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別生氣,糖都給你
車子行至陸亦瑤家小區大門外的時候,她坐在車上一動不動,本想問謝遂是什麼意思,結果他已經下車去幫她開門,一副要趕她走的架勢。
陸亦瑤坐在車上不肯動,抱都抱了,總得有個說法吧?
“下車。”謝遂看了她片刻,然後開口。
陸亦瑤不甘不願地下車,也只是下車,擋着車門不讓他關門,問:“你什麼意思啊?”
她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謝遂怎麼會看不出:“你呢?”
陸亦瑤微微張着嘴:“我?”她能有什麼意思?
“不是要追我嗎?開始吧。”
“啊?”陸亦瑤不自覺地出聲,不懂謝遂的套路。
“你以前說自己是怎麼追我的?每天送三餐,問候五遍,下雨送雨傘,吃飯還給刷碗,我去打遊戲你助攻,我和你吵架都是你主動道歉,那天你還說了什麼,自己記得吧?”那天陸亦瑤說了許多,當時他滿心憤怒,一個字都不想聽,“就按照你說的,再追一遍。”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陸亦瑤哪裏還記得那天都說了什麼,不過還是傻乎乎地問:“能追上嗎?”
謝遂拉着她的胳膊將人挪了個位置,然後關上車門低頭看着她:“試試就知道了。”隨即抬了抬手,“回去吧。”
天已經微微亮,有人夾着公文包急匆匆地出門上班,謝遂不必擔心她的安全,繞過車頭逕自上了駕駛座,朝着她擺擺手:“回家吧。”
看着謝遂發動車子,陸亦瑤小跑過去:“我給你打電話你會接的吧?”
謝遂打開駕駛位車窗,嘴角勾着:“試試。”
回到家,陸亦瑤迷迷糊糊地坐在沙發上,忽然想起一件事,謝遂要她追他,可他不是已經有宋姝了嗎?
蔡女士到了更年期,起得早,看到陸亦瑤直直地坐在沙發上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亦瑤一副被吆喝傻了的表情傻笑着看向蔡女士:“媽,你快做飯,一會兒我要給人去送飯。”
“誰啊?”蔡女士牙還沒刷就被陸亦瑤推進了廚房。
半個小時后,陸亦瑤提着保溫桶出門了。
早上有些堵車,到了謝遂公司的時候已經將近九點,這次她沒有被保安阻攔,不過被電梯阻攔了。因為謝遂乘坐的是高層電梯,是需要刷卡進入的,坐普通電梯根本無法到他辦公室,於是她站在一樓大堂給他打電話,他說讓她試試,然而……
無人接聽。
陸亦瑤又打了幾次,依舊無人接聽。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特別是她在開車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宋姝開車進大門。這一刻她忽然明白,謝遂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玩笑話,而她竟然當了真。
等她開車回到家,蔡女士再次問她給誰送飯,她怏怏地不答話,一個人生着悶氣自己把飯給吃了。
她昨天一整晚沒睡,吃完飯睡意立刻來了,她倒頭就睡,管他誰誰,先睡再說。
待到陸亦瑤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信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十幾通未接來電,她快速翻看,有喬冰的,有學生們的,有同事的,還有……謝遂的。
不過只有一通。
她又翻了翻短訊,很多關心問候的,不過沒有謝遂的。
謝遂只打了一通電話給她,響鈴三聲,再沒有其他信息,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已經非常滿足。
她很快回電話過去,第二聲的時候謝遂接通:“喂。”
陸亦瑤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可否認,謝遂除了長得帥之外,聲音也十分性感:“我白天睡覺了,沒看到你給我打電話。”
謝遂走到走廊盡頭點了一支煙,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陸亦瑤站在床上走來走去:“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她捂着嘴,告訴自己不要開心得笑出來。
謝遂手指在窗台上點了點:“找我幹嗎?”
陸亦瑤繃著表情:“給你鞍前馬後伺候你啊!”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嗎?
謝遂“呵”了一聲,不知道是被逗笑了還是諷刺她:“我發地址給你。”
見謝遂要掛電話,陸亦瑤喊了一聲:“你發我微信吧?我一會兒加你。”找到一個加謝遂微信的借口。
“賬號就是手機號。”謝遂很快掛了電話,然後把通過手機號搜索賬號的功能打開。
陸亦瑤很快發了添加好友的申請過去,然後跳下床去洗漱。沒時間洗頭,她只扎了個丸子頭,無視了蔡女士問她要吃什麼的話,直接衝出了家門。
謝遂發過來的地址是一個娛樂會所的地址,沒有會員卡進不去,她給謝遂發了條微信,很快便有工作人員過來接她。
會所很豪華,卻並不高調,每一處裝修入眼都十分舒服,客人沒看到幾個,服務員倒是很多,陸亦瑤很快被領去了頂樓一間包廂,門被服務員推開,陸亦瑤卻沒有急着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觀望。
“喲,新來的妞兒吧?就一個?是處嗎?”痞里痞氣的男聲從包廂里傳出。
陸亦瑤蒙了一下,任哪個女人被人這樣問都要惱羞成怒,她腦海中幾乎是立刻想到了今天早上她去找謝遂,他沒接她電話,她卻和宋姝擦肩而過的場面。
對謝遂來說,她是什麼?他說要她追他,卻把她叫到這種地方來,他有過一丁點尊重她嗎?
耳邊轟隆隆的,有男人笑得猥瑣地朝着她走來,她白着臉轉身便往外跑。
“跑什麼呀?”男人摸摸頭,莫名其妙,都提槍上陣了,還可以臨陣脫逃?
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邊掠過一個身影,速度很快,步子很急。男人站在那裏愣了片刻,回頭問屋裏眾人:“謝遂的妞兒?”
有人回答:“聽說他和宋家那位分手了。”但是這個是不是他新的妞兒就不知道了。
男人低罵一聲,他可不想得罪謝遂這個老狐狸。
謝遂追出去的時候陸亦瑤已經上了車,顫着手正在插車鑰匙,他沉着臉敲了敲車窗,透過玻璃看到陸亦瑤轉頭紅着眼睛看着他,他抬手又敲了敲。
陸亦瑤打開車窗,見謝遂勾着嘴角說:“怎麼,這點委屈都受不了?”
陸亦瑤抓着鑰匙的手緊了緊,也不理他,低頭把車鑰匙插進去。謝遂直接拉開車門,俯身拔掉車鑰匙:“不會好好說話?”
“和你沒什麼好說的。”陸亦瑤倔強道,“你要是想來看我笑話的話,那就讓你失望了。”
謝遂勾出一個輕諷的笑:“看你什麼笑話?看你大半夜在海上被人家非禮,然後派四架飛機去海上專門找樂子?”
陸亦瑤腦子不夠用,被謝遂提醒才清明了一些,冷靜下來,第一時間道歉:“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小,卻刺痛了謝遂的心,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都是傲嬌的、耀武揚威的,給他道歉?他記憶里從來沒有。那這習慣是哪兒來的?“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這樣?動不動就道歉?”
陸亦瑤不懂他怎麼又提起這個,低着頭搖了搖:“沒有,他不會帶我來這種地方,也不會讓人這樣羞辱我,不會讓我受這種委屈。”
“所以和我在一起,我就是那個找人羞辱你,還讓你受委屈的人了?”謝遂的聲音帶了一些薄怒,看到陸亦瑤小心翼翼的眼神,他怒得說不出話。
將鑰匙重新插進去,甚至幫陸亦瑤打了火,謝遂直起身關了車門,低頭盯着陸亦瑤的眼睛:“走吧,離我這個總讓你受委屈的人遠點兒。”
陸亦瑤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想道歉,可謝遂已經轉身走開。她跳下車跟過去,上輩子上大學的時候,謝遂也不怎麼愛搭理她,她只能耍賴似的一直跟着他,此刻像是回到了過去,只是心情畢竟不同了,謝遂也已經不是同一個謝遂。
她小跑上去扯他的袖子,也不道歉,只是說:“我早上去給你送飯了。”
謝遂站住,轉身和她相對,看着她:“哦,十分感謝。”
陸亦瑤鬧了個大紅臉:“我沒有拿你們比較的意思,剛剛我腦袋發暈,你能別生氣了嗎?”
謝遂臉上的烏雲一點點散去,滿臉傲嬌:“努力用行動打動我,求我原諒吧。”
陸亦瑤被噎住,不敢相信這是謝遂說的話,可看他一臉認真,她只能點頭。
求謝遂原諒的過程比較曲折,陸亦瑤真的如之前謝遂要求的那般每天給他送三餐,偶爾下午還要送一個下午茶。可是謝某人一點不感恩,在她偶爾遲到的時候,他還會發來微信:飯呢?
陸亦瑤覺得自己得給自己討點好處,於是這天飯送到之後,她搓着手假裝不在意道:“我昨天走的時候碰到宋姝了。”說完飛快地看了謝遂一眼。
謝遂倒是沒有心虛或者其他表情,只是反問:“然後呢?”
陸亦瑤噎住,然後?然後不是該你開始表演了嗎?
陸亦瑤走的時候憋了一肚子氣,覺得自己和謝遂的位置完全互換了,他說要她追他是真的要她像一個男人追一個女人那般去追,所以假如對方有幾個曖昧對象的話,不應該問,而是應該更加努力地顯示出自己的誠意。
可她上大學追謝遂的時候也沒這麼艱難啊!在家裏想了一個下午,她決定逼謝遂一把,準備在去接謝遂下班的時候讓他明確一下這個答案。
對,她還要每天接謝遂下班,她不是一個追求者,而是一個保鏢。
接到謝遂之後,她問他:“想吃什麼?”
“隨便。”標準女生回答。
陸亦瑤沒接話,謝遂雖然龜毛,但是並不挑剔,她帶他去的地方他都沒有異議。
陸亦瑤選的是一個年輕人喜歡去的平價連鎖餐廳,剛開始她還覺得和謝遂的身份不匹配,可是一起吃了兩頓之後,她就再沒有這種心理壓力了,因為謝遂和她吃飯錢都不付。
等飯的時候,陸亦瑤用筷子搗着飯碗:“謝遂,我覺得有些事咱們倆得先說清楚。”
謝遂故意為難人:“先是指什麼時候?”
……
“你別避重就輕。”陸亦瑤板著臉,難得認真。
謝遂用熱水幫她燙碗:“你說。”
看他這般雲淡風輕,陸亦瑤反倒覺得自己太過於鄭重了,但是這次不說下次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一咬牙,她大聲道:“我追你追得這麼辛苦,你總得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單身吧?我可不願意當第三者!”
說完之後,陸亦瑤目光如炬地看着謝遂,誰知謝遂卻假借清理盤子擋了擋臉,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陸亦瑤在三秒鐘之後蔫了下去,謝遂這種反應大概是一種沉默的肯定,那這些天她算什麼?
周圍有人低聲討論:“知道人家有女朋友還上趕着,真是賤。”
“帥嘛,誰對着這種男人能控制得住?”
陸亦瑤臉上火辣辣的,這一句句話彷彿打在她臉上,她幾乎坐不住,真是要了命了。
就在她準備起身逃走的時候,謝遂放下了盤子:“坐下別動。”
陸亦瑤看着他,眼睛裏沒有了光亮。謝遂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聽着,我一次只交一個女朋友,我和宋姝一個月之前已經分手了。”
陸亦瑤驚訝,一個月之前他們兩個不是還一起打球跳舞嗎?她還未問什麼,就聽謝遂又說:“在外面說話聲音要小一些。”
陸亦瑤慚愧地假咳一聲,眼睛裏盛滿笑意:“那她為什麼還去你公司找你?”
謝遂沒有回答:“就這樣,以後有什麼事直接問我,別自己瞎猜。”
“我什麼時候瞎猜了?”陸亦瑤心虛。
“沒有?你每天跑她朋友圈看什麼?”謝遂一點不客氣。
陸亦瑤想假裝沒有,但是顯然沒有底氣,訕訕地問:“你怎麼知道?”
“昨天你給她點了兩次贊。”謝遂翻了翻手機,卻沒有打開,“你一天得看多少次她的朋友圈才能連續手滑兩次?”
陸亦瑤嘟了嘟嘴:“我其實是個點贊狂人。”
謝遂沒接話。
哼,他竟然看不起她!
吃完飯回家,路上陸亦瑤放了一首抒情歌,忽然聽到謝遂說:“明天別來送飯了。”
陸亦瑤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去看謝遂,但是謝遂沒有給她答案。
一股異樣的氣氛在車廂里瀰漫,他說了這一句,卻又不肯說透,成年人的遊戲大家都知道規則,他說這樣的話深意就是以後不用再聯繫,要她追他的是他,說這個話的也是他。陸亦瑤難受極了,倔強地不肯再開口,她討厭死了這樣反覆無常的謝遂。
謝遂皺着眉換了個姿勢:“以前是怎樣的?你說的上輩子,我不如你的意,你也是這樣自己忍了?”
陸亦瑤有些泄氣:“不知道,上輩子你也不怎麼愛說話,都是我逗你說話。”
“然後呢?我吼你,你也是像現在這樣當個受氣包?”
陸亦瑤回憶過去,皺眉半晌:“沒上大學之前你沒吼過我,都是我吼你,後來你家裏發生變故,都是我讓着你。”
謝遂看着車窗外,景物不停後退,他靠着椅背,一字一句咀嚼着這句話,看來陸亦瑤只是瞎,誰對她好她倒是分得清。
“謝遂,是我追了你一段時間,你覺得不合適要拒絕我嗎?”她想到他說的有什麼就問,鼓起勇氣問了一句。
“你黑眼圈都出來了,明天休息,後天我要吃土豆牛腩,一個菜就夠了。”謝遂很冷靜,“還有其他的要問嗎?”
陸亦瑤看着謝遂,光影在他臉上不斷地交替,好看的出奇,他的聲音也似乎更好聽了,有一瞬間她覺得時間停止了,直到他開口:“看路,要撞欄杆了。”
陸亦瑤立刻收回神,一鼓作氣道:“你還沒回答我宋姝去你公司做什麼。”
“和他們家公司有點業務上的合作,具體的我不是很清楚。”謝遂這次沒有再避着,就是要讓她問,給她勇氣,也給她底氣,讓她回到過去那般神氣的樣子,實在看不慣她一副鵪鶉似的模樣。
“哦。”陸亦瑤拉長了聲音,“那她每次去都找你嗎?”
“找我做什麼?老情人敘舊?”謝遂嘴上一點不客氣。
陸亦瑤眨了眨眼,假裝聽不懂,樂呵呵道:“我也覺得沒什麼好敘的。”
車子很快駛向小區門口,來接謝遂的車已經到了,下車前陸亦瑤問:“再讓人來接你是不是太麻煩人家了?要不下次你直接開車?”
謝遂站在車窗外,手插在口袋裏:“這才幾天,就嫌煩了?”
陸亦瑤連忙擺手:“我後天去找您,給您當專職司機。”
謝遂不說話,對着她擺擺手。陸亦瑤開着車一溜煙跑了,惹不起,惹不起,這個謝遂就是一隻刺蝟嘛。
謝遂站在原地看着陸亦瑤的車子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上了車,許健問:“陸小姐那個公益基金的事情先生不管?”
“她又沒求我,管她做什麼。”謝遂淡淡地道。
許健腹誹:希望您以後也這麼說。
第二天陸亦瑤補了一上午覺,下午的時候開車去了海藍。自從那次事故之後,陸亦瑤忙着謝遂的事情,去海藍的次數少了許多,誠哥也一直忙着上次事故的後續事宜,購買設備的事情便耽誤了下來。
從海上回家之後,黎灝倒是聯繫過陸亦瑤幾次,但是都被陸亦瑤委婉地拒絕了,雖然和謝遂並沒有正式確立關係,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和黎灝劃清界限,只是沒想到會在海藍遇到黎灝。
海藍的辦公地址是志願者提供的,在一處兩層樓的舊房子裏,黎灝這樣光鮮的人坐在會客室顯得無比扎眼,陸亦瑤看到他的時候立刻明白他是來找自己的,笑着走過去:“一起去喝一杯?”
黎灝站起身,上下打量陸亦瑤一番,彷彿事故是發生在昨天,打量完才肯放心:“走吧。”說著便紳士地去接陸亦瑤的包。
陸亦瑤側了下身子躲過去,假裝沒看到。
進了一家咖啡店,陸亦瑤自覺不好意思,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聽黎灝道:“海藍現在是多事之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要客氣,直接和我說。”
黎灝身上帶着濃烈的商人氣質,不見兔子絕對不撒鷹,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話,早已主動幫忙了。海藍唯一的一條破船報廢了,以黎灝的實力想要給海藍添一艘二三十年船齡的舊船簡直易如反掌,可他偏要讓她開口才肯給,然後呢?
曖昧的男女互相的較量就體現在這裏,可陸亦瑤並不想和黎灝繼續曖昧下去:“你是來找我的吧?”
黎灝笑了笑,然後點頭,並不掖着藏着:“約你你一直不肯見我,我不好去你家,怕你煩我。”
陸亦瑤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是因為我沒有派人去救你嗎?”黎灝問得很直接,“那天我不知道出了事,我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黎灝的猜測很符合戀人的規則,但是事實不是這樣的:“和這個沒有關係,這些天一直對你避而不見是我的錯,我一開始就應該和你說清楚的,你是一個很好的相親對象,我也願意和你相處一下試試,但是我現在不能了,因為我遇到了我愛的人,他願意給我機會,我想抓住機會,哪怕希望很渺茫,我也想試一試。”
說完之後,陸亦瑤鬆了一口氣,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黎灝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面上很平靜:“是謝遂?”
陸亦瑤不想承認,卻又不想欺騙黎灝,只得點點頭:“嗯,我很喜歡他,所以真的很抱歉,設備的事情我們自己搞定,你不用再操心了,不過還是很感謝你。”
黎灝笑了下,忽略了她的話:“是不是你們女人都喜歡謝遂這樣的?你了解他嗎?就敢招惹他。”
“以前很了解。”陸亦瑤說得模糊不清,“我和他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黎灝沒有再追問,給雙方都留了餘地:“設備的事情可以繼續,你不用有心理壓力,我這邊本來就打算投一筆錢在裏面,我們公司一直都有做慈善工作,做環保項目也是政府許可減稅的項目,所以這筆錢給誰都一樣。之前說的幫你們公募的事情我這邊也都安排好了,所以還是要繼續。”
這樣的風度讓人無可挑剔,陸亦瑤卻知道自己無以為報,正要拒絕,便聽黎灝繼續說:“不用不好意思,戀人做不成還可以做朋友,我做這些事也不是為了你,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如果你和謝遂那邊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告訴我。”
陸亦瑤承了這份情:“那我先謝謝你了,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也一定要開口。”對於黎灝的決定,陸亦瑤打心眼裏佩服,能夠立刻轉換角色,又讓她欠了他一份大情,可見本身他對她的感情就有待考究,他的手腕也非同一般。
黎灝應下,兩人又談了一會兒才回海藍。臨走的時候黎灝留下一張支票,竟然是機打簽章過的,可見是早就準備好的。陸亦瑤有些臉紅,想到黎灝說的這筆錢給誰都一樣,覺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離開海藍之後,陸亦瑤約了喬冰,霍硒竟然也得了消息跟來,開了一輛跑車在陸亦瑤面前轉了好幾圈。等陸亦瑤看過去的時候,霍硒這才終於將車子停下,從車裏下來朝着陸亦瑤笑,一副等誇獎的模樣。
陸亦瑤:“喬冰也快到了,你怎麼來了?”
霍硒翻了個白眼:“新上市的雙門轎跑,你看不到嗎?”
陸亦瑤終於明白他轉幾圈的意思:“看起來非常符合您的身份……”上下打量一番他的花西裝,“也特配您今天這身衣服。”
霍硒攬着她往飯店裏走:“就知道從你嘴裏說不出好聽的話,這車謝遂家的車庫有好幾輛,都是限量的,他沒帶你去看看?”
看來是喬冰和他說過謝遂的事情了,陸亦瑤也並不隱瞞:“我還沒追上他呢。”
霍硒正在拉凳子,聽到這話嘴角無意識地抖了下:“你們這是玩的什麼情趣?”
“現在這社會男女平等,女追男、男追女都一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陸亦瑤厚着臉皮說。
霍硒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點沒有紳士意識,嘴裏八卦道:“我說,你和謝遂到底有什麼不得不說的過去啊,值得他這麼大動干戈?”謝遂派飛機去搜救的事情,整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了,如果不是後來這一出,連他都要以為謝遂只是突發善心了。
陸亦瑤往前探身,低聲說:“他跟我求過婚。”她可沒瞎說,高中畢業的時候謝遂是隨口說過這話,當時她一個阿姨生小孩,她興奮地和謝遂說了之後,他問她是不是特別喜歡小朋友,她答是之後,他隨口說:那以後我們結婚了多生幾個。
這和求婚的意思差不多吧?她可沒瞎說。
霍硒一口水噴出來,開始劇烈地咳嗽。陸亦瑤嫌棄地往後靠了靠,什麼素質,都噴人身上了!
喬冰正好從外面進來,在陸亦瑤身邊坐下:“說什麼呢你們倆,這麼激動?”
霍硒手指着陸亦瑤,告狀一般:“她剛才說謝遂跟她求過婚。”
喬冰審視了陸亦瑤幾秒鐘,然後點點頭:“我們瑤瑤從小就有自信,這是好事。”
陸亦瑤懶得理她的諷刺,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喬冰和霍硒兩個人,文字:和閨密吃飯。順便加了位置信息發出去,才看向兩人:“等着吧,這一天不會遠了。”
喬冰對此表示了肯定:“我看也是,謝遂什麼人,他主動開口要瑤瑤追他就證明倆人有戲,說不定已經愛我們瑤瑤愛得無法自拔了。”
霍硒:“有自信,得永生。”
……
三個人點了菜邊吃邊聊,喬冰說:“開學之後我也要住宿舍了,瑤瑤你以後不用怕一個人住了。”
“為什麼?”陸亦瑤有些驚訝,雖然偶爾喬冰也會在宿舍住一下,但是一個月也只有一次而已。
“家裏讓我相親結婚,我不肯,就斷了我口糧。”喬冰的語氣倒是一點不覺得遺憾。
陸亦瑤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珍惜一下蔡女士,作為後媽,蔡女士待她絕對沒有喬冰的親媽心狠:“那你不要住太久,萬一哪天我追上了謝遂,合住不太好。”
……您是真朋友。
霍硒:“沒事,我在你們學校這邊有幾套房子,隨時供你和謝遂用。”只要謝遂肯去,他就肯借。
陸亦瑤無語,謝遂要是真的肯和她在一起的話,還差房子住?
飯桌上又換了幾次話題,陸亦瑤和兩人簡單說了海藍要公募的事情,倒是沒想他們出錢,不過他們有人脈的話也是不錯的。霍硒問:“謝遂都跟你求婚了,這麼點小事不幫你搞定?”
陸亦瑤白了他一眼,還沒完沒了了?“我是獨立事業女性,和你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你是女的,我是男的。”霍硒嘴快,完全忽略了陸亦瑤諷刺他紈絝子弟的意思。
“你們倆能別待一起就吵架嗎?”喬冰對這兩個人很無奈,人與人的磁場大概真的是很奇怪,從大一開始這兩個人就互相嫌棄,這麼多年這個模式一直沒變過。
陸亦瑤翻看自己的朋友圈,自顧自地道:“都是霍硒的錯,誰讓他不……”她的聲音頓住,目光落在謝遂發的一條朋友圈上。
謝遂很少發朋友圈,陸亦瑤早已將他的朋友圈翻爛了,沒有原創的,只有幾條轉發,而且多是和商業有關的,所有的字她都認識,放在一起就不認得了。
而今天謝遂發了一條原創的朋友圈,配字是一個句號,照片是街景,正是陸亦瑤站在飯店門口等喬冰和霍硒時候的景色,最重要的是,謝遂發的定位和她發的定位是同一個。
陸亦瑤沒有任何猶豫,站起身拿了包:“我去個衛生間。”
喬冰上下打量:“你去衛生間拿包幹嗎?”
“換衛生巾。”陸亦瑤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待到陸亦瑤背着包離開,霍硒指了指她的背影:“看到沒,她都不把我當個男人。”
喬冰:“你確實不大像個男人。”
……滾!
陸亦瑤從餐廳後門出去,然後悄悄地繞到前門,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看,然後嚇得後退了一大步,下一刻看到謝遂挑着眉從拐角處往前跨了一步,她嘴裏抱怨:“你怎麼知道我從這裏出來的?”
“很難猜嗎?”謝遂手放在西裝口袋裏,站在那裏看陸亦瑤朝自己靠近,嘴角不自覺地勾着,她從小就喜歡這樣,總以為自己能偷偷地嚇他一跳。剛開始他樂得配合她,假裝自己被嚇到,直到後來有一次兩人去圖書館她故技重施,他等了許久等不到她,然後將圖書館的每一層都翻了一遍,最後在一個角落裏找到蹲坐在那裏睡着的她,他第一次朝她發了脾氣。回家的時候,陸亦瑤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後,那時候他對她百依百順,從未斥責過她一句,更遑論對她發那麼大脾氣了。到了後面,大概是太過委屈,她才走到半路就自己繞路跑回家,之後好多天都沒有再出現。
那時候他找不到她,便在她來找他必經的路上等着,一等便是好多天,她終於出現,瞪着眼問他:“你還等我做什麼?”
那一刻他終於放下心來,說好聽的話哄她:“等自己未來的女朋友也有錯?”
“誰是你未來的女朋友?”因為生氣,她什麼話都說,專門氣他。
“誰在和我說話誰就是。”謝遂捉住她的手,“彆氣了,以後不吼你了。”
陸亦瑤踢了下腳,直到今天謝遂還記得她將小石子踢到自己腿上時候那種微痛的感覺,而她聽了這話還是不說話,只是瞪着他。謝遂不由自主地道歉:“是我錯了,對不起,不過下次你要是再自己一個人藏起來讓我找不到你的話,我可能會更生氣,而且下次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陸亦瑤眼睛瞪得更大,抬手便打他,小拳頭密集地落在他身上。他站着一動不動,任由她發脾氣。她一邊打他一邊氣呼呼地道:“你還更生氣,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你想做出什麼事?你說來我聽聽?你還不原諒我,我還沒原諒你呢!”
他捉住她的手,聲音有些沙啞:“我只是有些害怕找不到你。”
一句話陸亦瑤便消氣了,嘴裏卻在抱怨:“那你也不能吼我啊!”
到了最後,她主動保證:“看在你誠心道歉的分上,下次真的不會了。”連道歉都十分神氣,那時候她就是個神氣的小螃蟹。
可後來她還是失約了,一走便是許多年,讓他無從尋找。
陸亦瑤踢着腳往前一步:“你怎麼來這邊了?”抱住他的胳膊,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有些不自在,是不是太主動了?
謝遂收回目光,也收回回憶:“讓你在家休息你怎麼到處跑?”
見謝遂沒意見,陸亦瑤抱着他的胳膊緊了緊:“在家睡了一上午,實在太無聊了,下午我還去了海藍一趟,正好碰到了黎灝。”說這話的時候她有些心虛,畢竟她和黎灝在謝遂面前有過親密的舉動。
謝遂面上並沒有不愉快,只是抬手攬了她一下,讓她順着自己的力道往前走,問她:“你們兩個不是相親嗎?後來怎麼樣了?”
陸亦瑤的心猛地一跳,他這副不在意的口吻有些刺痛她,彷彿這件事和他毫無關係。
無意識地被謝遂攬着往前走了幾步她才平靜下來,聲音有些低落,又帶着賭氣的意思:“沒怎麼,他還在追我。”
謝遂放在她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她身上點了兩下,問她:“你喜歡這種關係?”
陸亦瑤氣得心臟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抬腳便氣急敗壞地去踩他的腳:“去死吧你!”說完便氣沖沖地往前走。
謝遂站在原地不動,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遠,初秋的風將她的裙擺吹起來,露出纖細的小腿。她偏愛穿矮跟的小皮鞋,腳背上系一根帶子,極有少女感。很快陸亦瑤便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謝遂看到她腳背上的蝴蝶結在擺動。
他覺得自己有些變態,因為他竟然有些喜歡這樣一步步朝着自己走過來的陸亦瑤,他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就好,她早晚會來,早晚會站在他面前,說話給他聽。
陸亦瑤站在他面前,心不甘情不願地問:“踩疼你沒有?”
謝遂低頭看她,嘴裏問:“為什麼回來?”她無數次想問,無數次壓抑自己,最終卻只用這樣的方式問了出來。
“你又為什麼站在這裏等?”陸亦瑤咬着下唇問,委屈極了,以前謝遂不會總讓她受這種委屈。
“等着看你會不會回來。”他會守着時間慢慢等,直到有一天忘記了自己的初衷,直到愛意變質。
若她不回來,那麼他對她的感情可能只是戛然而止的痛;可她回來了,他這種痛意不知何時變成了恨。
是的,他竟然恨她。在她的世界裏總有那麼多人,另一個謝遂,以及江衡、黎灝,還有誰?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陸亦瑤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嘟着嘴道:“那你下次也站着等,我肯定會回來的。”
謝遂喉嚨動了動,眸中翻騰過無數的情緒,嘴角帶着自嘲的笑:“回來找誰?”
“找一個渾蛋,一個總是欺負我的渾蛋,一個總是對我愛搭不理的渾蛋,一個……”陸亦瑤將前世今生的事情全部歸在謝遂一個人身上,恨不得罵個暢快淋漓。
謝遂抬手攬了一下她的腰,將人摁在自己懷裏低頭便吻了下去,從霸道的桎梏到溫柔的輾轉,他含着她的唇,讓她一點點軟化在他懷裏,在她耳邊輕聲問:“你找的那個渾蛋叫什麼?”
陸亦瑤立刻清醒過來,瞪着眼看他,口唇清晰道:“叫謝遂。”
謝遂沒有笑,這並不是一個玩笑,他盯着她的眼睛仔細且認真:“陸亦瑤,你是在追我吧?”
陸亦瑤想動,但是整個人都被謝遂抱着,這樣說話理不直氣不壯,她道:“那你就可以欺負我了?”
“回答我的問題。”謝遂沒同她開玩笑。
“是,我在追你這個渾蛋。”陸亦瑤罵上癮了。
“那你是不是應該態度認真點?你那些曖昧對象是不是應該斷了聯繫?”謝遂像個吃醋的小男人,可他本不是這樣的。
“誰曖昧了?”陸亦瑤奓毛。
“黎灝和江衡,還有其他的需要我提醒嗎?”謝遂手扶着她的胳膊,不許她跳腳,語氣強硬,“不準再見他們,不準再和他們有任何關係,否則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
說完之後他覺得自己太強勢,又太不尊重人,像個女人一般時刻把分手掛在嘴邊威脅對方,心裏後悔,不該這麼逼她,若是將她逼退了,他又該怎麼辦?
陸亦瑤確實沉默了許久,有些不確定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吃醋啦?”
謝遂的心頓時落地,他避開她的目光,鬆開她的胳膊,在她腦袋上拍了拍:“走吧,記住我說的話。”
陸亦瑤跟上去,早已忘了他的威脅,美滋滋地抱着他的胳膊:“是不是?是不是?”
謝遂不理人,嘴角卻勾着,任由她吊著自己的胳膊甩來甩去,聽她在一旁自戀地說:“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不然怎麼會派飛機去救我?謝遂,我看你的態度可是越看越詭異啊,是不是早就愛我愛得無法自拔了?”
腳下有台階,謝遂往裏避了下,語氣裏帶着不以為意:“你想多了。”
“我才沒想多,我才一天沒去找你,你就找來了,還說不喜歡我?”陸亦瑤得意地推測,化身福爾摩斯,“你就承認吧,我會給你個正式名分的,嗯?”
“那我先謝謝你了。”謝遂引着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很喜歡她在旁邊嘰嘰喳喳的模樣。
“那你以後就是我男朋友了。”陸亦瑤打蛇隨棍上。
謝遂不置可否:“我有答應你嗎?”護城河兩邊都亮着燈光,在夜晚看起來尤其漂亮。
“我說給你正式名分,你都謝過我了,現在又不肯承認了?謝遂,做人要厚道。”陸亦瑤板著臉義正詞嚴道,半晌后,又壓低聲音說,“你都親過我了!”
謝遂忽然問:“你上輩子追我用了多久?”
陸亦瑤張了張嘴:“不能這麼算的!”
“多久?”謝遂堅持問。
陸亦瑤踢了下腳,聲音非常小地道:“出事前才正式確定了關係。”
謝遂聽得清清楚楚,點了下頭:“人家不都說追求的過程越艱難,後面就越珍惜嗎?”他拍了拍垂頭喪氣的陸某人的腦袋,“加油吧。”
陸亦瑤跳腳:“這話不是對男人說的嗎?!”
謝遂斜睨了她一眼:“不管是對誰說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這簡直就是強詞奪理,陸亦瑤卻無法反駁,只小聲地問:“我是不是不應該跟你講以前的事?”
謝遂否定:“不,你應該和我說,如果讓我自己去猜的話,大概會比你們女人想的還多。”
陸亦瑤目瞪口呆,謝遂給人的印象絕不是在男女情愛上會如此計較的人,她不得不問:“你以前每次談戀愛都這樣?”她不敢相信。
謝遂閉口不答,他並不想和她討論這件事。
陸亦瑤卻一點都不介意,抱着他的胳膊又開心道:“還是愛我的吧?不然怎麼會想那麼多?”
謝遂點頭:“嗯,就愛你這份兒自戀。”
和謝遂說話能把人氣死,恰好陸亦瑤手機響起來,電話那邊響起霍硒的聲音:“你怎麼還不回來?還在等你結賬呢。”
陸亦瑤有些心虛地往旁邊挪了挪,不確定謝遂能不能聽出對方是個男聲,不過對上謝遂的眼睛,她立刻不動了,咳了咳:“你說開學時間啊?九月三號,行,那就這樣了。”
放下電話,她正要解釋,便聽謝遂問:“誰教你說謊的?”
我……這不是怕您多想嘛!
謝遂大概是生氣了,一個人獨自往前走。陸亦瑤跟在他身邊小媳婦似的解釋:“是霍硒,剛才一起吃飯,還有喬冰,我們三個人,我可沒和他單獨吃飯。”他怎麼比女人還難纏?
“那黎灝呢?”謝遂放緩腳步。
“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陸亦瑤舉手,似乎在做保證。
謝遂隨意地點了下頭,不再追問,而是換回了之前的話題:“說說吧,為什麼要撒謊?”
“這不剛剛你才警告過我不許和別的男人曖昧嘛,為了您老人家的身心健康,我這會兒不敢再氣您,就撒了個善意的謊言。這邊越來越黑了,咱們是不是換個方向?”陸亦瑤誠懇地建議。
“就是要黑點。”謝遂淡淡道,在陸亦瑤沒明白他什麼意思的時候,他已經將人拽進懷裏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想吻她,從她撒謊后目光閃爍地盯着他的時候開始就想吻她,一直想到現在。
以前陸亦瑤也對他撒過一次謊,那時候他快要過生日,她高三學業繁忙,卻還是每周末偷偷抽空去打工攢錢,以為能瞞得住他,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倒是好奇她到底想送自己什麼禮物,便讓人私下拜託了老闆娘照顧她,給她最優渥的條件待遇,然後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一個月過去,他的生日終於到了,他等了半天,陸亦瑤才姍姍來遲,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提他過生日的事情。
“我的禮物呢?”少年的他沉不住氣,主動問。
陸亦瑤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閃爍着,像是天上的星星,磨蹭了半天,她才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正方形的小本子,封面上還畫著粉紅色的日本卡通漫畫,磨磨嘰嘰地遞給他:“喏,手工製作,我畫了整整三天。”
謝遂不接,沉着臉看着她。
陸亦瑤低着頭翻開小本子,然後手指放在側邊快速地翻了一遍,剛開始是英文字母,到了後面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少女,再然後少女身邊站了個少年,最終畫面定格在少女踮起腳親吻少年的畫面上,如果沒有她去打工那一出的話,也算是個頗為用心的禮物。
謝遂接過去放在口袋裏,問:“還有呢?”
黑葡萄轉來轉去,她嘟着嘴反駁:“什麼呀?”
“你打了一個月工,錢呢?花哪兒了?”
陸亦瑤惱了:“我的錢你管我!”那時候她從來都是理直氣壯的。
他和她講道理:“瑤瑤,你不能這樣,你要求我做的,我全部都做到了,你要公平一點。”見她嘟着嘴還是不肯說,他問,“至少告訴我,錢沒有花在別的男人身上。”
“沒有!”陸亦瑤跺着腳,聲音非常大,非常不滿意。
謝遂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等她繼續說。
陸亦瑤這才低下頭去,小聲說:“那天領了錢正好碰到一個女人抱着孩子在乞討,說孩子病了沒錢治病。”
“所以你就把錢都給她了?”謝遂無語,她總是這樣,很容易因為一件新的事情便忘了自己的出發點。
“小孩子那麼小,都生病了,我當然要關心一下了。”當然後面她也發現是被騙了,但是在謝遂面前不肯嘴軟,要強又傲嬌。
謝遂有些生氣:“街上那麼多騙子,什麼招數都有,你也敢亂搭理人?知不知道還有人被迷暈了賣到國外去的?”謝遂對那些人向來沒有同情心,而且那些黑暗面他親眼見過,十分反對陸亦瑤去同情那些人,“你長點腦子行不行?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在街上遇到陌生人搭訕不要搭理。”
“我那天去領工資打電話讓你和我一起去你都沒空!你要是陪我去,我怎麼可能被人騙?!”陸亦瑤被他說急了,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去,“而且你又吼我!”說完抬手便打了他一下。
謝遂第一次見識女人的胡攪蠻纏,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
陸亦瑤打完人心虛地後退了兩步,又閃着目光看他。謝遂嘆了口氣,安慰她:“被騙錢沒事,要注意人身安全,知道嗎?”
陸亦瑤像個傲嬌的小鬥雞:“我當然知道了,警惕着呢。”
那時候她說謊時候的目光,就和此刻一模一樣。
第二天陸亦瑤一大早睡醒準備送早餐給謝遂,隨手打開微信,卻看到謝遂不到七點發來的微信:不用送早餐,多睡一會兒。
陸亦瑤十分沒毅力地躺了下去,正不想去呢。
昨晚她被謝遂摁着親了一通之後,她主動問他:“美人,要不要去我家?”
謝遂推開她,沒事人一般道:“這麼容易讓你得到我的肉體,你還會珍惜嗎?”
我呸!
雖然陸亦瑤很不以為然,但是不得不承認,她已經肖想謝遂很久了。
十點多的時候陸亦瑤提前出門,現在她已經不送飯去他公司,而是送到他公司不遠處的一個咖啡廳。公司畢竟是辦公的地方,她總是來來去去自己也不自在。到了咖啡廳的時候才十一點出頭,陸亦瑤沒有告訴謝遂,只是坐在窗邊玩手機。
桌面被人敲了敲,陸亦瑤抬頭便看到了宋姝,她愣了下,有些不自然,站起身道:“這麼巧啊宋小姐。”
宋姝的微笑很完美,語氣熟稔:“竟然在這裏遇見你,我給你發了好幾次微信你怎麼都沒回?是不怎麼玩微信嗎?”
陸亦瑤尷尬道:“最近一直在忙,參加了一個公益組織,活動太多了。”這理由連她自己都覺得尷尬。
“周末有空嗎?一起逛街。”宋姝開口邀請。
陸亦瑤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長這麼大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眼前這人是謝遂的前女友,漂亮大方,家世又好,和她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待她開口,宋姝便道:“那我們約好啦,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宋姝邊說邊向窗外的人抬手示意。
“哦,哦。”陸亦瑤下意識地回答,宋姝已經笑着抬腳走開。
坐下來看着宋姝和友人的身影消失,陸亦瑤才發現自己又做了一件蠢事,上次和宋姝見面的時候,謝遂還是宋姝男朋友,這次見面,謝遂就變成了自己的准男友,這關係會不會太奇怪了?怎麼有點挖牆腳的意思?
心裏有事,時間一晃竟然過了十二點,陸亦瑤反應過來要給謝遂打電話的時候便看到窗外迎面而來的身影。謝遂永遠都是好看的,哪怕他此刻額上帶了汗水,衣領也濕了一片,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陸亦瑤依舊為他忽略了全世界。
他在窗前站定,修長的手指屈起,在窗上敲了下。陸亦瑤立刻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進來。
片刻后,謝遂冷着臉進來,走到她身邊,第一句話便是質問:“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陸亦瑤這才慌忙拿起手機,手機調了靜音,她沒聽到。她無辜地看着謝遂:“沒看到,靜音了。”
謝遂在她對面坐下:“來多久了?”
“剛來。”陸亦瑤說了謊話。
謝遂一眼便能看出她說謊,但是他沒有揭穿,看了看飯盒:“吃飯。”
陸亦瑤立刻將飯菜擺好,將大爺的筷子遞給他:“您欽點的土豆燒牛肉,我嘗過了,兩個字形容:好吃。”
“你做的?”謝遂夾起一塊嘗了下,十分懷疑。
“一半一半吧。”她幫蔡女士添了水。
“一半是做了什麼?幫忙切了菜?”陸亦瑤從來不是賢惠的人。
“差不多。”陸亦瑤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微笑。
“剛才見了誰?”謝遂忽然換了話題。
陸亦瑤愣住,這人眼怎麼這麼尖?“沒有啊,其實是因為昨晚被人拒絕之後夜不成寐,思慮過多,所以剛才走了一會兒神,下次肯定早早地接你的電話。”說著她夾了一塊牛肉遞給謝遂,看着謝遂低頭吃掉,心思終於回來了一些。
“這麼想要?”謝遂挑眉,嘴角牽着問她,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陸亦瑤臉色爆紅,不敢相信謝遂竟然開黃腔。她痛心疾首,義正詞嚴道:“謝遂,你變了!曾經你也是個單純的追風少年啊!”
“見過我少年時候的模樣嗎?”謝遂噙着笑問。
陸亦瑤愣了下,不待她回答,謝遂又道:“開心了?剛才魂不守舍的。”
他真的是什麼都知道。
周末的時候,宋姝果然打了電話過來,為了宋姝的邀約,陸亦瑤假裝周末有事沒去找謝遂。她不知道宋姝是否知道她和謝遂之間的關係,抓心撓肺卻找不到拒絕的辦法,最終只能假裝沒事人一般上陣。
宋姝約的地方是在一個郊區,陸亦瑤不記得那邊有什麼大商場,開車轉了好幾個圈才終於找到宋姝約的位置,是在一個庄園裏。進大門是一大片鮮花圃,微風讓空氣中充滿了馨香,不遠處是一棟獨棟的歐式小樓,這個場景讓陸亦瑤想到去黎灝的高爾夫俱樂部時的場景,明明處處低調,卻又處處透着奢華。
她隨手拍了一張給喬冰,等對方解惑。
喬冰對這些高奢品向來瞭若指掌,很快便回了微信:謝遂帶你去的?這是AbelAbner在國內唯一一家高定坊,所有的款式全球都只有一件,價格也貴得嚇人,我一年才敢進一次的那種。
陸亦瑤立刻明白宋姝這是知道了她和謝遂的事情,在這裏給她下馬威呢。想了想自己的錢包,陸亦瑤覺得這個虧她大概是吃定了。
做了兩分鐘心理準備,陸亦瑤才跳下車,宋姝幾乎是立刻從裏面迎出來:“你來了,剛才聽到他們通報了。”宋姝挽住陸亦瑤的手臂,“這裏是會員制,怕你進不來,我一直在門口等你。”
陸亦瑤覺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宋姝這樣不像是要報復的模樣:“麻煩你了,我在路上耽誤了一下。”
“沒有,是我來早了,我們上去看。你要喝點什麼嗎?”宋姝隨手招來穿着女僕裝的服務人員。
“白水就行,我不太喜歡帶味道的飲品。”自從在微博上看到飲料的含糖量之後,陸亦瑤便不再喝任何帶味道的飲料。
樓上有人抱着裙子喊:“終於接到人了?趕緊來,幫我們看看衣服。”
陸亦瑤看過去:“還有朋友啊?”
“你都見過,難得出來,大家聚一下。”宋姝步子快了一些,笑意也更真切了,彷彿真的只是一個閨密之間的聚會。
陸亦瑤只得跟着她上樓,剛走上去,便聽那女孩子道:“你不是黎灝那個小女友嗎?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陸亦瑤對對方有點印象,是那個穿朋克服打扮帥氣的女孩子,換了裙裝,整個人都換了一種氣質。
“我不是黎灝的女朋友,你們誤會了。”陸亦瑤解釋。
女孩子撓了撓頭:“我叫周灣,你叫我灣灣就行了。”周灣不太理解兩人的關係,看着宋姝,抱怨道,“你什麼時候多了新朋友都不告訴我們。”
“這不是帶來給你們見了嗎?”宋姝不在意地笑道,“童童他們呢?”
“在裏面喝茶唄。”周灣努了努嘴,“每次都是聊時尚資訊,不知道她們累不累。”她挽住陸亦瑤的胳膊,“走,我們找她們去。”
陸亦瑤不得不跟着兩個人往裏走,這裏衣服並不多,但是展示櫃都做得非常漂亮,沙發多又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只是聚會的地方。
進了其中一間,大家顯然都對陸亦瑤有印象,宋姝介紹之後,便都追着問:“快說說,你和黎灝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我媽和他一個阿姨是朋友,就認識了。”她沒說相親的事情。
“黎灝真的很少帶女孩子到圈子裏來,你們倆發展到什麼地步了?”有人問。
陸亦瑤尷尬,周灣替她解釋:“他們不是戀人關係!”
“那他幹嗎帶你玩?黎灝不是這種人啊,不會是追你沒追上吧?”這話一出,整個房間都沉默了一下,所有人有意無意地打量着陸亦瑤。
陸亦瑤穿的是一個娃娃裙,少女系帶鞋子,簡單地扎着馬尾,女人味少了些,卻帶着嬌俏的味道,大家不自覺交流了一下眼神,陸亦瑤看懂了,意思總結為:原來黎灝喜歡這種類型啊!
陸亦瑤不解釋,和一群女人是永遠解釋不清楚的。
有人換了新衣服走出來讓大家評價,大家立刻轉移了注意力,評價新衣服已經是聚會的主要內容,畢竟不是所有人的愛好都一樣,這是她們交流感情的一種方式。
“你脖子上帶的是上次拍賣會上拍的那個嗎?”有人跳起來跑過去問,立刻又有兩人跟上去,收藏古董配飾也是這群人的愛好之一。
周灣有些沒勁,問陸亦瑤:“你不去試衣服嗎?”
陸亦瑤還未接話,便已經有人拉起她:“走,我們去試衣服,你身材嬌小,有幾套特別適合你。”
陸亦瑤被人拉着往服裝區走,下意識地回頭看宋姝。宋姝正扭頭和周灣說話,根本沒往她這邊看。這種時候開口說自己買不起顯然不合適,她只能等試過之後說自己不喜歡了。
沒一會兒,陸亦瑤便換了一套出來,還有服務生過來幫她做頭髮。在歐式的梳妝鏡前坐下,陸亦瑤心裏想着要不要找人借錢咬牙買一套。一雙帶着溫度的手撩起她的長發,是長直發的服務生,陸亦瑤聽到她說:“謝先生說陸小姐今天要來,讓我告訴你,他在這邊有一點股份,你相中的都可以直接帶走。”
陸亦瑤愣住,謝遂怎麼知道她會來這裏?她隨即又想到,他已經猜到她會被為難吧?他竟然不早點告訴她,她今天來這裏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