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教導有方
大二,我們終於被允許帶電腦了。我們宿舍每個人都帶了筆記本,東西還沒放下就開始相互探討各自筆記本的牌子與性價比。
唐小諾顯得很高興,小心翼翼地將她的筆記本放在桌上:“姐終於能夠方便寫小說了。”
李瑞一臉不屑:“你寫得那些東西不堪入目,就知道一味地風花雪月,膩死了。女主一律白痴加花痴,男主一律高貴冷漠加才華橫溢,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那男主喜歡上白痴了,俗!惡俗!”
唐小諾憤怒地去撓她:“混蛋,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麼惡俗的。”
我站在一邊沒說話,心想着什麼時候看看唐小諾寫得故事,或許比她寫得情書好看。因為裏面似乎有我的影子。
君君倒沒有參與到這些話題當中來,剛把東西整理好,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開了機,與人視頻語聊,笑聲不斷。我瞥了一眼,對方是個模樣還算清秀的男生,不知道君君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君君與他聊了很久,因為對方有事,才依依不捨地下了線。
我們都拐彎抹角地問了君君一堆問題,想要套出這個男人是誰。
君君笑而不語。
唐小諾接話:“男朋友吧,什麼時候認識的。”
君君被我們鬧得不行,才緩緩道出:“就是一個比較要好的網友,暑假認識的。我們都很喜歡周杰倫,是在貼吧里認識的,後來聊着聊着就發現我們很多東西很像,然後……”
我聽君君這副樣子,心知她已經陷了不少:“他是哪兒的人?”
君君頓了頓一下:“H省的。”
H省在北方,與我們來說實在太遠,再則網絡上認識的卻是有些懸。不過我想君君是個理智的人,她以前總與我說並不相信網戀。
這時,李瑞突然叫了起來:“啊!我六級過了!”
君君一邊開網頁一邊問:“嗯?我的准考證都不知道丟哪兒了,學校網上的成績出來了沒有?”
“出來了,我就上面查的。”
聽到君君鬆了一口氣,我心裏不免也有點兒緊張,她們六級都過了,我四級成績還不曉得呢,雖然上個學期感覺挺好,可上上學期考完的時候感覺也不錯。
“啊!你們六級都過了呀,我沒過呢?”唐小諾十分沮喪地趴在電腦上不動,我很想安慰她我下次陪你一起考六級,可事實上我都沒有自信過這次的四級,又不敢去查。
凌晨是下午吃飯的時候給我打得電話:“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有?”
“好了。”
“我帶你去吃飯,你要吃什麼?”凌晨似乎挺高興,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笑意。
“隨便吃什麼都可以。”我收拾自己往樓下走去,心想着凌晨上個學期對我花了那麼多心思讓我學英語,我要是沒過四級多對不起他啊。我心情忐忑不安,遠遠地看到凌晨就發現他對着我笑,越發心虛起來。等我走近了,他把一個漂亮誇張的手機玩偶掛飾遞給我:“小禮物,收着。”
這個玩偶毛茸茸的憨憨的,可愛得讓我心裏都發疼。我熱切地看着凌晨:“哥哥,你真好。”
“嗯。”凌晨把我的脖子一摟,往前走去,“帶你吃好吃的。”
我怔了怔又覺得不對勁,“凌晨,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幹嘛突然對我這麼好?”
凌晨歪着頭看着我,微挑着唇,眼眸漆黑一片。他唇邊的笑容一直未曾停止,拿手彈了彈我的鼻子:“不,是你做了讓我開心的事。”
我歪着腦袋,實在是想不出來我做了什麼令他開心的事。今天來時,我還非強迫着他把東西送入我的宿舍,惹了宿管阿姨一頓罵,他還被轟了出來。
他用力地捏我的臉:“小白痴,吃了這頓好吃的,我們開始準備六級考試吧。”
“啊?原來你……啊?啊!”我這才突然醒悟過來,扯着他的衣服,期待地看着他,“我四級過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凌晨拖長了聲音,眉開眼笑,“我剛才替你查過了,四級考得很不錯,上學期的考試成績都很好。嗯,小白痴是可造之材啊,不錯。”
“唔。”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二十年來我第一次見他這麼認真地誇我。看他這個樣子,我發現他比我還要高興,我先前不安的心情一下子被什麼拂了過去,我抱住他的手臂,軟糯糯地撒嬌道,“我想要吃大蝦,好不好?”
凌晨點頭允許,我的心比吃了蜜還甜,跟在他的身邊蹦蹦跳起來。有一個想法突然闖入我的腦海里,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站在凌晨那個高度上,與他並駕齊驅的。以前,我一定會馬上否定我自己這個想法,而如今我才知道,只要努力,沒有什麼是不行的。
凌晨一開學就沒有讓放鬆,給我制定了學習計劃,可這次我並沒有反抗。大家都在讀書,用一樣的時間上大學,為什麼不學得好一些呢。
凌晨說我屬於混吃等死的,確實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後我要做什麼,總是想着傳到橋頭自然直,如今才覺得是該替自己的未來規劃一個方向了。
我與凌晨下了晚自習回來,方齊的電話又打來了。自從暑假那日談話之後,他幾乎天天給我打電話,每天翻來覆去地講那個姐姐的事,連初吻的感覺都與我提了好多次,我聽得煩躁,有時候不說話,可事實上來說方齊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而不是開導者。
開學前一段時間他已經沒有打來電話了,我以為他要消停了,沒有想到他又開始了。我一接他的電話,什麼興緻都沒有,弱弱地喂了一聲。
他的聲音比我的還虛弱:“小白妹妹,我前兩天見到姐姐了。”
我終於聽到些新內容,不由有點興趣:“啊?怎麼樣?”
“她快嫁人了。”方齊低低淺淺地笑起來,那種落寞感不是假的,“她才畢業兩年了,這麼快嫁人做什麼?”
“女孩子嘛,都是等不起的。”
“哈哈哈。”方齊乾笑起來,“我這麼多年來都不敢跟別人說過她,我捨不得提起她,即使她拋棄了我。可她如今給我解釋了,她說她不想耽誤我,她覺得我很優秀,要考重點大學。她還說她覺得跟我在一起沒有安全感。”
“唔。”
“她怎麼會沒有安全感呢,她長得那麼漂亮那麼溫柔身材又好,哪個男人不喜歡她,她為什麼沒有安全感,為什麼?”
“因為……”
“小白,我很難過。我寧願她說法跟當年一樣,對我只是玩玩的。小白你來校門口對面好不好,陪我一會,我難過死了,找不到人說話。”
我也沒有細想,他的語氣可憐兮兮的,根本沒法拒絕。我拿着電話就匆匆跑下樓去,本來想叫上凌晨的,可想起凌晨與方齊關係有所惡化,便打消了這個主意。方齊在學校對面的一家小店,看起來他喝了不少的酒,臉色紅撲撲的。他見到我來,眼睛一亮,站起來朝我招手:“小白,這邊來。”
我走到他的面前,才發現地上已經有不少空瓶子:“你一個人喝的啊?”
方齊也不回答我,招來老闆讓他又上了幾盤菜,還有啤酒。他轉頭對我說:“跟我一起吃點吧,我一個吃着怪無聊的。”
我毫不客氣地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呵呵笑了兩聲:“方齊,你至於么,不就是失戀么?”
“不,不是失戀,你不會懂的。”方齊替我斟了一杯啤酒,“陪我喝點,偶爾喝一點心情會變好哦。”
我沒動,開始勸他:“你快點回去吧,都這麼遲了。”
方齊只望着我,泫然欲泣的表情讓我疼到骨子裏,感傷的樣子讓我有點不忍心。我後來非但沒勸到他,還被他勸着喝了幾杯酒,這裏手撕雞真好吃,我吃了不少。我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了,自動關機,看不到時間。方齊直說時間還早,心裏有數,時間到了會放我回去。我聽着他悲感春秋地說話,越發覺得困,想着以後誰失戀我是肯定不要奉陪的。
這活太累了!
許是酒喝多了,頭暈暈的,還有點兒想上廁所。我出去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去哪兒上廁所,回頭看了一眼方齊,孤零零地坐着又點了一盤炒花生,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心想着再與他嘮嗑下去,今晚不要睡了,於是我就偷偷跑回學校了。我進了校門,看到門上顯示時間,都已經超過十一點了,女生宿舍那邊都已經門禁了。我站在路上,抱着棵樹,不知道該怎麼辦。
眼皮越來越沉,我只知道我必須找個地方睡覺了。我隨着感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迷迷糊糊地爬上樓,等我醒悟過來才發現這裏是凌晨的房間。我想着索性來了,就湊合一下,靠在門上,輕輕地敲了敲門。很快地有人來開了門,是凌晨,他見到我似是一臉不可置信,揉了揉我的臉錯愕地問我:“你怎麼來了?”
我也不理會他,繞過他走進去,直奔廁所。我在裏面磨蹭了一會兒洗了把臉才出來,凌晨就站在門口。攔住我,低頭在我身上嗅了嗅,眉頭緊蹙:“怎麼回事?喝酒?”
我頭昏得厲害,困極了。懶得跟他說話,心想他要是知道我與方齊去喝酒,他還不知道要發怎麼樣的脾氣。我一言不發,往那張空床上撲了上去,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就睡。後來凌晨似是扯了我幾下,在我耳邊說了些什麼,我聽不清楚,也不想聽清,等到周圍安靜下來,我就真的睡過去了。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與凌晨睡同一張床,枕同一個枕頭,蓋同一條被子。我與他挨得很近,聞着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心裏暖烘烘的。我感覺到凌晨微動了一下,我連忙把眼睛給緊閉上。
“別裝睡了,醒了就快些起來。”凌晨睡醒,聲音慵懶,還帶着些鼻音。我往他靠過去,把頭往他的脖子裏蹭,軟軟答,“哎呀,頭好疼,我怎麼睡這兒來了?”
“你再蹭,我就把你吃了。”凌晨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可話里這個意思還是很明顯的。我急忙鬆開他,快速地轉過身去。這才發現邵學長那張床已經空了,他一向是個很懂事的人。
凌晨捏着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掰了回去,看着我的眼睛,低柔道:“昨晚做什麼去了,還喝酒了?”
“沒喝多少,就喝了一點點,呵呵呵……”
“哦?跟誰去的?”
“同學聚會嘛……”我乾巴巴地笑着,心裏卻沒底。
凌晨點頭坐了起來,微偏着腦袋似在想什麼。他穿好衣服看了我一眼,拿手輕拍我的臉:“最好別被我抓到什麼把柄。”
我一聽他這話就感覺毛毛的,以前與胖虎的私下見面惹他不快,事鬧得挺大,若這次再發生類似事情,我的信用度就要破產了。我心裏矛盾着,又不大敢與他說實話。我現在還躺在他床上呢,他要是發起怒了,真把我吃了我可就慘了。我快速地起身借用他的衛生間洗了把臉,跟着他出門。
我走了幾步,終究是心虛,臉上都有些汗。等出了宿舍門口,我的心理壓力迫使我對凌晨舉起雙手:“我自首,我自首。”
“自首什麼?”
我往後退了幾步:“如果我說了,你不可以罵我,不可以凶我。”
凌晨抿着唇看我,我被他嚇的幾乎要跑了,他才點了點頭:“好,你說。”
我斟酌再三,一邊看着凌晨表情,一邊猶猶豫豫地把昨晚發生的事兒照實說給他聽。說完之後我又再三保證:“我就看着他可憐,所以陪他喝了點酒,沒有其他的意思。”
“看來你跟他關係不錯?”凌晨揉了揉我的腦袋,“大半夜聽一個男生傾訴,還陪他喝酒。”
凌晨並沒有動怒,唇邊還微帶着笑容。我看着他這個樣子只覺得更恐怖,幾乎都要哭了。
“他跟你說,他在高中的時候被一個比她大的姐姐拋棄了?”
我點了點頭:“嗯。”
“他沒安全感?不敢交女朋友?”
“嗯。”
“我聽到的版本不一樣呀,聽說方齊以前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還是個泡良高手,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不是什麼好人。”
“唔,可是可是……”
“你覺得我了解他,還是你了解他,他是我同學。”凌晨拍着我的肩膀道,口吻帶着濃濃的譏諷,“小白痴,你還是太嫩了,怎麼能輕易相信別人。他編造這麼一個故事只是博取你同情而已,你也信,昨天晚上要是被他灌醉了,不省人事了,怎麼辦,啊?”
凌晨說道後面,語氣越發凌厲,聽得我也不由后怕。低着頭不敢再說話,凌晨捏了捏我的臉:“以後別輕易相信別人,外面的男人都是壞人,知道了沒有?”
“嗯。”我用力地點着頭,“我知道了。”
凌晨把我訓完了,語氣又溫柔起來:“好了,現在去吃飯了。”
我們去食堂的路上碰上了方齊,他低垂着頭坐在花壇中,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看到我眼睛一亮:“小白,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了?”
“啊?”
“你昨晚怎麼突然不見了,給你打電話手機關機。後來找到你室友,才知道你一夜未歸,我都嚇死了……”方齊臉色慘白,緊張的樣子看起來很逼真,話還沒有說完,凌晨重重地咳了一聲。
方齊的聲音頓了頓,凌晨挑着唇:“我的女朋友自然有我來操心,以後你別騷擾她。”
我想着方齊騙我這件事,心裏並不高興,附和着凌晨點了點頭。方齊的眼神剎那間就黯淡了下來,我不自禁地覺得心疼他,又馬上醒悟過來,他演戲演得可真好。我跟他揮了揮手:“我們去吃飯了哦,你也回去睡一會兒。”
凌晨緊緊地握着我往前走,我跟在凌晨的身邊,沒有回頭,也不會回頭。我喜歡的人就在我的旁邊,我只用看着他就好了。
我坐在凌晨對面吃早餐,看到凌晨不住地打哈欠,我不由湊過臉去看他:“你怎麼了,看起來很累得樣子,睡不好啊?”
“你睡在我旁邊,我能睡得好么?”凌晨沒好氣地看着我,臉色看起來很臭,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睡相太差。”
“哦。”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低頭偷偷地笑。
“笑什麼?”
“年輕人么,血氣方剛么,我懂的。”
凌晨突然伸出手來重重地捏我的臉,認真地看着我:“最後一次。”
“嗯?”
“最後一次放過你,你這沒良心的小白痴。”
我吃了早飯匆匆回宿舍,準備換了衣服去上課。她們看到我,一個個都緊張得很:“暮暮,你昨晚去哪兒了?我們都被你嚇得夠嗆,差點驚動宿舍阿姨了。”
“啊?我,我……”
君君嘆了一口氣:“昨天夜裏,方齊為了要到我們寢室的號碼,不知道問了多少人,只可惜我們宿舍的人全都關機。後來樓下一個女生過來敲門,問你回來沒有?你跟他出去吃飯,怎麼自個兒跑了。”
我突然有些愧疚起來,我隨意一個決定居然麻煩了這麼多人:“我昨天喝醉了,想找廁所,不知道怎麼地找到凌晨那兒去了。”
“噗。好了好了,沒事就好。我們吃飯,你收拾收拾就去上課。”
“嗯。”
我把手機換了一個電板,去浴室洗了個澡。回來才發現手機里有好多條短訊,太多了,我也沒仔細看,隨意看了幾條。發現都是方齊發來的,最新的一條是:“小白,你也太重色輕友了。虧我昨晚又為你叫了一盤手撕雞,等了你大半夜。你不辭而別,還翻臉不認人。”
我幾乎哭笑不得,抓了抓頭,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想了想認真地回了他幾個字:“對不起,昨晚喝醉了,請見諒。”
方齊很快回了短訊:“你中邪了吧,突然這麼禮貌。”
“我先去上課了,不多說了。”
自從這日起,方齊的短訊,電話,我都冷處理。因着凌晨的提醒,我實在不能以正常心態對待一個對我抱有壞想法的人,他再提起他那個姐姐,我只覺得心裏厭惡。方齊的電話越來越少,直至有一天,他給我發了一條短訊:“小白,你最近這麼疏遠我,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
我覺得方齊這話問得實在是沒有意思,再則我也不願意日日與他糾纏,還得不停地想借口,於是給他回了一段話:“你沒做錯什麼,只是我不相信謊言。祝早日找到另一半。”
我不知道我這話方齊聽懂還是聽不懂,自從這日之後他再沒有給我短訊,再也沒有給我電話,甚至於人人網上也沒有出現過。我有時候會想,我這麼做是不是過分,方齊是個開朗活潑的男孩子,他也曾經給我帶來過歡聲笑語,如果我願意應付他,我們之間還是可以做好朋友。
我藏不住事,便把這事兒跟凌晨說,問他的意見。凌晨聽完,並無什麼表示,隨即給我扔了一套六級試卷:“與其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做幾道題,還想不想過六級了?”
在凌晨的眼中,六級比我的疑惑要來得重要>_o<
我後來仔細一想,凌晨確實很疼我,雖然他從來沒有停止欺負我。我總是猜疑他對我的感情,其實在背地裏他默默地為我做了許多事情。他有大男子主義,在我面前顯得很霸道,總是說這個不許那個不許,可事實上他幾乎沒有拒絕過我的任何要求。甚至老為我着想,為我打算,雖然用的是他自己的那套不討喜的方式。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我們相互磨合,相互習慣。我突然發現,凌晨的那點小霸道我已經習慣,甚至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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