一個最大的缺點——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兒。
她趕緊說:“別!我開玩笑的。我可不想我的婚禮還沒開始,你就被帶去審判了!我怕被全國人民當成紅顏禍水吐口水!”
他幽幽嘆了口氣,“就沒有你不怕的事兒嗎?”
“有!”
“什麼?”
“你不要我!”
鄭偉琛再不搭理她。
新郎新娘交換了戒指,彼此擁吻着對方,承諾着永不分離的誓言。
婚禮落幕了,可是屬於他們的婚姻生活才剛剛拉開帷幕。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能經歷了一千一百三十三天的等待,也不是經歷了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等待,就能等到這一刻美滿的相擁。
他們做到了,也終於修成了正果。
但這世上有更多相愛的人沒有這樣的幸福,分離就是他們愛情故事的終結,不是他們沒有期盼,沒有守候,而是宿命註定了他們情深,緣淺……聽着新郎新娘的雙方父母最真摯的祝願,再看看賓客席上坐着的一對對衝破重重障礙終成眷屬的有情人,說簡葇沒受刺激那是假的。
卓超越可以娶他孿生哥哥的戀人,楊教授可以“潛規則”自己的女學生,就連葉正宸都能把別人的未婚妻搶到手,而她和鄭偉琛愛了半輩子了,
等了半輩子,到頭來還是個見不得光的“朋友”,她怎麼可能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就這麼被宿命擺弄,不甘心鄭偉琛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她要拱手讓給那個只要名分就夠了的喬欣韻。然而,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她也和鄭偉琛來一場婚禮?那麼舉行婚禮的時刻,他們雙方的父母站在台上會是怎樣的情境?她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
收起滿腹的感慨,她偷偷再看一眼冷着張俊臉的鄭偉琛,他分明遇上了她的目光,卻很快轉臉避過,一副不愛理她的樣子,足見他心頭的一口怨氣還沒有消。
如此喜氣洋洋的場面,唯獨他冷着一張臉委實太煞風景。為了緩和一下矛盾,簡葇決定厚着臉皮勾搭勾搭他。
於是,她拿出手機,翻出早上日出時她偷吻他時拍的照片,發送給他,還順帶附了一句至理名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哦!”
信息發送出去好一會兒,鄭偉琛才拿出手機來看。
點開信息前他還抿着的薄唇,在下一秒,揚起了悠揚的弧線,而且持續了很久都沒有消失。
簡葇趁機諂媚地湊了過去,“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特別帥?”他的視線還落在手機上,“有,很多!”
“那就好,說明我的審美觀還是很主流的。”
他笑着看她一眼,染了笑意的黑眸更加勾人,她一不小心就被他把魂勾去了,“可惜愛情觀不太主流。”
提起愛情觀,她又想起件事情,一時沒忍住,貼近他身邊說:“我有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憋了好久了,我實在憋不住了,噯……你要是不方便,可以不答。”
“嗯,你問吧,只要不涉及國家機密,我都能告訴你。”
“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喬欣韻結婚?”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暫時還沒決定。你為什麼問這個?”
“我聽人家說,搶別人男友是感情問題,搶別人老公就是道德問題
了。”所以,她決定了,他結婚的那天,就是他們合約結束的一天,“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太愛做缺德的事。”
他忽然側過臉,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看,“噢?這麼說……你是打算搶別
人男友了?”
“呃……”簡葇愣了愣,他真不愧是學偵查的,這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
力咋這麼強呢?!
她還沒想好怎麼接下去,酒席開始了,新娘準備去換禮服,簡葇趕緊過去幫忙補妝。
經過鄭偉琛身邊時,她聽見他飽含着笑意地說:“決定了就要快點下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她仰頭,瞟他一眼,“你,還用我下手搶嗎?”
分明就是自己送上門的。
據說,送上門的便宜要是不佔,那就是傻子了,所以,她真該慎重考慮
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