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應承
有涼風吹來，掀起湖面的波紋層層盪開。
看着這樣的宋青蓮，郭硯一時之間愣住了，直到她又喚了一聲，“世子？”
宋青蓮眉頭微皺，這敬國公世子郭硯是不是有些傻啊，可看人還是一臉精明勁，溫文儒雅的模樣，長相好家世也好，這樣的人的確很受女孩子喜歡。
初見到郭硯，宋青蓮也能夠感受到胸腔里的一絲震動和歡喜，那應該是原主的情緒在作祟，從前的她應該是極喜歡郭硯的。
這個傻姑娘，曾經一腔愛戀，可知道別人是否記得她？
被宋青蓮這一喚郭硯才回過神來，眸中閃過一絲尷尬，不由輕咳一聲也坐下，目光誠摯地看向她，“五小姐，聽說你會雙面綉，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
郭硯倒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這下宋青蓮卻是怔住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細長白皙的手指，粉色的指甲蓋上帶着瑩瑩如玉的色澤，原來這雙手還會刺繡，而且會的是工藝極複雜的雙面綉？
可那是原主，她會嗎？
宋青蓮搖了搖頭，她此刻不敢確定。
“子鈺哥哥，我也會雙面綉啊，你怎麼不找我幫忙？”宋青玲已經被晾在一旁一會兒，她十分不服氣，眼下總算逮住了話頭插了話進來，一雙眼閃着亮光看向郭硯。
她覺得她什麼都比宋青蓮強，不就是雙面綉嗎？
當時她們姐妹幾個可是一起學的，沒道理宋青蓮能做的事情她卻不能。
“這……”郭硯滿臉尷尬，當時宋青瑜便向他推薦的宋青蓮，而且他也看過那雲中仙鶴的刺繡，真是極好的。
可眼下宋青玲這樣自薦，他也不好一下就拂了小姑娘的面子，怕她受不了。
一旁的宋青蓮卻是暗自鬆了口氣，又對宋青瑜道：“二哥，既然四姐想要幫忙，那我就……”
“她不行！”宋青瑜連連擺手，“雙面綉你學的最好，你二姐和四姐都不及你。”
“我哪裏比不上她了？”宋青玲不服氣地摸出了自己的綉帕遞給郭硯看，“子鈺哥哥，你自己看看！”
郭硯便低頭接過，綉帕上綉着的是一朵花開並蒂蓮，正面的刺繡看着也不錯，可等着郭硯翻過另一面看頓時怔住。
這還是雙面綉嗎？
正面的刺繡是不錯，可反面的針腳就不夠平整了，花朵的樣式也有些死板，不像那雲中仙鶴神態不同兩面都各有靈秀，就算是外行的宋青瑜都能夠一眼分辨好壞，他怎麼會不知道哪個繡得更佳？
“咳咳……”郭硯輕咳了一聲給宋青瑜使了個眼色，“四小姐繡的自然也是極好的，只是……”
“只是什麼？”宋青玲咬了咬唇，眼見着郭硯將綉帕放在了桌上，只是沒有明白地說出嫌棄的話，但那眼神分明是看向宋青蓮的。
他就真的更中意宋青蓮的刺繡嗎？
“好了青玲，別鬧！”宋青瑜接收到友人的暗示，就算不想出來調和也不得不站出來，“子鈺這次要繡的是插屏，是送給他祖母的壽禮，出不得一點岔子，你就不要來攪和了。”
“我哪裏攪和了？我繡的明明不差！”宋青玲依然不肯低頭。
她的綉藝是不差，但也要看和誰比，這優劣不就盡顯了嗎？
宋青瑜也不說其他，只將剛才那個雲中仙鶴的香囊擺在了綉帕旁邊，“你自己看看你和青蓮繡的差別在哪裏。”
宋青玲冷哼一聲，這才將香囊取了過來細細查看，這一面看了又翻過來看了另一面，越看她臉色越沉，眼眶隱隱發紅，竟然都浮起了淚花，最後才狠狠地瞪了宋青蓮一眼，“你們都欺負我！”說罷跺了跺腳，轉身羞憤地跑了。
流芳和流葉滿臉的尷尬，卻也不敢久留，紛紛向宋青瑜他們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追了上去。
宋青蓮頭疼地撫額，她不想樹敵的，可眼下似乎已經得罪了宋青玲？
而得罪了宋青玲相當於得罪了宋夫人和三姨娘，下場可想而知。
宋青蓮不由將目光轉向了宋青瑜，心中暗嘆一聲，她這個好哥哥究竟是給她討了個怎麼樣的差使？
宋青瑜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拍了拍宋青蓮的肩，壓低了嗓音安慰道：“你別怕，回頭母親真要問起我照實說就是，三姨娘若是再欺負你，你便讓人來知會我。”說著給宋青蓮使了個眼色。
他又不傻，郭硯是自己的好朋友，這次求到跟前來幫忙是個多好的機會，宋青蓮如果把握住了機會，趁此在郭硯心中留下了印象，或許將來的姻緣就有着落了。
宋青瑜看着粗枝大葉，實際上卻是粗中有細，宋家的人不會為宋青蓮打算的，他這個做哥哥的若是有機會還不看護幾分嗎？
看着他們兄妹在說悄悄話，郭硯便在一旁淡淡飲茶，宋青玲就這樣被氣走是他沒想到的，小姑娘氣性也太大了些。
但宋青瑜都不在意，他更不可能追上去安慰一番，橫豎是他們宋家的家事，他不好摻和太多。
不過剛才宋青蓮撫額時不經意地撩開了額前的劉海，他便瞧見了那一抹猩紅的疤痕，還未結痂的傷疤透着幾分猙獰，也不知道之前受過怎麼樣的傷，這姑娘眼下就這般雲淡風清了？
是他當初沒有看透她，還是眼前的宋青蓮才是最真實的她？
郭硯執壺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霧氣升騰中，對面少女的面容似乎也看得不太真切。
宋青瑜又在宋青蓮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她那對秀氣的眉毛時而蹙起，時而舒展，表情豐富極了。
郭硯便在一旁暗自納悶，不就是幫個忙嗎，難道是在決定什麼生死相關的大事？
等着兄妹倆的話語落罷，宋青蓮才抬頭向他看來，郭硯的目光來不及收回就這樣和她撞在了一起，難免有幾分心虛地端了茶水抿了一口，靜待對方開口。
“世子，我前兩日磕了頭，眼下傷勢還未好，忘記的東西也有些多，我不保證我是否還擁有從前的雙面綉技法，這樣你還想要試試嗎？”宋青蓮說的直白，她是不想給郭硯太高的期望，若是拿了針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到時候衝動答應下來，她又該拿什麼給人家？
雙面綉這樣的技藝針法應該是極特殊的，若是郭硯找得到其他人也斷不會來請她幫忙。
這一點宋青瑜剛才也跟她說過了，念着郭硯的一片孝心，她就姑且試上一試。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郭硯是敬國公世子有權有勢，若是能幫上這樣一個忙讓他心裏記着這份情，萬一今後哪一天她也有需要郭硯幫助的時候呢？
宋青蓮的算盤打的遠，自然不會做毫無益處的事情。
“這……”郭硯微微一愣，宋青瑜也無奈地聳肩，“青蓮的確是傷了頭，人都有些變化，難免會忘記一些東西，這我也不知道啊……”
“無妨。”宋青瑜這樣的解釋郭硯能夠接受，或許在宋青蓮說出這話之前他們誰都沒料到是這樣的結果，但眼下話已經出口，郭硯也得表示一個態度，便看向宋青蓮道：“五小姐儘管綉，綉不成也沒事，我郭硯記你這份情。”
“行。”宋青蓮頓時鬆了口氣，她等的就是郭硯這句話，總不能白白辛苦一陣什麼收穫都沒撈着吧？
接下來宋青蓮就和郭硯討論細節，具體綉什麼？
是觀音相嗎……
要坐的還是站的，要不要手持玉凈瓶？
各種細節繁瑣宋青蓮都一次問到了位，她的態度極真誠極細緻，郭硯自然不好敷衍。
倆人說話間宋青瑜就自動退到了一旁，隨手將那盤還未下完的棋盤給端在了一旁，又將茶水點心送到了他們跟前。
小如在一旁看着還有些心驚，這事本該她和白貴做的，怎麼還由二少爺代勞了？
白貴卻對着小如擺了擺手，壓低了嗓音道：“由着咱們少爺折騰去吧，他樂意着呢。”
能不樂意嗎？
一個是至交好友，一個是疼愛的妹妹，宋青瑜是壓根沒有見外，就算到了宋老爺和宋夫人跟前恐怕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宋青蓮大致了解清楚了郭硯的要求，回屋后就拿了筆自己畫了起來，毛筆她畫不出來，又讓小如在廚房裏給她找來木碳棍子，又用不要的布頭包住一頭，這使起來就跟鉛筆似的。
她從前是學過畫的，臨摹素描都畫過，只是工作后這些便丟下了，此刻她找來了一副觀音畫像又配合著自己心理勾勒出的形態畫了一副，看着有哪裏不合適的才塗塗改改，等着完全畫好的時候已經是落日時分。
“小姐，您辛苦了！”小如遞上了一杯桂圓紅棗茶，這些東西還是宋青瑜命白貴給送來的，都是補氣血的，給宋青蓮平時飲用最好。
小如又湊近看上一眼宋青蓮手中的畫板，不由讚歎了一聲，“您畫得真好！”
能不好嗎？
雖然只是素雅的黑白畫，但觀音的輪廓、神態，甚至拿着玉凈瓶的姿態都極美，出塵脫俗，就像要從畫裏走出來了一般。
小如沒看過如此好看的畫，不由對宋青蓮刮目相看，小姐有這樣的本事，她從前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