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偷走的人生
何繼善和何大壯的曾祖父是親兄弟，按族譜論，兩人是沒出五服的兄弟。不過，兩家住的遠，平時就沒多大來往。
他兒子何武和何小山兄弟倆也不是一個學校的。何武在縣城的中學念書，而何小山何小林兩人則在公社中學上學，在何小山原本的記憶中，就不認識這麼一個同族堂兄弟。
可是多年以後，就在何小山破產入獄的時候，公安機關到他的戶籍所在地調檔，卻意外的發現，檔案里的“何小山”早在1980年，就考上了北京大學。畢業以後被分配到重慶郊縣當了一名物理老師……
這個情況雖然和何小山當時所涉的案情無關，但公安機關還是一併通報給了何家。
他哥何小林經過一番調查走訪，發現當初何小山的錄取通知書是被村支書何繼善給私自截留了，冒名頂替上大學的正是何繼善的兒子何武！
只是，這件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了，當事人何繼善也早就死了，何武則在八十年代末調出了教育系統，隨後又下海經商。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當地一家小有名氣的房地產企業的老闆了。
雖說何小山出獄之後，為了討個公道，將這件事公之於眾，但一切都已經於事無補了。偷走他人生的何武，也早就不在體制中了，就算是名譽上有些損失，但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在乎。
落魄潦倒的何小山數次索賠遭拒，起訴法院判決了也只是讓何武賠償經濟損失，幾萬塊錢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麼，這傢伙還賴着不給。
最終何小山選擇了報復殺人……可卻陰差陽錯的，在最後關頭重生了！
重生之後的何小山，再次見到何繼善，心中怎能不恨呢！
可眼下何繼善是堂堂的村支書，他又沒有憑據，總不能把他重生的事情說出來吧……可真要說了，又有誰會相信？人家不把他當瘋子才怪呢，就是他自己的父親何大壯，估計也會說他是睡覺做夢夢到的！
“小林啊！到了北京之後，你可要好好學習，爭取將來能有大出息……”把戶籍證明遞給何小林之後，何繼善又冠冕堂皇的勉勵了他一番，“那個……你趕緊收拾收拾，換身乾淨衣服，跟我去一趟公社！”
“去公社？”何小林怔了怔問道，“去公社幹嘛？”
“縣裏領導知道我們村出了個大學生，而且還考上了北京的清華……所以特意下來慰問你呢！這可是件大好事啊！你麻利點，可別讓領導等急了！”何繼善一邊說一邊催促着何小林趕緊去換衣服。
說起縣領導來慰問的事情，何繼善的臉上雖然笑着，但那笑容中的一絲尷尬，被細心的何小山發現了。
在他的記憶中，當年何繼善來家裏，他因為和父親吵架跑出去了，其實並不在家。事後回來聽家人說起，何繼善來家裏，領着何小林去了公社，見到了下來慰問的縣領導……當時的他除了心中羨慕，也沒多想什麼別的。
而現在因為他的重生，事情出現了一點小小的變化。他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了何繼善……小蝴蝶輕輕的扇了扇它的翅膀，讓何小山有了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哥！我跟你一起去公社……”何小山立刻對他哥說了一句。
“你去做什麼！”
何大壯和何繼善異口同聲地問道。
何小山看了何繼善一眼，看到了他眼神里那一絲淡淡的不安，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他笑了笑說道：“我去學校找齊老師，商量一下復讀的事情……”
雖說他並沒有這個打算，但這卻是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
“明天和老子一起下地，要是你再敢提復讀上大學的話，老子打斷你的腿！”
何大壯聽到小兒子還是念念不忘要復讀，頓時火起，又掄起了鞋。
“復讀？”
何繼善聽到這兩個字，眼看着何小山再次往門口跑去，心裏一個“咯噔”。
要是何小山選擇復讀，那這事情很快就會暴露，已經被遷出的戶籍，可沒辦法憑空再弄一個“何小山”出來吧！
“小山！你給我回來！”
他叫住了何小山，又攔住了何大壯，做起了調解。
“四哥，你這樣包辦代替可不行，時代不同了，我們都得改改老觀念了。咱們村就那麼多地，你要讓他留下來……承包地我可沒多的給你！”
“不過……小山啊！你也得替你爹想想，你家這情況……其實，除了上大學和種地，還有別的出路。上邊文件都說了，鼓勵年輕人出去見見世面，好男兒志在四方……”
接着，他就把鼓勵農村剩餘勞動力外出務工的相關規定，給宣講了一番。
雖然國家允許農民自理口糧進城務工經商的“一號文件”要到1986年才頒佈實施，但事實上從去年開始，邊遠地區各級政府就已經對以前限制農民進城務工的政策作了一定程度的“鬆綁”。
這主要是為了解決農村包產到戶之後，一些地少人多的鄉村剩餘勞動力的生計問題。而前世的何小山，後來也是考慮到家裏的條件沒選擇復讀，就跟着一些同齡人去了南方打工。
不過，何繼善又是調解父子矛盾，又是宣講政策，動機卻沒那麼單純。
如果何小山聽從他的建議出外務工，雖然上邊允許農村剩餘勞動力進城務工，但戶籍還是要留在原居住地的。時間一長，何武冒名頂替上大學的事情也就成了“生米煮成熟飯”了。
“上邊政策真的允許他們出去？去了不會被當盲流抓起來嗎？”何大壯聽到何繼善的這些話，倒是有些動心了。
五嶺村地少人多，雖說包產到戶了，可分給何家的責任田就那麼一點，他一個人就能把地里的活給幹完了。老大考上了大學，可以進城吃商品糧了。但老二將來怎麼辦？這本就是令他頭疼的問題。
何繼善是村支書，當然是不會騙人的。如果真的是政策允許，讓何小山出去找飯碗，比留在這窮山溝里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