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鎮梅花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陸遊《卜算子·詠梅》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溫潤的水鄉,純樸的民風,流露着一種淡雅的樸實和自然;四方的院落,低矮的門樓,微翹的屋檐,細膩的雕刻,述說著一種古樸的靈動和安詳。這大概是對江南小鎮很美的寫照了。
然而對這個小鎮來說,這一切已成過往,或許是因為離小鎮不遠坐落着神劍山莊吧,小鎮上最近又開了幾家酒館,多了幾處賭場,持刀背劍的武林人士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小鎮名作梅隴鎮,大概是因為這一大片梅花林吧。時日正值隆冬時節,昨夜又下了罕見的一場小雪,此時正是將消未消時,更增添了今天這梅花節日的熱鬧氛圍。只見遠方株株梅花樹上,白色的枝條透出點點的紅,猶如一個剛出浴的美人;近處的樹上梅花朵朵,白的,紅的,粉紅的,爭相開放,好像一個個頑皮的孩子的臉龐。梅花樹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文人雅士,過客劍俠,都沉醉在淡淡的梅花香里。
這時從遠方走來兩人,大概十五六歲,當先一人穿着白色的棉袍,身材挺拔,稜角分明而不失稚氣的臉上有着幾許執着,些許叛逆。他左邊緊跟着一人,身着藍袍,黑黑的臉龐,胖胖的身材,兩腳踏在地上咚咚直響,顯得英武非凡,那白袍少年在他身邊倒顯得十分文氣。但那白袍少年卻流里流氣的大聲說:“tmd,真是流年不利,手氣太背了,一口氣輸了個精光不說,回家又被爸媽嘮叨。”
藍袍少年接到:“那還不是你把咱買米的錢打水漂了,要不爸媽怎麼捨得說你,從小到大,都是我跟着你走,你穿舊的衣服不都給我了,每次闖禍被爸媽追着打的都是我,我真懷疑到底你是親生的,還是我是親生的。”
那白袍少年側頭看了看他弟弟肥胖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那藍袍少年忙說:“我說的不是咱小時候嘛!”
白袍少年甚是得意:“那誰讓我是你哥呢,哈哈哈。”
話說這二人正是梅隴鎮清水河畔趙老漢的孩子,老二趙二寶是夫婦倆親生的,老大趙虹兒是夫婦倆撫養長大的,自從這老大無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愛上了賭博,三天兩頭去賭坊里轉悠,夫婦兩人為此愁眉不展,卻也無可奈何。
這兄弟倆一路走到了梅花林,見那樹上梅花朵朵,甚是好看,卻也見怪不怪了,只是看到人來人往,早忘了父母的責罵,一路小跑進了林中。
二寶童心大作,一路上左轉右繞,好不開心。趙虹兒左看看右瞧瞧,只見這裏有片空地,周圍樹木圍繞,花開最艷,人流最多,正是做事兒的好地方。二寶看哥哥那個神情,知道他又有了壞主意,忙小聲對趙虹兒說:“哥,你不是又要幹壞事吧?上次我都被老爸打得屁股疼了一下午啊,看今天爸媽生氣的樣子,再幹壞事,估計你也要挨打的。”
“你還說呢,要不是你多嘴,爸媽怎麼會知道?”趙虹兒表現出生氣的樣子。
“可是···”二寶還想說。
“可是什麼啊,咱們不是沒銀子了嘛!就這一次哈,你又不是不知道,憑我的手段,沒人會發現的。好了、好了,你先到林子外面等我,我一會就來,快去快去”趙虹兒連哄帶騙摟着二寶出了人群。
看着二寶走了老遠,心中尋思,偷誰的銀子呢?
趙虹兒眼睛一撒,就發現了目標,只見遠處兩人衣着華麗,正說的熱鬧。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青衣,當真是穿金戴銀,貴氣襲人。看到他們腰間的錢袋,趙虹兒心下喜悅,今兒時來運轉了。
“哈哈···”他不覺笑出聲來,迎來了眾人看傻子似的目光。趙虹兒心說:“我是傻子,我是傻子,你們盡情看吧”他抬頭看看天,太陽灑下溫柔的陽光:“天氣真好啊,呵呵。”
趙虹兒轉了個彎,走到貴氣公子不遠處,只聽那白衣公子對那青衣公子說:“青兒,我吟的這首詩怎麼樣?”那青兒呵呵一笑:“公子做的詩太好聽了,但只那句‘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借寒禽和粉蝶襯托梅花,便無人能比。”白衣公子聽了說:“青兒,你的嘴越來越甜了。”
抬眼看去,只見那青兒,唇紅齒白,柳眉風目,如果是個女子,當真是個絕佳的美人。再看那白衣公子,趙虹兒不覺痴了,好一個鬢髮紅顏,三分英氣,七分貴氣,世間竟有如此美的男子。
冷風吹過,趙虹兒心頭一震,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趙虹兒心頭冷哼:“小白臉兒,沒好心眼兒。就你了,算你倒霉。”
他大步走到那公子面前,微施以禮:“兄台,好文采啊,你剛才那句‘寒禽欲下先偷眼’真是絕妙,兄弟十分佩服,敢問兄台高姓?”
那白衣公子看他同樣穿了一身白衣,只是怎麼看都是農家打扮,皺了皺眉,傍邊的青兒臉現不悅之色,剛要說話。趙虹兒搶道:“哦,哈哈,我倒忘了介紹我自己了,在下趙文才,望兄台多多指教。”
那白衣公子微微彎腰,剛要說話,“這是我家雪公子。”青兒搶先說。
趙虹兒心說:“還要隱瞞姓名,我管你是雪公子還是花公子,有銀子就行。”當下問道:“哈哈,雪兄弟,你好!你們是哪裏人啊?第一次來這裏吧?打算留幾天啊?我對這裏最熟了,可以當你的嚮導哦,這梅花節可是咱梅隴鎮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了,呵呵。”他一邊說一邊把青兒擋在一邊,就要摟那雪公子的肩膀。
那雪公子身子微動,就脫離了趙虹兒的摟抱“不勞趙公子了,我們在鎮上停留兩天就走。”
“好,那就不打攪兄台了,告辭。”趙虹兒轉身就走了。
看着趙虹兒這麼爽利的離開了,那青兒對雪公子說:“公子,這人真怪。”“我還以為他要和我論詩文來着,原來是個做嚮導的。”“我看他根本就不懂文章,連公子的詩句都弄錯了。”呵呵,呵呵···
此時的趙虹兒卻走在凱旋的路上,原來系在白衣公子腰上的華麗錢袋如今已落在他的手上,他心甜如蜜地向林外走去,等到了店家那裏就要他兩隻肥雞,一壺好酒,那可是人生一大樂事啊,想到這裏他更是神采飛揚。然而老天總是不作美,只聽後面一聲喊:“公子,那小賊在前面。”
趙虹兒識得是青兒的聲音,這一驚可嚇得他不知所措了,回頭一看,那白衣公子剛從青兒後面出現。“tmd,只記得高興了,連基本的常理都忘了,要是繞到林子其他地方出去就好了,幸虧離得遠,哈哈···”
只見他前腿躬,後腿蹬,飛奔而去,當真是迅若狡兔,猛若蛟龍。趙虹兒對自己速度很滿意,這速度就是十個人齊上也難抓得到他,可惜他今天命犯煞星,遇見個飛鳳。
只聽後方一聲嬌奼:“小賊,還不授首。”
這一聲直如一道霹靂劈在趙虹兒的後腦勺上,他回頭一看,不由得驚得魂飛天外。只見那原本柔弱的公子快似游龍飛在天上,只見那白衣公子在一棵梅樹枝上一蹬,頓時如一個展翅的白鳳朝着趙虹兒電射而來,最要命的是那白衣公子手中握着一兵短劍,閃閃的發出要命的微光。要在平時他一定在叫好,說不定會前去拜師學藝,可是此時他只想逃命、只想兩腿拚命邁動。
說時遲,那時快,趙虹兒看着那口銜寶劍的白鳳越來越大,雖然他一向很膽大,但他此刻只感到自己如一個小老鼠被蒼鷹的翅膀覆蓋。他頭皮一麻,腳上的重力感已消失,耳邊是圍觀人群的喝彩聲,他的身體輕盈的如一片梅花在墜落。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他向那白鳳再看,只見白鳳已不見,白衣公子滿臉肅容,正離他越來越遠。
趙虹兒此時也許有些許傷心,他艱難地回過頭,只見一個佈滿腳印的龐然大物映入眼帘,他和大地結結實實的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這一跤直跌的他七葷八素,不識南北。他翻過身,太陽正照在他臉上,周圍是一樹樹的梅花,還有圍上來的人群,繼而全身的痛楚匯成神經束直擊大腦,始知尚在人世。
趙虹兒強忍疼痛,想爬起來,只感到汗水已浸濕內衣,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他用肘支起身體,刺骨的痛感傳來,咧了咧嘴,暗中把錢袋裏的一小塊銀子攥在手心。趙虹兒看向那白衣公子呵呵的笑了,彷彿嘲笑白衣公子並沒把他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