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謀算人心的本事
萬壽宮大殿。
李夫人一邊哭一邊說,快暈倒了,其他女眷補充,將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講述了一遍。周太後端然而坐,鳳眸暗沉沉的,山雨欲來,烏雲滿天。
殿內靜悄悄的,眾女都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花腰和王悠然站在最後面,渾然不覺這低氣壓的壓迫,雲淡風輕地等待結果。
這時候,周興仍然不安分,滿面通紅,那雙赤眸流露出嗜色的谷欠望。
“太后,大哥幼承庭訓,沉穩知禮,怎會做出這等禽獸之事?”周子冉對兄長這件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太后看看他,他面紅目赤,定是被人下藥所致。請太后明察!”
“誰敢欺負李家女兒?”
這道響亮的聲音,屬於李將軍,慕大將軍的部屬,也為大周立下不少戰功。
與他一道前來的是慕大將軍。
李將軍沉步進殿,恭敬地行了個禮,“太后,小女進宮赴宴,不想當眾受此凌辱,不僅飽受驚嚇,且清譽被毀,美滿姻緣一朝喪,甚至連小命也要捨棄,痛不欲生。小女還年輕,一生卻已毀,還請太后給李家、小女一個公道,嚴懲目無法紀的兇徒!”
慕大將軍道:“太后臨朝攝政,雖為一介女流,施政、執法卻不輸先皇先祖,滿朝文武無不誠服。對於作姦犯科、目無法紀之徒,太后從不姑息養奸,定會嚴懲不貸,此次必定也不例外!”
周興凌辱的第二個名門閨秀的家世地位不如李家,但其家人也一起聲討。
花腰看向周子冉,正巧,周子冉也看向她。周子冉目光如炬,卻無法確定兄長這禽獸行徑是否與那賤人有關。
“周興怎麼會獸性大發?”王悠然用手掩口,悄聲問。
“他本就是禽獸,獸性大發有什麼出奇?”花腰低聲道。
周太后的鳳眸擰成一條麻花,鳳威日積月累,與她整個人融為一體,令人不敢造次。她問鳶夜來、周揚:“你二人制住那畜生,當時情形如何?”
鳶夜來說了當時情形,周揚的證詞與他一致,並沒因為是兄弟而有所偏頗。
“鳶夜來,依你之見,如何處置那畜生?”周太后鳳眸微轉,意味不明。
“臣愚見,此案交由三司會審。”鳶夜來清朗道。
她頷首,鳳凰金釵輕輕一晃,金芒流轉,“周家畜生收押刑部大牢,交由三司會審,丞相督辦。”
他抱拳,“臣遵旨。”
周太后鳳眸深深,“李將軍放心,哀家絕不會姑息養奸,定當還李家一個公道。今日宮宴發生這樣的事,哀家本想就此散了,但諸位夫人、小姐也飽受驚嚇,宮宴便如常進行,算是為她們壓驚。”
李將軍道:“臣先帶小女回府。”
酉時將至,王悠然先行前往紫宸殿,花腰和鳶夜來、周揚一起走,走的是偏僻的宮道。
花腰一直在想,周太後會不會徹查周興發狂一事,不過,即使是徹查,也查不出什麼。李將軍不會善罷甘休,周太後會不會包庇、力保周興?不過,無論結果如何,周興這禁軍統領的職位,只怕是保不住了。
周揚眉頭微皺,“我雖與周興不對盤,河水不犯井水,但他的性情也略知一二。他狂妄跋扈,但在太後面前絕不敢放肆,更不會在萬壽宮獸性大發。今日這事當真奇怪,瑤兒,這事與你有關?”
“你在審問犯人?”她清冷地反問,“還是為你兄長捉拿犯人?”
“瑤兒。”他站到她面前,一本正經地說道,“雖然我是周家人,但你想對付誰,我絕不會過問,還會助你一臂之力。或許你以為我與周家情濃於水,但並非如此,若說我對周家人還有一分感念,那就是周貴妃。但周貴妃……”
“我明白。”花腰莞爾一笑,“跟你開玩笑的。”
這番簡短的話足以說明,他從未當自己是周家人,只對周貴妃有一點兄妹感情,只因周貴妃救過他、幫過他。他自幼在周家過的是什麼樣的悲慘日子,他短短一生的艱辛、困苦,他所得到的家庭溫暖、親情呵護,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悲酸在她心裏翻湧,為他的遭遇而心痛。
她知道,這是花瑤對他的感情,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感受。
周揚,是全心全意對她的。
鳶夜來見她滿目痛惜,見他們凝視的目光不同尋常,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也想知道,周興突然獸性大發,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完全相信悠然嗎?”花腰收拾了情緒,“我暗中在她衫裙和脖子抹了一種藥粉,若悠然沒有與周興、周子冉合謀,周興便會出事。”
“若她與周興、周子冉合謀,周興便不會獸性大發。”鳶夜來清風般地笑起來,“你連王悠然也利用。”
“不,我只是試探她對我是否真心。”她緩緩眨眸。
其實,雖然這次試探出王悠然是真心的,但也不表示她會完全信任王悠然。兩人之間,無論是同性還是異性,彼此真正的、完全的信任,很難,很難,要經歷多少事,經歷多少風刀霜劍、腥風血雨,才能練就。
周揚問:“那是什麼藥粉?”
花腰眉目微彎,“這種藥粉是我剛研製的烈性媚粉,只要溶於口水,便會令人狂性大發,就像周興那樣。”
鳶夜來含笑讚賞,“你果然是使毒高手。不過,你如何猜到周興會抓王悠然?”
“他打不過我,只能向弱小下手。”她嘲弄道。
“你這謀算人心的本事,不亞於我。”他揚眉。
“不要臉!”她斜他一眼。
“武藝再厲害,也只是莽夫。即使有再多絕技,但若無謀算人心的本事,也是徒然。”
周揚頗有感觸,周貴妃、周子冉的心機深不可測,如若瑤兒沒有這本事,只怕早已被她們碎屍萬段。往後,他必須更用心地保護她!
來到紫宸殿,滿朝文武、女眷皆已落座,殿內喧嘩。
花腰先進去,目光一掃,看見王悠然在那裏,便低着頭走去。
齊國公王家的宴案比較靠前,因此這段路並不好走。她看見,一隻手伸出來,拉拽她的裙角,她手指間的一粒瓜子飛出去,正中那隻手。她繼續前行,又看見陸雪宜伸出一隻腳,她狠狠地踩上去。
“啊——”
陸雪宜出聲尖叫,痛得淚光搖搖欲墜,“爹爹,這賤婢踩我!”
的確,花腰用了八成力踩下去的。
陸大人乃都察院都御使,職位不高,卻有監察百官、彈劾百官之權,不少大臣都忌憚他。陸家和王家一樣,乃清貴之家,家主陸大人剛正耿直,對家人、府里下人管教極嚴,陸夫人管教出的子女也都恭謹內斂、沉穩知禮,陸雪宜這樣的異類,就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奇葩了。
聽到“賤婢”倆字,陸大人面色一沉,“住口!”
溫柔郡主與陸雪宜坐一起,道:“陸大人,本郡主親眼所見,是王家的賤婢踩到陸妹妹的腳。”
陸大人聞言,不再管這小輩芝麻綠豆大的事。
“你這賤婢,還不下跪認錯?”陸雪宜低喝。
“發生了什麼事?”王悠然匆忙走過來。
拓跋思薇說了事發經過,王悠然問花腰:“你當真踩到陸家小姐的腳?”
拓跋思薇狠厲道:“宮裏容不得婢子放肆!不下跪認錯,就拖出去杖責一百!”
女子身子嬌弱,杖責一百還不去了半條命?
花腰氣定神閑地說道:“敢問陸二小姐,從方才踩到你的腳到現在,我可有移步過?”
“沒有。”陸雪宜不假思索地說道。
“你!”拓跋思薇氣急地橫她一眼,低聲道,“再亂說話,我饒不了你!”
“陸妹妹向來心直口快,是不會說謊的。”王悠然道。
“我站的位置與陸二小姐的坐席不近也不遠,這距離……我從這裏經過,怎會踩到陸二小姐的腳?”花腰冷冷地眨眸,冷氣乍泄,“除非陸二小姐把腳伸得長長的,故意讓我踩。”
“怎麼踩不到?”拓跋思薇厲聲道,“你這賤婢踩到人還這麼張狂,來人!把這賤婢押下去!”
“郡主,這明明是陸妹妹故意伸出腿……”王悠然反駁。
“故意伸出腿讓人踩?有這麼蠢的人嗎?”拓跋思薇疾言厲色道,使眼色要站在一旁的公公將人押下去。
“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事?朕也想聽聽。”
伴隨着這愉快的聲音而來的,是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俊美男子。
花腰心神一凜,是數月未見的拓跋彧。
眾女紛紛行禮,花腰悄然覷他一眼,他沒什麼變化,還是那張妖孽般顛倒眾生的俊臉,仍然以昏君的逗比形象示人,嘻嘻哈哈,喜歡玩樂,更喜歡新鮮有趣的東西。
“皇上,這賤婢踩了陸妹妹的腳,還不下跪認錯,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不如斬斷她的雙腿,可好?”拓跋思薇知道這位皇上喜歡新奇的玩意兒,便有此提議,如此一來,殺這賤人便名正言順。
“這樣啊……”拓跋彧一本正經地轉頭看花腰,嚇了一跳,“你怎麼長這麼丑?”
“是啊皇上,這個丑顏賤婢污了皇上的眼,該死!”拓跋思薇激動道,“皇上速速賜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