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152 醉酒

第152章 152 醉酒

劉瑾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的轉開臉,道,“我母妃病重時,董品玲好歹還在靜心宮跪了幾晚,而你呢,白日哭着裝樣子,晚上還同人玩笑……哪怕你學那董品玲敷衍、欺騙,我今日也不會如此刻薄你。”

陳芙兒木愣愣的看着他,指尖劇烈顫抖起來。他那時候才幾歲的年紀,卻原來他還記得。

是啊,哪怕那時候她多學學董品玲後來也不會遭他百般厭棄,陳芙兒當真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錦妃身子不大好的時候,曾精心在京城諸多適齡女孩兒中挑選了兩個召進宮裏,她是知道自己看不到兒子長大成人娶妻了,可是為母之心最是不舍孩子,想趁着還能教導的時候替劉瑾多教教未來兒媳……世事難料,當初千挑萬選的兩個兒媳候選人,竟一個也沒有成真。

所以說,三歲看老並不適宜大多數人,後天的環境對人的影響太大。

“我……對不起,當初我……”她素來心高氣傲,不肯低頭,這次卻是真的悔了,她無比的不甘,同尋常閨中女子不同,陳芙兒自小就學掌家之道,後來還參與長輩們的政事前途,陳家完全把她當一個未來的國母來培養。

“請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太子,你相信我……”

陳芙兒不想兩人就這樣沒了緣分,明裡暗裏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話,她寧願受盡劉瑾羞辱,也不甘願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一步,兩步,三步,陳芙兒定定的朝着他走近,直到一步之距,同在樹下,她的目光熱切,劉瑾閉着眼也能感受到,懶得再應對,他退後幾步,繞到樹側。

陳芙兒愣了一瞬,剛才那短暫的近在咫尺的盛顏晃得她心神劇盪,這時樹上忽然掉下來一條大拇指粗細的蛇,徑直落在她胸口,直往她衣襟里鑽。

尋常女子哪裏有不怕長蟲的,那冰冷而陰毒的東西……陳芙兒頓時嚇的失聲尖叫,她抑制不住的發抖,那一瞬她幾乎喪失了所有的理智。本能的去扯開外罩衫,露出束胸長裙,夏日穿着本就涼薄、絲滑,小蛇順着她衣服和肌膚的間隙遊走……眨眼的功夫就自己掉落下去,倏的一聲躥沒了影。

十六歲的少女身材玲瓏有致,被胡亂扯開的衣裳根本遮不住嬌艷春色。

等她反應過來時,院中哪裏還有劉瑾的身影,連清棉都不見了。

只有那被她帶進宮來的護衛,聽見動靜衝進來,然後,傻愣愣的盯着她……的身子。

陳芙兒容色更加慘白,搖搖欲墜。

書室里,清棉小心的將時令鮮果端進來,知道主子這幾天心情不好,連話都少了。

劉瑾拿起一個青果在手裏轉了轉,神思莫測。

他不想要的,誰也強求不來,非要不識趣的湊上來,死傷也是咎由自取。

很快,慶元帝劉浙在午憩后,聽的第一樁事,就是劉瑾將陳閣老家的寶貝孫女逼迫的要下嫁陳家家奴的消息。

陳全說這事時,繪聲繪色,臉上的笑都撐開了褶子,他知道只有說起太子的事,皇上才會情緒舒展。

劉浙果然,輕笑了一聲,“去喊他來御書房。”

陳全應喏。

********

阿令知道消息是三天之後。

劉瑾因抗旨又挨了罰,皇上罰他在齋宮思過。

宮人私下裏都在傳的卻是劉瑾抗旨的因由,說法各異,但都提到一個關鍵人物,陳家陳芙兒。

這歸根結底是一樁的醜聞,說是這陳芙兒入宮見劉瑾,卻被拒之門外,回去時心神恍惚,不防樹上掉下來的一蟲子,正巧落她身上,然後就嚇出事來了。

“這也太不經嚇了,莫非這小姐怕蟲如命?”阿窕咂舌。

阿令搖頭道:“不知道。“

“哎,可惜了,陳家就這麼一個嫡女。”

阿令心裏也不好受,輕問道:“那知道她,為什麼下嫁家奴嗎?”

阿窕奇道:“莫非你也不知道?”

阿令低下頭,什麼都沒有說。

吃完晚飯,與阿窕分別之後,阿令沒有走常走的路,她對宮裏地形是熟悉的。

齋宮,在毓慶宮西,為舊時皇帝行祭天祀地典禮前的齋戒之所,現在祭天祀地前的齋戒均在宮外進行。

如此,這齋宮等同虛設,鮮少有人。

阿令抿着唇想,要不,隔着轉角廊看看就好了。

來到齋宮的時候,阿令敏感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平日裏應該有守衛的大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偶爾路過一兩個人,都低着頭飛快的走過。

她穿過抱廈,徑直往裏頭去,看見有兩個做掃灑的太監,那兩人只管幹自己的話,阿令想去問個話,最後還是作罷。

好在,一路都沒有任何阻礙。

她順着游廊一直走到誠肅殿,大敞開着門,隔着段距離,終於看見個眼熟的人。

之前被劉瑾帶出宮,清棉就暗中跟着他們,中途還露過兩回面,一次是他們在小食攤吃東西的時候,他跟着攤主進去了廚房,一次是陳士豪言語調戲劉瑾,他不知從哪冒出來,一臉要打人的神情,最後卻在劉瑾眼神示意下退開了。

兩次阿令都悄然看見了。

這時,清棉走了過來,阿令第一次這麼近見他,才發現面容雖然平靜,卻難掩其中蒼白。

兩人一照面,先是互相打量了番,清棉秉着愛屋及烏的心理,對這個能入劉瑾眼的小姑娘十分有好感。

“太子早上交代不許任何人打擾,他……”清棉小聲道,“他把自己關在耳房裏,怎麼也不肯出來。”

皇上罰他思過三日,如今三日已滿,他卻不離開。

清棉還想說什麼,阿令搖了搖頭,聲音細軟,“我可以等。”

“可太子一天沒吃東西了,我擔心……要不你還是去看看吧。”清棉沒說自己已經去叫過幾次門了,但是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其實已經開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破門了。

阿令這一來,他想也不想就把人推上去試試。

阿令點了點頭。

來到殿內,阿令立即聞到了酒氣,很濃烈,像是酒罈子被砸了,到處揮灑着酒味兒。

殿內東西兩個耳房,只有西面的門是緊閉着的,阿令走到門口,清棉跟在她身後,小聲提了句:“這間耳房裏頭放了一批陳年祭酒……”

所以,劉瑾是砸了壇了還是泡進去了?

“叩——”阿令只敲了一下,照舊只響了一聲。

裏頭還是靜寂無聲。

過了會兒,門被打開了。

阿令抬頭,看見劉瑾穿着一身白衣,頭髮披散在肩頭,他醉着酒,色如緋玉,襯得一雙眼睛好似一方墨,眉頭輕擰着,還時不時皺了皺鼻子。

阿令往裏走了幾步,後頭的清棉還沒來得及跟上,劉瑾就用力甩上了門。

阿令轉過身,看着劉瑾,還沒察覺他有什麼異常。

“沒吃飯不餓么?”

劉瑾腳步輕飄的又走回房內最大號的一酒缸前,坐下,半響才搖頭:“不吃。”

阿令:“這樣不行。我們出去吧,去吃飯,洗漱,睡覺……”

這回劉瑾停頓了更久的時間,他低着頭,上半身慢慢抖了抖,若不是阿令一直不錯眼的盯着,很難察覺,他輕微的顫動,好似壓抑不住,卻在拼力隱藏。

“他同我說,我不能去看她。”劉瑾低聲說。

阿令並沒有從他聲音聽出哭腔,可她低頭看着他。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的聲音輕不可聞,胳膊抖動個不停,“是因為我,母妃是因為……”

山河不皺眉,歲月催心老,對於劉瑾和阿令這樣的人來說,年幼經歷的事情太多,還太幼稚的心神就被人情冷暖灌溉,十幾歲,便已似過了半生。

“呵,可他呢,他做了什麼?”劉瑾突然莫名其妙地不可抑止地笑了一聲,語氣諷刺,“我自然會活的比他久,等他死了,我自然會把他葬了,就葬在皇陵……”

“最高的規格,最好的墓穴,但是,沒人會陪他,沒人,一個都沒有。”

“……”

她可以確定,這人是真的醉了,這樣的話也敢說出來。

那天,阿令一直陪着劉瑾,他們很長時間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乾乾的坐着,站着。

劉瑾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說到後面,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漸漸撐不住混混暈暈的睡過去。

阿令等了會兒,才輕輕走過去,看着那張——眼角還濕着的臉。

*******

阿令再一次踏入毓慶宮的大門,那一刻,她有些晃神,夜空裏的星光很暗淡,照着她的臉,微白,眉眼間有絲絲寡淡的懷念。

劉瑾住的院裏芙蓉樹上掛着幾盞宮燈,映着粉花,別有一番風情。

物隨其人,當如是,這地方已經換了主人。

阿令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屋檐高處掛着一盞遍體通紅的九閣燈。

從後殿出去的路,小徑兩旁種滿了花樹,影影綽綽,既保留了幾分安靜,又不失奢華。

清棉親自送她回去,一路遇上巡邏的侍衛都在看清清棉之後,如常的行動。

阿令腳步輕,一路安靜。

清棉想,這性子……太像了,難怪劉瑾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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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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