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芥末怎麼吃龍蝦(2)
我已經習慣等他,對於他,我永遠都在等待。
他總是遲到或者不到,很多事情頻繁發生,漸漸人就會麻木,說好聽一點,就是習慣。
我正努力把最後一點雪糕填進嘴裏,手機響了。
我接起來。
“錦詩,我來不了了,你別等我了。我現在在機場,到上海出差,一個星期以後回來。你自己回家吃飯吧,跟你父母解釋一下。”
“哦,路上小心!”
“晚上睡覺關好門。”
“我……”
我話還沒說完,志謙的電話已經掛了,只留給我嘟嘟的忙音。
我嘆口氣,撥了家裏的電話。
“喂,媽媽!志謙不能來吃晚飯了,他出差了!”
“又臨時出差,他好幾個月沒來吃飯了!”母親的聲音有太多的不滿。
“那你回來嗎?”
“我,我也不回來了,璽彤約我吃飯!”為了不回家聽母親抱怨嘮叨,我咬咬牙,狠下心來。
母親一言不發地掛斷電話。
真難想像,平時溫文的母親會這麼無禮地掛斷別人的電話,不過,我不是別人,我是她的女兒。她無須在我面前講禮貌,她大可把平生所受之氣,全都發到我身上。
誰叫我那麼不聽她的話呢?
我抬頭看看天。
奇怪,不過打了兩個電話的時間,天空突然不再藍得通透,連陽光照在身上都沒有了暖意。
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信手撥電話給璽彤,約了她晚上在MIX見面。
掛了電話,我喉頭像堵了一塊卵石,有些透不過氣。
看着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想到自己又形單影隻一個人,我不禁悲從中來。
我甩甩頭,買了單,走出來。
清冷的空氣,瞬間將我包裹起來,我甚至能感覺到乾燥的空氣即刻吸干我裸露在外皮膚的水分。
這一刻,寂寞更像深入骨髓的癌細胞,迅速在我體內擴散,走在熱鬧的街頭,我卻已被寂寞吞噬。
不能讓這陰鬱的情緒控制我,我努力對着櫥窗給自己擠出一個笑容。
然後,隨着人流走進商場。
我和所有女人一樣,特別喜歡購物。
開心的時候,要Shopping慶祝,不開心的時候,亦要Shopping發泄,心情平和的時候,Shopping更是工作的動力。
我在太平洋選了一件Hermes的粉紅色羊絨大衣,質地異常柔軟,像情人的嘴唇。
然後,一件駝色的無袖大翻領毛衣抓住了我的視線,我試穿了一下,毛衣非常貼身,把身材襯托得分外婀娜,尤其是胸部到腰間的線條,玲瓏而優雅。那厚實的大翻領更是讓脖子顯得頎長又高貴。
換了平時,我不會買這件毛衣,高領的無袖毛衣非常挑剔穿着的氣溫,太冷、太熱都不適合。
一年當中,穿它的機會,不會多過兩次。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我今天,心情不好。錢又是我賺的,誰又能說“不”呢?
我側着頭想——哦,志謙一定會說“不!”他還會說“錦詩,你的衣服已經多得穿不下了!”
可是,志謙現在不在,山高皇帝遠啊!
我偷偷笑,爽快地買單。
未婚,就是有這點好處。
我大可告訴他,這些衣服,是我大前年買的,反正,我那麼多的衣服,他未必記得住。
想到等一下要到酒吧去,我脫下身上這件白開水一樣沒有味道的毛衣,換上了這件新買的無袖裝。
成都的冬天,天黑得特別早。
等我從商場出來,已經華燈初上,夜上濃妝了!
“夜上濃妝”,我很喜歡這個詞,就像夜晚流連歡場的女人,在五彩濃妝的掩蓋下,在虛假的屈意承歡中,讓人辨不清真偽。蒼白的面孔、憔悴的神情、空洞的眼神、糜爛的靈魂,全都悲哀地掩藏在濃妝之下。
成都的夜,在華燈的濃妝下,不知道藏起了多少故事,引發了多少慾望……
好不容易挨到8點鐘,我打車到MIX,徑直走進最裏面的小廳,這裏播放的都是電子音樂,有種很異樣的情調,總覺得有無數赤裸的慾望在蠢蠢欲動。
我選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瓶藍寶石,我這個人凡事喜歡低調,非常不喜歡在酒吧里遇見熟人,尤其怕碰見我的病人。
很多病人在酒吧里遇見自己的醫生,都會覺得難以接受,似乎泡酒吧的醫生都不夠專業,似乎醫生就活該活在福爾馬林里。
尤其是我的病人,都有脆弱的“心靈”,我可不敢刺激他們。
為了我的專業形象,為了我的病人,我不得不低調、低調、再低調。
酒吧里人不多,連打碟的DJ都還沒到。
可是,我還是注意到,我斜對面的桌子上坐着一個男人。
除了我這個寂寞的人,誰還會如此早就到酒吧里泡着呢?
我禁不住打量他,可是,酒吧里燈光太過迷離,我只能隱約辨認他的輪廓,不出意外,這應該是個相當好看的男人。
不過,我對好看的男人一向沒有興趣,男人一好看了,難免讓人覺得不夠深度、不夠穩重、不夠專業、不夠man。
可是這個男人有點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