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生,在他的枕邊
疼。
只剩疼。
渾身被碾過。五臟六腑都在疼。
光線太刺眼,像是天亮了,盛知夏霍然睜開眼。
這一次,她睜眼的速度很快,視線也很清晰,目光所及,是中式復古的床頭燈和衣櫃,房間很安靜,瀰漫著讓人不太舒服的煙味、酒氣,視線往下……
有一隻大手從背後扣着她的腰,緊緊的,不容抗拒。
盛知夏腦子炸開,她昨晚真的被那個男人追上了?她被他……
“嗯……”盛知夏忽然悶哼一聲。
男人的力氣很大,帶着兇狠的懲罰,昨晚的噩夢再次來襲。
男人像拎一隻兔子,將盛知夏翻了過來,和她面對着面。
“你……”盛知夏正要抓向男人的臉,手在碰上男人時猛地怔住,身體再也不受自己控制地哆嗦起來,這個居高臨下的男人,他的臉如此熟悉——
素筆難描的一張臉,最好的畫筆也畫不出的絕美五官,他的唇太薄,眼神太冷,此刻沾染了情事,顯得有些迷離。
“陸……”盛知夏脫口而出叫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因為顫抖連聲音都變了,又細又弱。
可是,男人卻忽然變了色,他俯下身,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仔細地盯着她的臉,眼神由迷離轉為清明,再到赤果果不加掩飾的厭惡。
“閉嘴!不準看着我!”再不允許盛知夏說一句話,男人的大手忽然扼住盛知夏的半邊臉,將她按在了枕頭上,不准她面對面看着他。
盛知夏的臉被迫抵着枕頭,呼吸困難,張不開口。
身體疼得無以復加,她伏在枕頭上,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多麼可笑,她居然夢見了和陸慕辰的初次,那是多少年前了?只有初次,她才會這麼這麼疼……
夢太真實,陸慕辰在情事上從來霸道,從第一次到最後一次,盛知夏都很疼,她每次哭,只要叫他的名字,陸慕辰就會……
“你剛才叫我什麼?”陸慕辰忽然又把她翻轉過來,盛知夏再次被迫面對着他的臉,這一次,他的臉還是如此真實、清晰。
盛知夏獃獃地盯着陸慕辰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陸慕辰忽然扣着她的脖子,比剛才更狠。
感官如此清晰,他沾滿情潮的冰冷雙眸,不像是夢,盛知夏痛得蜷縮起來,本能地一直往床頭退。
陸慕辰卻步步緊逼,他好看的臉上掛着涼薄的嘲諷:“哭了?”
盛知夏來不及回應一句,陸慕辰忽然退離,毫不憐惜地將她從床上掀了下去,語氣冰冷:“床上哭的女人最下賤。滾出去!”
“噗通”一聲,盛知夏猝不及防地滾下床,摔在了地毯上。
“噝——”盛知夏試着起身,可痛楚都還沒過去,她艱難地抬起頭,卻正好對上了一面大鏡子,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鏡子裏的女孩,是誰?
女孩非常年輕,十七八歲的年紀,皮膚白得像雪,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是個已經長開了的美人胚子。她純潔無辜的眼睛,帶着一點嬰兒肥的臉,更讓她顯得無辜無害。
盛知夏顫抖地伸出雙手,這雙手手指修長、指甲乾淨,卻也不是她的手,甚至左手臂上有一個小小的灰色的紋身,是看不懂的類似梵文的圖案。
這個女孩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讓盛知夏覺得熟悉,這不是她的身體!不是她的臉!不是她!
盛知夏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幻覺,也是同樣的中式風格的房間,古典雅緻,八面屏風後面被綁在輪椅上的外公,發了瘋的賀以南,陰森狠毒的邱夢,還有那讓人昏昏欲睡的熏香,她身下的血越流越多,血腥味越來越濃……冷進了骨子裏的靈犀河水……
“啊!”盛知夏驚恐地尖叫了一聲,卻喊不出半點聲音,她雙手撐地,猛地朝後退去,直到後背撞上一個男人的腿,她光着的背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慌張地仰頭,正對上陸慕辰寒星般的雙眸,沉黑,漠然。
“你在幹什麼?演啞劇?”陸慕辰已經穿上浴袍,教養良好的他,從不在外人面前衣不蔽體,哪怕他才跟她做過不可描述的事。他居高臨下地跟她說話,不含一點情緒。
盛知夏沒接話,就那麼獃獃地看着陸慕辰,動也不能動,假如這一切都不是夢,那麼,她已經死了,她的外公還有孩子……
盛知夏的手不自覺撫上了小腹,唇邊泛起苦笑,呵呵,分手五年,她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陸慕辰,居然是在這樣的處境下。少年時期一塵不染的陸慕辰,現在髒得可以,剛才將一個年輕的女孩按在床上,他說床上哭的女孩最下賤。
是嗎?
最下賤?
盛知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表情,她還沒有從震驚里回過神,陸慕辰卻連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漠然從她身邊走過,按了一個內線電話,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卓不言!進來!”
根本不管跌坐在地上的盛知夏是何等狼狽,不管她穿沒穿好衣服,哪怕他前一刻還在享受情事,現在,他已經翻臉無情。
門鈴聲響起,外面的人似乎是為了給裏面一個提示,很快便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有沉穩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
“等等……”盛知夏慌亂地抓起床上的被子包在自己身上,鏡子裏的女孩頓時被遮了個嚴嚴實實,這時,戴着金絲邊眼鏡兒的卓不言已經進來了。
卓不言瞥了坐在地上的盛知夏一眼,恭敬地面對着陸慕辰:“陸少有什麼吩咐?”
陸慕辰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的手揉着太陽穴,顯然精神不濟,嗓音也沒有一貫的清朗,取而代之的是宿醉和情事過後的沉啞:“帶她出去,解決乾淨。”
“是。”卓不言點頭,隨後居高臨下地對癱坐的盛知夏道:“這位小姐,請跟我走吧。”
盛知夏不動。
陸慕辰卻不管她走還是不走、不管卓不言怎麼收場,頭也不回地往浴室去。
地上雜物太多,陸慕辰一腳踩上了地上的電視遙控器,整面牆的超大電視頓時被打開,電視畫面正在播放新聞,播音員用甜美的嗓音八卦道:
“昨天,著名珠寶設計師盛知夏小姐的遺體告別儀式在盛家老宅舉行,盛家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中。盛興邦老先生因悲傷過度正在休養,盛知夏小姐的丈夫賀先生忍痛主持遺體告別儀式,十年好友邱夢小姐幾次哭暈在現場,需要醫療輔助,讓人痛心不已。傳言,盛知夏小姐的前未婚夫陸慕辰少爺會出席遺體告別儀式,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陸大少不僅沒有出現,且在葬禮開始前,派人送上專屬骨灰盒,並要求盛小姐家屬將她的骨灰撒入大海,永遠不准她出現在錦城,生死都不必再見了,令人唏噓不已。”
“據悉,盛知夏小姐已經去世四十九天,遺體已於昨天下午火化,骨灰入海儀式會在今天下午兩點舉行,本台記者將會前往西海碼頭,全程為您進行現場直播,請觀眾朋友們密切關注……”
盛知夏的血熱了又冷,隔着一張大床的距離,她仰頭望向陸慕辰的方向——
陸慕辰的視線只掃了一眼電視屏幕,便又轉開了,唇線緊抿,似乎是連聽見她盛知夏的名字都覺得厭惡,隨後腳步未停地邁入洗手間,“嘭”的一聲把門摔上。
呵,盛知夏低下頭,唇邊的笑容苦澀,好一個生死都不必相見了。
陸慕辰,如你所願,我真的已經死了。
現在,你開心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