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正名
郭籬的出嫁並沒有什麼排場,趁着夜色下一頂轎子就抬到了永恩伯府去,人可以過去,但嫁妝抬不了,她的丫環也只是收拾了一些細軟讓她帶走,連個丫環也不能隨意出入國公府了。
“倒是送出去了一個,也好。”宋青蓮回到郭老夫人那裏繼續抄寫佛經,老夫人便在那裏捻着手串,不管她心裏表現得是如何,但面上沒有絲毫慌張,依然鎮定如常。
許是受了郭老夫人的感染,宋青蓮也亦發安靜了下來,他們眼下是愁不來的,只能等着。
宋府。
得知敬國公府被圍了的消息,宋夫人已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拉着宋老爺就要往國公府去,宋老爺好說歹說勸住了她,“我就剛從那邊回來,守衛森嚴,不得進出啊!”說著似想起了什麼又接着道:“我離去時聽說永恩伯父子進去了,他們是勛貴之家又是幾代老臣才有這個臉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打探到些許消息……”
郭硯投敵叛國的消息都在朝野上下傳開,若說舉國震驚也不為過。
宋老爺在擔憂未來姑爺的同時也擔心自己的兒子宋青瑜,這小子也很長時間沒往家裏捎信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身陷危險之中,和郭硯這事有沒有牽連?
“青蓮這丫頭就是不聽我勸,我當時就不讓她嫁的,這下是跳進了火坑裏,咱們還能不能把她給撈出來?”宋夫人已經哭過幾次了,一想到兒女的事情就落淚,眼下眼眶還紅紅的。
也合該是親兄妹吧,倆個人都不聽勸,一個執意要嫁,一個悄然離家,她這個做母親的都管束不了。
“她如今是子鈺的妻子,是敬國公府的少夫人,這件事情因子鈺而起,連敬國公都下了天牢,只怕是……”宋老爺嘆聲連連,這事若是真的不只郭家要遭殃,只怕還要禍及姻親,他們宋家就首當其衝。
原本是好好的一門姻緣,偏生有許多波折,如今還有這樣的事情,宋老爺都不知道當初一門心思結了親是對是錯。
“我可憐的女兒……”宋夫人拿了帕子抹淚,“我是不相信姑爺會投敵的,一家老小還在京城裏呢,他父母妻子都不要了,一門心思往外鑽?這想想都不合情理……”
“我也是不信的,”宋老爺搖了搖頭,“但真到了危急關頭還是性命要緊,那個時候做出什麼選擇都是人的本能反應吧?”
“我不管,你上下打點些,不只是咱們女兒,還有青瑜,他們兄妹一個都不能出事……若是,”宋夫人咬了咬唇,紅着眼眶瞪向宋老爺,“若是他們中誰有了意外,我也不活了!”
一雙兒女就是她的命,宋夫人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好盼的,不就盼著兒女幸福,若是連這點寄望都沒有了,那還活着幹什麼?
“我知道,這事你也別急……”宋老爺一邊寬慰着宋夫人,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辦法,眼下進不了國公府,那好歹想想怎麼把消息來回傳遞,這一來二去大家也能商量個辦法,總比眼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得好。
……
剛入了冬,漠北已經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雪,這裏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早,人馬都倦怠,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天氣出來打獵,就算是有戰事那也是打得有氣無力,沒有誰想着要拚死一搏。
大周的前線軍營大帳里,坐着特意從京城趕來督戰的袁靖,他坐着,如今掛着帥印的將軍李真也只得站在一旁聽候吩咐。
袁靖微微眯着眼看着探子打探的前線消息,“杜巴已經退了多時……你們就一鼓作氣追上去,要麼投降,要麼就打趴下,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
“小公爺,”李真猶豫了半晌才緩緩問道:“那個在杜巴身旁出沒的人真是郭硯嗎?”
郭硯自從來了漠北之後,有什麼苦的累的危險的都敢沖在前頭,在軍中也漸漸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一點也不像是京城嬌貴的公子哥,說真的,李真還打從心底里佩服郭硯。
或許郭硯沒有什麼帶兵打仗的實際經驗,但他的學習能力卻是驚人的,在戰場上不斷地成長,如今說他能夠獨擋一面率領大軍也一點不誇張。
可這樣的郭硯在一次追擊敵軍的路上就此沒了蹤影,再次有他的消息時已經聽說他投靠了杜巴,甚至作為杜巴的謀臣和前鋒,每每與大周軍隊兵戎相見之時都殺得對方片甲不留,也就只有逃回來的一個衛兵說他見過那個人就是郭硯,其他,無以為證。
李真也不太相信所以便將這消息壓了下來,卻被副將給偷偷傳回了京城,甚至還將那個作證的衛兵給帶了回去,這下就算郭硯真有回到大周軍營的一天只怕也是百口莫辯。
“怎麼,你還不信?”袁靖挑了挑眉,李真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有時候太正認死理,不懂得圓滑變通。
“那個人如此熟悉咱們大周的布軍和作戰手法,幾次都勝了咱們,若不是郭硯投敵賣國給杜巴獻計,咱們能吃這些敗仗?”袁靖冷哼一聲,“再說還有人親眼見過,這事作不得假。”
“不僅是郭硯,那個宋青瑜若是還活着一定也跟他在一起,這倆人平日裏就是焦不離孟,到時候若這倆人膽敢出現,格殺無論!”袁靖眼神陰鷙,他原本打定主意在戰場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倆人給收拾了,不過郭硯和宋青瑜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但卻極為謹慎,相互幫扶,這些日子以來的戰場上竟然都找到機會下手。
如今袁靖親自來了,設好陷阱挖好坑,終於是順利將倆人給引誘了過去,但是最後卻還是讓人給跑了,也不知道這倆人如今在這哪裏。
不過袁靖認為自己這后招也不差,至少讓他們就算活着也不敢再正大光明地回來。
“……是!”李真微微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袁靖在軍中的勢力是他所不及的,雖然他也認同袁靖這個人的才華和能力,但他總覺得袁靖在處理這次的事情上太過草率,太快就給郭硯定了性,萬一郭硯並沒有叛國,那今後該何去何從?
……
漠北的一座邊塞之城,這裏原本屬於自由貿易的城市,但如今卻被杜巴給佔領,大周的商人也被困在其中,有不服管教的統統都被殺雞儆猴,幾場血腥鎮壓下來,再沒有人敢有反抗的聲音。
城裏一個老舊的客棧,二樓廂房靠窗的位置打開了一條縫隙,郭硯靜靜地注視着樓下走過巡邏的衛兵,細心地記住了他們輪巡換崗的時間,這才悄悄地掩上了窗戶。
“怎麼樣?”宋青瑜穿着一身厚重的皮革,臉上的鬍子肆意生長,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倒頗有幾分達瓦族男人的模樣。
他們這叫入鄉隨俗,郭硯的妝扮也差不了多少,一臉的大鬍子遮住了原本的樣貌,若是眼下宋青蓮在這裏恐怕也不能一眼將他給認出來。
“今晚就行動。”郭硯默了默,漆黑的眼眸中光華閃動。
這些日子他和宋青瑜幾近消失,但關於大周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們也有聽說,自己被誣陷成了叛國賊,這在郭硯看來多麼可笑,可偏偏還有人相信。
宋青瑜當時就氣不過讓他回去當面對質,可郭硯卻按兵不動,他覺得這是一場有預謀的陷害,不然在追擊杜巴軍隊的時候,怎麼偏偏就只有他們這一隊身陷險情?
在危急時刻郭硯只能讓這隊人馬分散逃離,能活着一個算一個,宋青瑜卻是跟他在一道的。
如今這個時刻,他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宋青瑜。
果然不出郭硯所料,他們遇險后沒多久便傳出他投敵的消息,偏偏杜巴身邊還真出現了那麼一個人,對大周的軍隊作戰方法十分了解,作戰驍勇並且不留活口,漸漸地就有傳言說那個人是他!
這個傳言一出,郭硯更不能回去,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回去就算被殺了也是白死。
所以他細細地計劃了這一切,如今最難的是混進城裏,而他們已經在城中,那就好辦多了。
今晚不僅僅要將那個假扮他的人引出來當面揭穿,最重要的還要找到杜巴和大周姦細聯絡的書信。
要麼就是假扮他的這個人就是大周的人,要麼就一定有大周姦細給杜巴通信,不然在他消失之後每次大周出兵都慘敗,做了幾次杜巴的瓮中之鱉,死傷慘重。
依郭硯對李真的了解,李真不是那麼無能的將領,即使有意見不和的時候倆人也能有理有據地分辨一番。
郭硯知道李真算是屬於袁靖的陣營,但這個人有基本的善惡是非觀,若是這次克魯引來的人是李真,那就好辦多了。
就怕來的人是袁靖。
郭硯有這個擔心,所以才暗自和克魯結了盟,而要克魯幫他,唯一的條件就是杜巴的首級。
達瓦族人重視的是榮譽和尊嚴,杜巴篡位,將克魯的尊嚴踩在了腳下,若是他不能雪恥,今後就不能堂堂正正做達瓦族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