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同往
第二日，崔氏身邊的管事錢媽媽奉命來收元帕，宋青蓮還有些心虛地看了郭硯一眼，見他氣定神閑地坐着，原本懸着的心也落回大半。
錢媽媽拿着帶血的元帕珍而重之地收進了盒子裏，又向郭硯和宋青蓮行禮，“世子爺，少夫人，老奴先回夫人那裏復命了。”
說這話時錢媽媽滿臉的喜意，又不着痕迹地往宋青蓮那方看了一眼，就像她明日就要懷上孩子似的，嚇得她趕緊伸手掩住了肚子。
“你去吧，我一會兒就帶着少夫人過去。”郭硯點了點頭，等着錢媽媽他們退下后才對宋青蓮招了招手，“你過來。”
宋青蓮依言走了過去，如今她已經做了婦人的打扮，垂落的雙丫髻也利落地挽了起來，只是臉龐稍顯稚嫩，即使化了淡妝也透出一股少女的風姿來。
郭硯拉了宋青蓮一把，她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輕輕地環着他的脖子，嗔他一眼道：“你就那麼放心，也不怕有人瞧出來……”
她是指元帕上的血跡，倆人根本沒有圓房，那是郭硯抹上的指尖血。
“又不是豬血雞血，是人血，他們查也查不出來的。”郭硯無所謂地笑笑，伸手攬了攬宋青蓮的小腰，盈盈一握的腰身，似乎他稍一用力就會折斷。
宋青蓮還是個孩子啊，郭硯怎麼樣也不會喪心病狂地對她下手，雖然一晚上心裏翻騰無數，但他到底按捺住了心思。
他們倆已經結為了夫妻，來日方長。
倆人昨夜促膝長談，這次是正大光明地在一起，郭硯不用偷偷爬窗，她也不用膽戰心驚，彷彿有說不盡的話，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才睡下。
宋青蓮眼下卻也不覺得困，整個人像打了雞血般的精神，又理了理郭硯的衣襟，“走吧，該去認親了。”
郭家一共有四房人，除卻庶出的兩房住在國公府不遠的宅子，大房和二房都在一個大門裏進出，二房的郭礫郭笑兄妹幾個宋青蓮是見過的，但三房四房卻是從未瞧見，這庶出的兩房怕是很少出現在人前，謹慎得很。
等着郭硯與宋青蓮到的時候，郭家已經坐了滿滿一屋子的人。
郭老夫人在羅漢床上捻着佛珠，見了郭硯和宋青蓮到來人都坐直了，巴巴地望着他們。
郭硯是她帶大的孩子，如今就要出征，老夫人心裏是捨不得的，可沒有辦法啊。
“先給你祖母敬茶吧。”崔氏坐在一旁，崔倩柔就站在她身後，手中帕子絞成了結，帶着幾分不甘地看向宋青蓮。
若是當時崔氏來問她時她就點頭答應，是不是能做上正妻的位置？
但是郭硯前途未卜，這個險她不敢去冒。
敬國公也在一旁點了點頭。
便有丫環擺上了蒲團，郭硯扶着宋青蓮跪下，倆人接過丫環遞來的茶水，先向郭老夫人敬茶，接着才是敬國公和崔氏。
宋青蓮還奉上了她準備的禮物，郭老夫人是一根鑲着碧玉的抹額，她還給敬國公和崔氏各做了兩雙鞋，這些倒是早就備下的，時間上也並不趕，綉工並不講究要有多精緻，但重在舒適。
“你有心了。”崔氏點頭，錢媽媽便奉上了大大的封紅，“夫人賞的，願少夫人身體康健，早日為郭家開枝散葉！”
宋青蓮一臉尷尬，只能故作嬌羞狀被郭硯給扶了起來。
二房的關氏倒是笑着揶揄道：“都說新媳婦像花兒一樣，看咱們府上的少夫人，這不還像是花骨朵兒嗎？”
這是暗指宋青蓮年幼，郭家這門親事本來也就結得太急了些，若是按照原本的步驟，得有一年的時間籌備下去，眼下卻是提前端上了日程。
“你說什麼呢？！”郭聚海瞪了妻子一眼，又對郭硯笑道：“子鈺也算是長大成人，今後可要好好孝順父母，給咱們國公府長臉啊！”說著便遞了兩個封紅過去。
“謝謝二叔、二嬸。”宋青蓮收好封紅向郭聚海夫妻見禮，並沒有將關氏說的話放在心上。
昨兒個夜裏郭硯就將府里大致的情況向她交待了一遍，大房二房都是郭老夫人所出，但十個指頭都有長短，二房比起長房來自然不算顯眼，又因為長房承了爵位，二房自然眼裏心裏發酸，平日裏關氏也沒少眼紅。
而郭聚海也沒個正經官職，算是閑賦在家，靠着府中的出息度日。
三房四房因為是庶出住的也不在一個府邸，老國公爺去世后就分了家，也就是大節上往家裏來上一回，和郭硯他們也算不得親近，這禮數也就薄了一些。
宋青蓮並沒有在意，她是長嫂，給郭硯名下的兄妹們都送了一樣的禮，妹妹們都是用足金打好的小金魚，弟弟們也都送的文房四寶，一視同仁，並沒有虧待任何一個。
一番廝見后宋青蓮也沒在屋裏坐上多久，郭老夫人便將他們小倆口給趕了回去，讓他們自己去培養感情。
都知道郭硯呆在家裏的日子沒多少，有一天就要珍惜一天。
“困不困？”拐進自個兒屋裏時，丫環都退了出去，郭硯才一把將宋青蓮給抱了起來安置在軟榻上，又是捏肩膀又是揉腰的，倒是將她逗得呵呵直笑。
宋青蓮蜷在軟榻上看郭硯，媚眼如絲，還輕輕喘着氣，“你就沒什麼收拾準備的，見天地跟我胡鬧？”
“陛下允我三日後出發，也就是讓我緩緩多陪陪家裏人。”郭硯笑着攬了宋青蓮起來，又將她安置在自己懷裏，倆人真的成親后，他是巴不得宋青蓮每天膩在他懷裏。
“陛下體諒你。”宋青蓮摟着郭硯的脖子不說話，誰都知道這樣的日子沒多長，也就由着彼此放縱。
其實宋青蓮不是沒想過偷嘗禁果，但對於懷孕這事她也知道不能急，年紀太小就算懷上了孩子也對身體不好，要知道她都還在發育中呢，各項身體機能也沒達到成年人的水平，還是太過稚嫩，若是遇到生產恐有危險。
要保住大人，才能保住孩子，所以對於懷孕這事宋青蓮也不贊成太早。
“下午得空了我倒是要跑一趟兵部，拿了手諭去較場點兵。”郭硯聞着宋青蓮耳邊的發香，又深深吸了口氣，“這次陛下允許我帶一千兵馬出征，若是達瓦那邊阻撓的兵力多，也允了我可以隨意調派地方守兵。”
郭硯也希望能快去快回，但因為不了解達瓦人的作戰風格和那裏的地形，恐怕真正到了戰場后他還要多花一些功夫才行。
“好，正事不能耽擱。”宋青蓮點頭，郭硯的安危最重要，較場點兵這事不容馬虎。
午飯後郭硯陪着宋青蓮歇了會晌，見她睡得正香，自己則悄悄地滑下床出了門。
等着他拿着兵部的手諭騎着馬出城門往軍營而去時，恰巧在城門口見到了宋青瑜。
好些時日不曾相見，宋青瑜清瘦了許多，但眼神卻更加堅毅。
“還說明日三朝回門的時候再陪着青蓮一塊來看你，怎麼你自己先出門了？”郭硯打馬上前，他跟宋青瑜可不只是兄弟情，如今還有了一層親戚關係，於情於理都更進了一步。
“子鈺，你出征帶上我！”宋青瑜沉默地看了郭硯一眼，顯然這個決定他並不是一時的意氣，這麼久的頹廢這麼久的自閉，可他不能永遠這樣下去。
“什麼？”郭硯眉頭一挑，他沒想到宋青瑜會有這樣的要求。
“好男兒志在四方，你要去建功立業，我也不想一直窩在京城。”宋青瑜抿了抿唇。
這些日子永樂公主和英國公世子袁靖的消息不是沒有傳到他的耳朵里，他只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他沒辦法去阻止，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可再呆在京城他只會覺得更難受。
他需要更廣闊的天空。
沙場的金戈鐵馬，戰士們浴血奮戰，那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青瑜，你做這個決定和岳父岳母說了嗎？”郭硯沉沉地看向宋青瑜。
宋青瑜是宋家的獨苗，只怕宋家倆老是絕對不會讓他上戰場的，能在禁軍安穩地過一輩子，誰又願意上戰場廝殺，把腦袋都別在褲腰帶上？
“他們也不能改變我的決定。”宋青瑜的態度很堅決，似乎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郭硯清楚他的性子，也知道宋青瑜倔起來的時候像一頭牛似的，只能先行妥協，“這事太過突然，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和岳父岳母商量一聲……”微微一頓又道：“這樣吧，我明日帶着青蓮回門，咱們再細說。”
“……好。”宋青瑜沉默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又道：“我妹妹既然嫁給了你，你便不能負她，這場戰事你要平平安安地歸來！”
宋青蓮怎麼不顧父母反對執意要在這個時候嫁到郭家去，宋青瑜是看在眼裏的，可惜他也不能阻止她。
宋青蓮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即使宋夫人傷心了，即使宋老爺不答應，她要嫁還不是嫁了。
胳膊怎麼擰得過大腿，做父母的始終還是心疼兒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