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陰月有身孕
陰月一路心跳如擂鼓,彷彿要將胸腔炸開一般,她回到洗月閣,沒敢做多耽擱,披上了件斗篷便出了府。街上醫館眾多,陰月找了家與秦王府沒有什麼關係的醫館進去看病,結果正如她所料,她懷孕了。
陰月總覺得這事有些不真實,她竟也懷了他的孩子么?高興之餘,她又有些擔憂,若是讓觀音婢知道了她也有身孕這事,她會不會對自己下毒手?以她眼下的本事,要殺自己不成問題,陰月又陷入了一陣恐慌,不不,即便她不對自己下手,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眼下她也有了秦王的骨肉,她要想辦法讓這孩子成為嫡出才行。從醫館出來,陰月決定隱瞞自己有身孕一事,至於觀音婢那邊,嫡長只能有一個不是么?
觀音婢雖說過不讓別人打擾,但陰月仍是想盡了一切法子去找觀音婢,她知道觀音婢懂醫,便盡挑些藥材去問觀音婢這藥材的功效是什麼。觀音婢有些不適應陰月突然變得如此上進,而且她與陰月好似沒有要好到可以讓她日日來與自己學醫吧?
“若你想研究這些藥材,明日讓管家給你請個老師,我這幾日不舒服,怕將這病氣過給了你,你還是莫要來了。”自打陰月來的這幾日,觀音婢覺得自己身子便不怎麼舒服,她也曾懷疑是陰月從中做了什麼手腳,但這幾日暗查下來,發現她並沒有什麼問題。
陰月見觀音婢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自己再登門,也不好再找什麼借口,若她執意如此,觀音婢自然是會起疑,便乖巧的接受了觀音婢的提議,再也沒有登過門。
“怎麼?王妃又將你趕出來了?”陰月自然是將每日的動態報於楊暎,楊暎得知此事後,細細瞧了陰月一眼:“我瞧你這幾日面色也不怎麼好,不會是王妃當真將病氣過給了你吧?”陰月神色不自然:“沒有,大約是這幾日沒有歇息好才會如此。”楊暎“唔”了一聲:“那你回去歇着吧,左右她也不讓你去了。”說完又意味深長的掃了陰月的小腹一眼:“過些日子王爺回來,你這肚子要爭些氣才是啊。”陰月神色更顯慌亂,她站起來朝楊暎行了一禮:“妾會上心的,不叨擾側妃了。”其實這些日子以來,王府上的情況楊暎心中都有所掌握,先前說要與陰月結盟,也不過是想及時掌握她的行蹤與舉動,見陰月走後,楊暎立馬給李世民去了封信,將王府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向他彙報了一遍,在信的末尾道,這些日子她沒有功勞也是苦勞,是以此番他搜刮來的戰利品,要給自己留個最珍貴的。寫完信,楊暎又去了星月樓,發現門口把守的侍衛頻頻朝屋裏看,神色間滿是驚懼。
楊暎走過去問:“你們做何這副神色?王妃怎麼了?”侍衛這才道:“王妃玉體突然不適,具體情況屬下也不知。”楊暎聞言也顧不得觀音婢先前是否給自己甩了臉子,小跑着往裏走,剛一進院便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整個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屋中那些產婆奶娘以及管事婢女皆圍在床前,個個額角掛着汗,陛下所派長駐於王府的御醫正在給暈厥中的觀音婢把着脈,屋中氣氛壓抑,眾人皆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王妃怎麼了?”楊暎問一邊的管事婢女。
“方才王妃小腹陣痛,也見了紅。”素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掌事婢女滿面慌亂,她雙手交錯,無意識的摩擦着,頻頻朝床上看過去:“王妃這是有滑胎之兆啊。”“什麼?”楊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觀音婢日日待在她的星月樓,衣食住行都有專人打點,怎麼好端端竟出了滑胎之兆?
“御醫每日都回來給王妃診脈,昨日都還好好的。”婢女也不知是哪方面出了問題,此時見觀音婢躺在床上,府上每個人皆如喪考妣,心中早已做好了陪葬的準備。
御醫方才診脈時一臉嚴肅,要知道他的褲腰裏別的是府上所有人的人頭,面色自然好不起來,眼下診完脈,他神色終是微微放緩了些,他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敢在這屋裏放麝香,王妃眼下是什麼情況你們不知道么?”眾人自然是知道的,這些產婆可是專門在宮裏當差的,前朝有多半的皇子公主都是出自這些人之手,在女子有孕至生產這段時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她們心中自然是有數的。
御醫呵斥過後,低頭開始開方子:“王妃這是先兆滑胎,事情還不算糟糕,只是這院子裏有心懷叵測之人,老夫回頭會啟奏陛下,請王妃入宮安胎。”這次是王妃身子骨好,孩子保住了,可那居心不良之人下次指不準會想出什麼骯髒法子,他不過是在這王府上養養老,可不想把老命都交代在這。
乍一聽御醫說麝香,楊暎也後知後覺出不對勁來,她自小便對麝香過敏,但凡聞到這味道便會打噴嚏不止,方才她進院時,接連打了好些噴嚏,只是那時情況緊急是以沒往心裏去,現下想想,若星月樓當真有麝香那也定是在院中,眼下正是風大的季節,將麝香粉隨意灑在院中些,風一吹,觀音婢總會聞到的。楊暎覺得此事可能是陰月所為,也有可能是這院中有內鬼,是以御醫的提議是沒錯的,但這事,楊暎覺得還是不告訴李世民為佳。
觀音婢轉醒后,頭一件事便是摸自己的肚子,她問一邊伺候的掌事婢女:“我的孩子……”婢女忙道:“王妃,孩子沒事。”觀音婢鬆了口氣:“御醫可說是什麼原因才導致如此的?”婢女回:“是麝香。”觀音婢皺眉:“我在這院中不曾聞過有麝香的味道啊。”婢女想了想,回:“王妃,眼下陛下已知道此事,在王妃還未醒轉時便請貴妃娘娘帶着刑部的大人們來府上查看過,麝香被人灑在院中的花上,量極少,但是每日都有新添的痕迹,大人們在花土上發現了腳印。”觀音婢偏了頭:“那腳印是何人的查出來了么?”婢女嘆了口氣:“是陰月陰夫人的,陛下本欲以謀害皇室子孫之罪嚴懲陰夫人,但是陰夫人她……此時也有了身孕,陛下不便懲罰,只是禁了足,罰了月俸,陛下道屆時等王爺回來等他做定奪。”觀音婢有些驚詫,陰月懷孕一事,她的確不知。
“王妃,陛下吩咐待王妃轉醒后便進宮養胎呢。”婢女瞧了眼觀音婢:“但是陛下說還是要遵循王妃的意願。”觀音婢確實有進宮的心思,但先前李世民不讓她去,她便也沒堅持,現如今這與李淵後宮走動的機會就擺在眼前,觀音婢猶豫過後,還是應了下來,其餘的事不說,單是瞧這些妃嬪與自己是親是遠,便不難得知哪些人可交,哪些人不可交了。
觀音婢藉著李淵拋過來的柳枝,順勢便入了宮,萬貴妃為保險起見,將人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從小便喜歡李世民,尤其是李智雲死後,李世民一直與萬貴妃走動頻繁,李世民怕她日日哀慟,沒少哄萬貴妃開心,她早已將李世民視如己出,眼下李世民不在長安,萬貴妃自然要將這個兒媳看護好了。
觀音婢日日在宮中無事,便給萬貴妃彈琴聽,有時趕上李淵過來用膳,一家三口倒也其樂融融,萬貴妃對觀音婢讚不絕口,李淵對這個兒媳自然也是十分滿意。消息傳到了李建成耳中,令他如坐針氈,他雖然是太子,但坊間皆傳他這太子之位不長久,他怕的不是李世民,而是民心。
李建成膝下已有一子,雖然眼下鄭觀音又有了身孕,但卻不見她有多上心,鄭觀音的性子越發寡淡,李建成心中也有氣,偏偏鄭觀音眼下連正眼都不瞧他,每日該做什麼便做什麼,生生將自己活成了寡婦。他有心帶着鄭觀音進宮走走,她亦是不給什麼響應,時間長了,李建成便也放棄了。
“殿下,太子妃娘娘有事求見。”這日,李建成正窩在他的小花圃前盯着滿院子的花花草草,突然見李齊匆匆忙忙走了過來。
李建成抬頭看了眼天,今日天氣還不錯,大約有紫氣東來,才能使鄭觀音主動來找自己。
他坐了起來:“讓她進來吧。”鄭觀音眼下已有些顯懷,連走路都格外小心。見到李建成后,她也沒行禮,直接道:“這幾日我們也進宮走走吧,前幾日父皇還問過我這身子,進宮轉轉,免得父皇惦記。”李建成挑眉,鄭觀音能主動要求進宮,這事倒是意外,他問:“怎麼突然之間便想通了?”彼時鄭觀音都已轉頭欲走,聞言腳步一頓,她道:“我膝下有孩子,身後有家族,又豈能任性妄為?”趁着天氣好,觀音婢沒事便會陪着萬貴妃在宮中走一走,兩人正走到御花園,忽見遠處鄭觀音在婢女的跟隨下,朝這邊走來。萬貴妃也是一愣,鄭觀音不怎麼來宮裏,是以她對此人還不如那陰月來得熟悉。
鄭觀音給萬貴妃行了禮,又對觀音婢頷首示意。
“聽聞鄭兒有了身孕,這些虛禮便免了。”萬貴妃瞧鄭觀音生的乖巧,兩人之間又沒有什麼過節,說起話來亦是和顏悅色。
“兒臣今日陪太子進宮,聽聞貴妃娘娘鳳體欠安,特意來拜望貴妃娘娘,方才去娘娘宮中未找到人,便將東西直接留在宮中了。”萬貴妃近日夜裏睡不好,觀音婢這幾日正在為其調理身子,兩人身上的葯香若有似無。
觀音婢聞言,瞧了鄭觀音一眼,許是因為懷孕的原因,鄭觀音的臉龐也圓潤了一些,瞧起來比先前還要好看。
“想必你們平日裏也見不到面,既然你們妯娌兩人遇上了,今日便在宮中好生聚一聚,本宮先回去讓她們準備準備。”萬貴妃找了個借口便脫了身。她知道李世民與李建成的關係似乎不怎麼好,是以自然不想與李建成的人多做什麼接觸。
萬貴妃走後,觀音婢與鄭觀音兩個人在花園裏閑逛,兩人的關係早已不怎麼親近,是以路途中話也不多。
“好久不見,這些日子身子如何?”觀音婢覺得氣氛實在尷尬,便率先開了口。
鄭觀音正在出神,聞言瞧了觀音婢一眼:“還好,就是偶爾會噁心。”於觀音婢而言,可能是好久不見,但與鄭觀音自己而言,觀音婢的名號日日出現在她的四周。
“我有些累了,不如我們去那邊坐一坐。”鄭觀音指着遠處的小亭子對觀音婢道。
鄭觀音來之前,觀音婢已與萬貴妃走了好一會,此時也有些累,便依言與她一併走了過去。
小亭子建在半高處,底部的水泥石台便有半人高。觀音婢禮讓鄭觀音,讓她先走,鄭觀音倒也未推辭,兩人一前一後上了石階,行至一半,前頭的鄭觀音忽然整個身子向後傾斜下來,觀音婢一愣,抬頭時鄭觀音已於慌亂中推了自己一把,觀音婢腳步不穩,被她一推,整個人便往地上栽去,臨倒下前,觀音婢奮力伸手拉住鄭觀音的衣裳,兩人眼見着便要摔成一團。
一道身影飛快從一邊掠了過來,李建成長臂一環,將兩個人穩穩抓在懷中。
觀音婢驚魂未定,在李建成懷中半晌未回過神,鄭觀音的面色也有些慘白。
隨行的宮人們跪了一地,連呼“太子千歲。”李建成這才放開手,他瞧了鄭觀音半晌,才開口:“你們兩個怎麼如此不小心。”觀音婢心跳如擂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後抬頭去瞧鄭觀音,雙目如炬,盯的鄭觀音有些抬不起頭,觀音婢道:“我也正想問,怎麼太子妃娘娘如此不當心?”鄭觀音面色還未恢復,良久都未出聲。李建成打圓場:“想必鄭兒方才也是嚇壞了。”他說罷攬過鄭觀音的肩膀:“弟妹想必受了驚嚇,我這便找御醫來瞧瞧。”觀音婢制止了李建成:“觀音自己便是學醫的,是以不勞煩御醫,我這身子倒是沒什麼事,只是不知道太子妃是否安好。”鄭觀音說話時,有些氣虛:“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府歇息。”李建成正要滿口應下,便聽觀音婢道:“方才貴妃娘娘還說留太子妃吃飯,這會娘娘想必已將事宜吩咐下去了,太子與太子妃這時候走怕是不合適吧?”太子府眼下正處在緊要時期,李建成一步也不敢走錯,萬貴妃是李淵較為看重的妃嬪,李建成得罪誰都不會得罪她。聽罷觀音婢的話,李建成附和:“弟妹說的有道理。”說罷又去看鄭觀音:“那便莫要急着出去了,你身子不舒服先去東宮歇着,等晚上吃飯時,我叫你。”觀音婢冷眼瞧着兩人相對而視,轉頭便走了。她一路步子飛快,直到回到屋裏,整個人才鬆懈下來,她慌亂的倒了一杯水,喝凈之後心才平靜下來。在方才之前,她從未想過先前與自己一起在城外施粥的那個女子會變得如此狠毒。上石階時,觀音婢怕踩到鄭觀音,特意拉開了與她的距離,且不提這個,正常人上台階時,重心都是向前,她即便是摔也不應該整個人向後仰。觀音婢當時反應過來后,第一時間便去伸手拉她,她的目的很簡單,若是她這個孩子保不住,鄭觀音也別想獨活。觀音婢服了葯,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不知道,只知道醒來時萬貴妃堪堪派人來請她過去吃飯。
一家人圍坐在一桌,李淵位於上首,他瞧着自己的兩個兒媳:“你們兩個眼下都有了身孕,萬事都要當心,方才寡人聽太子說,你們兩個今日遊園,險些從石階上摔下來,怎麼會如此不當心?”說罷又去瞧觀音婢:“觀音,尤其是你,眼下秦王不在這京中,你若是有個什麼閃失,那個混小子不得將這皇宮給拆了?”觀音婢低頭稱是,想起今日那事,仍是心有餘悸,若當時是她走在前面,鄭觀音有心害她,她必然非死即傷,思及此,她又瞧了鄭觀音一眼,不料兩人的視線正在半空中對上,鄭觀音故作淡定的點了點頭,而後收回了視線。
“父皇,不知秦王那邊,戰況如何?之前兒臣聽聞我軍連連敗退……”怕鄭觀音露出什麼馬腳,李建成將話題岔開,不過說起這事,當真是讓李建成憂心之餘,更覺快慰。被百姓們奉若戰神般的李世民在淺水原被打得落荒而逃,聽聞手下大將全被薛舉給俘虜了。
李淵滿面皆是愉悅:“那個混小子,當真讓寡人沒想到。”李世民自小便是個打仗的好料子,人家打仗都講究個先發制人,他此番在淺水原竟然來個后發制人,烊敗后,落慌而逃,引得那薛舉連追了幾十里,進入了他早已埋伏好的包圍圈,李世民退到無路可退,又見薛舉一部此時已是疲累之時,立馬揮兵而上,隋軍瞬間如狂風過境,片刻便將薛舉一部碾碎。捷報於今日抵達宮中,這讓接連好幾日愁眉不展的李淵臉上登時放了晴。
李建成握緊手中的酒杯,也隨着李淵笑了笑:“二弟自小便英武非常,此戰得勝亦在意料之中。”李淵沒有反駁,只是接口道:“後續還有許多事情未處理完,不過並非棘手之事,想必再過個把月,他便能回來了。”許是因高興的原因,李淵席間喝了不少酒,末了便宿在了萬貴妃的宮中。觀音婢見狀,主動要求送李建成與鄭觀音離開。幾人相繼往外走,路上除去夜風拂過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外,再無其它聲音。
馬車靜靜等在門口,觀音婢見李建成要扶鄭觀音上車,她瞧着鄭觀音,笑道:“太子妃腹中胎兒已有些月份了,日後行為舉止定要當心,能不出門還是莫要出門了,那麼大個孩子若是不當心滑了,多遺憾。”鄭觀音聞言,雙手緊緊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凸起,今日她在這宮中待的提心弔膽,每一刻都是折磨,尤其是方才吃飯時,心更是慌的沒有着落,她正要進到車內,觀音婢又繼續道:“我瞧承宗乖巧可愛,太子妃還要好生照看。”鄭觀音身子一歪,被李建成穩穩扶住,一直沒開口的李建成聞言瞧着觀音婢:“謝過弟妹的提醒,你也要當心才是。”觀音婢點頭:“這是自然。”送走兩人,觀音婢獨自往宮中走,夜風吹在臉上,溫度適中,李世民今日來信告訴她,他馬上便要回來了,人一有了期盼,日子過的便格外漫長。觀音婢瞧着腳下深不可見的羊腸小道,這日子比起這小路還要長。
迎面走過來巡邏的侍衛,帶隊那人手中提着燈,眾人見到觀音婢后,皆駐足行禮。
“你們先走吧。”帶隊那人將手中的燈籠交給站在最前那人,見侍衛走後,那人道:“喲,王妃娘娘大晚上不在屋裏歇着,出來瞎轉什麼?”這聲音,不用細聽便知是雲茶了。
“你今夜竟然當值?”觀音婢回去也無事可做,眼下見到雲茶,自然是開心的。
雲茶點了點頭:“方才我進宮時聽聞你險些從假山上摔下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觀音婢有些無語,謠傳便是這麼隔着遙遠的距離傳着,傳到最後才會成了謠傳的,觀音婢扶額:“不是假山,是石階而已。”但她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鄭觀音有意而為之,是以便未將她的事給透露出來。
“你沒事便好,我正愁不知去哪找你呢。”雲茶頓了頓,壓低聲音問:“你這幾日身子沒有什麼不適吧?”觀音婢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對她會心一笑:“我也是有行醫經驗之人,多少的計量我會掌握不好么?”雲茶提起此事,仍是心有餘悸:“當日你說行此棋后,我的確有些害怕。”原來,在陰月最後一次拿着藥材來請教觀音婢時,她便發現了陰月的不對勁。當日陰月拿着藥材往外走,一向走路不東張西望的觀音婢破天荒回頭瞧了一眼,正見陰月在花草旁邊磨蹭着什麼,一回頭瞧見觀音婢在看着自己時,面色一瞬間便變得慘白。觀音婢沒表現出什麼,只是等人走了之後才過去瞧了一眼。她人還未等離近便能聞道一股清淡的麝香味,不消多想,觀音婢也知陰月在這院中動了什麼手腳,她沒有聲張,順着陰月的戲本子將戲演的淋漓盡致,她知道按照陰月的那種方法,還要過許久自己才會出現滑胎之兆,只是觀音婢覺得自己有些等不到了,她從來都不想主動挑起爭端,但若對方先來犯,她亦是不會客氣,只是她當真不知陰月也有了身孕,只當是她怕自己專寵罷了。等李世民回來,定然會知道此事,即便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會殺了陰月,但陰月這輩子恐怕也無法得到李世民的原諒了,思及此,觀音婢覺得心裏輕鬆了不少。
觀音婢緩緩鬆了口氣,道:“我沒什麼事,只是府上人多,陛下放心不下,等王爺回來我便出宮了。”雲茶應了一聲:“大約也用不了多久了,聽聞此番王爺又立了戰功,威望早已超過太子,是以往後的日子你定要多加小心才是。”兩人說了好一會話,雲茶擔心觀音婢身子受不住,將人送回殿中便走了。觀音婢白日裏睡多了,夜間實在睡不着,便去到小廚房裏做糕點。萬貴妃與李淵後宮的其她妃嬪關係都不錯,觀音婢想着多做些糕點明日挨個宮送過去,在眾人面前混個臉熟也好。
觀音婢在廚房中一忙便是小半夜,天快亮時才有了些困意,遂回屋歇了會,等醒來時,外頭已是大亮。
萬貴妃正在椅中捧着書在讀,見觀音婢起來了,笑着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起來了?本宮聽宮人說你昨夜在廚房裏忙了一晚上,在做什麼?”觀音婢笑了笑,示意宮女將糕點端上來給貴妃娘娘嘗嘗。
“本宮倒是沒想到小觀音這手藝如此精湛。”萬貴妃平日裏不怎麼吃甜點,但出自觀音婢手的這道芙蓉糕,當真是讓她愛不釋手,沒一會便吃了兩塊。
觀音婢給萬貴妃倒了水:“觀音平日在府上無事可做,便愛琢磨這些點心,若是娘娘愛吃,一會觀音再做些備着。”萬貴妃連連點頭,觀音婢又道:“昨夜觀音做了好些份,也想請各宮娘娘都嘗嘗,依貴妃遠見,觀音什麼時候將糕點送過去合適?”萬貴妃笑了出來:“她們啊,平日裏一整日一整日閑着,你現下便過去吧。”而後又特意道:“先去尹德妃那吧。”尹德妃的位階僅在萬貴妃之下,兩人的宮殿又離得近,於情於理都應先去探望尹德妃。
觀音婢會意,帶着下人先去了尹德妃處。
她到時尹德妃正在殿中教八皇子李元亨學步,聽聞觀音婢來了,便讓奶娘將孩子抱了下去。
“觀音見過德妃娘娘。”觀音婢見德妃滿臉的戒備,先笑意盈盈朝她行了一禮,才道:“這幾日觀音在宮中叨擾,覺得十分過意不去,特意做了些糕點給各宮娘娘賠罪。”說罷朝身後下人使了個眼色,下人會意,將糕點捧到德妃面前,有宮人接下后,德妃面上的戒備仍未退卻,畢竟兩人自打陛下還是唐王時那次壽宴過後,再沒有來往過,觀音婢此時突然登門,尹德妃自然是不放心的。秦王府與太子府關係不怎麼好,尹德妃也不想過早的確定自己到底站在哪邊。
觀音婢將糕點挨個宮送了個遍,每個宮殿都未多做停留,這一圈轉下來,將眾人的態度也摸了個七七八八。眾人大多還是持觀望態度,一個個都謹慎的很。觀音婢也知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在宮中養胎的這些日子除去每日到處走走逛逛,倒也未再有其它動作。
眼見李世民便要回京,觀音婢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在加上她孕期反應,每日過得昏昏沉沉,只能靠在外面吹風來使自己清醒些。眼下雖已入了冬,但今年的氣溫比起往年要暖和不少,宮中一片片的湖也都未結冰,觀音婢慣愛往湖邊走。
這日風和日麗,觀音婢照例走到湖邊,她仰頭,正要呼吸一下這湖邊新鮮的空氣,剛將眼睛閉上,便聽身邊“撲通”一聲響,嚇得觀音婢急忙睜眼往前看。
湖中有一人正在掙扎,瞧那衣着打扮應當是李淵後宮的某一位。觀音婢扒在圍欄邊上,想伸手去抓那人,只是眼下肚子見大,她蹲的不是很到位,與那人始終有些距離,任憑她如何伸手都抓不到,她正着急。又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着哭喊聲,偏偏此時湖中那人已抓住了觀音婢的手,觀音婢這一回頭觀望,恰好抽回了自己的手,便等同於又將那人給推回了湖中。趕來的這幫人站穩時正好瞧見觀音婢一臉的慌亂與方才她收回手那一瞬間。兩方人馬皆是一愣,最後觀音婢率先反應過來,她道:“你們還不去救人在等什麼?”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下餃子一般一個接一個的往下跳,紛紛去撈湖裏那人。觀音婢一直守在岸邊,等那人被撈上來后才看出來這人是張婕妤,聽聞後進宮的這些妃嬪中,屬張婕妤最得陛下寵愛,今日這是哪根弦搭錯了,怎麼突然便投湖了?觀音婢見張婕妤此時已陷入昏迷,這地方若是等御醫找過來,怕是人都斷氣了,遂指了幾個高馬大之人來:“你們幾個疊躺,最後一個人趴着。”眾人不知觀音婢要做什麼,只是王妃的話他們不敢不從,遂排着隊一個壓在一個身上,只是最後的那兩個小黃門,覺得氣氛十分怪異,互相不敢瞧對方。最後觀音婢又指了一個婢女過來:“你躺在最上面。”宮女滿面羞赧,頭髮絲都滿是不情願,最後卻只能照做。人凳疊起來后,觀音婢指揮幾個宮女將張婕妤趴放在那宮女身上,這幾人此時的模樣瞧起來就像是將浣好的衣裳搭在架子上晾一般,張婕妤大頭朝下,腹部抵住宮女的腿,沒一會便吐出了幾口水。緊張的一直站在一邊觀察情況的觀音婢這才緩緩鬆了口氣,若是這張婕妤此時這麼死了,她就算全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張婕妤眼睛還未全睜開,呻吟聲早已飄了出來,眾人忙將她從那人凳上摘下來,她眼下腿也軟着,站不住,只能將重力全壓在宮女身上。
“不知張婕妤發生了何事,如此想不開?”觀音婢見張婕妤雙眼無神,臉上的妝容已全花,頭飾斜擋在眼前,瞧着狼狽不堪。
張婕妤聽到觀音婢的聲音后,整個人一震,而後像是恢復了神識一般,整個人縮成一團,拚命往眾人身後躲,活似觀音婢是個食人猛獸一般讓人畏懼。眾人見狀,皆低下頭,彷彿如此他們便什麼事也沒看見一般。
“你為何將我推到湖中?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啊。”張婕妤指着觀音婢,如泣如訴。
觀音婢一愣,沒想到張婕妤能有此一言,她道:“張婕妤怕是剛轉醒,還不能清楚分辨眼前人是誰,你們將她扶回去吧,而後再請御醫過去瞧瞧便可。”張婕妤哭哭啼啼的不肯走,一直指着觀音婢問:“我方才在湖邊好生站着,你為何將我推下去?”觀音婢這才察覺出事情不對,仔細分辨了下張婕妤的神色,見對方此時雙眼炯炯有神,怕是那夜明珠的光亮也不及她一分,分明是清醒着的。她皺眉:“張婕妤你可知道我是誰?”張婕妤哭泣着道:“王妃此言何意?是在說妾發了瘋?”她這話一出口,觀音婢便知道她沒瘋,既然沒瘋,那方才那一出便是有意而為之了。觀音婢記得自己前些日子去給她送糕點時,她瞧起來還十分親切,一些日子不見,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如此?
觀音婢道:“我並沒有推你。”說罷瞧了一眼眾人,見在場之人皆垂首而立,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也不指望着他們能幫上什麼忙,便道:“我沒有推你,你若是執意認為如此,那便隨你吧。”有聰明的下人早已跑去向萬貴妃求救。沒一會,萬貴妃便乘着肩輿趕了過來,在場之人跪倒一片,尤其是張婕妤,首當其衝跪在最前,哭得梨花帶雨,卻是一語不發了,觀音婢覺得她可能覺得自己已臻化境。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萬貴妃見這場面聲勢浩大,不由皺眉。
觀音婢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做口舌之爭,遂向萬貴妃行了一禮:“娘娘,這裏面有誤會,不妨找個僻靜地方說話。”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萬貴妃自然是懂得這個道理,她又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對宮人道:“這些人全都帶下去,沒有本宮的命令任何人不準探望。”張婕妤拿着帕子在臉上輕輕壓着拭淚。
萬貴妃坐在首位,見她哭起來沒完,心裏有些焦躁:“本宮方才已問了你許多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有什麼委屈便說出來,公道自在,若當真是王妃有錯,本宮自會給你個交待。”觀音婢與張婕妤一左一右坐在下首,聞言觀音婢瞧了張婕妤一眼,道:“張婕妤若不說,那觀音便先說了。”張婕妤終於抬頭看了觀音婢一眼,這才抽噎着對萬貴妃道:“今日妾去湖邊賞湖,正好瞧見了王妃,雖然妾與王妃不熟,但前些日子王妃還能記得給妾送份糕點,妾心裏十分感激,便想着過去與王妃打聲招呼,誰知王妃竟將妾推進了湖中。”觀音婢覺得腹中的孩子都踢了自己好幾腳,想必是聽不進去張婕妤的話了。
張婕妤話落,萬貴妃瞧了觀音婢一眼,問:“你方才也道與王妃不熟,王妃又怎麼會趁機將你推進湖裏?”萬貴妃自然是站在觀音婢這邊的,但話還是要問明白。
張婕妤又道:“貴妃娘娘,在場那麼多雙眼睛都看着呢,妾怎敢信口雌黃?若娘娘不信,將他們叫來問問便知了。”萬貴妃被張婕妤哭得一個頭兩個大,為了能儘早將事情斷案,遂把方才在場的宮人們全都找了過來。眾人各執一詞,有說瞧見王妃將張婕妤推到湖裏的,還有說是張婕妤自己失足跌入湖中的,只是王妃又在岸上補踹了兩腳,將張婕妤踢得更遠了,總之句句都表明觀音婢的確對張婕妤動手了,這事便有些難辦了,這一連串的順着人頭問下來,萬貴妃心中早已不抱希望,只好先將兩人送回各自的住所,命人看管。
晚上,李淵過來萬貴妃處吃飯,萬貴妃想來想去還是將這事告訴了他。
萬貴妃道:“臣妾總覺得張婕妤的話實在荒唐,即便她當真不慎跌落湖中,想必也是離觀音太近所致,觀音眼下有了身孕,自然是要護着孩子,她突然靠上前去,觀音下意識自保也不是不可能。”萬貴妃給李淵布了菜,有意將事情向對觀音婢有利那上面引:“再說觀音那孩子是什麼性子陛下想必是知道的,若當真想害張婕妤,又廢那麼大的力氣救她作甚?理應巴不得她早些出事才是。”張婕妤近日正得李淵的寵,李淵聽說這事後,心裏也有些為難,一邊是兒媳,一邊是自己的寵妾,眼下朝中勢力不穩,有些決定他不可輕做。
萬貴妃瞧出了李淵的難處,將早便醞釀好的話說了出來:“眼下這事不好明確誰是誰非,張婕妤總歸是跌入了湖中,受了委屈,趁這事還沒鬧大,陛下好生安撫下張婕妤便是了,只要張婕妤不說什麼,這事便好辦。”李淵應了一聲,兩人相對無言吃了頓飯,今日朝中事務太多,李淵吃過飯後要走,萬貴妃跟在後面送,臨出門前,李淵幽幽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道:“愛妃啊,你可曾想過,若這事當真是觀音推了張婕妤……罷了,觀音這孩子,這幾日便在宮裏待着吧,不要急着放回王府。”萬貴妃聽了李淵前半句,心中也是一驚,若當真是觀音婢推了張婕妤,那觀音婢此番進宮便是另有目的。晚些時候,萬貴妃睡不着,在心中衡量這些事,最後覺得即便觀音婢另有目的又如何?她從一開始便是站在秦王府這邊的,無論如何,她們才是一條線的,是以不管究竟是不是觀音婢所為,她要做的是袒護便是。張婕妤落水的事一出,其實她也能瞧出來李淵對秦王府是什麼態度,眼下李世民馬上要回京,她必須護好觀音婢。
觀音婢躺在床上也是一夜無眠,張婕妤一口咬定是自己推她下水的,想來背後有人指使,也不知是不是與太子府關係交惡的原因,但凡有一點壞事,她第一反應都是李建成在背後搞鬼。因眼下她不便隨意走動,天亮之後,萬貴妃特意來看她。
“你眼下應當是被盯上了。”萬貴妃遣退殿內伺候的下人:“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有本宮在,誰都動不得你。”觀音婢知道萬貴妃所說皆是肺腑之言,她想了想,道:“觀音先謝過娘娘,能得娘娘相助,觀音感激不盡,只是有些事娘娘不便露面,還需觀音自己去解決才是。”她見四下無人,遂湊到萬貴妃耳邊:“娘娘,我們不可總處於被動,這幾日我想出宮走走,還需娘娘替觀音掩護一下。”萬貴妃不同意:“你眼下有了身孕,萬萬不可隨意走動,若是出了什麼閃失可如何是好?”“娘娘,觀音定然會好生保重自己,只是事情緊迫,觀音沒有時間再耽擱了。”聽聞眼下李淵正在安撫張婕妤,張婕妤又恃寵而驕,對自己落水一事不依不饒,這擺明了就是在針對秦王府,此時李世民再立軍功,功高震主,難免落下詬病,即便是父子怕是也難敵有人挑唆。
“好,你需要本宮做什麼?”萬貴妃許是也想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再多加阻攔。
“這幾日我需要去張婕妤的百福殿,瞧瞧她究竟與何人來往。”觀音婢將自己的想法告知萬貴妃:“是以勞煩娘娘找個人代替我留在這。”找個容貌像似之人倒是不難,隔日萬貴妃便從剛入宮的宮女中找到了一個。觀音婢見這宮女與自己的容貌的確有八分像,只要不開口說話,幾乎沒人能發現兩人並非同一人。觀音婢本就偏瘦,換上了宮女的衣裳,倒也瞧不出懷孕來,只是稍顯豐腴罷了。
在萬貴妃的安排之下,觀音婢混進了百福殿,張婕妤進宮不久,殿中的宮人們相互之間也不是很熟,是以在殿中並沒有引起注意。這幾日李淵日日過來看望張婕妤,觀音婢就在殿中伺候,自然是能瞧見兩人的親昵狀。
通常是張婕妤先在臉上撲好幾層粉,瞧不出一點血色,等李淵來之後,再軟綿綿朝李淵懷中一靠,嗲聲嗲氣:“陛下,妾的頭還是很痛。”李淵便極為心疼的替張婕妤揉一揉頭,瞧得觀音婢身上直起雞皮疙瘩,險些直接抓起面前托盤中的水潑向張婕妤,這都幾日了?即便腦袋當真進了水,這麼長時間烤也烤乾了,還痛什麼痛?
觀音婢站在一邊,雙手緊緊攥住托盤的盤沿,冷眼瞧着張婕妤演戲,聽她一會頭疼一會屁股疼的,李淵被她的反覆無常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一直柔聲勸慰着,許久才道:“觀音那孩子當真是不像話。”張婕妤順勢道:“是啊陛下,當日當真將妾嚇壞了,王妃仗着秦王,在這宮中也要橫行霸道了么?妾不管,陛下一定要給妾一個說法。”觀音婢被張婕妤氣得想吐血,又聽李淵道:“寡人不是與你說了么,觀音當日許是護子心切,這事若是寡人隨意懲處,豈不是有失公正?愛妃啊,你也要替寡人想一想啊。”此番談話又以李淵的搪塞告終。李淵走後,張婕妤一改先前那副柔弱模樣,潔面后,整個人瞧起來也紅潤了不少,她朝軟塌上一倚,百無聊賴的翻看着小案上的香爐,眼神有些獃滯。這倒是大出觀音婢的意料,她以為張婕妤這人定然是跋扈的很,不成想沒人時倒是安靜。
觀音婢一連守了好幾日,張婕妤都十分守規矩,這讓觀音婢有些錯愕,難不成張婕妤其實有癔症?觀音婢認床,晚上睡不着時通常都在想張婕妤,她躺在一片或輕或重的呼嚕聲中,定定盯着屋頂發獃,想得久了倒也有些困意,她閉眼欲睡,忽聽外面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像是有人走路時不當心踢到了迴廊上的盆栽,繼而是人刻意壓低的呵斥聲。觀音婢覺得有些不對勁,摸着黑走到窗邊查看,正見張婕妤帶着一個宮人朝百福殿的後門走去。
觀音婢胡亂套上衣裳,也偷偷摸摸跟了過去,兩人一路都挑些僻靜的地方走,想必這條路線常走,對此很是熟悉。
夜風大且寒冷,迎面一吹便覺刺骨,觀音婢被寒風吹的直打哆嗦,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時,就見張婕妤腳步一停,觀音婢整個人清醒了不少,忙側身藏於宮檐的陰影中,探頭向前看,發現一直跟在張婕妤身邊的宮女過去叩了叩門,而後兩人便消失於門內。此時四下無人,觀音婢疾步走了過去,抬頭一瞧,此處乃是個荒草不生的荒殿。張婕妤進去后,那人連門都未關嚴,觀音婢站在門口幾經猶豫,最後還是決定進去一探究竟。
殿中很靜,一派頹廢之意,匾額上掛着厚厚一層灰,整座院中只有觀音婢獨身一人,安靜的她身上雞皮疙瘩一陣接一陣的起,她想了想,轉去了後院,正走到殿側,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交談聲。
“殿下讓你如此做的原因便是挑撥陛下與秦王的關係,你只管在中間將水攪渾便是了,你父親欠下的錢,殿下已經替他還了,張婕妤眼下總能相信殿下的誠意了吧?”張婕妤背對着觀音婢,身影略顯削瘦,她聽罷小黃門的話,轉頭便走。小黃門又將她叫住:“殿下還說了,若是張婕妤事情做的漂亮,日後定不會虧待張婕妤,要知道後宮之主的位子還空着,殿下將來可是要繼承國君之位,自然是被陛下看重的,說話還是有份量的。”起初觀音婢還不確定那小黃門口中的“殿下”是何人,後面再一聽小黃門的補充,她的靈台登時一片清明,果然是李建成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趕在張婕妤愣神時,觀音婢忙朝外走,得知了張婕妤的動機之後,觀音婢也不回百福殿了,直接回了萬貴妃處。
萬貴妃還沒睡着,見觀音婢回來,上前去問情況,觀音婢在殿中緩了許久才覺得身上有了些暖意:“是太子所為,他不過是想扳倒秦王府罷了。”觀音婢自然不能如他所願,眼下李建成在宮外住,她得以找到他破綻的地方多的是。隔日天還未亮,觀音婢便以萬貴妃侍女的身份出宮辦事了。她在太子府附近找了家客棧,租了間視線較好的房間,方便日日觀察李建成的行蹤。
趁李世民還未回京,李建成自然是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太子府的馬車通常是清早便離府,等到半夜才披月歸來。觀音婢見狀也租了馬車,每每皆是不遠不近的跟在李建成的車后。
李建成的路線不規律,今日去城東,明日可能便去了城西,但共同點便是他所見之人皆為朝中大臣。只是李建成與眾人見面的地點都很隱蔽,觀音婢無法聽到兩人在現場說了什麼,只能從每日在李建成離開之後才出現的諸位大臣們中猜測他與哪些人往來密切。連續幾日觀察下來后,觀音婢的心涼了半截,除去忠隋的些大臣之外,朝中的半壁江山,甚至是陰世師那一派都是站在李建成那邊的,只有秦王府以及為數不多的幾個新晉京官堅決擁護李世民,但是那些新晉京官的下場跟之前忠於秦王府的那些人下場大同小異,都是被派出了京城,明升暗降,一切不過是李建成為了架空秦王的勢力所為。
觀音婢眼下不便行動,只好先將這些人記下來,回頭好讓李世民嚴加防範。
這日,觀音婢尾隨李建成去了城中的一家酒肆,她坐在一樓大堂的門口,以便及時觀察李建成的動向,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李建成所在的雅間門終是被人打了開來,有一人率先而出,腳步有些虛浮,一瞧便知是方才酒水未少喝。觀音婢最瞧不起嗜酒之人,此時見那人一臉醉態,皺着眉背過了臉。
那人搖搖晃晃行至觀音婢桌邊,也不知是此地風水太好還是如何,那人扶着觀音婢的桌子一副欲吐不吐的形容,觀音婢被他噁心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想着離他遠些,卻不料那人忽的伸手,欲抓住觀音婢的手腕,口中醉醺醺道:“小娘子生的好生貌美。”手還未近觀音婢,便聽那人猛地慘叫了一聲,觀音婢還沒瞧清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已經被人抱在懷裏閃身出了酒肆。觀音婢心中大驚,於慌亂中抬頭去瞧,正瞧見令她魂牽夢縈的那一張臉正低頭朝她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觀音婢突然便覺得委屈起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觀音婢垂眼,怕李世民瞧出她微紅的眼圈。李世民每逢打仗歸來,必定瘦上一圈。
李世民將手收緊了些:“你進宮沒幾日我便回來了,只是一直沒有聲張罷了。”想起這些日子觀音婢所受的委屈,李世民心疼不已,他之所以先行歸京,為的便是抓住李健成的把柄,收集他與朝中大臣們甚至後宮的妃子們相互勾結的證據,眼下時機還未到,他不能提前現身,今日若不是瞧見有男子近了觀音婢的身,他仍會默默在背後守護着觀音婢。
李世民帶觀音婢上了馬車,路途中他一直緊要着牙,因太過消瘦的原因,使得下頜線條更顯剛毅,回到觀音婢留宿的客棧,他道:“陰月陷害你一事我已知道,我必然會讓她付出代價,所有與你有過節之人,我必定將他們挫骨揚灰。”觀音婢點頭,問:“你提前回來,怎麼沒與我說一聲?”李世民道:“李建成先前一直派人盯着你,我不便與你聯絡,眼下我已掌握了李建成與人勾結的證據,等日後證據再充足些,便是李建成死無葬身之地之日。”他說罷,伸手去摸觀音婢的肚子,神色終於是緩和了些,少頃,他又將耳朵貼在觀音婢腹上:“明年開了春,我們的孩子便會出來了。”觀音婢也隨之放緩了神色:“我什麼都不求,只求這孩子平平安安的,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又想起來什麼一般,觀音婢道:“眼下父皇將我禁足在了宮中,想必是對秦王府有所防範,這些日子你定要乖順一些,莫要再讓太子鑽空子了。”李世民應了一聲:“按照父皇收到的消息來瞧,我明日便會回京了,是以一會我還要走,等明日我進宮去接你。”觀音婢翻箱倒櫃找出自己記的這些日子與李建成交往過密之人的名單,交給李世民:“這上面的人都是與太子關係匪淺之人,你好生注意他們。”武德元年,十一月。秦王李世民於隴西凱旋,月中抵達長安。李淵在宮中設慶功宴,朝中二品以上官員及皇族子弟皆赴宴。
觀音婢與楊暎坐在一桌,兩人有好些日子沒見,楊暎一瞧見觀音婢后便咂了咂舌:“你怎麼這麼胖了?”觀音婢點頭:“你倒是也沒見瘦。”楊暎一向不在意體態,聞言倒也沒什麼反應:“聽說你將張婕妤推進湖裏了?這事民間傳的沸沸揚揚。”觀音婢再點頭:“你還聽說什麼了?不如一次性說出來。”楊暎撇嘴:“其它倒也沒有什麼了。”觀音婢笑了笑:“你也不過如此。”說罷抬頭去看主席,李世民與李建成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李淵的下手處,李世民時不時便隔着人群向觀音婢的方向掃一眼,這一眼,兩人終是對上了視線,李世民抿唇朝觀音婢笑,觀音婢紅着臉移開視線。一邊的李建成見狀,木着臉轉過頭,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裏,沒嚼幾下便咽了下去。
李建成將頭一轉開,李世民當即朝他掃了一眼,嘴角挑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一場慶功宴,在場眾人皆心思各異,觀音婢今日孕吐情況有些明顯,吃了一點東西便吃不下了,餘光里瞧見有人起身,她回頭,正好見鄭觀音離席的背影,觀音婢想了想,也跟了過去。鄭觀音身邊並沒有帶婢女,十有八九也是因懷孕的緣故是以想出去走走透透風。
鄭觀音不常在東宮住,是以對於宮中的地形地貌沒有觀音婢熟悉,她走着走着便迷路了,臉上不免帶了些慌張,這地方半晌也不見一個人影路過,她即便要求助也沒有人選。觀音婢一直在陰影中瞧着鄭觀音,發現鄭觀音面前的硃色宮牆上有樹枝影影綽綽,又想起之前鄭觀音在石階上拉自己的那一下,觀音婢覺得這時候不失為一個好時機,她緩步走出陰影,明月在身後,影子罩在宮牆上,只見鄭觀音身子一僵,觀音婢又極快朝後退了回去,鄭觀音猛的回頭,四處空蕩蕩的不見一個影子,想起方才牆上的那道人影,鄭觀音的面色在瞬間褪去。
觀音婢撿起腳邊石子朝鄭觀音身後擲去,石子落地發出的聲響在這靜謐的夜中尤為刺耳,鄭觀音聽到聲響又快速轉過身去,觀音婢再度緩步步出,反覆幾次,鄭觀音早已被嚇得兩股戰戰,她下意識的撫着自己的肚子,靠着宮牆滑坐在地,面上帶了些痛苦,許是動了胎氣。觀音婢冷眼看了許久,並沒有幫忙的打算。
大約是鄭觀音離席太久,沒一會便有人出來尋她,燈籠的朦朧光亮離得越發近,眾人口中一聲疊着一聲的“太子妃娘娘。”不絕於耳,聽到聲響,身體已有些僵硬的鄭觀音此時才像剛活過來一般,她一手費力的撐在牆上想起來,以免被人瞧見眼下這副狼狽相,無奈在地上坐了太久,整個人又驚又怕,掙扎了好幾次都沒起來,只好等着宮人來扶。
觀音婢瞧夠了,轉頭便挑近路先回了座位,大約一刻,鄭觀音才白着張臉被宮人攙扶回來。女眷那幾桌與主席離的有些遠,男人們只顧着推杯換盞,審時度勢,是以這邊的動靜無人知曉。楊暎見鄭觀音一副丟了魂的模樣,嘴賤的問:“太子妃娘娘,您這臉色似乎不怎麼好啊。”鄭觀音眼中驚魂未定,反應也有些遲鈍,她許久才看向楊暎:“本宮身子無妨。”說著無意識的舉起茶杯喝了點熱水,視線有意無意的掃向觀音婢,卻不料與她的視線陡然對上,鄭觀音手一歪,茶水灑了一身。
觀音婢終於開了口:“太子妃怎麼如此不注意。”說罷瞧向鄭觀音的宮人們:“你們瞧不見太子妃的衣裳髒了?還不將人扶下去換身衣裳?”宮人們忙行禮,將鄭觀音摻了下去。見人走了,觀音婢將手裏一直握着的石子暗自朝鄭觀音腳邊一扔,那石頭落地特有的響聲成功使鄭觀音腳步一頓,而後她便像瘋了一般,推開一直扶着自己的眾人,在原地轉着圈,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這邊的動靜太大,終是引起了李淵等人的注意。此番乃是慶功宴,朝中的大臣們都在,李淵見太子妃如此有失皇家體面,面色已沉了下來,他吩咐身邊伺候的小黃門過去詢問情況,得知詳情后,直接命人將鄭觀音送出宮歇息。
李世民隔着人群又朝觀音婢望了一眼,方才觀音婢跟着鄭觀音出去的事,旁人可能沒注意,但是他可是將觀音婢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見李淵望向李建成的視線帶着不滿,李世民覺得今日自己的心情實在是好。
散席后,李世民對陛下道:“聽說兒臣不在京中這些時日都是父皇與貴妃替兒臣照顧觀音,兒臣在此謝過父皇與貴妃。”李淵知道李世民這是在朝自己要人,卻也沒法說不將人還給他,畢竟李世民威名赫赫,有異心之人光是聽到李世民的名號便已喪了一半的志氣,眼下大唐東征西戰全靠李世民,即便自己才是陛下,是李世民的父親,他也沒法得罪李世民。他招招手,將李世民叫了過來,道:“老二啊,之前張婕妤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眼下寡人將人還給你也罷,只是這些日子寡人不想再聽朝中再有什麼有關你秦王府的傳聞,你可明白了?”李世民眉頭一皺:“這事兒臣自然是聽說了,只是最後還是觀音救的張婕妤,若是她當真有心致張婕妤於死地,大可以袖手旁觀,又為何要出手相救?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她可以趁人來之前就離開現場的,父皇不覺得這裏面有些不對勁么?分明是有人有意挑撥父皇與兒臣的關係。”李淵自然是想過這樣的情況的,只是這些想法全被李世民經年來的累累戰功給壓下去了,功高震主不過如此,即便對方是自己的兒子。
見李淵沉默,李世民的心裏也有些涼,他是聰明人,不會讀不懂李淵眼中的心虛,他笑了笑,最後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這便先告退了。”先前觀音婢總在王府里待着,也沒覺出自己對這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可此番許久沒回秦王府,待再一踏入王府的門,驚覺心中甚是想念,畢竟宮中的約束還是甚多,只要一進了宮門,她這心情就十分沉重。
幾人剛到家不久,太子府那邊便傳來太子妃有滑胎之兆的消息,傳聞說是受驚所致。觀音婢聽到消息后倒是一點都沒心軟,想當初在石階之上,鄭觀音可以說是下了死手,觀音婢雖為醫者,可向來只醫人,喪失人性之人早已非人,不必多費藥材與心思。此時楊暎與陰月都在,李世民聽到消息後轉頭瞧了陰月一眼,方才慶功宴開始前,李淵特意叮囑李世民,陰月眼下懷有皇家子嗣,是以不可動她分毫,若是傷了她腹中的孩子,李淵絕不輕饒他。
這一眼瞧得陰月肝膽俱裂,她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覺得李世民的視線十分沉重,壓得她連頭都不敢抬。
“扶你們主人下去。”李世民吩咐下人將觀音婢與楊暎帶走,獨獨留下了陰月。
還未等人走光,陰月早已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王爺,妾知道錯了,不要殺妾。”李世民負手,抬頭望着漫天星子,他眼下自然是不能殺她,秦王府被這些人盯上,連帶着觀音婢都被牽扯了進來,他自然要替觀音婢討回公道。李世民不說話也不看陰月,這使陰月更是害怕,冬夜本就寒冷,陰月此時卻感覺不到石板上的濕冷之意,她只是哭着求李世民不要殺他,視線更是不離李世民身上,彷彿只要一眨眼,李世民便會取下她項上人頭一般。
等她哭夠了,李世民這才轉回了身,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陰月:“你謀殺本王的孩子時可曾想過不殺那個孩子?不殺你?你給本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陰月哭得梨花帶雨,將李建成給供了出來,她哭道:“一直以來都是李建成吩咐妾做事的,日後妾定然不會再與太子府有任何瓜葛。”其實這事李世民之前便已查到了,只是一直沒有點破而已,畢竟丟了這顆棋子,李建成還會安插其它棋子,都是一樣的。
李世民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勃然大怒,拔出腰間的長劍作勢便要砍下去,陰月嚇得抱頭失聲尖叫,一雙眼閉的極緊。
劍尖在頸側一寸處停了下來,陰月半晌沒感覺到痛意,試探性的睜開了眼,險些被劍氣所傷,她驚恐的抬頭去看李世民,渾身抖得如同打擺子一般。
“朝中有不少陰世師舊交,言辭挑撥秦王府與陛下的關係,本王給你三日,將這些人拉到王府這邊,不然你的下場你比本王清楚。”陰世師的這些友人全都是義薄雲天之人,他們不光是不滿秦王府,更讓他們不滿的是李唐王朝。陰世師在世時,幾人的關係十分好,陰世師從小就疼陰月,是以他身故后,眾人自然將陰月視如己出,還曾一度因她入了秦王府而惋惜,是以若是陰月前去拉攏人心,要比李世民出面容易的多。
陰月又叩了首,驚魂未定道:“妾明日便去找叔伯們。”放走陰月,李世民又在院中站了會,楊暎方才一直未離開,此時見四下無人,便走上前去:與他說話:“不單是陰世師那伙人,朝中不乏有忠隋之人,眼下的朝廷糅合了許多股勢力,你要將人都拉攏過來才是。”李世民轉頭瞧了楊暎一眼,直白道:“不然我娶你進門做什麼?陰月明日去找她的叔伯,你閑了這麼些日子無事可做,是不是也應當自己找找差事?”楊暎覺得她與李世民當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說話不超出三句必然面紅耳赤,不過李世民方才那話也沒有錯,她從一開始便知道,李世民娶她本就是為了安撫忠隋的前朝舊臣。
思及此,楊暎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對李世民嚷道:“你對我說話就不能客氣點?究竟是我求你還是你求我?”李世民挑眉:“自然是我求你,但是你眼下應當也是別無選擇。”楊暎覺得李世民說得當真是太有道理了,於是隔日她便私下約見了前朝的舊臣們,她的身份雖不顯赫,但好歹是前朝的血脈,眾人對她還是高看一眼。
“諸位大人,秦王自入仕以來,為朝廷所立的汗馬功勞想必大家也都看在眼中,眼下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之前眾人過得又是什麼日子?我理解諸位叔伯心中有情懷,但是晚輩認為,朝廷存在的根本,是百姓眼下的安居樂業才是,至於是何朝何代又又何妨?”楊暎一邊為眾人滿上茶,一邊給大家講着道理。
有一人似乎聽不下去,道:“公主眼下嫁入了李家,自然是字字句句都向著婆家說話,早便將煬帝給忘在了腦後。”楊暎倒也沒惱,她道:“我先前在宮中過的是什麼日子諸位叔伯也見到了,先帝後期的確不理朝政且過於荒唐,在座的眾位敢說心中對先帝沒有一點怨言?只不過他老人家駕鶴后,你們對家國的仇恨取代了你們心中的個人恩怨罷了,若大家當真如此記恨李家,又何不辭官?這樣一邊領着李家的工錢一邊說著李家的不是,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公主這是什麼意思?老夫幾個皆是家中世代為臣,忠心日月可鑒。”有人被楊暎戳到了痛處,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繼續道:“公主眼下是認賊作父,回頭才是岸啊,只要公主肯站出來打着復隋的旗號,老夫敢保證隨之呼應的人不在少數,先前老夫也勸過公主奪回國權,公主怎麼如此頑固不化?”楊暎覺得自己若再說不出個什麼理由來替李世民爭理只會讓這些人更加厭惡李家而已,她握了握拳,最後道:“我懷了李家的孩子,這孩子也是先帝的血脈,我想為他鋪一條光明的路,日後可堂堂正正的活着,也可自豪的與人說起自己的身世,畢竟這孩子也是隋朝的延續。”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沒有作聲,良久,一人被推作表率,一臉嚴肅:“公主懷孕一事可是玩笑話?”楊暎眨了眨眼:“不然大人找御醫給我瞧瞧?”“老夫不敢。”那人低了頭,想了想,又道:“公主方才所說鋪路,是怎麼個鋪法?”那人出此一問,楊暎立時便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遂含糊道:“便是諸位所想的那個鋪法,眾位口口聲聲要復興隋朝,興許這也不失為一條路,你們覺得呢?”散席后,楊暎靠在椅子中把玩着酒杯,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腦袋進了水,怎麼突然便想起了說自己懷有身孕,眾目睽睽之下,她去哪找個孩子據為己有?若她悶在王府十個月不出屋,怕是大家都會起疑的吧?這事當真是有些難辦了。
門口驀的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楊暎以為是那些人去而復返,忙朝門口掃了一眼,卻見是李世民正抱肩靠在門框,登時垂頭喪氣起來,她道:“我方才好像辦了件錯事。”方才李世民一直在旁邊的屋子,早便將這屋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好像?”李世民挑了挑眉。
楊暎眼皮一翻:“眼下咬文嚼字的有意思么?我方才話都已說出口了,難道當務之急不是應當想想該如何解決孩子的問題么?”“舉國這麼多雙眼睛瞧着,你能想出其它辦法來?”李世民顧自走過去,坐在楊暎對面:“話已出口,就沒有其它的辦法可想了。”楊暎雖然一直對李世民有意,但方才那話的確不是預謀已久,當時的情況,她實在是想不出該如何應對。她瞧着李世民,無言以對。
觀音婢近日越發的嗜睡,每日都昏昏沉沉,李世民回來時她還未醒。李世民坐在床邊,低頭看着她瓷白的頸子,有些話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說吧。”觀音婢並未睜眼,仍是好端端躺在原處,語氣淡淡。
今日楊暎去見那些大臣的事,觀音婢是知道的,李世民回來時又太過安靜,以觀音婢對他的了解,也知道他是有事要說。
李世民開口前緊緊攥了下膝上的衣裳,而後又放開,他道:“今晚,我去楊暎那就寢。”觀音婢仍未睜眼,只是翻個了身,道:“好。”許是之前便一直在想着此情此景,又或者是因陰月之事,總之觀音婢在聽說李世民要去楊暎那睡時,心中已沒有多大起伏,眼下一切都應以大局為重,有了那些大臣們的支持,於秦王府來說是事半功倍,眼下李建成時不時便在李淵前讒言,觀音婢能感覺到李淵對李世民越發不滿起來,若有朝一日大唐不再需要李世民征戰,李淵會毫不猶豫將他趕到山清水秀之地的。
李世民沒說話,也沒動地方,觀音婢坐了起來,回頭看李世民,見他面上帶了些獃滯,似乎是在想什麼。觀音婢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入了冬之後,觀音婢的手一直很涼。李世民這才回神,定定瞧着觀音婢,眼底有些忐忑。
觀音婢笑了笑:“我這些日子有些不舒服,是以也提不起什麼精神來,方才你說去楊暎那歇着,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眼下都已到了這步,每個人都希望秦王府可以走得更遠不是么?”李世民垂眼,仍是不敢看觀音婢。
“而且既然你已將楊暎娶了回來,總不好一直晾在一邊的,陰月此時都已有了身孕,何況楊暎還是你的側妃?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生氣,我現下真的已經想通了,若是秦王府不強大,我們沒有安穩日子可以過。”觀音婢拉過李世民的手握在掌心:“不要有任何顧慮,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晚上觀音婢打發李世民到楊暎那去吃飯,這讓楊暎措手不及,她以為李世民得磨蹭到最後才會過來。桌上只擺了一雙碗筷,楊暎正面部僵硬的咀嚼着。李世民見狀只想一巴掌將她扇到牆上。
“你那是什麼表情?”李世民坐在楊暎身邊,叩了叩桌面:“去給我拿雙筷子來。”楊暎“啪”的將碗筷摔在桌子上:“你自己不會去拿么?”李世民搖頭:“不會。”李世民從軍前,在家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對於李世民來說,伸手都夠不着的地方可謂是天涯海角的距離了。有下人見狀,忙遞了碗筷過來,退下前又瞧了眼桌上的飯菜,覺得王爺好容易來這院子一趟,桌上就這麼兩三道菜實在不夠精緻,她們側妃平日裏大大咧咧慣了不在意這些,可她們做下人的可不能眼睜睜瞧着主人這麼不懂事,遂小跑到廚房緊忙加了幾道菜端上桌,這才滿意的離開了。
楊暎以前從未覺得與李世民吃頓飯會如此怪異,吃到一半實在吃不下,索性將筷子放在桌上,悻悻看着李世民:“你還能吃得下去?”李世民有些餓了,正吃在興頭上,彷彿沒有聽到楊暎的話,只顧着往嘴裏添着菜。楊暎看不下去,劈手將李世民的筷子奪下:“你別吃了,早些將事情辦了早利索。”李世民:“……”他奇怪的看了眼楊暎:“實不相瞞,我總覺得跟你在一起是在睡我自己的兄弟。”他在袖子裏掏了掏,拿出了一個小紙包,又吩咐下人:“拿些酒來。”楊暎看着李世民將那一小包藥粉倒進了酒中,登時捂住嘴,含糊道:“你做什麼?你要毒死我?”李世民拿着酒壺輕輕晃了晃,極為嫌棄的瞧了楊暎一眼,沒說話,這要讓他如何說?說是迷幻藥?這似乎有些不好。將酒搖勻后,李世民給自己倒了一碗,對楊暎道:“天色也不早了,你收拾收拾先去睡吧,我一會便去。”楊暎覺得這腿有千斤重,沉得邁不動,在下人的攙扶下才去到了浴房。
李世民喝了一壺酒,在桌邊坐了許久,眼見月上中梢這才朝裏屋走,楊暎此時躺在床上緊緊捏着被角,先前行軍打仗時她都從未如此警醒過,眼下一聽李世民的腳步聲,驚的從床上一躍而起,只是還未等跳起來便被李世民給按了回去。
方才那葯的劑量有些大,李世民此時整個人都有些不清醒,他直接將楊暎給壓在了身下……隔日李世民從夢中轉醒,轉頭時身邊已不見了楊暎的影子,外面天還未亮,李世民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這才瞧見楊暎這廝在地上睡得正香。李世民皺眉,忍住下去踩兩腳的慾望,伸手便將人給提到了床上,這才沒好氣的閉眼繼續睡。
楊暎昨夜被李世民折騰的實在太累,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無意識的踹了李世民一腳,裹着被子也轉了個身,李世民身上一涼,睡意全無,咬着牙從床上坐起,二話不說開始穿衣服,而後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在門口守着院子的下人一見王爺氣沖沖的離去,心也跟着提了起來,方才晚飯過來時王爺還要了酒助興,怎麼一夜還未過去呢,王爺就一臉黑氣的走了呢?下人扒着門眺望着李世民離開的背影,覺得有些替楊暎傷感。
李世民從楊暎處離開,直接去了觀音婢的院子,天氣寒涼,李世民帶了一身寒氣,也不敢靠近觀音婢,去浴房泡了個澡才敢上床。觀音婢被李世民吵醒,睜眼瞧了李世民一眼,被他輕輕吻在了眼上:“乖,天還早,再睡會。”觀音婢鼻音濃重的應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那夜之後,楊暎的肚子並沒有傳來什麼動靜,李世民斷斷續續的又去她的院子睡了幾次。
一次事必,李世民斂眉盯着一旁的楊暎:“你不是想讓我多來幾回,是以完事的時候喝葯了吧?”楊暎直接將李世民給踹到了床下:“你自己不行居然怪到我的頭上?”“我不行?”李世民指着自己的鼻子,而後又指了指楊暎:“你行你就自己懷個孩子出來。”“你滾!”楊暎將枕頭甩在李世民身上,將他趕走了。
後來李世民再也沒在楊暎的院子留過宿,他總覺得孩子這事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可能老天爺都認為他們兩個是兄弟,是以不給他們孩子。可說來也奇怪,偏偏這時候楊暎傳來了懷孕的消息。
消息傳到宮中時,李建成正在與李淵聊天,聽聞此消息,李建成嘴角毫無預兆的綻出抹笑意。
“王弟近日可真是喜事連連。”李建成笑時常常令人如沐春風,他瞧着李淵:“如此,我們李家定會人丁興旺。”李淵也盼着這些子女多給自己添些孫子,此時瞧起來心情也很愉悅,當下命人給秦王府送過去不少賞賜。
“算起來兒臣已有許久未與王弟見過面,正好藉此機會去秦王府轉一轉。”李建成從椅中站起來,隨小黃門一併前往秦王府。
李建成去時,李世民正在軍府中同裴寂與劉文靜商討討伐先前投奔突厥的叛將劉武周之事,三人正說到緊要處,忽聽有人在門外道:“王爺,太子去了王府。”乍一聽到李建成去了王府,李世民倏然從椅中站起:“什麼?他去做什麼?”眾人皆知秦王府與太子府素來不和,是以對李世民如此的反應也不驚奇,那人道:“側妃有孕,陛下賞賜秦王府若干寶物,太子便一道去了。”裴寂把玩着沙盤上的旗子,饒有興趣的瞧着李世民:“老夫先前可聽說太子對王妃……”李世民甩給了裴寂一個眼刀,這老東西為老不尊,做了宰相仍日日不是賭博便是女人不離口,京城中的八卦倒是掌握的詳細。
裴寂悻悻摸了摸鼻尖,喃喃道:“也不是老夫說的,這事天下誰人不知?”“本王回府一趟。”李世民瞪夠了,收回視線:“宰相若是無事也請回吧。”裴寂理了理袖子,也隨着李世民起身,腹誹李世民這狗脾氣與他老子一樣。
李世民策馬回府,進門時李建成還沒走。瞧見李世民之後,李建成笑的溫潤:“王弟,父皇特意給你送來了些賞賜,我想着我們許久未見,便過來瞧瞧。”說著視線從堪堪接過賞賜的觀音婢頭頂一滑而過。
李世民性子較直,實在瞧不上李建成這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嘴臉,尤其是他對自己的媳婦一直心懷不軌,當下便欲開口趕人。觀音婢站的與李世民最近,她在背後輕輕戳了戳李世民,趕在他開口前道:“太子不常來,今日既然登了門,便留下一起吃頓飯吧。”而後給李世民遞了個眼色過去,示意他莫要將不滿表現的太明顯,眼下朝中都知太子對秦王十分友好,反觀秦王自持過高,仗着自己有軍功不將太子放在眼裏,他的風評實在太差。
李世民一向對觀音婢言聽計從,此時見觀音婢如此說了,將話給忍了回去,笑道:“觀音說的是,太子屋裏請。”李世民想着李建成即便再沒皮沒臉也不會應下這一頓飯,卻不成想他話音一落,李建成已然往屋裏走了。觀音婢抬手撣了撣李世民肩上的浮灰,末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愛做戲,你陪着做便是了,不然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兄弟兩人從小在一桌吃飯的次數便不多,小時李世民為了不與李建成同桌吃飯,通常是自己捧着快比他臉大的飯碗去到一邊的小几上吃,將李淵氣的只想給他一頓好揍,每每這時李建成便會做出一副疼愛幼弟的兄長的模樣攔在李世民身前,替他遮擋一陣狂風驟雨。
這頓飯,李世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受過來的,李建成剛一放下筷子,李世民便道:“聽聞太子近日很是疲累,不如在府上歇一歇再走。”李建成笑着擦了擦嘴,搖搖頭,道:“這都已很是叨擾,我回去歇息便好。”說罷特意瞧了觀音婢一眼:“謝過弟妹的款待。”李世民將身子向前一傾,擋住了李建成望向觀音婢的視線:“既然如此,我便不留太子了。”兄弟兩人身量差不多高,容貌也有七成相似,兩人並肩朝府外走,瞧着十分引人注意。
路上,李建成道:“眼下這三個弟妹都有了身孕,可是苦了你了,前些日子鄭大人還問起我你的事來,我聽他的意思,是想將他的嫡次女嫁過來。”鄭大人與李建成純屬一丘之貉,兩人雖然表面上瞧不出關係多密切,但背地裏沒少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旁人不知道其中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李建成不過是想往秦王府安插人手罷了,只是他見李建成裝傻,便也沒表現出什麼來,只是道:“府上三人已足夠,我實在不想再娶。”李建成本也是隨口一提,見李世民拒絕,沒有再堅持,最後道:“莫要再送了,回去歇着吧。”自打楊暎懷孕,忠隋的那伙老臣一股腦的站在了秦王府這邊,想必這讓李建成坐不住了,這才打起了朝秦王府送眼線的主意。
李世民瞧的出來,李建成說這話時面上雖不過是隨口一問,但必定留了後手,果不其然,沒幾日,陛下便催着李世民廣納佳人入府,順道送來了半掌高的花名冊供李世民挑選,李世民隨手一翻,見那鄭大人女兒鄭蓉的名諱首當其衝,當下將冊子扔出老遠,他就知道李建成那個老狐狸賊心不死。
適逢觀音婢端着參湯進了李世民的書房,瞧見了攤在地上的冊子,風一吹,冊子顧自翻動,一頁一頁全都是佳人畫像。觀音婢將參湯擱在桌上,吃力的彎下腰想撿起冊子,李世民見狀,一個箭步衝到觀音婢身邊將她扶起,順手撈起地上冊子:“你撿它做什麼?”觀音婢嗔怪的瞧了李世民一眼:“既然父皇送來了這冊子,便是打定主意讓你在這裏選人,你遲早要選,又何必鬧脾氣?”李世民拉着觀音婢,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不滿道:“我不選,我倒是要看看誰能奈我何?”他拿起參湯喝了一口:“父皇日日盯着我這秦王府,他愛盯便盯着吧。”觀音婢知道李世民自尊心極強,李淵如此密切監視,只會將他往離經叛道的路上逼,倒也沒有出言相勸,只是順着李世民的話道:“父皇亦是受太子讒言。”說罷拿起冊子翻了翻:“這上面未必沒有有用之人,既然這冊子到了你的手上,你選選也無妨。”“我只是不喜他們如此費盡心機的監視我罷了,若是換個法子,興許我還會看一看。”李世民低頭喝着參湯,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從小他便是如此,只要他打心裏不願意做的,那便會執拗到底。
觀音婢見說不通,也沒有強迫,見他將一碗參湯喝的見了底,這才道:“前些日子我聽聞韋圓成韋大人家的千金生了病,先前你過壽時,韋大人曾送了厚禮過來,是以韋小姐病了,你於情於理都應去看望一下。”方才觀音婢在翻看那冊子時,一眼便瞧見了韋小姐的名字,民間有俗語“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從此話便不難看出韋家的地位,眼下這“韋杜”中的杜如晦已是秦王府的人,若是秦王府能再將這韋小姐娶進門,她便不會再擔心李世民於沙場上立了戰功后,回來又被打壓了。
李世民此時正處結交人脈之時,經觀音婢一提醒,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隔日正好休沐,便去了韋家。李世民一走,觀音婢也準備着進宮的事宜,近日李建成已搬到了宮中住,她也需時刻盯着點才是,她有身孕是個好借口,萬貴妃擔心她,總想讓她進宮陪陪自己,旁人也尋不出什麼錯來。
“明年開春,本宮就能抱上孫子了。”萬貴妃自己在宮中平時也沒什麼意趣,難得觀音婢進宮,萬貴妃心情好上許多。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談着天,倒也不尷尬。
“娘娘,宇文昭儀求見。”有宮人進來稟報。
觀音婢與萬貴妃俱都是一愣,這宇文昭儀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好端端的找到萬貴妃這來了?萬貴妃最先回過神,命宮人將人請進來。
觀音婢起身相迎,這宇文昭儀雖說是昭儀,但聽聞先前李淵是有立她為後之意的,只是後來宇文昭儀自謙比不得竇皇后,斷斷無法承這皇后之位,因態度十分堅決,李淵這才斂了這心思。宇文昭儀瞧見觀音婢后,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她笑着朝觀音婢頷首:“本宮聽聞王妃來了貴妃姐姐這,特意過來瞧瞧。”萬貴妃將宇文昭儀讓到椅中坐下,觀音婢坐在兩人下手,聽宇文昭儀道:“貴妃姐姐也莫要怪妹妹平日裏不常與姐姐走動,妹妹這身子從小便不怎麼好,多走幾步路都要喘個不停,實在不想被人看了笑話去。”萬貴妃自然不會怪罪她,尤其是李淵欲立她為後一事一出,這後宮中有不少人眼紅宇文昭儀在李淵心中的地位,老人還好,後期進宮的那一批妃嬪,日日恨不得將宇文昭儀生吞活剝了,是以她謹慎些也好。
“是啊,你我同在宮中,年紀又相仿,是為數不多的能說到一塊的姊妹了,本宮又怎會怪你呢?”萬貴妃瞧了一眼觀音婢:“今日妹妹來的也巧,觀音這孩子懂些醫術,先前本宮身子不舒服,觀音幾副葯便將本宮這身子調理好了,妹妹不妨讓觀音瞧瞧。”宇文昭儀順着萬貴妃的視線也瞧向了觀音婢:“如此是最好不過了,只是王妃這身子不方便,還要來操心本宮的身子,本宮十分過意不去,眼下雪天路滑,不知可不可以請王妃這些日子就歇在宮中呢?”觀音婢總覺得今日宇文昭儀突然來這似乎並非過來瞧瞧這麼簡單,她恐怕是有什麼話要與自己說,遂暗地裏瞧了萬貴妃一眼,見萬貴妃也在瞧着自己,當下對宇文昭儀道:“娘娘,近日王府中女眷皆有身孕,觀音實在不便留宿宮中,但是觀音可以每日進宮來探望娘娘。”宇文昭儀倒是沒多大意外,笑着便應下了。這使得觀音婢更加確信宇文昭儀是有話同她說,遂道:“若一會宇文昭儀方便,觀音可以先去宇文昭儀那瞧瞧。”萬貴妃適時道:“既然如此,本宮也便不耽誤觀音為妹妹瞧病了,待你們瞧完病我們再聚。”觀音婢隨着宇文昭儀去了她的宮殿。一進門,宇文昭儀便將殿中的宮人都遣退。觀音婢見狀,靜候着宇文昭儀開口。
“王妃不必驚慌,本宮只是要與王妃說幾句話。”她說罷,坐在軟塌上:“這幾日太子沒少在陛下面前說秦王的不是,本宮實在聽不下去,這才找上了王妃。想必王妃也聽說過本宮先前拒承后位之事,本宮確實不想捲入這些爭鬥,但秦王其人,本宮先前便有所耳聞,確是賢王是也,即便這天下不能交到他的手中,本宮也不想瞧他被奸人殘害。”宇文昭儀頓了頓:“今日本宮說的這些,還望王妃莫要覺得唐突,尹德妃與張婕妤是太子府那邊的人,除去本宮與萬貴妃之外,孫嬪、崔嬪、小楊嬪亦是王爺這邊之人,這些人本宮這些日子一來一直在觀察,都是可信之人,先前張婕妤沒少藉著侍寢之時給陛下吹耳旁風,是以陛下才會如此忌憚秦王府,湊巧孫嬪、崔嬪年紀小,喜歡與人爭寵,便少不了瞧張婕妤不順眼,但凡張婕妤擁護之人,這兩人必然要反對,也虧了如此,再加之唐朝還要倚仗秦王,這才使得陛下沒有削了秦王的王位,眼下太子又搬回了宮中居住,與陛下說起什麼來更為方便,是以東宮那邊,王妃要囑咐王爺多瞧着些才是。”宇文昭儀似乎是說累了,緩了緩,繼續道:“本宮目前只聽說了這麼多,這幾日王妃進宮來給本宮瞧身子,若是有什麼消息,本宮再與你說。”宇文昭儀此時於秦王府來說,無疑是救命稻草,如她自己所說,她的份量總是要比尹德妃與張婕妤重,有時觀音婢也十分感激老天開眼,這世上還是心懷慈悲之人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