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踩她
宋青瑜的話隨風送到了宋青蓮的耳朵里，她不由眼睛一亮，只想着擺脫三姨娘的桎梏，卻沒想到還能換一種活法，若是可能她早不想窩在這院子裏了，能離三姨娘這個瘋婆子越遠越好，省得三姨娘利索了又會變着法子來找她的不痛快。
“這……容我在仔細想想。”宋夫人便又看了宋青蓮一眼，這丫頭眼中儘是期盼，許是太想離開她自己的姨娘了吧？
有什麼會讓一個女兒想要遠離自己的母親，三姨娘做母親也做得太失敗。
不過這恰巧卻是她拿捏三姨娘的一個契機和軟肋！
宋夫人突然眼睛一亮，又對着宋青蓮招了招手，“青蓮，你過來。”
她盡量想要表現出慈愛，可平日裏威嚴慣了，對上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女這笑容就有些勉強。
但這對宋青蓮來說都不存在的，只要不是三姨娘那一張虛偽做作臭態盡顯的臉，在她眼中宋夫人勉強提起笑意的臉看着都像是容光煥發的仙女，而這個仙女或許就是改變她命運的人。
宋青蓮怯怯地走了過來，帶着幾許期盼幾許濡慕地看向宋夫人，“母親……”
大門戶的嫡妻那就是所有兒女的嫡母，宋青蓮這樣喚是沒有錯的。
“好孩子，這些年三姨娘可都是這樣待你的？”宋夫人破天荒地拉起了宋青蓮的手，她以為她心裏會很厭惡，這畢竟是另一個女人和她丈夫生的孩子，可在拉住宋青蓮手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心中有些震動，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就像心裏缺失的一角在慢慢補圓似的，她驚訝地看向宋青蓮，不知道原由為何？
這個孩子她從來沒有照看過，甚至聽下面的僕役丫環說宋青蓮天生就叛逆，不服管教，可此刻這孩子被她牽着手卻是如此乖巧如此順從的模樣，可見流言也不能盡信。
宋夫人的話卻讓宋青蓮愣住了，她努力地想卻記不起來具體的事情，但記憶里三姨娘應該沒對她好過。
就沐浴的時候宋青蓮看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都震驚了，新傷加上舊傷，重重疊疊的，她都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十三歲孩子的身體。
宋青蓮很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新生，便將宋青瑜送來的藥膏往這些傷疤上抹去，連額頭上的也沒落下，別說還真的很見效，這額頭她上了葯都不想再用紗布給包住，這讓她看起來像個很重的病患似的。
但眼下宋夫人問她這樣的問題她該怎麼回答？
若是說的過了算不算不孝順？
但若是不說這分明是委屈她自己啊……
宋青蓮便將糾結的目光轉向了宋青瑜，看在旁人眼中就是她受盡了委屈卻還捨不得指認自己的親生母親，這孩子孝順啊！
宋青瑜便對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讓她安心，又看向宋夫人道：“母親，您就別逼她說三姨娘的不是了，這些樁樁件件只要您派人細查必定能夠得到證實……”
宋青蓮眸中閃着清光，她也是這個意思。
“咕咕咕……”
宋青蓮的肚子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她滿臉通紅地捂着肚子，這不一畫就忘記了時辰，等飯沒等到偏還等來尋仇的。
“可憐見的，竟然連飯都不給你吃……”宋夫人適時地神補刀，又拿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周圍的丫環僕婦立馬同仇敵愾地聲討起了三姨娘，也確定了宋府今後的風向標。
宋夫人這下真的要整治三姨娘了，她該倒霉了。
宋青蓮望天眨了眨眼，她是無辜的，她什麼也沒說。
……
宋青蓮的住所順利地從那個簡陋的居室給搬了出來，宋夫人還給她派了兩個侍候的大丫環過來。
至於那個遲遲沒有出現的小玉徹底被刷了下來，今後是留在三姨娘那裏繼續當值，還是被分派到其他地方去，宋青蓮是徹底管不了了。
如今窩在自己的小院裏宋青蓮無比得愜意，這處宅子離宋夫人的院子不遠，是個獨立的小院，屋裏的擺設傢具一下就提升了檔次，清一水的黃梨木傢具，博古架上放置着的東西也極有品味，宋青蓮終於知道了正室夫人和小妾的不同，這眼光就不在一個檔次，更別說宅斗的段位了。
以前是宋夫人不想收拾三姨娘，只要沒太出格就任由她蹦達，可三姨娘這次是真的蹦達到了槍口上去，那就是她活該！
當然，宋青蓮知道宋夫人並不是真的在意她，能夠把一個得寵多年的小妾壓制下去，再在敬國公世子郭硯那裏賣個好，怎麼看都是雙贏的局面。
宋夫人不傻。
此刻在宋夫人的正院裏，她正聽着劉媽媽一一稟報。
“夫人派去的雲慈雲霧侍候了五小姐幾天，也有給她沐浴更衣過……”劉媽媽說到這裏似有些不忍，還特意壓低了嗓音湊近了些才道：“五小姐身上傷痕纍纍，新舊疊着舊傷，竟然沒一處是好的……不知道從前遭受過多少虐待。”
宋夫人握住紅木梳的手微微一頓，神色不變，“繼續說。”
劉媽媽點了點頭，“不只是這樣，老奴還查出三姨娘時常接濟她娘家兄弟，拿出來置辦娘家侄兒聘禮的就有老爺撥給她的兩間商鋪……”
“啪！”
宋夫人一下將紅木梳拍在了梳妝枱上，冷笑一聲，“好個賤人，老爺憐惜她拿了私產給她作貼補，她卻還胳膊肘往外拐？！”
“只這一點就夠讓老爺心寒了，再加上五小姐那事……還有她手中的人命官司……”劉媽媽便給宋夫人使了個眼色，眸中蘊着笑意，“三姨娘想要東山再起只怕難了。”
宋夫人輕哼一聲，眸中冷光掠過，“她的好日子也應該到頭了。”
府里三個姨娘，大姨娘吃齋念佛，二姨娘老實本分，也就三姨娘時不時地作妖，還不忘記在宋老爺面前邀寵，宋夫人早就看她不順眼，如今正好抽出空來收拾她。
這一樁樁一件件擺在宋老爺跟前，就算宋老爺想要昧着良心護着她，也要看逃不逃得過這府中悠悠眾口。
……
宋老爺的書房角落靠窗的位置正點着一隻三角紫金爐，有青煙從爐內冒了出來，被風一吹打着旋兒地往上升。
宋青蓮被宋夫人給拉到這裏時還有些蒙，不過再看一眼坐在大理石書案后輕撫着長須一臉威嚴的宋老爺時，她便什麼都明白了。
只貼近了宋夫人一些，表情怯怯地低頭不語。
“好孩子，別怕！”宋夫人剛才已經是一番陳述，又將家裏下人的供詞都拍在了桌案上給宋老爺看，一臉的義憤填膺，“老爺，不是我冤枉她，前兩年她就暗地裏打死了一個小丫環，當時也有人來鬧的，她就讓她娘家兄弟把人打出了京城……”
“天子腳下，若是還有此等惡霸，仗的又是老爺您的名頭，這不是要毀了您一世的英名？”宋夫人說得聲情並茂，宋青蓮在心裏聽得連連鼓掌，若是她恐怕就沒有這番口才吧？
正想到這裏，宋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青蓮錯愕地抬頭，就見宋夫人伸手撩開了她的衣袖，攥着她的手臂伸到了宋老爺跟前，“您看看，這孩子身上新傷疊着舊傷，全是三姨娘給打的，可憐見的……這孩子我問她她還不敢說，想要護着她姨娘的名聲，可那一天三姨娘明明拿着剪刀都想要了她的命啊！”
宋夫人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又拿了帕子抹着眼角並不存在的淚，只是說到動情之處她難免眼眶有些泛紅。
宋老爺便看了宋青蓮手臂一眼，原本該是細嫩白皙的一截藕臂，上面卻是傷痕交錯，那麼小的孩子一般人都下不去手吧，更何況那還是她的親生母親？
宋老爺更加沉默。
宋夫人卻沒打算歇着，宋青蓮的表演任務結束，她又將她拉到身後，繼續道：“我知道老爺您是念着昔日她對您的恩情，可您該報的恩都報了，如今她卻仗着您的寵愛肆無忌憚，連親生的女兒都能下這般毒手，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再有，您私下裏給她的商鋪，她早已經接濟了她的娘家兄弟，但您可知道她娘家兄弟在外面做了什麼營生嗎？”宋夫人說到這裏冷笑一聲，眸中儘是鄙夷，“她兄弟在賭館裏收賬要債，這逼得人砍手斷腳的生意，也不知道積了多少的怨言……”
“妾身就怕最後這些苦主無處訴苦，反而都將槍頭調轉對到了老爺身上，要您代他們承擔了這禍事，到時候您就算一無所知也是百口莫辯啊！”宋夫人一時慷慨激昂，一時聲淚俱下，就連宋青蓮都聽得十分動容，宋老爺就算鐵打的心腸此刻也該軟了吧？
更何況宋夫人是針針都刺到了宋老爺的軟肋上。
男人愛美人沒錯，但男人應該更愛自己的事業官途，更享受榮耀和權力，而這些斷不能被一個女人所拖累。
不過宋青蓮倒不知道的是三姨娘竟然還能對宋老爺有恩，是個什麼恩情？
宋青蓮眨了眨眼，比天高，比海深嗎？
這還真是考驗一個男人情誼的時候，就要看宋老爺如何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