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假“何小山”
到了大隊部，高會計帶着何小林擠開人群走了進去，而何小山就只能呆在外邊和圍觀的群眾一起看“熱鬧”。
五嶺村的大隊部，原本是村裏的土地廟。
雖說破四舊的時候廟裏的土地公公等神像排位都給清理出去了，不過這廟本就小的可憐，唯一一間正殿用來做大隊辦公室，也僅僅只夠放下三四張桌子，朝南的一面是全敞開着的。
“辦公室”里夏天熱，冬天冷，平時開會村幹部們也都習慣在院子裏用椅子圍成一個圈。要是開村民大會，那就只能去打穀場了。接到公社電話之後，因為何繼善不在，高會計就按指示讓人在院子裏先擺上了椅子。
以前鄉里來人開會傳達指示也都是這樣的，陪同來視察的公社王副主任，略顯尷尬地對一個領導模樣的中年人說道：“尹副縣長，這五嶺村條件有限，這屋裏熱得很……就只能讓您在院子裏給大家講話了！”
“這樣挺好！我們當幹部的，可不能就只坐在辦公室里聽彙報。要深入群眾……”尹副縣長是個剛剛被解放的老幹部，聽到這話揮了揮手笑着說道。
就在這時，高會計領着何小林進了院子。
“王……王副主任……”高會計看到領導也有些緊張，把何小林往前一推說道，“我把何小林帶來了！”
王副主任和何繼善雖然是郎舅關係，不管尹副縣長知不知道這層關係，當著領導的面，他可不會提這茬，所以看到只有高會計一個人陪着，立刻問道：“你們支書呢？”
“支書……他有點事來不了！”
何繼善被狗咬了，傳出去有損幹部形象，多丟人啊！
“九叔被我家小黑給咬了……”倒是何小林一開口就把實情給說出來了。
聽到這話，尹副縣長立刻關心地問道：“怎麼搞的，傷的重不重？你家在哪兒，我們去看看他去！”
“尹副縣長，村裡家家養狗，我們幹部走訪被狗咬那是常事……不礙的，回頭我去看看他就行了。您工作那麼忙，就別去了……”王副主任一聽，心想要是尹副縣長去了何家碰到何小山，那這事情立馬就要穿幫，他立刻輕描淡寫地把話給岔開了。
“他就是何小林！這孩子學習可用功了……”
雖說沒有何繼善在一旁，但憑着王副主任的“機智反應”，在何小林與尹副縣長的談話期間，幾次適時插話，倒是糊弄地挺圓滿的。既沒讓尹副縣長提到他上午接見“何小山”的事情，又沒讓何小林說出他弟弟高考落榜的事。
尹副縣長來慰問考上了大學的何家兄弟，主要是為了體現出縣裏支持教育的態度，以及宣傳一下上級提出的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政策。也希望樹立典型，讓窮山溝里的老百姓，能夠以此為榮，以後就能多培養一些本地的人才。
所以在和何小林談話的時候，除了詢問一下他報考的什麼專業，今後的志向等等話題，倒也沒說別的。
和何小林聊了幾句之後，尹副縣長看了一眼門口圍觀的群眾，朗聲說道：“鄉親們，我來咱們縣之前就聽說了，你們五嶺村是個風水寶地，自古以來何氏家族就是耕讀傳家，以前還曾經出過進士……現在，你們五嶺村又出了一個高考狀元，何小林同學總分全縣第一！這可是非常榮耀的嘞……”
宣傳了一番上級重視科學教育的新政策之後，尹副縣長做總結時，提到的一句話，讓何小山眼前一亮。
“這次你們五嶺村出了兩個大學生，今後還希望鄉親們要支持娃娃們上學，爭取出更多的大學生！”
兩個！
尹副縣長提到的是兩個，而五嶺村今年參加高考的，就只有他和何小林兄弟倆。當然何武在縣中學也參加了高考……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他要是考上了大學，也就不用冒何小山的名字上大學了。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何小山確定了一個事實！
“尹副縣長的話，大家都聽到了！我代表公社宣佈，今後凡是我們公社的高中生，每個學生一個月給二十斤計劃外糧食補貼！”
就在尹副縣長說完那句話之後，王副主任帶頭鼓起了掌，同時還宣佈了一個公社決定，這就把眾人的視線立刻轉移開了。
聽到他這話，村民們紛紛叫好，而站在群眾中的何小山則露出了一絲冷笑。
如果他今天真的被支走了，沒來看到這場精彩表演，這彌天大謊還真就被他們糊弄過去了。
“尹副縣長！”何小山突然在人群中喊了一聲，“您剛剛說我們村一次出了兩個大學生，除了何小林，還有一個是誰啊？能說出來讓我們大傢伙認識認識嗎？”
聽到何小山的高聲提問，王副主任臉色頓時一變，他也顧不上想什麼後果，立刻呵斥道：“領導講話，你這臭小子起什麼哄！高會計，把這臭小子給我哄出去！”
可惜，王副主任的補救為時已晚。
何小山說話的嗓門那麼大，問題也問得很清楚。尹副縣長聽到他這話，笑着擺了擺手說道：“何家兄弟兩個都考上了大學，可能是他們不願張揚，所以就沒對外說……”
“不對吧！尹副縣長，你確定沒搞錯？”何小山此時已經心裏全明白了，他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朗聲說道，“我就是何小林的弟弟何小山，支書告訴我說我落榜了！考上大學的就只有我哥一個！這事情村裡人都知道！”
“你……你是何小山？”
尹副縣長聽得清清楚楚，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自稱“何小山”，而他之前在公社也見到了一個自稱“何小山”的年輕人，一下子冒出兩個“何小山”，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尹副縣長可不是以前革委會那幫酒囊飯袋，有着豐富鬥爭經驗的他，看了看何小山，又轉頭看了看何小林，還有一旁的村幹部和村民……當他的目光轉到王副主任時，王副主任臉上那惶恐不安的表情，已經把一切都寫在臉上了。
“王永革！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