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無法確定的喜歡

魏曉天急中生智,胡謅說:“啊,剛才發短訊問你作業做完沒,見你一直沒回就打了電話,可能我的手機出了問題。”把錯誤推給一個不會反抗的無生命體,身心頓時舒坦了許多。

“這樣啊,今天作業留得少,前兩節晚自習就寫完了,你呢?”江欣怡輕鬆地說。

“我們留的作業太多了,老師不會教課,就用作業培訓我們。幸虧我全會,剛才也都寫完了。”天高皇帝遠,魏曉天不怕被老師聽見,再次胡謅。

“那小學弟學習不錯哦。”

“一般般,應付作業還是可以的。”這句話倒是名副其實,對魏曉天來說,作業只有不寫和抄寫兩個選擇。

“對了,其實今天看你給我的話梅,想把從家裏帶的麵包給你的,我今天早上不太餓。”

江欣怡說完,魏曉天頭腦湧起一陣幸福的眩暈感。

又說了幾句,兩人掛了電話。魏曉天全回想不起剛才對話的內容,只心裏滿是興奮和甜蜜。

“你這樣做不對。”蕭明辰正躺在床上,忽然開口說,“如果你不能確定自己的喜歡,就不要離對方那麼近。”

蕭明辰情場失意,久病成良醫,並且神醫不自醫,有了能說會道的本領,雖不能醫治自己,卻可以對別人救死扶傷。

魏曉天聽不明白,問:“什麼?”

“曉天,你會受傷的。”許哲盯着他,突然說。

蕭明辰搖搖頭,嘆了口氣。

其實蕭明辰此人非同一般,他追過的女孩比見過的女孩還多,算得上元老級的人物,所以有資格批判別人不懂感情。頭一回見於夢瑤時恨不能一個健步衝過去,說:“女施主,給我的初戀開個光吧。”

后怕被人指出花心,便率先說出自己的缺點,彷彿自家的孩子被自己打罵過後別人只剩勸阻的餘地。暗地裏還對魏曉天、許哲恬不知恥地解釋:“有些女孩暗戀我,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我不想讓她們再痛苦下去,就用自創的開門見山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表白法反過來追求她們。”說得語炮連珠,也不知在心裏打了多久的草稿。

可見有些事情掩飾不了只能裝飾,把本質改頭換面。就像醜人的臉,遮住必讓人疑其甚丑,而打扮后卻可以見人。

蕭明辰初中就向一個名叫梁緣的女孩表白過,梁緣是他當時表白下的犧牲品之一。蕭明辰不知道“矜持”是女生與生俱來的本能,即使對方喜歡你也不會立刻答應,於是這廝在表白被梁緣拒絕後,理所當然的去追求其他人。

梁緣對蕭明辰注意有加,本已決定將心獻出,看到他移情別戀后惱羞成怒,閃電般地跟一個奇醜無比的男生談了戀愛,向蕭明辰示威:“你還比不上人家呢!”

那醜男本就愛慕梁緣已久,成了真正的“良緣”。

然而為他人做嫁衣不是最痛苦的,為他人做了一件又一件嫁衣自己卻毫不知情才是。蕭明辰成了縫織匠,每次追求失敗都要恨自己無能。

蕭明辰成為這樣的人也是有原因的。他有一個同學叫伍桐,曾同時交往着三個女朋友。

蕭明辰一再強調這是真人真事,不是虛構,還給魏曉天看了手機聊天軟件里的個性簽名。那名同學的個性簽名是:“我愛你,Z*Y。”

Z和Y中間是一個紅心符號,象徵著濃濃的愛意。

魏曉天問:“這怎麼了?”

“他三個女朋友的名字分別是,趙曉雨、周姚姚、鍾韻。”

魏曉天沉思良久,恍然大悟:三個名字的拼音首字母都有ZY,ZY中間的紅心符號便是為了掩蓋她們名字中的不同。

魏曉天不禁感嘆漢語注音的神妙,中華文字當真有鬼神莫測之機。蕭明辰則感慨伍桐能同時遇到三個這樣姓名的女孩,當真是蒼天無眼。

最重要的是這三個女孩不但長相標緻,身材更是好得出奇。

因她們都不在一個班——叫鍾韻的女生甚至和伍桐不在一個年級,足足比他低了三屆。據說這三名女生從戀愛到分手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彷彿平行時空。但也有傳聞稱,有個女生知道真相后還是願意和他在一起。

蕭明辰嫉妒伍桐的智慧,又暗罵三名女生的愚蠢,心想為何自己遇不到這樣的女生?不但不在意腳踏三條船,還願意與其同舟共濟。

在他的潛意識中,伍桐早已成為男人的象徵和榜樣。於是他效仿伍桐認識各種各樣的女生,不論校內還是校外,並且認識后沒多久便表白。蕭明辰每次和新的女生認識,都會喜極而泣放聲大喊:“蒼天有眼!”

他暗暗發誓,只要能在一起就一定對她好,不會像伍桐那樣腳踏三條船。

結果蕭明辰追了那麼多,被拒絕率高達99%。可見只學了伍桐的外功,沒有學會內功。認識女生及表白是很粗淺的學問,能夠猜透並抓住女生的心才是關鍵。

蕭明辰沒有學會要點,被拒絕後總是淚流滿面:“蒼天有眼……可惜無珠啊!”

此時魏曉天對蕭明辰及許哲的話不明所以,以為是讓自己不要追求學姐。但他對江欣怡並不是愛情的感覺,仔細想來,更像是相處愉悅的朋友,想時時和對方交談。

魏曉天想明白后睡意大增,懶得搭理蕭明辰,躺床上一覺睡過去,周公都沒捨得叫醒。

第二天起個大晚,到班已經遲到了半節早讀時間。而老師起個大早,起床氣還沒散去,都發泄到他身上。魏曉天平時睏乏,防禦力深厚,那些聲色俱厲的話刺不痛身心。今天太過清醒,聽着倍覺痛苦。

魏曉天看着身邊的同學哈氣連天,自己巍然不“困”,覺得昨晚那覺睡得值。只是被老師批評了一下,算不得什麼。

好比自己走在路上撿到了十元錢,中途丟失五元,還是有賺無賠。

快要到十一月,魏曉天看窗外秋葉紛飛,涼意襲來,想昨晚怎麼不知道給江欣怡發一句:“明天穿厚點,天氣涼。”

或者像武俠小說那樣,說:“晚上露水重,小心着涼。”

雖然一直不明白露水為什麼會有如斯威力。

正想着,剛開機沒多久的手機突然振動。

魏曉天心裏一陣驚喜,想難道是江欣怡提醒自己穿厚點的短訊?而且不論是說什麼的短訊,他都會感到高興。

準備低頭看手機,忽然怕自己失落,畢竟她沒理由給自己發信息。昨晚似乎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話梅的話題沒有後續,廣播站的事也與自己無關,學習方面兩人全不在一個年級上。

但想想,其他人也不可能這時候發短訊,手機上存的大多是班裏同學的電話。掃視班級一眼,沒有人缺席這次早讀,至於爸媽平時有事也會選擇打電話。

魏曉天有理由相信這是江欣怡發來的,心中竊喜。低頭看手機短訊的動作要多慢有多慢,想細細品味其中的甜蜜。

手機屏幕亮起,上面顯示兩條未讀信息,他有些奇怪,想,難道是什麼急事?

點開去看,才發現都是楚明月昨晚發的短訊,只是如今開機后才傳過來。

一條是:“剛才去洗澡了。”

又一條是:“怎麼不說話了?睡了嗎?晚安。”

魏曉天只後悔昨晚和楚明月說了話,如果不是自己主動發短訊,楚明月就不會回復過來,也不會讓自己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

他的身子像從高空墜落,一股子的失重感。連窗外的寒意都像鑽進了教室,鑽進了自己體內。

早讀上完是政治課。政治老師講課都要經過洗腦,先講了上學無用論,把教育罵了個透徹。結果說得太過,自己都信以為真,直罵被教育迫害,考完本科考碩士,考完碩士考博士,中途險些成了烈士,最後還是只能來學校當個老師。

說了良久,才想起這裏不是大學,言論沒那麼自由。話鋒一轉,妙口回春,說:“上學是沒用,以後可能還是會找不到工作,甚至餓死。但不上學在找工作前就會餓死。”

上學彷彿是延續生命力的唯一辦法,教育被他槍斃后又拉回來救活,得到轉生,威力更勝從前。

魏曉天心思全不在聽課上,一節課過去都忘了老師講過什麼。估計上完高中,他唯一能記得的是數學老師算錯題,語文老師讀錯字,政治老師闖紅燈,地理老師迷了路。

他在課桌下擺弄着手機,終於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給江欣怡發短訊。而這條短訊一定要人家有話可回,於是發道:“今天有沒有吃早飯?”

魏曉天想和昨晚的話題再續前緣,如果她說不餓,就勸她吃點,如果說餓,自己主動承擔送外賣的責任。

這短短八個字,魏曉天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總怕哪個字長得不夠俊俏惹江欣怡不高興。最後一狠心點了發送,那短訊任重而道遠,似乎沉重得抬不起腳步,等了半天才顯示“發送成功”。

剩下的只有等待。這感覺像投稿等人回復,等了良久都沒迴音,心裏急切難耐,東瞅瞅西望望,只望轉移注意力後手機振動。

他望着窗外樹上變得枯黃的葉子,忽然想到了薈。

想起薈的眼睛,和薈所說的溫度,心中的燥熱感緩緩消失了。

下了課,班長開始發上周寫的作文。發到魏曉天的時候,把作文本往他桌上一扔扭頭就走了。

班長是個女生,名叫朱晨冰,據說父母是教育局的。學校里的大腕比外面的貪官還多,充足的後備力量為未來的腐敗做好了奠基。

魏曉天看了看自己的作文,裏面寫的是中學生的戀情故事,評語上寫:有獨特的思想,但名字與班裏同學有所出入,望加以更改。

魏曉天這才注意到女主角的名字叫陳冰。而他有個毛病,男主角的姓氏一定要和自己一樣。這篇作文極容易讓人以為是在寫自己喜歡班長,心裏悔恨不及。

魏曉天再去看朱晨冰時,朱晨冰立刻甩開了臉,作惱怒狀,看樣子也注意到了這篇作文。

他始料不及,一篇作文會產生這麼大的誤會,又不好出面解釋。

過了一會兒,朱晨冰已經發完作文本,坐在位上看書。

魏曉天走過去,想緩解氣氛。朱晨冰看到他,立刻側身過去,手中的書都差點弄掉地上。

他看朱晨冰拿的是學校文學社出的雜誌,才想起來她加入了文學社,和顏悅色地問:“這雜誌上的文章好看不好看?”

朱晨冰猛地合上雜誌,怒氣沖沖地說:“比你寫得好看!”

魏曉天一愣,氣道:“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沒想跟別人比。”

“你的文章都入不了文學社的眼!”言下之意是文章只有上了校文學社的雜誌才能彰顯它的價值。

魏曉天說:“我寫東西為什麼非要入文學社的眼,我又不是為他們寫的。”

朱晨冰諷刺的話成了定式,又是一句:“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魏曉天愈戰愈勇,不知道這句話怎麼推翻,便用自己的肉身頂她話中的刺,說:“我就說葡萄酸怎麼了?文學社的人只會寫一堆屁話連篇的作文,然後得到一些連屁都不如的分數。”

說完又覺得狗屁的威力不夠大,但又不一時想不到其他侮辱性的詞。

朱晨冰諷刺的話成了定式,又是一句:“你進不了文學社就別亂說!”

言下之意是評價文章也要等進了文學社。

魏曉天終於想到了回擊葡萄的辦法,支走這句話,說:“沒人願意進!還葡萄?你那破文學社就是一灘爛泥,你看到爛泥會想吃嗎?而且一聞便知是臭的!”

說完又乘勝追擊:“我寫的文章都發表到名雜誌上,誰稀罕文學社?”

結果這句話成了畫蛇添足,被朱晨冰抓住把柄,使用反間計,說:“那雜誌只怕是排版不夠,你的東西塊頭正好,就塞了進去,還真當回事了。”

說完滿意的自己也要拍手稱快。

朱晨冰挑撥成功,魏曉天被這話擊得潰散,心中生疑,說:“不可能,人家雜誌都有自己的收稿標準。”

此話一出,朱晨冰的譏笑浮現在臉上,然後溶入話音:“那你的文章是什麼標準?說不定編輯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魏曉天感覺自己越陷越深,沒有和對方唇槍舌戰的能力,於是跑出題外找對策,說:“聽說你們文學社每月都要開一次會,開會開會,以為自己是領導嗎?拿着雞毛當令箭。”

朱晨冰猛地站起來,叫道:“你不要欺負人!”

周圍本就有些文學社的同胞,此刻紛紛指責魏曉天的不是。魏曉天孤立無援,敗下陣來。

朱晨冰見已扭轉乾坤,揚手表示自己的大度,說:“大家不要吵了,都是同學,偶爾有不同的意見很正常。”

只差沒大喊一聲“窮寇勿追!”

魏曉天回到座位,心中不服,想罵人卻找不到罵人的地方,像射箭找不到靶心。只得擴大範圍,漫天撒網,暗罵文學都被這些自以為是的文學組織糟蹋了。

一會兒朱晨冰開始發書,發的是文學社的雜誌,邊發邊說:“這是限量版的,大家一定要珍惜。”

其實限量就是定量,只能賣出這麼多,再多便會虧本。

而文學社的雜誌像超市裏的免費試吃產品,一到收費的時候就渺無人蹤,因此只能常年免費。

朱晨冰發給魏曉天一本,大聲說:“雖然不收錢,但是內容比某些雜誌里的文章強多了。”

話聲灌注真力,震得魏曉天耳朵發疼。

魏曉天受了內傷,急欲找人給自己輸送真氣,可惜能幫自己的人都不在場。

想趴桌上睡覺,同桌正在做題的手臂卻伸到了自己的桌上,佔了半壁江山。

上次因占桌子吵架的事剛過去不久,餘下的真氣全變成怨氣聚在心頭,魏曉天猛推他一把,說:“你要是嫌位置不夠用就減減肥!”

同桌名叫吳行良,是留級生,常以活潑可愛表示自己年齡還小。

只是“行良”本是好事,可惜前面跟個“吳”字,於是性格也很暴躁。學校每個月都有月考,考完試,成績單上如有排在自己前頭的同學,必怒目而視,明擺着你敢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就白髮人送黑髮人。

魏曉天這一推使得吳行良的鋼筆戳到了作業本,不甘屈服,回推一把:“你把我的作業本弄爛了!”

說完心疼地捧起作業本小心安撫,將筆尖挑起的傷口按下去。

“我每天忍氣吞聲讓你占我的桌子寫作業,你還……”

“魏曉天你再說話就站到後面去!”朱晨冰早看到兩人鬥嘴,此刻抓到他張嘴的機會,迅速出擊。

這時離上課還有兩分鐘,班長有讓人靜坐預習下節課的權利。前面幾排的同學都回頭看,魏曉天羞愧難當,不再說話。吳行良冷哼一聲,教室重歸寂靜。

魏曉天摸了摸臉,有些發燙,心想自己怎麼這樣小心眼了,莫非是最近瘦了許多?不是有個成語是心寬體胖么?心態好了就吃得多了,身體就胖了。而胖人什麼都不發愁,除了發愁胖。

想到這魏曉天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那溫暖的笑令吳行良出了一身冷汗,以為他找到了反擊的機會,腦子不住地轉動,尋求應急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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