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是你替補

紀寒凜覺得這兩天的夏霜霜有些不對勁，整個人蔫蔫的，沒什麼精神，總是走神。甚至，對他有些排斥，只要他稍微一靠近些，她就找各種理由跑開，彷彿在躲着他。

夏霜霜倒是沒想着要躲着紀寒凜，只是她到底還是沒有想明白，在無意中得知他的秘密后，到底要怎樣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呢？

她又不是演員，總要點時間適應先吧？

可還沒等夏霜霜適應完，唐問就來了基地。

他來的時候，身後還跟了個小女生，穿着一套極可愛的小裙子，人長得也很可愛，眼睛圓圓的，笑起來，頰邊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

基地里的網癮少年們揉了揉眼睛，四下交流了一下，在唐問的介紹后，終於確認，這個小女生就是鹹魚直播平台上那個人氣超高的女遊戲主播趙敏，粉絲們都親切地叫她“小郡主”。

唐問把他們JS戰隊的拉到一邊：“你們既然要去參加省賽，自然知道，每個戰隊都至少要有一名替補才可以。趙敏本身就是直播神話再臨這個遊戲，操作也算犀利，為人也很討喜，我想，她要融入你們也不會很難。”

夏霜霜的心忽然一沉，給JS戰隊找個替補，那總不能是來替凜哥上場的，也不可能是另外三個，那擺明了就是來替她夏霜霜的。

夏霜霜忽然覺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內憂外患，而此時此刻，她的眼前正站着一個隨時可以踏着她的塑料操作上位的女替補！

趙敏十分乖巧可愛地鞠了一躬，然後用極其甜美的嗓音說道：“以後大家就是一個戰隊的了，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指教、指教……”幾個人隨意應答了一下，轉頭去看夏霜霜，她果然皺着眉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趙敏倒是先上了前，走到夏霜霜面前，嗓音甜甜地跟她說話：“你就是夏霜霜吧？來之前就聽說你很厲害啦，以後，我們兩個女生，可要互相照應了。我有不懂的地方，你一定要多教教我。”

夏霜霜木木地點了點頭：“哦，好啊。”想了想又恍然覺得哪裏不對，“那個，互相指教，互相。”

趙敏溫婉一笑，梨渦淺淺。

鄭楷望着窗外正在掃樹葉的夏霜霜，不由得有些憂心忡忡，托着下巴跟一邊的隊友交流：“你們說，小夏心裏，是不是不好受啊？這都一下午了，一樓的桌子凳子、二樓的樓梯把手還有走廊，再到現在外頭的院子，她都打掃了。整整4個小時了，她沒歇過一下，她……會不會過勞死啊？”

林恕嘆了口氣：“這種事情，換誰誰心裏能好受了？唐老師這麼搞，擺明了是逼霜霜退位啊。”

倒是許沨的情緒沒怎麼太大波動：“夏霜霜又不是一定打不過趙敏，誰說她就一定要讓位了？”

坐在對面正在開直播的趙敏化了個清新可愛的妝容，坐在電腦前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跟屏幕里的粉絲打招呼：“啊，是啊，我剛來呢。為什麼轉職業？嗯……大概也是有個英雄夢吧，不想一輩子做直播啊，我也想去打比賽，拿獎盃啊，給你們爭光嘛！”

鄭楷把頭擰過來，神色哀傷：“我覺得我隊要完啊，這一個兩個不務正業的，不是沉迷於做清潔，就是沉迷於做直播。這會兒連隊長都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

趙敏：“嗯？心態？心態很好啊，不會崩的。我跟新隊員的關係都很融洽也很好，戰隊裏的小姐姐人很好，很照顧我啊，我在這裏很安心，你們也不用擔心啦！”

趙敏：“替補？是替補啦，哪有一來就搶人首發位置的道理啊？雖然我跟小姐姐都是打輔助的，但是也有先來後到嘛。操作？嗯，我還沒有看過小姐姐的操作，不過，應該也不會差吧？一定是比我厲害才能做首發的嘛！”

趙敏：“啊，你們想看？emmmmm……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啦！那好吧，我待會兒問問小姐姐她有沒有空，看晚上我能不能跟她黑一把……”

趙敏繼續絮絮叨叨，背後一排三個男人面面相覷。

林恕：“……”

許沨：“她這話說得，是不是欺負我不看宮斗劇？”

鄭楷：“我靠，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隊的替補，就是來個馮媛都比這位強啊？這也太能帶節奏了吧？”

對此一無所知的夏霜霜拎着掃帚、簸箕進來的時候，就被趙敏給半路叫住了：“霜霜，有空嗎？我們倆solo一下？我想練個英雄。”

夏霜霜把頭上的防塵帽給摘了，掃帚、簸箕靠牆邊放了，點了點頭，走過去：“哦，好啊，你想練什麼英雄？”

趙敏拉着夏霜霜在她旁邊的電腦前坐下：“我之前在練何仙姑，聽說，新出的女媧有點克她，我就想試試，先練練手。”

夏霜霜皺了皺眉：“不過，我也沒玩過女媧，我先看下技能吧……”

趙敏笑嘻嘻地點了點頭。

十分鐘后，夏霜霜進了趙敏開好的房間，兩個人對戰一局，夏霜霜新英雄剛上手，比之於趙敏嘴上說的“不順手”的英雄何仙姑，那還是要生澀得多。雖然意識不錯、操作尚可，還是被趙敏在3分鐘內解決掉了。

趙敏忽然就對着耳麥說了句：“啊，也沒有很快啦，三分鐘呢！嗯……霜霜新英雄剛上手啊，網上攻略都還沒出來呢，我這個英雄都練了很長時間啦，霜霜的意識很好的，我和她打的時候就感覺到啦！”

夏霜霜也不傻，皺了皺眉頭，問：“你在開直播？”

趙敏臉上神色輕鬆，一臉坦然：“對啊。”

“直播你不告訴我？”夏霜霜語調一揚。

趙敏立馬做出一副“寶寶受到了驚嚇”的委屈模樣來：“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怕你知道我在直播，會影響你發揮啊……”

“影響個屁……”這句話沒說出來，夏霜霜就看見趙敏屏幕上的彈幕飛快閃過。

【呵，那個夏霜霜算什麼啊？就因為她是先來的，所以即使她不如我們家小郡主，也要讓我們家這麼厲害的小郡主坐冷板凳，看飲水機？】

【為小郡主打電話！！！剛剛的何仙姑玩得敲棒啊！！！國服第一何仙姑！！！】

【抱抱小郡主，小郡主不哭！】

全是一些捧趙敏、踩夏霜霜的。

人家都是粉絲，護自家愛豆是可以理解的。但問題是粉到這麼沒智商、這麼腦殘的程度，就讓人看不下去了。夏霜霜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知道趙敏剛剛那一茬兒是故意整她，遂忍了忍，把那一團熊熊燃燒的憤怒之火給生生咽了下去，然後笑着跟趙敏說道：“那再來一局好了，我倆都用女媧。”

趙敏眉梢一跳，很快又笑了：“哎呀，我今天的直播時間已經到了，就……算了吧。”

夏霜霜歪着嘴巴一笑：“不光是你小郡主要開直播啊，我也要開，我的粉絲也想看看，我和小郡主的女媧，哪個更厲害呢。”

鄭楷一愣，問：“小夏開過直播？”

林恕耿直地回答：“記憶中是沒有的。”

鄭楷：“那哪裏來的粉絲？”

許沨長嘆：“你自己看她那個眼神，還不知道粉絲哪裏來？”

鄭楷順着許沨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夏霜霜正一臉期待地看着他們仨。

鄭楷：“……”

於是，夏霜霜的直播間裏，瞬間瘋狂湧入——三名粉絲！

夏霜霜很滿意，之前女媧練過一遍算是上手，趙敏的打法她剛剛也有點摸了底，兩個人在房間裏又開了一局。

一直消失不見的紀寒凜，這會兒正在基地不遠處的一家高檔咖啡館和唐問一起喝咖啡。

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紀寒凜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唐問，開門見山，問道：“為什麼？”

唐問看了眼窗外，轉過頭來，牽着嘴角一笑：“為什麼這麼問？”

紀寒凜神色冷冷：“那個趙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唐問一笑：“我以為，趙敏的重要性，你比我更清楚。”

紀寒凜：“夏二霜那個傢伙就是打輔助的，結果，你給搞了個打輔助的替補來，任誰都會有二心。更何況，二霜本來就不夠自信，我花了這麼長時間才讓她稍微懂得怎麼膨脹。你倒好，來拆我台？”

唐問說：“當初我說找替補的時候，你沒反對。你也不能撲滅人家一個好替補想上場的心，這對別人也不公平。”

紀寒凜道：“我只知道，JS是我和我隊員的心血，我不希望有任何不相干的人來橫插一腳。”

唐問又笑，說：“既然你當初要走，之後又為什麼要回來？既然回來了，就應該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意氣’二字能解決的。”

唐問看紀寒凜不說話，繼續講道：“那你也應該比誰都清楚，你們戰隊轉職業，去代表學校參加省賽，光是學校那邊如何說服，還有盛世俱樂部都是個難題。更不用說，外面會有多少聲音？如果想讓那些刺耳的聲音少一點，趙敏，是最好的選擇。”唐問兩條腿交疊，伸手拿了咖啡送到嘴邊輕輕呷了口，繼續說道，“一個年輕漂亮、有活力、有人氣、有話題還有操作的女選手，即便只是個替補，好歹也能讓你重新回到你該在的位置。”

“你也不至於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唐問笑了笑，金絲眼鏡后的瞳眸一閃，“我相信你。”

紀寒凜抬眼看了看唐問：“我當初為什麼會走，原因你一清二楚。而我為什麼回來打職業，你未必全都明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哥說過，任何圈子，都是有光就有影。如果一個人只能看到那些黑漆漆的地方，那他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是光。我現在可以把目光移開，看到那些光，是因為我的隊友。我回來，一是夢想，二就是他們。”紀寒凜一笑，“所以，我的光，我會自己來守護，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們。”

紀寒凜說完，站起身來，和唐問道別：“省賽在即，我還要回去帶他們訓練，就先回去了。”走了兩步后，他又停下，光影將他籠罩，他沒有回頭，只丟下一句話，“首發就是首發。這個戰隊，還是我說了算。”

剛一回到基地的紀寒凜，就感覺整個屋子裏都充滿了硝煙的氣味，然後就看見自己戰隊的一姐和新來的替補正在玩命solo，一旁的鄭楷拚命給他做口型：“保命、保命……”

紀寒凜皺着眉頭走過去，發現這兩個女人紛紛拿出了搶男朋友的架勢來和對方打。夏霜霜額角都出了汗，手速卻飈到了紀寒凜眼見以來最快的速度，旁邊的趙敏小郡主也是眉頭緊鎖，以至於臉上有些脫妝了都來不及補。

紀寒凜問一旁的鄭楷：“她們倆只是solo吧？為什麼彷彿不把對方摁在地板上摩擦決不罷休？”

鄭楷搖頭：“凜哥你沒見過世面，女人之間的戰爭，比千軍萬馬、鐵蹄踏碎還可怕。”

紀寒凜看了看剩下的三個，問：“那你們三個在幹嗎？”

鄭楷：“當群眾演員，裝粉絲，不能讓一姐丟人。”

紀寒凜看了眼鄭楷的電腦屏幕，是夏霜霜的直播間，在線觀看人數2568人，直播時間……已經4小時20分鐘了……

等她們一局結束，紀寒凜直接走過去摁掉了夏霜霜的電腦屏幕。

夏霜霜猛地一抬頭，看見紀寒凜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不由得叫了聲：“凜哥？”

一旁的趙敏也眼睛放光，眸色如水，軟綿綿地叫了聲：“凜哥……”

紀寒凜看了趙敏一眼，然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隨即又伸手去摁了摁夏霜霜的腦袋：“有這個閑工夫跟人solo，為什麼不去和他們三幾個多練練手？”

夏霜霜把頭仰起來：“我錯了……我就多玩兒了會兒，畢竟，也是在練英雄啊……”

紀寒凜的眼神從趙敏身上掃過，然後看了眼夏霜霜：“要練英雄，也該找熟手吧？他們三個，哪個不行？”

言下之意，就是嘲諷趙敏的操作垃圾？

趙敏大概平日裏都是被人捧着的，頭一回被人在這麼多人面前下了面子，臉瞬間就漲紅了，連帶着眼角都紅了。

夏霜霜看了趙敏一眼，又覺得小姑娘這副樣子確實楚楚可憐，就安慰她，道：“你別放心上啊，凜哥說話就這樣，平時我們都是這麼被罵過來的，習慣就好啦！”

趙敏那險些要掛到眼角的淚瞬間就憋了回去，點了點頭，哽咽地道：“我沒有事啊……沒關係的。”

紀寒凜也不打算再多跟這倆人廢話，一把抓住了夏霜霜的衣領，將她提回自己電腦跟前：“白天落下的，晚上全部補回來，補不回來不許睡覺。”

夏霜霜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凜哥好像完全沒有被美色所惑，然後讓自己去看飲水機的意思呢！難過的是，今晚大概又要晚睡，神仙水真的很貴！

剩下的三個也一陣哀號，然後乖乖去開比賽了。

而坐在對面的趙敏則目光微微掃過他們，眼神中透露出轉瞬即逝的狠戾來。

隔天夏霜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她洗漱了一番準備下樓吃個午飯，就看見趙敏已經背對着樓梯，坐在電腦屏幕前直播了。

趙敏昨天睡得比他們幾個早，起來得早也不奇怪。

就是夏霜霜還真的挺佩服她這種從早上一起來就帶着妝，中途脫妝了還及時補妝，一直帶到晚上睡覺才卸妝的女孩子的。反正趙敏也搬進來好幾天了，夏霜霜就從來沒見到過她素顏是什麼樣子。有機會她也是想討教一下趙敏用的都什麼牌子的化妝品，不傷皮膚的那種。畢竟，女為悅己者容啊！

夏霜霜一頓飯吃完，走過趙敏座位旁邊的時候，就看見她正抱着阿狗，在跟自己的粉絲做直播。

趙敏：“啊，這是霜霜撿回來的呢，超可愛啊有沒有？嗯……我也很喜歡它，像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啊，哈哈哈……”

然後彈幕就是一片：

【我家小郡主怎麼這麼善良！！！】

【哈哈哈哈，小郡主說阿狗是親弟弟啊，那小郡主也是狗……單身狗？？？】

【啊小郡主好可愛啊，想把小郡主和阿狗一起娶回家！！！】

夏霜霜撇了撇嘴，不問一問狗主人親姐姐樂意不樂意，就這麼把人家弟弟給抱走了，這跟人販子有什麼區別？而且她抱着阿狗的姿勢完全不對，小奶狗重量輕，骨骼都還沒長好，她就這麼生拉硬拽地扯着，看得夏霜霜心疼。

但她這會兒也不好發作，就走到趙敏旁邊，直接把阿狗抱過來，用手托着它的屁股，說：“阿狗這幾天才睜眼，還困着呢，我先抱它回去睡覺了。”

趙敏看了看夏霜霜，然後嬌笑着點了點頭：“好啊、好啊，我還準備做完直播就抱它過去的呢，那麻煩你啦！”

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夏霜霜抱着阿狗就往院子裏走，剛把阿狗塞進窩裏，就發現小奶狗的腿不停地打戰，然後開始拉稀。

夏霜霜一愣，彷彿想起什麼來，急匆匆地又奔回別墅，看見趙敏桌上擺着的那瓶純牛奶，心裏頭也就瞭然了。

夏霜霜頭一回對着個小姑娘也覺得氣血上涌，厲聲質問她：“趙敏，你給阿狗喂什麼了？！”

趙敏疑惑地抬頭，一臉不解，回道：“牛奶啊，我看你平時都喂的牛奶。”

夏霜霜看了看趙敏手邊的那瓶牛奶，憤怒地問道：“你喂的是這個純牛奶？”

趙敏睜大一雙眼，無辜且清純地看着夏霜霜：“對啊……”

“阿狗還那麼小，只能喝脫脂牛奶！你給他喝純牛奶，它腸胃不能消化，就會拉稀，會被你害死的！”

趙敏雙眉微蹙：“我不知道嘛，你好好跟我說啊，說了我就會記住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做直播的時候拿阿狗去吸什麼人氣，塑造自己愛寵人士的形象？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很過分嗎？”

“反正，我不是故意的。”趙敏說完，看見有幾個別的戰隊的人走過來，就秒變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來，“霜霜，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再犯了，是我不好……”

夏霜霜也懶得看她這副樣子，抱着阿狗就出門去了，開門的一瞬間正好撞上紀寒凜，他張了張嘴正準備要罵夏霜霜不務正業出去耍，看了一眼她懷裏瑟瑟發抖的阿狗，語調立馬緊張起來，問道：“我私生子怎麼了？”

夏霜霜也顧不上解釋，拉着紀寒凜就往外走：“被趙敏餵了純牛奶，這會兒有點拉稀，先開車吧，送到寵物醫院去……”

等夏霜霜和紀寒凜從寵物醫院回來，已經是深夜了。兩個人都顯得有些疲憊，基地的燈還亮着，趙敏坐在門口的位置，看見他倆推門進來，趕忙跑過去，不住地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

夏霜霜深深地嘆了口氣：“趙敏，我不是針對你。你沒有知識可以有常識吧？再不濟你上網查一查啊？你天天坐在電腦面前，只是讓你搜索一下有那麼難嗎？阿狗還這麼小，今天幸虧發現得及時，要是晚了怎麼辦？”

趙敏眼眶通紅：“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紀寒凜斜睨了她一眼：“沒有下次。我家狗兒子，我寶貝得跟什麼似的，你拿來吸粉？除了夏霜霜，我兒子，誰也不能碰。”

說完，拉着夏霜霜的袖子就把她扯上樓了。

趙敏看着他們兩個人的背影，貝齒咬唇，雙手攥拳，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雙目中如燃有火焰，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距離省賽的日子越來越近，JS的諸位也都全力以赴，鄭楷雖然也是叫苦連天“我高考都沒這麼努力過”也依然堅持奮戰在一線。

夏霜霜每天也彷彿是在打仗，每天早晨被鬧鐘叫醒，洗漱完后，推開門就能看見紀寒凜一身運動裝在外頭等她。為了抓緊時間訓練，夏霜霜通過個人的努力，將跑五公里的時間從兩個小時縮減到了一小時五十分鐘，紀寒凜甚至誇讚“這雖是你夏霜霜的一小步，卻是人類史上的一大步”。馬馬虎虎吃頓早飯後就坐在電腦前，開始打遊戲。然後，吃午飯，接着，打遊戲。再然後，吃完飯，繼續打遊戲。困了累了就趴在桌上休息會兒，但總是還沒怎麼睡，就已經被聲響吵醒。甚至，夜裏偶爾做夢，也是各種神話英雄角色拿着鑼鼓在她耳邊敲着讓她起床。

大概唯二悠閑的人物，一是隊長紀寒凜大人，二就是那新來的替補小郡主了。

紀寒凜是因為沒人敢催促，小郡主是因為大家都懶得催促，於是，她就日夜繼續直播她自己的，日子倒是沒什麼變化。

某天夜裏，夏霜霜醒來，發現床頭柜上的水杯里已經沒了水，她翻身坐了起來，猶豫了五秒鐘，終於穿着那套“老破舊”的睡衣下樓去冰箱裏拿水。

夏霜霜的眼睛半閉半睜，迷迷糊糊地揉着眼走在樓道上，不遠處好像隱約飄過一個白影。夏霜霜偏頭往樓下看了眼，暗戰那一角的電腦屏幕還亮着，人卻不見了蹤影。夏霜霜搖頭，大概是她最近睡眠不足，剛剛看花眼了，這麼多人住着呢，哪裏會有什麼靈異事件？

夏霜霜晃了晃腦袋，繼續往前走，走到扶梯轉角的地方，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宛如彈鋼琴一樣沿着樓梯走道一路琴鍵滾下去，等她滾到平地上的時候，再想站起來，卻已經動不了了。

剛從洗手間出來的暗戰正甩着手上的水漬，猛然看見躺在地上面色慘白額頭冒汗的夏霜霜，先是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忙跑了兩步過去：“夏霜霜，你怎麼了？沒事兒吧？”

夏霜霜只覺得腳踝處疼得彷彿要了她的親命，只咬着唇，拚死吐出一個字來：“疼。”

暗戰一愣，聽出夏霜霜可能是真的出大事兒了，趕忙說：“凜哥，我去找凜哥，你等會兒。”然後，跑得連腳上的拖鞋都掉了。

等到紀寒凜神色匆匆跑下來的時候，夏霜霜已經疼得半截身子趴在地板上，聽見腳步聲，她只是艱難地從手臂間抬頭，一抬眼就看見紀寒凜面色緊張，半蹲下身子，把她一把抱起，然後喊跟在後頭的鄭楷：“去開車！”低頭去看懷裏的小丫頭的時候，他抬手把小丫頭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又盡量剋制了自己的音調，沉穩中卻抑制不住地顫抖，問道：“很痛嗎？”

夏霜霜咬着牙點了點頭：“很痛。”

紀寒凜聽出她話語裏的痛意，便不再多問，只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到車後座上，然後飛快地坐到副駕上，讓鄭楷開車。

鄭楷其實也慌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不停地安慰夏霜霜：“小夏，你別怕，沒事兒的啊。”

夏霜霜只覺得痛楚難當，不斷哀號：“你們一棒子敲昏我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等送到醫院，醫生檢查過後，是骨折，腳踝給打了石膏，需要靜養。

鄭楷看着夏霜霜躺在病床上，有點憂心：“之前凜哥傷了手，現在小夏你又摔了腿，這事兒是不是有點邪門啊？我是不是得給我這張臉先上個幾個億的保險？”

紀寒凜冷言冷語：“你要閑得沒事兒就去外邊待着。”

鄭楷於是乖乖地坐在角落裏不說話了。

紀寒凜轉頭時，看見夏霜霜愁容滿面，不由得安慰她道：“就是住幾天院而已，我上次不是也沒事兒嗎？你以後不會瘸的，就算瘸了，也是個瘸的美女。”

夏霜霜兩隻手絞在一起，搖了搖頭：“馬上就要省賽了啊，我現在腿這樣，會耽誤練習吧？”

鄭楷在旁邊提議：“要不我們把電腦都挪醫院來，再給拉根網線？”

紀寒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於是背過身去面壁。

紀寒凜看夏霜霜糾結成這副樣子，只好說道：“你也別擔心這個了，我們隊現在不是有個替補嗎？”

夏霜霜絞在一起的手指忽然不動了，因為心情實在複雜。從戰隊的角度考慮，她當然不希望因為自己而使得比賽有什麼閃失，可……她也是個女孩子，心裏總還是有點小心眼在的。那個趙敏，她替補一次后，會不會因為和隊友配合得更好，以後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上場？會不會因為表現得優秀，從而坐上首發的位子？會不會因為她的出現和存在，讓自己和隊友從此有了隔閡？

夏霜霜甚至委屈得想哭，為什麼自己這麼不爭氣地在賽前摔到腿，腿？？？夏霜霜忽然間福至心靈，仰頭對着紀寒凜略激動地道，“不用啊，凜哥，我就是腿受傷了，手還在呢！我還能再打五百年！”

紀寒凜見小丫頭這副樣子，只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道：“我怕你打起遊戲來一個激動，直接踹翻桌子，這條好腿，也就保不住了……”

夏霜霜拚命搖頭：“凜哥，我保證控制情緒！”

紀寒凜直截了當地拒絕：“不行。”

見夏霜霜還想開口，他就搶在她前頭把結束語說了：“你好好養傷，相對於一個不聽話的首發，我更喜歡不聽話的替補。”

夏霜霜：“……”這意思就是，她要是繼續央求、鬧下去，紀寒凜就要把她摁到替補位子上去？畢竟面前這位是老大，她還是不要作天作地自己作死了。遂點了點頭，準備安安心心做一個聽話的首發。

夏霜霜在醫院裏待了幾天，隊裏的幾個人輪流來看她，閑聊間夏霜霜get到了信息——“因為省賽將近，加大訓練力度，趙敏又是新來的，要磨合的地方還有很多。”雖然，聽起來其實挺不是滋味，但她還是要裝作很大度地寬慰隊友：“我很好啊，我沒事兒，你們快回去吧，不用每天都來看我。”

於是，隊友們在她病房裏待的時間也就越來越短。

有很長一段時間，夏霜霜都會望着窗外的參天大樹發愣，她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患得患失到這個地步了。

夏霜霜出院那天，看到來接她的是張大寶和二胖的時候，她的心難免還是沉了一沉。旋即又自我安慰，因為自己已經讓訓練拖慢進度了，怎麼還好意思讓他們抽空來接自己？

自欺欺人地做了一番這樣的心理建設后，夏霜霜的心態才算穩了一些。

張大寶過來的時候，臉色有些抑鬱，看夏霜霜腿上還打了石膏，一蹦一跳地過來，原本想她這樣子挺累的，他伸手想去抱她幫她一把，但手剛遞出去一半，想到紀寒凜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又瑟縮地收了手。倒不是他怕了紀寒凜，只是夏霜霜這人，在紀寒凜跟前，就是容易大不一樣。而那種不一樣，陷入感情的人都清楚明白，而且敏感。

他知道，夏霜霜喜歡紀寒凜。

她看他時的眼神，她同他說話時的語氣，她在他面前的姿態，無一不昭示了，她心裏有他。

張大寶選擇避開，不是知難而退，只是希望他這一生頭一個愛的姑娘能心想事成。

夏霜霜回到基地的時候，隊友們還在電腦屏幕前奮勇殺敵，拚死輸出。趙敏坐在她的位置上，用着她的電腦，打着她的輔助位。

她抬着一隻腳，默默地從他們面前走過，也沒有一個人抬頭看她一眼，夏霜霜彷彿喝了一大碗醋，整個人一股酸澀之味上涌。為什麼彷彿有一種被人搶了男朋友的感覺？

夏霜霜在腦海里把這奇妙又詭異的想法摁下。

倒是趙敏先抬了頭，看見夏霜霜有些意外，眼神甚至有些閃爍，她仰頭，天真無邪地問道：“霜霜，你回來啦？腿好點了嗎？”

聽到趙敏說話，其他幾個才在百忙之中抬起了頭，鄭楷面露喜色：“小夏，你回來啦！”林恕和許沨也是一臉欣喜。

夏霜霜點了點頭，剛挪幾步想到紀寒凜身邊坐下觀戰，就看見紀寒凜頭也不抬，只是聲音穩穩地傳來：“傷殘人士回去躺着。”頓了頓又跟自家隊員說道：“你們打遊戲不用看屏幕？”

被訓的幾個趕忙埋頭繼續操作，只有夏霜霜，在原地站了會兒，看見紀寒凜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抬頭搭理她的意思，才悻悻然挪騰着上了樓。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夏霜霜發現回到基地的日子比在醫院的時候還要難熬。她有時候出來走兩步，趴在樓梯上，就能看見紀寒凜帶着他們四個在訓練，或者是站在趙敏的身邊伸手在她的電腦屏幕上指指點點地教育她。

只是，從前，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應該是她。

夏霜霜也不曉得自己怎麼突然就這麼感性，好像隨隨便便什麼事情都能讓她心裏頭覺得酸酸的，尤其是看到趙敏和她的隊友們有說有笑的樣子時。

她也曾是他們當中的一員，她也曾經言笑晏晏。

好像，這些離她越來越遠。

是不是太矯情了，是不是太多慮了，只是看到隊友們都這麼忙碌，她也全然無心用自己的小情緒去騷擾他們。等到比賽結束，她……她一定要狠狠地撒嬌，狠狠地作一通，看他們還敢不敢隨隨便便就不搭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