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舊歡
身體有些疲憊,鄭偉琛卻毫無睡意,纏着簡葇聊天。
“你下周要出國拍戲,去哪個國家?什麼時候回來?”
“我要先去拍宣傳片,估計很快就能結束……”她輕輕抬眼,試探着
說,“去日本。”
“日本!”如她所料,鄭偉琛猛地坐起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來日本
電影業給所有男人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偏見。
她趕緊解釋:“是拍電影,大眾級的。”
“不準去!”
看見他一臉小男生的任性狂妄,簡葇笑着依進他懷裏,“合同都簽了,我不能違約了。再說,這可是女一號,大銀幕,說不定我能一夜成名呢。”
“多有名?和雪野優一樣有名?”
還真不可能和她一樣有名!
看來這個話題談得不太和諧,她決定挑個和諧的問題討論,“哦?你還認識雪野優呢?你該不會是她的影迷吧?看過她多少片子?”
果然,一談起這個話題,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換成無害的笑臉,
“我還是更喜歡看你演的片子。”
“真的?”
“你比她漂亮多了,身材也比她好!”
“這麼說,你真看過?”
靜默了數秒,鄭偉琛清了清嗓子,正色說:“你不用轉移話題,我們繼續討論你去日本演戲的事。”
“我真的想去……”
她軟軟地撒嬌,無效,“不行!我絕對不會讓那幫日本人糟蹋我的女人!”
“我是去演愛情片,不是去拍動作片!”
她義正言辭,也無效,“他們告訴你演愛情動作片你能去嗎?!這種事情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去之前都是說好了演愛情,拍出來全是動作!”
她只能選擇講道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在乎我,才不讓我去。可我們這一行和別的行業不一樣,任何一次機會都可能改變我的命運!我一沒後台,二沒金主,經紀公司的公子哥又讓我得罪了,我沒有資本等機會找上門了。現在,威爺好不容易給我爭取到這次機會,我要是拒演,以後威爺再也不會管我,我在演藝界就真的徹底混不下去了。”
“混不下去就不混了,我包你!我包你一輩子!”
“我想找人包我,就不會跟你了!”
“……”
她枕着他的胸口,用最平淡也最堅決的聲音說:“我愛你,就算你一無所有,我也愛你。可我不能讓自己一無所有,你明白嗎?”
鄭偉琛不再說話,只把她摟得更緊。
煽情的方式奏效了,簡葇又繼續再接再厲,“我媽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說過要給她買個大房子,讓她安度晚年。我妹妹還在讀大學,一年光學費要十幾萬,她的腿還有傷,要定期做復健治療,需要一大筆的治療費。
我當初放棄芭蕾舞學表演,我演替身演員,演群眾演員,我熬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這樣一個機會,我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那些人騙你呢?你怎麼辦?”
“我不會被騙的!”她說,“那個野村導演我早查過,他雖然拍的片子
不多,但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導演,還獲過獎。而且威爺會陪我去日本,幫我打點好一切,我一定不會被人欺負的。”
“是不是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決意要去了?”
“是!”
看出她的心意已決,鄭偉琛也只好不再阻攔,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追求的目標,他無權干涉。
“好吧,到那邊千萬小心點,不管遇到什麼麻煩都別怕,我會幫你解
決。”
“嗯,好!”
天剛蒙蒙亮,鄭偉琛就回了學校。
此後簡葇再也沒接到鄭偉琛的電話,她發了短訊息也沒有迴音。等了兩天,她忍不住打電話給他,卻發現他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她百折不撓地打了兩天,鄭偉琛的手機終於接通了,但接電話的卻不是鄭偉琛,而是卓超越。卓超越告訴她:鄭偉琛私自離校被發現了,學校討論了三天,念在他初犯,又是因為家裏有事,對他寬大處理,最後的處理結果是關他十天禁閉。
簡葇長長鬆了口氣,“謝謝!麻煩你幫我轉告他,我去日本了,到那邊我換了新電話會給他發信息。”
“好!我幫你轉告他。”
掛斷電話后,簡葇便關了手機,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威爺登上了去日本的飛機,她想到了此次日本之行不會太順利,卻不曾想到,等待她的又是一個難關。
自從進了娛樂圈,她總會遇到各種不同的災難,她以為是她命不好,後來岳啟飛告訴她,只能怪她那不識抬舉的個性!
剛到日本第二天,野村導演就給簡葇拍攝了幾個鏡頭,效果讓他特別滿意,於是他們簽訂了正式的合同,電影也按照原定計劃正式開機了。
起初,簡葇的戲份拍得非常順利,野村導演對她的演技和表現力讚賞有加,也對她特別照顧,還專門為她找了個翻譯,方便他們溝通。直到有一天,威爺接到公司的電話,說是岳啟飛知道她來日本拍戲,大怒。
威爺為了保住他的飯碗,片刻不敢耽誤地訂了機票回B市。
威爺剛離開沒幾天,翻譯便來簡葇的住處找她,說野村導演想約她去泡溫泉,並且一再聲明,只是泡溫泉,沒有別的意思。翻譯還特意跟她解釋了
一下,在日本男女共浴也是平常的社交習慣,讓她別太介意。
和男人共浴,她怎麼可能不介意?!就算她不介意,鄭偉琛也會介意。
面對翻譯的一再遊說,簡葇果斷地拒絕:“對不起!我是中國人,在我們中國沒有這種社交習慣,我們的社交習慣是共餐,如果野村導演有空,我可以請他吃飯。”
簡葇不知道翻譯是怎麼回復野村的,反正從那次共浴未果后,野村對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拍戲的時候對她各種挑剔,連有危險的戲份也不給她用替身,弄得她經常身上有傷。
無奈人家是導演,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地承受所有的為難。她以為只要忍
一忍,野村這樣的知名導演也不會太過分。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野村會愈
發變本加厲,拍床戲居然不准她穿任何衣物,就連隱形的文胸也不可以戴。
經過一晚上的思想鬥爭,簡葇決定認了,畢竟作為職業的演員,為了藝術犧牲一下身體也是應該的。可到了拍攝現場,一切就緒準備開拍的時候,她才發現導演根本沒有清場。
聽說是要演床戲,各種閑雜人等都來圍觀,其中還包括記者和一群拿了相機的“攝影愛好者”。
這是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欺辱。
簡葇當即便拒絕了拍攝,在換衣間不肯出去。
翻譯和野村進來,問她到底想怎麼樣,她誠懇地要求他清場。然而,得到的答案卻是,“我們日本人會把性和肉體分開。”
累積了多日的憤懣再也壓抑不住,簡葇一怒之下,用她有些生硬的英語反擊,“你們日本人只會把性和愛分開!”
野村從來沒被演員這樣頂撞過,勃然大怒,張口便說了很多話。
因為是日語,簡葇聽不明白他說了什麼,卻從翻譯尷尬的眼色中讀出他的語言有多麼不堪入耳。導演喊完了,翻譯才簡單地說了一句:“導演說今天這場戲非拍不可,讓你馬上脫了衣服出去,而且,什麼都不可以穿。”
“我不脫,今天不清場,我就不拍了。”
翻譯如實告訴野村,野村聽完,一張臉漲得鐵青,揮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毫無防備的她被打得踉蹌着連退了兩步,扶着桌子才站穩。
捂着瞬間紅腫的臉頰,她聽見翻譯將野村的怒斥翻譯給她聽,“你一個下賤的演員還敢威脅我,今天你拍也得拍,不拍也得拍。我倒要看看,你有
什麼不能讓人看!”
眩暈和脹痛她可以忍,可是這種赤裸裸的人格侮辱讓她再也忍無可忍。
她低頭,看着一把服裝師的剪刀放在桌邊,幾秒鐘的思索后,她抓起剪刀,狠狠刺向野村……
盛怒中的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剪刀深深沒入野村肩窩的同時,鮮血順着剪刀奔涌而出,瞬間染紅了她的手指。
她沒有一絲的害怕,反而在看見野村疼得哀叫顫抖,翻譯臉色灰白時,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她看向嚇得傻掉的翻譯,沒有一點驚慌地將手機遞到她面前,“幫我報警!”
翻譯這才回過神,馬上顫抖着拿出電話,報了警,接着又打了急救電話。
從翻譯手中接回電話,簡葇又撥了熟悉的號碼,她真的很想再聽一聽鄭偉琛的聲音,哪怕就是他壓低聲音說一句:“我很忙,晚點打給你。”
可惜電話始終沒有人接聽。
她只好發了一條短訊給他,簡短卻意味深長的三個字——我愛你!
她等了很久,沒有回復。
被拘禁的四十八小時裏,簡葇不止一次要求日本的警察歸還她被扣留的手機,得到的答案始終如一:他們已經聯繫過她的經紀人,不允許她給律師以外的人打電話,就連看一眼有沒有未接來電,或者未讀的短訊息也不可以。
而不論警察問她什麼,她的回答也始終如一——“在那種情況下,我除了反抗,別無選擇!”
兩天兩夜吃不下,睡不着,簡葇一直坐在徒有四壁的窄小拘禁室內,仰頭望着黑白格子的天花板發獃。
她不知道拍電影拍出了牢獄之災是一場巧合,還是岳啟飛精心設計了這個局,讓野村把她騙來日本拍戲,又把威爺急召回去,以至於她被逼得走投無路,無人可以依靠。她也不知道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是否要接受日本法律的制裁?是否需要支付一大筆賠償金?威爺又是否能救得了她?
反正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後悔用剪刀刺傷野村。至少,比起被那些日本人欺辱和強迫,待在警察局裏會讓她更有安全感。
沉重的門開啟,警察進來告訴她,她的律師到了,並且帶她繞過走廊,走進會見室。
簡葇以為會見室里等待她的會是威爺和律師,卻沒有想到,和律師一同等待她的人是岳啟飛。
看着眼前一身名牌,西裝筆挺,連頭髮都梳理得一絲不亂的岳啟飛,她不禁自嘲地苦笑。如果剛才她還不相信岳啟飛會那麼卑鄙,非要把她逼到絕路,現在,她有點相信了。
然而,岳啟飛的臉上並沒有簡葇預想的得意之色,而是在看見她的一刻,想要站起身,站了一半又坐了回去,目不轉睛看着她走到他對面的位置。
將散在臉側的亂髮理在耳後,簡葇緩緩在岳啟飛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岳製片,如果你是來問我有沒有後悔,恐怕會失望了。”
“我沒那麼有空,大老遠跑來日本就為了問你這麼無聊的問題。”
他的答案讓她十分意外。
“我這次來是代表天世傳媒來和日本三原會社協商解決你的事。我跟三
原會社的社長談過,他也希望私下和解,以免耽誤電影的拍攝,可是野村堅決不同意,他堅持要起訴你,還要讓你賠償巨額的醫療費和精神損失費。”頓了頓,他指了指身邊一臉精明相的中年男人介紹,“但你也不用怕他,這位是姚律師,國內一流的律師,公司聘請他來幫你打這場官司。”
她看向姚律師,還沒來得及想好說什麼,又聽岳啟飛問她:“他們沒有虐待你吧?”
她訝然看着岳啟飛深鎖的眉頭,他臉上明顯的關心一點不像是假裝的,
“沒有。”
“哦,沒有就好。阿威最近越來越不靠譜了,連這種爛導演的片子也給
你接,還把你一個人丟在日本拍戲,他跟沒事兒人似的回國了!”他的語氣聽來似乎這事兒都是威爺的錯,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岳啟飛數落完威爺,又開始埋怨她,“唉!雖然你這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性子我是真心欣賞,可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後果?!
你這一刺,算是爽了……”他壓低了聲音又補充一句,“我也挺爽的!那小鬼子真是……”
姚律師咳了一聲,岳啟飛立刻扯回正題,“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有姚律師在,就算打官司我們也不會輸。”
“真的嗎?”她看向姚律師。
姚律師到底是大律師,說話明顯比岳大少謹慎得多,“嗯,我會儘力,你先詳細告訴我一下前前後後的情況,盡量不要有遺漏。”
她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清清楚楚講述了一遍之後,姚律師認真點了點頭,岳啟飛控制不住低聲咒了一句:“靠!”
咒完了,他又問姚律師:“她這種情況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
“原則上說,當時的情況她人身安全或者其他權利並沒有受到不法侵
害,更不算危急時刻,所以她把原告刺成重傷,不能算是正當防衛。”
姚律師轉過臉問她:“你說原告讓你拍攝過一些有危險性動作的戲,你還因此受了傷,你受了什麼傷?癒合了嗎?”
“傷倒是不重,只是摔了幾次,有些淤青和擦傷。”她拉起衣袖,雪白
的手臂上斑斑駁駁滿是紫痕和擦傷,擦傷也已經結痂,星星點點暗紅仍是觸目驚心。
岳啟飛只伸頭看一眼,便轉過頭去。
“好的,我知道了。”姚律師說,“我會申請幫你驗傷拍照,到時候你
配合一下。”
“我明白。”
又詳談了一會兒,姚律師該問的都問完了,最後問她:“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有。”簡葇急切地說,“我能打個電話嗎?他們把我的手機暫時扣押
了,說不讓我和律師以外的人聯繫,我很想打個電話!”
“你想打給誰?”
“我……”她遲疑了一下,“我朋友。我們每天晚上都要通電話,他打
不通我的電話,一定會很着急,我只想打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告訴他我平安無事。”
姚律師點點頭,出去幫她協調。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警察拿了個無
線電話進來。
姚律師說:“這個電話是被錄音的,你說話要謹慎,最好不要談涉案的內容。”
“嗯。”她迫不及待拿起電話,撥通她熟記於心的號碼。這一次,電話
只響了兩聲便被快速接通。
她貼近電話,聽見了鄭偉琛急切又焦慮的詢問聲,“你在哪呢?”
“我……”本來可以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在聽見想念的聲音以後,全部
化作了眼淚,她咬着手背忍住哭泣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你還好嗎?”
“不好!”她搖頭,再也壓抑不住哽咽,失聲哭了出來。明明可以堅
強,卻在每一次面對鄭偉琛,她都沒辦法堅強,或者說沒辦法偽裝出堅強。
“我在日本的警察局,”簡葇也顧不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股腦地
哭訴着委屈,“那個無恥的導演,他想約我去泡溫泉,我沒同意。他拍床戲就不讓我穿衣服,還不清場……我不肯脫,他就逼我,還說要看看我有什麼地方不能看……我氣急了,拿剪刀刺傷了他……”
她哭訴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有說話,直到她哭訴完了,他才沉沉地說:
“我知道……我看到新聞報道了。”
簡葇這才想起來,事發當時有很多娛樂記者在場,正好拍到了野村痛苦哀號和她被警察帶走的場面。
他說:“有我在,什麼都別怕,我會幫你解決。”
“你?!”
“嗯,相信我,野村很快就會撤訴,向你道歉。你在警察局好好吃,好
好睡,什麼都別想……也別哭了,知道嗎?”
明明知道事情不會像他說的那麼簡單,簡葇卻忽然間變得安心了,只因為聽見了他柔和的聲音,聽見了他溫柔的安慰。她擦了擦嘴角的眼淚,默默點頭,“嗯,我知道了。”
岳啟飛看着眼前哭得涕淚橫流,沒有一點美感的簡葇,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她,就是剛剛鎮定自若和他們陳述案發過程的簡葇。那時的她,那麼冷靜,那麼堅強,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她瘦弱的肩膀無法承受的。
只是一個電話,只是一聲詢問,她就會哭得像個孩子,那麼無助,那麼
可憐,好像迫切地需要人保護,需要人安慰。
對她,他氣過,怨過,但今天看見這樣的簡葇,他什麼氣都沒有了。她是真的愛慘了那個人,從她十歲開始,她的笑,她的淚,就只會為那一個人展現,除了他,她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人。別說封殺她,雪藏她,恐怕就是真把她逼上絕路,她也還是至死不悔地愛着他。
在心裏深深地嘆了口氣,岳啟飛將早已準備好的手絹遞到她面前……
又在拘禁室等待了四十八小時后,讓簡葇意想不到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一切如鄭偉琛所說,野村撤回了控訴,並且公開向她道歉,承認他在拍
攝電影過程中,沒有尊重女演員的身體和尊嚴,而且言語過激,有脅迫的言辭,甚至先動手打人。他還說,簡葇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拿兇器刺傷他,這個結果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他願意承擔一切後果。
簡葇被釋放后,同岳啟飛剛走出警察局門口,就被一群記者團團圍住,其中還有不少中國知名的媒體。
岳啟飛把西裝圍在她身上,推開攝像機,想要保護着她離開,她卻推開岳啟飛,站在原地。
作為一個女人,她當然不希望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接受任何人任何形式的同情或者詢問。這無異於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然而,作為一個藝人,一個迫切想要出名,想要上位的藝人,她需要任何時間任何場合都維持着虛假的面具,去滿足所有人的好奇心。
她站定,用最憔悴的容顏和漂亮的笑容面對鏡頭,接受記者們的提問。
有人問她:“你對野村導演的道歉,有什麼想法?”
她答:“我不接受野村的道歉,他的所作所為不配得到原諒!”
也有人問她:“那麼,你是不是不會再繼續拍攝電影《黑色人生》了?”
“我會和野村導演繼續合作完成電影,這是我該做的事。”
也有人問她:“你還會再和日本合作拍片嗎?”
她答:“不會,中國的女藝人懂得珍惜自己的身體!”
……
上車以後,合上車窗的簾幕,岳啟飛無奈地看着她,“日本女藝人哪得
罪你了,平白無故挨你的罵!”
“導演都是她們慣壞的。”仔細想想,簡葇覺得自己這麼說,確實不
講理了,於是她很講道理地更正了一下,“她們荼毒了全世界的男人,尤其……雪野優!”
岳啟飛意興盎然問:“你還看過她的片子?”
“沒看過,耳聞過。”
“哦,她的片子拍得不錯……”岳啟飛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幸虧
你提醒我,我難得有機會來一次日本,該請她吃頓飯的。”
“你認識她?”
“吃過飯就認識了。”
“你能不能幫我要一張她的簽名照?我有個朋友是她的影迷。”
“行,沒問題!”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看見上面顯示的名字,她也顧不上旁邊的閑雜人等,接通后便說:“我已經出來了,我沒事兒了,一切都好。你怎麼做到的?野村怎麼會突然撤訴,還公開跟我道歉?”
“我有個朋友認識東京新宿一個中國幫派的老大,他們隨便教他一下,
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後來,她在醫院看見全身多處骨折的野村,她才知道這個“隨便”有多麼隨便。
他又問:“你什麼時候回國?”
“我要把片子拍完才能回去。”
“你還要拍?!”
“我們有合同在先,現在片子拍了一半,我如果拒拍要賠償人家經濟損
失。你放心,這次經紀公司派了人來,那些渾蛋不敢亂來了。而且我剩餘的戲份全部安排在前面,如果順利的話,不到一個月就能全部拍完,至於那一場出浴的戲和兩場床戲,我只拍了幾個象徵性的鏡頭,身體部分全部用了裸替。”
聽她這麼說,他才放心,“那你小心點,那個野村要是再為難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嗯,你放心吧。”
簡葇經過兩天的調整以後,又繼續了電影的拍攝,而導演卻換了個日本相當有名氣的導演。
岳啟飛也沒有回國,留在日本,時不時去劇組探班。其實,她有好幾次明示暗示岳啟飛不用陪着她拍戲,可是他老人家說他最喜歡待在日本,因為這裏的文化跟中國不同,他實在玩兒得樂不思蜀,流連忘返了。
聽到這樣的理由,她再也無話可說了。
連續忙碌了二十幾天,大部分的戲已經拍攝完了。剛好趕上她的生日,她請了兩天的假,在酒店補充睡眠,睡醒了,她一邊泡着溫泉,一邊抱着電話發獃。
電話終於響了,簡葇滿心歡喜地接通。
聊了幾句之後,她發現聊天內容始終沒有切入主題,她刻意提醒他: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嗯。”
“‘嗯’是什麼意思?”
他淡淡答:“你理解的意思。”
好吧,她決定不追究這個,直奔主題,“你準備給我一個什麼樣的驚喜,慶祝我的生日?”
“咦?你今天過生日啊?”
她氣得心口疼,用力揉了揉,“這麼明顯,你就不能不問?”
他在電話里笑着,笑聲特別清朗,“你生氣了?”
“聽你這語氣,我要是說我不生氣,你是不是特失望?”
“是啊!”
不理會他,她反身,輕輕趴在鵝卵石的水池邊沿,“我們都七十五天沒見面了,我很想你!很想你能抱抱我……我在泡溫泉,很舒服,你想一起嗎?”
電話里,只剩下呼吸聲。
泡完了溫泉浴,她披着純棉的浴袍出來,正打算叫晚餐,岳大少又閑來無事跑到她房間串門。
反正他三天兩頭都來她房間裏串門,她也習慣了,低頭看看身上的浴袍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也就沒去換衣服,讓他進門。
“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沒陪你女朋友呀?”她隨口問。
“你問哪個?”
“呃,就是昨天那個。”
岳大少思索了半天,“昨天早上那個?還是晚上那個?”
“算了,當我沒問。”
岳啟飛蹺着二郎腿往她床上一坐,隨手丟給她一個盒子,“送你的,生日禮物!”
“你怎麼知道今天我生日?”
“我在中戲面試你的時候,看過你的簡歷。”
“哦!”她恍悟,“你記性還挺好的。”
打開盒子,她驚喜地看着裏面嵌滿了鑽石的項鏈,就像看着銀行里的存款突然升高至六位數一樣開心。
不得不說,有錢人送的生日禮物就是特別有心意,當真又貴又重。她正猶豫着要不要收下,他又說:“我還在樓下點了晚餐,一會兒客房服務會送過來。”
“我沒說過要跟你吃晚飯……”
她的話音還沒落,房間的門鈴響了,她以為是岳啟飛叫的晚餐到了,順手丟了項鏈就去開門。
門打開,當她看見站在門口的鄭偉琛,整個人完全傻了。
“你不是說要驚喜嗎?效果怎麼樣?”
她輕輕觸摸着他的手,感覺着他熟悉的溫度,驚訝才化作驚喜,而且是大大的驚喜,“你!你……不是說不能出國嗎?”
“為了給你驚喜,我……”他的話戛然而止,緊緊盯着她身後。
她猛然回頭,岳啟飛站在她身後,一臉無害的笑。
就在這個至關重要的時刻,客房服務及時推着他們的紅酒加燭光晚餐姍姍而來,“簡小姐,您和岳先生的晚餐準備好了。”
此情此景,如果她現在告訴鄭偉琛,她和岳啟飛是清白的,他會信嗎?反正,換作是她,看見鄭偉琛和另一個女人大半夜待在酒店的房間裏,
準備吃着燭光紅酒的晚餐,那個人還是覬覦過他的人,她是死都不會相信他們關係清白的。
看了一眼她身上厚重的浴袍,滴着水的頭髮,鄭偉琛一言不發走進房
他環顧了一眼她的套房,透過半敞的浴室門可以瞥見溫泉水池裏緩緩飄忽的熱氣;她脫下的衣服隨便丟在洗手池裏,還沒來得及洗;被她窩了一天的大床上,床單雖然鋪平了,褶皺卻深深印在上面,而且,床單上還丟着那串奢華的鑽石項鏈。
她這個隨手亂丟東西的破習慣啊,她發誓,一定要改!
他的視線最後停駐在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岳啟飛身上,他顯然也剛泡過溫泉,頭髮也還潮濕着……
一陣陰冷的寒意在鄭偉琛身上凝聚,簡葇明顯感受到嚴冬的凜冽。
為了避免暴力事件再次發生,簡葇及時站在鄭偉琛和岳啟飛中間,“呵呵,你們還不認識吧,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不等兩個男人答話,她先指了指岳啟飛,對鄭偉琛說:“這位是岳總,我們天世傳媒的公子哥,也就是我的大BOSS,他住在我隔壁,剛才聽說我生日,過來給我發放點生日福利。”
介紹完了岳大少,她又刻意挽了鄭偉琛的手臂,身子親昵地貼在他緊繃的手臂上,“他是我男朋友,鄭偉琛。”
很明顯,對於她這種表達十分明確的介紹,鄭偉琛十分滿意,他緊繃的手臂肌肉鬆弛了下來。另一隻手握住她搭在他手臂上的小手。佔有欲表達得十分明確,同時也表達出沒有和岳啟飛握手的意思。
岳啟飛理了理衣襟,一副老闆的口吻問簡葇:“如果我沒記錯,你和世紀簽的合同中有一條,你在合約期限的五年內不可以交男朋友,也不可以結婚,如果違約,要承擔雙倍的違約金。”
奸商啊!
這種情況,要麼她承認自己違約,交違約金,要麼當著鄭偉琛的面,拒絕承認他是她男朋友。以鄭偉琛那驕傲的個性,她如果說他們是普通朋友,他絕對轉身就走,話都不會多說一句的。
她對着岳啟飛磨了磨牙,心一橫,說:“好吧!我說實話好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男人!‘包養’我的那種男人!你懂的……”
合同上說不許交男朋友,沒說不讓被包養。
她以恭順的笑容,曖昧的語調問岳啟飛:“岳總,被包養不算違約吧?如果算的話,咱們世紀的那幾個新人,違約金不會交得比我少吧?”
“哦?!他包養你?”岳啟飛掃了一眼鄭偉琛那張讓一線男星都沒自信
的臉,又故意不屑地打量一番他身上沒有一處名牌Logo的休閑上衣和牛仔褲,“你要不說,我還以為是你包養他呢。”
這麼直白的諷刺,簡葇擔心鄭偉琛受不了,剛想幫他解圍,沒想到鄭偉琛絲毫不在意,從容地輕笑,“岳公子成天在女人堆里混,孤陋寡聞也是很正常的,沒關係,我不介意!”
岳大少臉皮再厚,也看出人家小兩口一唱一和秀着甜蜜恩愛,自覺沒趣說:“既然有人陪你過生日,我就不打擾了,這頓燭光晚餐,就算我請你們好了。好好享受!”說完,他訕訕地退場。
岳啟飛剛走,鄭偉琛的臉色便又寒了下來,冷冷拉開她纏着他的手。顯然是解決完了敵我矛盾,現在開始解決內部矛盾了。
“生氣了?”她明知故問。
“我是不是出現的不是時候?”
“沒有啊,很是時候!”她又挽住他的手臂,一臉天真無害地望着他,
水蒙蒙的眼睛裏浸滿了幸福甜蜜,“對我來說,你不管什麼時候出現,都很是時候!”
女人的甜言蜜語是男人的迷幻藥,鄭偉琛的臉色好了些,聲音卻還是凍人,“你就是用這一套忽悠岳啟飛的?”
“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認為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不是以為我
從了岳啟飛,所以他才會來幫我解決日本的麻煩?”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我沒有!”明知道很多解釋在事實面前會蒼白無力,明知道有些事
連她自己都沒法相信,她還是極力在解釋,“鄭偉琛,我絕對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和岳啟飛更沒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他知道我今天過生日,剛才過來給我送生日禮物,還自作主張點了晚餐,雖然我不知道他對我到底是不是別有用心,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不會從他,過去不會,以後也不會。你如果不信我的話,可以去查走廊的監控錄像,他才進來幾分鐘,連脫衣服的時間都不夠,我……”
“我相信!”
最簡單的三個字,在這一刻卻是最動人的。
她愣了,“呃?你真的相信?”
他伸手,輕輕把她抱在懷裏,“你們這個圈子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太難看透了,連我都分不清你什麼時候在演戲,什麼時候是真實的。但我相信你愛我,你不會騙我……”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從來沒有這樣滿足和感動過,有一個人,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只要他相信,那就夠了!
他在她額頭印上深情的一吻,“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我看到了什麼,我都不信,我只相信你說的!”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什麼言語都無法再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她這一生遭遇過太多的不幸,可她現在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她在十歲遇上了這個男人,他讓她明白了什麼是愛情,什麼是信任,什麼是幸福,什麼是堅持……
朦朧的火光跳躍在黑暗裏,紅酒在水晶的高腳杯里流轉着旖旎的顏色,對面的男人端着紅酒杯的姿勢難得一見的優雅。簡葇從來不會品酒,今夜,也嘗到了紅酒的濃郁與醇美。
一瓶紅酒被她喝了大半,她沒有醉,身體卻有點輕飄飄了。她起身,
走到鄭偉琛的椅子後面,特意換上的紅色抹胸短裙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愈加性感撩人。她俯身,雙手環住他的肩膀,輕聲問他:“你猜,我現在在想什麼?”
他緩緩將酒杯放回桌上,“想要你的生日禮物。”
她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完美的側臉。
“既然你這麼急着想要,那麼……”他將她抱坐在腿上,手中不知何時
多了一枚鑽戒。他慎重地將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喜歡嗎?”
鑽戒戴在中指上,意味着一生的承諾,她何止是喜歡,簡直是莫大的驚喜,心激動得都要跳出來。
“鑽石好小啊!”她故意說。
看見燭火映出他發黑的臉色,她笑着倚在他肩頭,真心地說:“可是我
喜歡!”
“等你明年生日,我送你個大的……”他握住她的手,挑起她的無名
指,“戴在這個手指上。”
“你每年的生日都會送我禮物嗎?”
“會!”
她就愛聽他的承諾,他的情話,聽多少都聽不膩,於是故意問:“如果我們分開了呢?”
“我們不會分開。”
“我是說‘如果’。”
他想了想,雙手從背後摟住她,唇沿着她的後頸尋尋覓覓,“你希望我送嗎?”
“嗯,如果我們分開了,我希望你能每年送我一件生日禮物。我收到禮
物的時候,一定會想你,你為我選禮物的時候,也一定會想我……如果將來我們不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你能偶爾想起我,我就……”
他狠狠堵住她的嘴,不過不是用手,而是嘴。堵得她都要斷氣了,他才意猶未盡放過她,“你是不是想跟哪個男明星假戲真做?就算是,我也不會成全你們。你死了這條心,安安心心在我身邊待一輩子吧,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在你身邊安安心心待一輩子?你養得起我嗎?”
“當然養得起!”
“噢?!我昨天在櫥窗里看到一副紅木的餐桌,你什麼時候買給我?”“你別急,早晚有一天,不管你喜歡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
她甜笑着用雙手捧住他百看不厭的臉,“我就喜歡你!”
“我永遠都是你的。”
她愛死了這句話。
以指尖細細描繪着他挺直的鼻樑,微薄的唇,她說:“帥哥,以後我養你吧,養你一輩子!”
“養我?養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噢?!怎麼不容易?”
“我可是要財色兼收的……”
一見某人起了色心,她慌忙從他腿上爬下來,欲躲避他的魔爪,最終還
是被他抱了個滿懷。
燭火在靜靜燃燒,就像他們被慾念點燃的身心。自從經歷了那一夜銷魂蝕骨的歡情,身心的渴望便再也無法自控,一丁點火星就會引發燎原的野火……
燭火燃盡了,夜卻還長得漫無邊際。
後來,她筋疲力盡,抱着被子退縮到床角,抵死不從。
他拍拍枕頭,“過來睡覺吧。”
“真的?!”
“嗯!”
她爬回來,在他胸前找到了屬於她的位置,她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麼能來日本,軍校應該對出國控制得特別嚴格吧?”
他只輕描淡寫說了句:“總之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
他越不肯說,她越想知道,最後只能靠色誘……
色誘完成得徹徹底底之後,他心滿意足告訴她:“我用的假護照。”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你該不會被定
了個叛什麼罪的,被抓了吧?”
“可能還會更嚴重。”
看她嚇得面無血色,他笑着捏捏她的臉,“這你都信?我們學校剛好有個交流訪問的名額,兄弟們發揚人道主義精神,讓給我了。”
人道主義!
戰友同志真心偉大啊!
簡葇枕在他胸口,手指在他古銅色的胸膛上環繞,“那你可以在日本待多久?”
“領導給我一天的假,讓我來看你。”
鄭偉琛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第二天的凌晨。黑幕漸漸淡去了濃墨一般的黑色,在東方掠過一抹青灰,“我今晚要去京都和領導會合,能陪你的時間只有一天。”
三個月才能見一次面,一天怎麼夠?她趴在他胸口,閉着眼睛聽着他強
健有力的心跳,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的心跳聲,相互依偎。
這樣的幸福,要一生才夠。
好在他們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時間享受這樣的幸福。
“我想帶你見見我父母,你願意嗎?”半夢半醒中,她聽見他說。
“見你父母?”她頓時睡意全無,從他懷中抬頭,望向他幽深的黑瞳,“什麼時候?我要學學做飯的,還要學打掃房間……呃,你父母喜歡什麼樣
的女孩兒,賢惠的還是溫柔的?我用不用整整容?”
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抱回懷裏,“他們喜歡能生孩子的。”
“噢,那我去醫院檢查一下……”
“要不,我幫你查查?!”
“你會嗎?”她還真不知道,他有這個功能。
“試一次不就知道了!”
汗,這個哪能隨便亂試啊?
年滿十九歲的第一天,她在男人的親吻和撫摸中醒來,來不及從困意中完全清醒,她又陷入一輪沉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