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好自為之
黃昏壓近，李軍忙着收拾院子裏的散落一地的花生莖葉，這些都可以晒乾水分之後用來引火，是大自然賦予農民的冬天的寶藏。
他專心的收拾着，連身後來了人都不自知，直到冬青開口出聲，李軍才意識到家裏來了客人。
客人？這個想法突兀的閃現在李軍的腦袋裏，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冬青算什麼客人？她可是自家人。
“叔叔，明天你可能要去一趟學校。”冬青從門外走進來，也沒有多餘的話，直截了當的跟李軍說明自己的來意。
“這……有什麼事嗎？”李軍不安的搓了搓手，他是個農民，也從來沒有去接受過教育，大字不識一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主冬青的生活。
李飛生前哪怕下煤窯也要供冬青讀書，如今大哥剛死，冬青就要出去闖蕩，李軍不知道大哥泉下有知會不會埋怨自己。
可是有一點不可否認，冬青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即使拒絕，好像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李軍總有種感覺，冬青只是來通知自己，並不是要尋求自己的意見。
翠蓮看起來也不是個賢妻良母，自己也不好意思趕翠蓮走，畢竟翠蓮進大哥家門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他可不想因為這樣的一個女人，被鄰里之間戳着脊梁骨罵他為人不地道。
那日翠蓮摑冬青的巴掌李軍還記憶猶新，那個女人可不是個善茬，冬青留在家裏一定不好過，出去闖闖總比窩在這個小山村裡好。
“明天我就離開了，老師那裏需要家長去解釋情況。”冬青站在李軍的身邊，低頭看着忙碌的李軍卻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
更為讓李軍覺得無法言說的是，他內心竟未有絲毫的不舒服，好似她原本就該十指不沾陽春水。
“哦，行。”李軍把內心深處的那絲異樣的情緒壓在了心底，背對着冬青應了下來，繼續手裏的整理，正好明日沒什麼事，倒也可以去一趟學校，畢竟冬青的一萬不能白拿。“這事就交給我了。”
“謝謝叔叔。”冬青跟李軍打了個招呼剛要離開了，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又後退了幾步囑託李軍。“叔叔，如果那個女人問起來，不要告訴她我走了。”
“這……丫頭，這不太好吧。”畢竟翠蓮也是明媒正娶進的李飛家門，如果冬青走之前連個招呼都不打，總歸是不好的，不知道那個女人又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我怕她不讓我走。”冬青低着頭，把所有的情緒都掩蓋在眼底，看起來嬌滴滴的樣子，讓人容易產生保護欲。
李軍看着冬青小心翼翼的樣子，再聯想到那日翠蓮動手打冬青，也是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她比較好。
看翠蓮順手的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動手打冬青，他雖未與冬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但見翠蓮打她的樣子也略微有些心疼，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如何忍了下來的。
“那……過幾天我再跟她說怎麼樣？”李軍跟冬青輕聲商議着，那個時間，她早已經離開，也為難不了她了。
“好”
“你一個人在外要多照顧自己，明日清晨我要跟你嬸子去干農活，也沒時間送你了。”
李軍沉默了半響，還是開口說了些囑託的話，畢竟是流着李家的血。
雖然是個女娃，畢竟冠着老李家的姓氏。
“我一個人可以的，謝謝叔叔。”冬青扯着嘴角朝李軍笑了笑，而後轉身離開，在她離開的時候還能聽見這句話，她已經滿足了。
冬青走到李軍家門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身看着在院子裏忙活的李軍。“對了，叔叔，麻煩你帶句話給她，好自為之。”
“嗯？”李軍停下手裏的動作一臉疑惑的看向冬青，不知道她為何要帶這句話給翠蓮。
不把她離去的消息告訴翠蓮，卻讓他幫着帶話給翠蓮是什麼意思？
“叔叔，你跟她說她會聽懂的。”冬青神秘的笑了笑，卻並未有要給李軍解釋的想法。
“冬青這丫頭什麼意思啊？”王鳳從廂房裏走了出來，低頭幫李軍收拾剩下的農作物，一邊收拾一邊跟李軍閑聊着。
“這個丫頭可不簡單吶……”李軍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更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嘆了一口氣。
“嗯？”
“忙你的吧，一個婦道人家問這個幹什麼？”李軍起身看了一眼冬青離去的背影，大抵是最後一眼了，他可不認為冬青還會回這個小地方。
有些人，一次離別，就是永別。
回到家中，冬青直接閃身進了卧室，對於在低頭擺弄花草的翠蓮視而不見。
翠蓮見冬青把她當成透明人一般，更是怒火中燒，把水壺扔在地上，直接推門而入。
冬青正在倚着牆看書，見翠蓮推門進來，也只是動了一下眼皮，便把目光再次放到書本上，絲毫不為其所動。
翠蓮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刺耳，把書從冬青手裏奪過去，甩到她臉上。“小賤貨，還真是給你臉不要臉了，不說話就可以當我不存在了是吧？我告訴你，我在你們李家一天，你就得叫我一聲媽。”
冬青默不作聲的撿起書，翻到剛才看的那頁，聲音不帶一絲波動。“我媽早死了。”
“你就是天生剋死父母的命，你媽生你的時候難產而死，你爹剛下礦就出事故了，也一定是被你剋死了。”冬青越冷靜，翠蓮越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倒流，大腦控制不住自己開始發飆胡言亂語，把所有想到的難聽的話一股腦的強加給冬青。
“你要是不怕死，也可以繼續留在這，看看我能不能把你也剋死。”冬青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翠蓮。
翠蓮被冬青盯的有些發毛，罵罵咧咧的摔上門走了出去。“你有本事就別吃飯，翅膀長硬了，餓你個一兩天還不是要乖乖求饒。”
冬青就好像自我屏蔽了一般，任由翠蓮罵罵咧咧，只不過是可憐女人的垂死掙扎罷了。
反正明日她就離開了，至於那個女人，就自求多福吧，還有更精彩的故事等待着她呢。
夜還很漫長，這也使冬青更期待黎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