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懸崖相處
“她卻不知,程家有此遭遇,是主子所賜……”
“斬草不除根,始終是個禍害,若不是見她聰明伶俐,能為我所用,我豈會留她?”
“主子英明……”
她從十歲,就跟了那人。
他說,只要她聽話,會替她照顧妹妹,將來大事已成,會替她父親沉冤得雪。
整整八年,她都在練武,殺人,練武,殺人。
只為了妹妹得以安全幸福的生活,只為了將來那人能完成自己的夢想,一朝事變,她成了棄子。
赤焰令一下,他不念半分舊情要殺她。
這些年,該殺的人她殺了,不該殺的人她也殺了,她一直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業,是不得已為之的必經之路,沒成想,她做了八年棋子,做了八年的殺人武器,殺父仇人就在身邊,可笑,可笑!
只因為他不可信的幾句假話,她都忘記了最開始,她原本的目的,妹妹還不知道在哪裏,父親大仇未報,她跳下了懸崖底……這八年,她究竟在做什麼啊!
就這麼當成垃圾的扔掉……真的不甘心啊!
青衣捂着臉,嗚咽哭了許久。
野人靜靜的坐在火堆旁,沒敢再上前。
赤焰令下了,我卻沒死,父母之仇尚未報,妹妹還在你手裏,我得要活着,我要我父的清白,我要我妹的平安,我要為那被欺騙的八年討個說法……
父母仇不報,我枉來世間一趟!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她擦了擦眼淚,她抬起了頭,淚水洗去臉上的部分血跡和灰土,露出一張倔強清秀的小臉,“我不甘,我不能死!”
野人欣喜的看着她的她的腿,等她指示。
青衣道,“啞巴,你真的想要幫我?”
野人點點頭。
“光給我治腿可不行。”
野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要救的不是我的腿。”她解釋道:“我終歸是要出去的,你願意跟我走嗎?”
八年苦難,她早已麻木,碰到危險迅速防禦、並尋機利用身邊的一切反撲回去已是本能。
他聽得懂她說話,說明他不是聾子,她不知道這個人為何在這懸崖底,但他剛才和狼的打鬥,明顯是習武之人,只是與人實戰少,招式凌亂,但內力渾厚,下盤穩健,功夫就不在她之下,依他的頭髮和鬍子的長度推測,他至少在懸崖底獨自生活了好幾年,與其在外頭拉攏不知底細的陌生人,能得到這個傻子的幫助,是最好的。
野人沒有近她的身,而是垂下了頭。
“你在這多久了?”見他似乎不願答應,青衣決定先盤一下他的底細。
野人看了一眼她,而後撿起火堆中的樹枝,在地上劃了一個五。
會寫字?青衣詫異的看着他,“你叫什麼?”
他停下了手,搖了搖頭。
青衣又道:“你為何在此處?”
他接着搖頭。
青衣皺了眉,“你什麼也不記得了?五年,莫非,你五年前掉下懸崖……失憶了?”
又是搖頭。
青衣道:“你就沒想過出去么?”
他看着青衣,一臉茫然。
出去?他想出去的,可他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從哪裏來,要到那裏去。
他出去過的,可他什麼也不記得了,身無分文,外面的人很壞,他頭疼欲裂,無處可去,又回到了這。
啞巴似乎不想提起這件事,他指了指青衣的腿,露出擔憂的神色。
青衣將腿上的布撕開,“你幫我把它擰正,往內擰。”
野人點點頭,青衣四處看了看,撿了幾根木枝放在一旁,又拿起一根小木枝放在嘴裏,“擰正後,拿棍子給我固定住……啊!”
骨頭髮出聲響,野人已經擰正她斷了的骨頭,青衣臉色煞白,再次昏死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青衣看了看自己的腿,混着亂棍五花大綁,丑極了……
“你沒想過找回過去么?”
昨天殺死的狼已經被烤焦了,啞巴拿瓦片剔除着狼骨沒理會她。
青衣道:“我摔下來的地方,應該有把劍,拿那個,會快些。”當時動不了,也不知道劍掉在哪裏,不然可以用劍殺死那頭狼的。
青衣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但啞巴不能說話,她一個人自言自語顯得很可笑。
於是,能不和啞巴說話,她就不再和啞巴說話。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狼群也沒來找過他們。
天氣已經逐漸好了起來,青衣渾身發癢。
洞內的潮濕,死狼,還有吃掉的狼骨頭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任她再能忍受惡劣的環境,也有些不安了起來。
“我叫你啞巴挺彆扭的,我給你起個名吧?”
啞巴本來在鑽木取火,聽到這話,楞了一下,算是接受了。
“阿寂,以後,我就叫你阿寂吧!這些年,你一個人生活在這裏,很寂寞吧?”
啞巴回過頭看着青衣,青衣嘲笑道:“我?我的名字……你是問那個呢?我做了十年逆臣之女程念,做了八年死士青衣,也許以後還會叫阿貓阿狗,你問的是哪個名字呢?”
見她一臉悲傷落寞,啞巴埋頭繼續生火,然後用瓦片割狼身上的肉。
瓦片和肉摩擦的聲音讓她聽得極為不舒服,她道:“阿寂,去把我那把短劍撿回來吧!”
啞巴先是沒反應過來她叫的誰,而後木訥的看着她。
“你不知道在哪裏,你背我去吧?”
火升了起來,阿寂撿了幾根小木枝搭上了火,然後走到青衣身邊,蹲下了身子。
洞外陽光刺眼,青衣嗅了嗅,外面好像沒有洞裏臭,她真的不敢想像阿寂是怎麼在這個‘茅坑’里生活這麼多年的。
又到了她摔下懸崖的地上,一路上,還有阿寂把狼拖回洞內的血跡,他們在四周繞了幾圈,看到了那柄短劍,上面還有些許血跡。
回洞時,青衣瞧見不遠處有個地方冒出了熱氣,她拍了拍阿寂的背,“往前走兩步。”
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青衣咽了一下口水,“回吧。”
阿寂看了看那冒着熱氣的水潭,背着她回了洞內。
用劍割肉,的確很快。
到了晚上,阿寂蹲下身子,青衣問道:“幹什麼?”
阿寂拍了拍後背,示意她上來。
青衣一臉納悶。
阿寂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背上放,青衣無奈爬了上去。
他沿着回來的那路走去,不一會兒,走到了水潭邊,月色昏暗,青衣還是看到了水光,“你想讓我洗澡。”
阿寂把她放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