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藍色火焰
好半天,阿龍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剛才這一跤摔得太突然了,他只記得彷彿被電擊了一下,就摔了出去。難道是羅飛故意襲擊他?扶着牆穩住自己,他踉踉蹌蹌的向外跑去。
樓門外的林蔭道被路燈照的很亮,路上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阿龍慌亂的邊跑邊東張西望。直到此刻,他依然不敢大聲呼叫,那個人畢竟是羅飛啊。
樹榦后沒有,花叢后沒有,他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忽然,前面有道亮光一閃,那是配電房。阿龍立即沖了過去。
配電房的門沒有完全關上,留着一條不大的縫隙。阿龍想也沒想,直接推門闖進。進門第一間是配電辦公室,因為沒有開燈,他一時看不清黑忽忽的屋裏有沒有人,但馬上,他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那聲音來自不遠處的下方,可有辦公桌擋着,還是看不見人影。
手忙腳亂的摸着開關,阿龍打開了燈,縮在桌子後面牆角邊的,正是羅飛。他蜷膝坐着,呼吸急促,身體在不停的發抖。
“你怎麼了?”阿龍脫口叫道,想要靠近。
“出去!”羅飛突然大吼了一聲,可那聲音顫抖得厲害。
阿龍轉過桌子,剛要去抓羅飛的肩膀,可手一下停住。是不是剛才摔跤的暈勁還沒過去,他不禁使勁閉了閉眼睛,他看見羅飛的身上似乎在發光。
“快……快出去!”羅飛目光散亂的瞪着阿龍,聲音已經無法連續。
緊接着,許多明顯的光絲劃過羅飛的手臂,他立刻隨之痙攣起來。這次阿龍看清了,他愣愣的站着,一時有些發矇。忽然,天花的日光燈閃了一下,熄滅了。不等他對黑暗反應過來,就聽見了混亂移動的聲音,旁邊門打開的聲音。
燈管亮了一下,隨即開始反覆的閃爍,只見通往裏間的絕緣門正在關上。一個箭步衝上去,阿龍猛的推在門上,門被推開了一半。他剛要進去,就聽“砰”的一聲,一股出奇的大力突然將門撞上。挨着門扇的阿龍被撞得向後連退幾步,差點摔倒。
“喀噠”一聲,門從裏邊鎖上了。阿龍立即衝過去,使勁砸門,“出來,快出來,你呆在裏邊幹什麼?”難道羅飛糊塗了?他神志不清了?他把自己鎖在屋裏想幹什麼?
羅飛沒有回答阿龍的喊叫,回答他的,是一片“茲茲啦啦”的放電聲。阿龍這才驚恐的注意到,羅飛進的這一間,門上用醒目的紅字印着:高壓配電室。
裏邊的放電聲越來越響,外邊的燈管越閃越暗。阿龍猛力的撞着厚厚的絕緣門,渾身已被汗水濕透了,心中又急又慌。
“啪,啪……”一連串電流激爆的聲音,忽然夾雜在放電聲中傳來,日光燈響了一聲燒掉了。隨即,牆上的警報器刺耳的尖叫起來。阿龍在黑暗中驚恐的仰起頭,怎麼辦?羅飛這下逃不掉了!
“攜帶者特性混亂,不能匹配,排斥反應劇烈,出現本體能量外溢。”屏幕上顯示羅飛狀態的淺藍色波線,幅度變化越來越大,形狀也越來越紛亂。
“緊急警告,緊急警告,奧薩普發出能量探網,3號船即將被俘,建議啟動終極程序,建議啟動終極程序。”計算中心無聲的報告着,但激蕩的感應波里,就象有雷聲滾過。
她微蹙着眉尖,依然一動不動。
“沒有發現不明能量接觸攜帶者,攜帶者周圍沒有異常能量跡象。”
那個人是誰?什麼目的?隱秘的對手竟會如此沉穩。她明白,他們都在等。
感覺背後的門在一下一下的震動,羅飛知道那是阿龍在撞門,可他聽不見門響的聲音,他的耳鼓裏充滿了怪異尖利的噪音,彷彿有某種巨大的流體在快速的奔騰。不僅如此,他的眼睛也快要看不見東西了,爆着電火花的配電櫃和藍亮的強光,交替在他眼前變換着,分不清是實景還是幻象。
靠着門癱坐在地上,羅飛不禁有些奇怪,和上兩次經歷過的不同,他這次特別的清醒,清醒得令他無法相信。感覺好象思維正從身體中遊離出來,他居然能夠一邊冷靜的思考,一邊感受着那種怪異的巨痛。他能夠肯定,那是什麼活的東西,在他的身體內、血液內、甚至細胞內躥動,就象關在籠中的猛獸一樣,瘋狂的掙扎着,想要撕碎他,想要衝出來。
一定是有人在拿他做什麼實驗,他狠狠的咬着牙,只要他活着,就要把那個人找出來!
“攜帶者本體能量外溢加快,排斥反應接近極限,出現自然分離跡象,生命強度衰減中。”計算中心繼續報告着,屏幕上那幾條淺藍色的波線,已經斷斷續續的不太連貫。
“緊急警告,緊急警告,奧薩普能量探網接近,3號船隨時可能被俘,3號船隨時可能被俘。”
她的目光從屏幕上垂下,她已不能再等,“3號船終極程序準備。”
主控室的晶石網絡快速傳遞着光流,幾乎是馬上,計算中心給出了回答:“終極程序準備完畢。”
羅飛的能量波線減弱了,若有若無的象要消失,“攜帶者自然分離開始,生命強度接近極限。回收程序準備自動執行,回收程序準備自動執行。”
看來這個回合她要輸了?對手等待的就是這個嗎?
她停駐了片刻,淡淡的作出那個決定,“準備接通本體能量。”
“特別警告,特別警告,缺少核心支持,主控本體能量損失將不能補充,主控本體能量損失將不能補充。建議主控重新評估,建議主控重新評估。”雖然計算中心只是部設備,可依然對這個命令反應強烈。是不是連機器也知道她不該這樣抉擇?
“提示警告,本體能量傳輸將引起奧薩普同位感應,建議取消,建議取消。”計算中心碎嘴婆似的羅嗦着,為阻止她做最後的努力。
“啟動3號船終極程序,”她依然淡淡的說,“本體能量傳輸準備。”
整個略微泛着暗紅色的區域,象一片空間垃圾場,所有船隻爆炸后的剩餘物,填塞着觸目所及的每一個角落。
一艘斷裂的笛特艦船緩慢的飄移着,它和另一艘船的半截船身搭在了一起。繞過它們的下方,小戰艦慢速向前行駛着,盡量躲避着較大的碎塊和聚集的煙塵。不過無數飄蕩的小碎片顯然難以躲開,它們在船身上碰擦出點點的火花。
“找到了,他們在那邊!”徒特指着望遠屏叫道。
“不知道還有沒有出氣的。”林肯頓的口氣似乎有些幸災樂禍,不過他還是準備好了推進器。
魯博森小心的把船靠了過去,現在四面的空間,簡直就是駕駛者的噩夢。大大小小數不盡的殘骸、碎片到處飄浮着,一團團的濃煙、塵霧凝聚不散,有些殘片還是灼熱的,一閃一閃的發著昏暗的光。
一段長長的炮桿和一塊斷裂的側翼,從前窗旁慢慢掠過,西闌他們的船漸漸出現在前方的一片廢墟中。他們的船靠在半截大船殘骸的旁邊,船尾被什麼東西撞爛了,好在大部分還比較完整,整個船黑忽忽的,既沒有光也沒有信號。
“我去看看。”林肯頓邊說邊走向艙口。
“小心點。”費恩聲音低沉的囑咐着。
“真奇怪。”魯博森來回看看望遠屏和探測器,一個人聳着額頭自言自語。
徒特沒接話,他盯着前窗中林肯頓緩慢向前的身影,也鬱悶的聳着額頭。
“您看,”魯博森轉向費恩,“為什麼七星聯盟的船,離得最近,可炸毀的最少呢?”
確實,那道毀滅光波,是從軍團的包圍網內側出現的,可他們的艦船隻損失了幾艘。相反,外圍的小船幾乎毀了一大半。
費恩掃了一眼探測屏,上面的數據顯示,已經撤遠的聯盟艦隊還沒捨得走,還聚在遠處觀望着。
“有傳言說,七星聯盟和奧薩普暗中有交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魯博森嘀咕着。
“我相信沒有,”費恩陰沉的搖了搖頭,“不過確實奇怪,它們一直很少攻擊七星聯盟。”
“可是,”徒特疑惑的看着費恩,“就算奧薩普有意放過他們,可它怎麼能辦到,在一道攻擊波中區分打擊目標呢?”
“這就是它的可怕之處,”魯博森喃喃的說,一臉退縮的表情,“這種低等生物太怪異了。”
費恩沒接話,但他的額頭聳得更高,臉色更陰沉了。
密封門打開了,林肯頓領着西闌他們四個走了進來。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四個居然都沒受傷。
西闌的臉色很難看,他始終低着頭,林肯頓則顯得心情很好,剩下三人都是驚魂未定的樣子。
桑其走向徒特他們,感激的說:“多虧你們來,這次真是揀條命。”
魯博森正忙着駕駛,顧不上說話,只回頭笑了笑。徒特則有點不好意思,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這個惡魔會親自來,”斯坦一邊對費恩說著,一邊沮喪的搖着頭,“我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它。”
“可惜看不清楚。”徒特遺憾的插了一句。
現在他們已經確知奧薩普的到來,從前窗都能直接看到遠處那片泛紅的星空。但是因為整個區域內佈滿了碎片煙塵,望遠設備反而起不了多大作用,而探測器上居然還是只能看到那艘船和石群,關於奧薩普什麼信號也測不到。
“我倒希望永遠別再見到。”桑其嘟囔着,邊說邊瞟了一眼望遠屏,忽然他驚叫起來,“快看,是什麼那麼亮?”
大家都湊了過來,人人驚異不定。就連神色特別陰暗的西闌,也不禁露出了一絲驚懼。望遠屏上模糊的遠處,原本是一片籠統的火紅,可現在卻有一簇刺目的藍光,越來越強的透射出來。
藍光來自船頭,飛船已經啟動,駛向密密麻麻包圍在外的石群。發射口伸出來,氣旋般的強光在流轉。忽然,發射口四瓣張開,一枚碟形飛彈呼嘯而出。
一組石隊迎上,數道射線噴出,攔向飛彈。
“磅”,五彩的光芒一閃,碟形彈旋即爆開,無數的爆點如浪花飛濺,擴展成一片藍色能量潮,翻卷着向前撞上石隊。恐怖的嚎叫聲四起,隊列中所有石塊,立刻噴出火焰,逃竄着、扭動着炸開,碎塊燃燒着四散。
能量潮並未停止,繼續朝前涌去……
到處都是藍亮的火焰,跳動着發出一種和諧的淺唱般的聲音。羅飛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印象,尤其是在這火正將他吞噬的時候。火焰帶給他的,依然是那種徹體的巨痛,可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好象已經走出了身體,被燃燒的似乎是他的外殼,只是他對那外殼的感覺還沒有切斷。
前方的火焰好象起了些變化,火焰的後面好象有什麼東西,他迷迷糊糊的走了過去。不知不覺中,火焰慢慢消失了,痛還是一樣的痛,可那痛好象是別人的事情,並不影響他向前走。
無數亮晶晶的東西隱約出現在眼前,而且越來越清晰。羅飛疑惑的仔細看了看,原來是些藍色的白色的晶體,它們交錯的契合在一起,在他身旁構成了許多條巨大的相互連接的通道,延伸向遠遠的看不到盡頭的地方。
那些晶體,和他所有曾見到過的水晶、寶石之類都不一樣,透明的石體中,有一簇簇柔和的光波在緩慢的搖蕩。羅飛有些懷疑起來,這是做夢吧,感覺象是,除了做夢不可能見到這麼奇怪的東西。隨便揀了條通道,他信步向前走去。
前面的晶石壁上,有什麼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走過去他看到,那是一個刻在石壁上的暗紋圖騰,樣子拐來拐去的象是一個類似菱形的迷宮。這代表什麼?
就在他站在那裏猜測的時候,忽然,他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手很軟很輕,似乎若有若無。在他被握住的瞬間,疼痛開始減退,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從那手上傳了過來。
下意識的,他想轉身尋找握住他的人。可不知為何,他忽然就困了,他的眼睛一下就睜不開了,他的思維漸漸模糊,他的全身心都懶懶得想要立刻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