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黃金劍圈
莉婭竭力壓下心中的怒火，不禁深深地蹙起雙眉。安德魯過去也曾是她的眾多追求者之一，不論家世還是容貌都是上上之選，但她對安德魯卻沒有半點感覺，只是顧忌安德魯的家族在里昂的影響力，才一直對安德魯保持不冷不熱的態度。
後來當安德魯找上蒼之痕傭兵團時，她就隱隱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只是因為後者開出了令人難以拒絕的豐厚報酬，而當時的蒼之痕傭兵團又正好陷入了經濟危機，經過考慮他們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委託。
卻不曾想在里昂到坎特伯雷這段素來安全的路上他們竟遭遇到大批盜匪，護送的任務物品丟失不說，傭兵團眾人也死傷慘重，就連傭兵團的團長，莉婭的父親也因此喪生。
直到現在因為安德魯的舉動莉婭這才完全明白了，這次的任務根本就是一場陰謀，甚至之前傭兵團的經濟危機也可能是陰謀的一部分。對於里昂的一流豪門加菲爾德家族而言，像蒼之痕這樣的小小傭兵團只是隨手就能捻死的螻蟻罷了。
想清楚這些，莉婭的心中除了憤怒之外又升起了濃濃的自責和愧疚。如果當初她對安德魯的態度能夠稍微緩和點；如果當初她能夠勸阻父親拒絕這個任務；如果在戰鬥時她能夠少一點衝動，多一分冷靜，父親也不會為了保護她而受傷，最後戰死……
如果、如果、如果……不論有多少個如果，不論有多麼憤怒、後悔、自責，現實依舊不會改變。
父親的、同伴的血仇一定要用血來償還，而倖存的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所以……
莉婭心中已有了決斷，閉上眼睛，而後緩緩睜開，面色平靜地對安德魯說道：“我跟你走，只要你能夠放過蒼之痕傭兵團的其他人。”
安德魯微微一笑，目中閃過一絲得色，道：“我當然相信莉婭小姐了，只是擔心你受人矇騙，所以還是請其他人到城衛司走一趟吧。不過請放心，我相信清者自清，只要證實貴傭兵團確實與盜匪無關，自然就可以獲得釋放。”
莉婭面色蒼白，知道安德魯是要用蒼之痕傭兵團的其他人來束縛自己，但現在她還有選擇嗎？且不說以他們五人根本無法突破安德魯十名護衛的包圍，就算突破出去又如何？在城中挑起私鬥可是重罪，而蒼之痕傭兵團除了他們五人外還有大批傷員，難道還能帶傷逃離坎特伯雷？否則又怎麼可能逃得過城衛軍的搜捕？
轉頭看了眼相處多年的同伴，莉婭慘然一笑，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決然，正要開口，卻瞥見一道身影從她身邊飛掠出去。
“住手！……”莉婭只以為是格林等人氣憤不過乾脆動起手來，不由急急喝道。坎特伯雷嚴禁私鬥又豈是兒戲，率先挑起私鬥者甚至會被當場處死！
坎特伯雷雲集了百萬冒險者，其中不乏彼此懷有深仇大恨之人，若是沒有這條嚴酷禁令，又怎會相安無事，早就把整座城市鬧翻了。就算是安德魯這樣的貴族也不敢公開違抗禁令，只是將莉婭等人圍住，等待城衛軍趕來。
然而當莉婭看清面前的人影時，卻是有些意外，並不認識眼前這名身着華服的年輕貴公子。
如金絲綢緞般的長發在身後綁作長辮，額前的幾縷髮絲隨風輕輕飄動，一雙幽深的翡翠瞳眸含着淡淡笑意，嘴角微微翹起……雙手套在蒼青色大衣兩側的口袋裏，年輕貴公子只是站在那裏便自有一種令人心折的優雅華貴氣息。與之相比，眾人眼中的安德魯卻是立時淪為虛偽陰險的爆發戶，原本有些嘈雜的現場也隨之漸漸安靜下來。
站在外圍的蘇摩看得很清楚，這名翩翩貴公子不是法魯卡斯又是誰？
沒想到法魯卡斯稍微認真起來倒也有幾分貴族氣質，咦，不對，他本來就是貴族嘛！蘇摩不由啞然失笑，實在是法魯卡斯平時玩世不恭，率性而為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安德魯眯眼打量着法魯卡斯，暗暗猜測着對方的來歷，心中卻是有幾分顧忌。
身為圍觀黨的冒險者大都眼力不俗，單看這份雍容氣度任誰都知道這名突然冒出來的貴公子必定大有來歷，十之**是貴族，而且不是一般的貴族，至少要比所謂的加菲爾德家族尊貴。至於理由？還用說嗎？真正的貴族氣質和修養可是需要數百年的沉澱才能形成，否則像安德魯這樣最多也只是披着貴族光鮮外衣的爆發戶而已。
渾然不知在圍觀眾人眼中已經淪為爆發戶的安德魯面上依舊保持着自認為優雅的笑容，對法魯卡斯拱手道：“這是鄙家族和蒼之痕傭兵的事情，不知這位公子有何見教？”
在眾人眼中儼然一副翩翩貴公子形象的法魯卡斯卻突然掏了掏耳朵，不屑道：“我忍你很久了！羅哩羅嗦的，既然是惡人就該有惡人的覺悟，說直接一點就是，我是惡人我怕誰？說一套做一套也就算了，偏偏演技又爛得讓人噁心！得不到美女的芳心就強行動手，還是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嘖嘖，果然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你還能更無恥嗎？！”
一片眼鏡落地破碎聲后，安德魯愣住了，莉婭愣住了，四周圍觀的冒險者也全都愣住了，場中一片靜悄悄，只有風吹起街道上塵土的沙沙聲。
瞧見身旁的斐洛等人也是微微張嘴，陷入石化中，蘇摩嘴角的笑意就止不住地綻放開來，斐洛他們和法魯卡斯相處的時間還是太短，顯然不曾聽說法魯卡斯那個守護所有美女的遠大理想。而安德魯的這種行為恰恰是法魯卡斯絕對無法容忍的，蘇摩已經可以預見某人的悲慘下場了。
“你真要和我們加菲爾德家族作對嗎！”安德魯最先反應過來，收起笑容，沉聲道。不管法魯卡斯有何來歷，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他退讓了。
“原來是加菲爾德家族啊……”法魯卡斯語氣一頓，兩手一攤，“很遺憾，沒聽說過，哦，不，應該說是剛剛聽到過兩次。哼，張口閉口就是家族這個家族那個，這隻能更加證明你的軟弱無能。”
“你……”
“你什麼你呀？有本事就動手啊！”法魯卡斯頗有幾分無賴道。
“呵呵，”安德魯不怒反笑道，“想激我動手？你也太小看我了！”
“啊、啊，我確實低估了，低估了你的臉皮厚度，”法魯卡斯無奈道，“唉，和你這種人說這麼多廢話我也已經到極限了，既然你不敢動手那就只好我來了。”
“呵呵，我就站在這裏，你若是有膽量便動手吧，我絕對不會躲閃，只要你有膽量的話。”安德魯看到法魯卡斯一副年輕氣盛的樣子，就順口激將道，話中還是為自己留有餘地，只說不會躲閃卻沒說不會抵擋。
然而一旦法魯卡斯動手安德魯也就可以明正言順地還擊，在坎特伯雷私鬥的後果雖然嚴重，但如果是正當防衛的話，再加上貴族身份特有的豁免權，就完全不會有事，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防止蒼之痕傭兵團的人趁亂逃走。
“如何，”安德魯心中思定，繼續挑釁道，“想要英雄救美不會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吧？”
“這位公子千萬不要衝動行事！”法魯卡斯身後的莉婭急忙出聲提醒道，“坎特伯雷嚴禁當街私鬥，對率先挑起私鬥之人向來都是嚴加懲罰，無論平民貴族都絕不例外，甚至可以當場處死……”
“安心啦！”法魯卡斯轉身對莉婭回了個燦爛微笑，卻是暗地傳音道：“一會兒你們就伺機離開，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莉婭微愣，因為鬥氣傳音可是需要至少高階的修為還要有相應秘技才能做到，難道這位年紀輕輕的貴公子居然已經是十一級以上的大騎士了？
就在莉婭失神之際，法魯卡斯的身形一晃，已是倒掠出去，如同浮光掠影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安德魯面前，轉身，抬腳，而後再度倒掠回原地，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流暢無比，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一剎那，卻偏偏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呵呵，我原本是打算用手的，不過考慮到你的臉皮厚度，還是算了吧！”法魯卡斯笑吟吟地望着安德魯臉龐正中的那個淡淡鞋印，攤手道，“怎麼樣，現在有點想動手的意思了嗎？”
黑着一張臉，安德魯陰惻惻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罷安德魯斷然一揮手，左右的護衛立時分出兩人攻向法魯卡斯。在安德魯想來，法魯卡斯如此年輕就算再怎麼天資出眾也不過是中階水平，有兩名中階頂峰的十級騎士出手就綽綽有餘了。
一看到戰鬥發生，圍觀的冒險者立刻興奮起來，隨後的反應卻是第一時間後退，畢竟安全才是圍觀的最重要前提。
兩名十級騎士一上來就爆發出鬥氣，只是沒有絢麗的鬥氣斬，那是高階武者才能做到的事情，中階武者的那點鬥氣若是離體恐怕不到半米就會被風吹散。
不過就算是高階武者也不可能奢侈到動不動就亂轟鬥氣斬的地步，因此武者間的戰鬥在外行人眼中並不怎麼華麗精彩，反而有些枯燥無味，比起魔術師、鍊金術士之間的對戰卻是要遜色許多。
由於中階的武者大多還只能做到用鬥氣附體來大幅提升速度、力量、防禦和靈敏，大部分戰鬥用的鬥氣秘技卻是要至少高階才能施展，因此高階之下的戰鬥通常都是超近距離的近身戰。
兩名十級騎士自然也不例外，兩人腳下同時發力，身影一個閃爍便來到法魯卡斯身前，已然都是長劍在手。包裹着薄薄鬥氣的長劍吞吐着寒光交織成一道劍網朝法魯卡斯當頭罩下。
直到這時法魯卡斯依舊不曾抽出雙手，更沒有爆發鬥氣，翡翠雙眸倒映着森寒的劍光，嘴角的笑容卻是愈發燦爛。
森森劍光縱橫交錯，籠罩了法魯卡斯周身大小要害，兩名十級騎士已經竭盡全力，但是轉眼間都過去了數十劍，卻連對方的衣角都不曾碰到。兩名十級騎士不由漲紅了臉，一半是用力過度的原因，另一半卻是被法魯卡斯在劍光中閑庭信步般的悠哉神態所刺激的。
戰圈外，眾多的圍觀冒險者紛紛為法魯卡斯喝彩助威，而安德魯的臉色卻是陰沉得可以擰出水來。雖然對方的實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卻也並非不可戰勝。就算對方是高階的大騎士又如何，他這邊可是有整整十名久經戰鬥磨練，離高階只有一步之遙的十級騎士，只要對方不是那種經驗豐富、戰鬥力極強的大騎士，就完全不足為慮。
安德魯唯一擔心的就是如果再加派人手可能會讓莉婭等人趁機逃掉，這裏畢竟不是里昂，到時候再想要找出他們就有些困難了。
就在安德魯猶疑時，戰圈中的兩名十級騎士卻是越打越憋屈，眼前的對手簡直比泥鰍還要油滑千百倍。他們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最多不過是個七、八級騎士的水平，而且連鬥氣都未爆發，力量、速度更是遠遠不如。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可以輕易打倒的對手卻偏偏能夠輕輕鬆鬆地閃過所有攻擊，甚至有時他們明明感覺能夠一劍刺穿對方，最後卻都莫名地因為相差毫釐而落空。如此戰鬥怎能不讓兩名十級騎士心中淚流滿面？
“黃金劍圈！”圍觀的冒險者中有人驚訝地喊道，頓時引發了一片如潮驚嘆。
所謂的黃金劍圈乃是一種難度相當大的極限意識操作的統稱，通過預判、計算，以空間換取時間，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做到另一種意義上的極速，即永遠比對手快上一分，只要不是遠遠超過自己的對手就很難擺脫黃金劍圈的控制。雖然其中的原理人人都知道，但能夠領悟黃金劍圈的卻是寥寥無幾。
極限的意識帶來了極限的速度，而極限的速度就代表着近乎完美的攻守平衡，領悟黃金劍圈的武者完全可以藉此越級甚至越階戰鬥。除了更強大的暴力或是更極限的意識外，也就只有將戰鬥距離保持在黃金劍圈控制範圍之外才能夠破解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實際上世間越級戰鬥的例子屢見不鮮，就算是越階戰鬥也不時可見，只要有一流的戰鬥意識、豐富的戰鬥經驗、功法秘技、神兵利器、天時地利，越級乃至越階戰鬥並非不可能。唯一例外的只有聖域，聖域之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正面擊敗聖域強者，能夠短時間勉強抗衡就已是極限了。
所謂的聖域便是超凡入聖之意，聖域之下依舊是凡俗境界，依舊要受人身極限的約束，唯有突破這極限踏入聖域，才能翱翔天壤，睥睨世間，自在逍遙，天下之大皆可任意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