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傾城之戀
楊楚從房子裏跑出來之後去了一間酒吧,獨自一個人喝了些悶酒,他心裏鬱悶至極,如針扎一般難受。
楊楚知道這種難受源於好不容易鍾情的那個女孩,他自小一個人驕傲慣了,從來不去學如何討好人,更不會哄人,看人臉色這種的事情他從來不做,至於女人,就更是什麼不會了。正如他不了解他的母親一樣,他從來對女人這種生物持不理解狀態。她們的想法讓他不理解,她們的善變讓他不理解,還有她們的愛。
楊楚不得不又想到他的母親。當另外一個陌生男人成為他的繼父,當他們不得不強顏歡笑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當他看到他的母親躺在這個陌生男人的懷抱里,他覺的整個世界都是混亂的。簡直是一團糟。
楊楚很明顯不喜歡他的繼父,但他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小孩,家庭的巨變讓他早熟,然後他不得不去接受命運帶給他的一切變化。起初,他管那個男人叫叔,母親沒有反對。那個被他稱作叔的男人是個很會賺錢的人,他的學費和補習費都是他出。他對母親不錯,總是和顏悅色,他後來覺的,這也不錯。
直到某天,楊楚驚訝的發現母親的肚子圓了,大了。
楊楚的每條神經都繃緊了,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麼。上天待他如此刻薄,居然會讓母親和這個男人有了屬於她們的孩子,那他呢?他算什麼?
直到那個讓他稱作弟弟的小孩出世,楊楚沒有一天不在祈禱母親因某種意外而流產,可惜上天沒這麼做。楊楚很鬱悶。
男人很高興,那是個兒子。他喜歡後唐的皇帝李煜,所以給這個小孩取名韓煜。可李煜在楊楚眼裏不過就是亡國的皇帝,一個不稱職的男人。
楊楚越發的看不慣這個“家”,更甚者,母親要求他和韓煜一樣管那個男人叫爸。這讓楊楚實在難以接受。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母親加註在韓煜身上的愛遠比他的多,每當他看到他們三個人在一起歡笑的時候,他就會越發覺的自己是如此多餘。他越發的不喜歡“家”,腦子裏對家的概念也越發模糊。他把想念母親的時間都用在讀書上,以至於他有很好的成績,不僅考上了A大,還公派去了日本留學。
他本以為這樣最好,可母親卻不這樣認為。
這是讓他最頭疼的事情,所以他越發的不了解女人,更不想去了解。
楊楚就這樣昏昏沉沉的想着,一晃一晃的出了酒吧,此時已經燈光燦爛,將東京的每條街道都照的如此絢麗。
忽然,他覺的腳下有陣陣晃動。這晃動讓他提起些許警惕。然後,他聽見路人在傳,說郊區發生了地震。
郊區?
楊楚突然就醒了。他想到了比房子更重要的事情。
情急的楊楚竟然一輛車都打不到,好容易打到一輛,聽說是去郊區,竟不肯去,即便是三倍的價格。
該死的!
楊楚急的火冒三丈,二話不說便上了車。
此時,從沒見識過地震的顧涵當然被嚇慘了。平時瀏覽的地震須知早已一條都記不起來,楊楚那看似結實的房子在面對大自然的洗禮時也是一樣的不堪。而這個房子的主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快活,竟然狠心的將她這麼一個弱女子獨自留在這荒郊野外。顧涵越想越覺得委屈。
更不巧的是,顧涵錯過了最佳跑出去的時機,當她距離的門口只有三米的時候,上面的天花板突然掉落,她身手敏捷的往後一躲,逃過一劫。然而之後,她便沒了逃出去的機會。
顧涵的整個身體被禁錮在一個方格中,黑漆漆一片,轟隆聲和尖叫聲夾雜在一起,但她還是拚命的喊,不要命的喊,希望能有活的人聽到。可惜,直到她喊得嗓子都啞了,也沒聽到外面有人的跡象。
地下的震動逐漸停止,外面的尖叫聲也逐漸消失,那個四周被殘破的桌椅和板材胡亂拼湊的方格里,顧涵感覺呼吸越發急促。她明白,氧氣在變少。
顧涵抬起頭,看到頭頂的吊燈還在微微顫抖,吊燈正對着她的位置。如果,顧涵想,如果再來個餘震,她將必死無疑。
難道,她真的要在這裏死去嗎?
那麼楊楚呢?顧涵想到這個名字就會覺的心痛。可她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顧涵開始回憶她和楊楚的過往,點滴積累下來的,竟然會讓她感到溫暖。怎麼會不溫暖呢?他做的一手好菜,中西通吃,還會日本料理,他工作能力突出,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霸王,相貌冷峻,只要他不開口,靜靜的站在那裏,會是個十分養眼的美男子。他從來不對別人撒謊,即使是深愛着他,而他卻不愛的人。他是如此誠實,誠實的有時讓人捉急。
他怎麼這麼好呢?顧涵忍不住拖着下巴,雖然她已經很困,但她不睡,她害怕,所以寧願多想楊楚一點。
可楊楚呢,他現在在哪裏?他安全嗎?還是也如她一樣被困住了?
顧涵的心就這麼揪着,平生以來第二次如此緊張一個男人。
如果,得老天眷顧,她還活着,他也活着。顧涵想,她一定要跟他表明心跡,至少要讓他知道。
呼吸越發困難,頭也越發的沉重,眼皮早已支撐不住。不能睡,她對自己說,睡了就可能不會醒來了。顧涵感覺前所未有的難,生好難,死更難。
她為了提醒自己,時不時抬起頭去看那吊燈,那是一盞歐洲復古吊燈,上等琺琅材質,她的頭顱一定無法承受。
顧涵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整夜,期間還睡過去幾次,都不深。每每都是感覺睡過去之後就被驚醒。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怕死,還是因為怕見不到楊楚最後一面。
後來,顧涵又叫了很多次,裏面太暗,完全看不到外面,所以也不知道此時該是白天還是夜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涵在昏睡中隱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一個激靈挺直脊背,卻不小心被旁邊不穩的木頭砸了一下。
顧涵忍着痛仔細聆聽,卻什麼都聽不到。
絕望之中,她依舊不肯放棄呼喊,再次拼盡全力呼救,可聲音卻小的跟蚊子一般。她覺的氧氣越來越少,都不夠她一個人用的。而頭頂的吊燈又在搖晃,她盯着它,萬念俱灰。
或許,她還是應該留下些什麼,交待一些也好。
隨後,她咬了下手指,在自己的T恤上寫了一句話。
顧涵的耳畔傳來吊燈“嘎吱“作響的聲音,她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出不去了。
顧涵剛有意識的時候,就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迫不及待想要張開眼睛,沒想到睜開后,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父親顧仲棋。
顧仲棋頂着一雙紅腫的核桃眼,一動不動的盯着她。在看到她睜開眼睛之後,更是高興的直呼,“她醒啦!我女兒醒啦!醫生!”
顧仲棋居然來日本了?
顧涵無奈的看着顧仲棋急呼而去,緊接着看到的便是兩眼淚汪汪的顧母。
“顧涵,你別動,等醫生過來。”顧母說。
顧涵白她一眼,想要下床。顧母馬上按住她,“你別動,你的腳踝被砸傷了,背部也被砸了,頭也可能沒能倖免。”
原來如此。
“我是怎麼出來的?”她太關心這個問題,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父母,她一定以為自己在天堂。
哦,不,也可能是地獄。
“楊楚救了你。”顧母說,“他也受了點傷。”
“他受傷了?”不知道為什麼,顧涵此刻比聽到自己受傷還緊張。
“你別急,不嚴重的,是被砸到了胳膊和頸部。”
“那還不嚴重?我只砸到了腳。”顧涵不由分說就要下去探望楊楚,卻被顧母攔着不讓去,兩人就那麼爭執,顧仲棋帶着醫生剛好過來。
“啊呀,怎麼這麼不聽話,別動!”
顧仲棋風一般的衝到顧涵身邊,對醫生後面的那個人說,“你來翻譯一下,我女兒怎麼樣?是不是只有腳部的傷?別的地方呢?特別是頭。”
顧涵順着顧仲棋的視線看過去,醫生後面站着的人可不正是楊楚嗎?他還綁着繃帶,身上還穿着病號服,面容憔悴的緊,而顧仲棋居然讓一個比他女兒還慘的人做翻譯!
“楊楚。”顧涵幾乎無法控制心中的慾望,她懷念楊楚的懷抱,安穩。
“你別動,先聽醫生的。”又是命令式的口吻!
該死的楊楚,就不能和顏悅色的對他!
那個矮個子醫生模樣很專業的說了一通,除了楊楚,沒人明白。顧仲棋很着急的看着兩人在交涉,許是實在等不及了,忙說,“你快說一下,他都說什麼了?是不是還有別的問題?”
楊楚微微一笑,“伯父您多慮了,醫生說顧涵的情況算是很不錯了,只是腳踝受傷頗重,不過可以恢復,沒問題。她的肩部有砸傷,但不傷及要害,頭部沒有問題。”
“那你呢?你的頸部有沒有問題?你看起來比我嚴重多了。”
楊楚溫柔的看了眼顧涵,“你放心吧,這點兒傷不算什麼。”
楊楚眼裏別有深意的笑,讓顧涵看不透。她想和楊楚單獨聊一會兒,於是她找了個由頭,要楊楚陪她出去走走。顧仲棋愛女,不得不從。
“你是怎麼救我的?當時你在哪裏?”楊楚推着她來到醫院後面的花園。
“當時我很慌亂,因為找不到你。”楊楚說,“我怕你死在我的房子裏,怕你的魂魄會纏着我不放。”
“喂,我可是死裏逃生,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當然可以,那你說,你是不是愛我?”
“什麼?”
“你是不是愛我?”
顧涵不禁紅了臉,“神經病。”
楊楚笑笑,“我可是有證據的。”
“證據?”顧涵不解。
“我不小心在把你從那個廢墟里拉出來之後,在你的T恤上看到一行字。上面寫着……”
“行啦,那是騙人的也信?”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再沒有比這話更真的了。”
楊楚蹲在顧涵身前,眼神里柔情蜜意,甜寵羨人,“就放心的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這一刻,顧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深深的望着楊楚,“這算什麼?求愛?”
“是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