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絕望

第11章 011 絕望

她身邊的一個身着粉紅紗裙的宮女機靈的開了口。

俯身行禮的小燈籠兩人等了半天,也沒見她喊起身。

半響,她終於開了尊口:“起了吧,你們昨晚是在瑞安宮過的夜,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啊?”

小燈籠剛想起身回話,卻見筍絲沒有動,竟是先一步開口:“回娘娘的話,奴婢沒有察覺什麼動靜。”

“奴婢也沒有。”小燈籠趕緊有樣學樣的回。

“嗯。”吳婕妤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身邊另一個黃杉宮女說道,“打賞。”

“謝娘娘賞賜!”

“謝娘娘賞賜!”

握着那黃杉宮女給的一角銀子,小燈籠有些激動,連吳婕妤走了,在眾人“恭送娘娘”的呼聲中也沒有醒過神,一心想着她也有銀子了,她可以用錢幫冬菜治腿了!

這樣想着,她禁不住要笑,那微揚的臉,迎着早晨的霞光,褪去一份稚嫩,多了一絲清艷,隱隱可以預見她日後的傾城之色,筍絲被驚艷了一把,卻瞬間回神,暗暗嘆息。

“你想當掌燈宮女么?”筍絲將她從喜悅中喚醒,兩人相伴着往蓮都宮的方向走。

“嗯,想。”若是之前或許還會猶豫,但是,這一角銀子握在手裏,讓她堅定了要當掌燈宮女的心思。

“難道昨晚的事你真忘了?”

筍絲意味不明的又提前昨晚,小燈籠頓時有些懵,“可是,你不是沒看見……”

“該看見的自然看見了,有些事情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理由,你要想清楚了,不是每次都能得賞,還有可能喪命的……蓮月就是個例子。”

筍絲說完也不看她震驚的樣子就離開了。

她的身影緩緩的消失在蓮都宮的大門口,小燈籠僵硬了很久才轉身去了另一條路。

存在就有它存在的理由,那麼半個月都沒有一絲流言傳出來,必是大家都知道,卻沒有人敢亂說,可是,鬼雪的傳聞不是有人開始說了么?

蓮月就是例子……那意思就是蓮月姑姑的死跟昨晚的事情有關係?

一想到這個,她壓抑不住心中那突然起來的抽痛,蓮月姑姑究竟是怎麼死的?

?小燈籠心事沉重的回了后廚,被手心沁出的汗濕浸潤了一路的銀子硌的她都疼,才想起冬菜還等着她回來呢,連忙往西屋跑。

大夥也都是剛起來,進出洗漱的人,從廚房拿了兩個饃饃邊吃邊跑的人,來來往往倒是透着一股子活躍氣息。

小燈籠也受其感染,心下稍稍回暖,不再糾結那些無法預知的事情,也本就與她無關。

只是,她那才剛升起的欣喜之情還未散開,就被福子的一聲叫喚震得四分五裂。

“冬菜!”

那是一種悲戚到極致的聲音,彷如想要挽回不可挽回的人。

眼前一花,那隔壁屋子急速的跑出來的柯管事搶在她前面擠進了門。

屋子裏是濃濃的血腥夾着腐肉的腥臭,混合成一股刺激的氣味,蔓延開來。

小燈籠手腳冰涼,僵着身子站着門口,屋裏有五個人,除了被遮住的躺着的冬菜,跪在床頭的福子,擋在她半個身子前的柯管事,還有兩個生人。

一個正在床前,拿着一把鋒利的刀子,處理那看不出腿型的腿,小燈籠壓着胃裏翻湧的絞痛,還有那止不住冒出嗓子眼的酸水,倔強的睜着淚眼去看,死死的咬着唇。

或許是多出兩個人,那屋裏一直站不動看着床上動靜的一個人回了頭,四目相對,小燈籠只一眼就轉了視線,重新落回冬菜身上。

而後者一襲深藍的太監服看起來很新,很乾凈,他深深詫異的看着小燈籠,有些回不了神。

柯管事驀然轉頭去瞪他,後者才訕訕的移開了眼。

“沒救了。”

突然,那穿着太醫苑的統一定製的白色寬鬆袍子的太醫起身,將手中的刀子丟進了一旁架子上的水盆里,噗通一聲,那沾染着鮮血的鋒利的刀子沒入水中,瞬間水變成了淺紅色,刺目之極。

小燈籠感覺那柄刀子沒入的是自己的心口。

“冬菜!”

福子又開始叫喚了幾聲,那暈過去的人還是沒有醒的跡象。

“兩日前就說了沒救了,截掉也是沒用了,非要我再走一趟……”

那太醫臉色不好的抱怨了句,邊說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咳咳……有勞柳太醫了。”

這時那太監趕緊走上前去,舔着臉道謝,乾淨利索的從袖子裏掏出個小巧的玉墜子,就要塞給對方。

柳太醫一愣,瞬間揚起笑臉,不輕不重的說道:“陳公公,你這是打我臉不是,我是衝著上次你在威風庫救我一次才來的。”

雖是這樣說,倒也沒有生氣。

陳全也客氣的笑了,“柳太醫肯冒着危險私下幫忙,老奴是感激不盡,呵呵……感激不盡,我送你出去……”

兩人說話間就往外走,屋裏光線暗,又是一大早,小燈籠懵了半天才拖着身子往裏走,在擦肩而過之時,那柳太醫才察覺到她的存在,那只是一瞬間的照面,他只來得及記住那慘白的側臉,以及那正好從頰邊滑落的淚珠……

小燈籠是完全沉浸在冬菜沒救了這個消息中緩不過神,根本就沒去注意那走出去的人。

福子早就跌坐在床邊,神情卻是平靜了很多,不似開始那般,畢竟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快到她還沒能完成冬菜最後的心愿。

小燈籠慢慢蹲下靠着床頭說:“冬菜,我有一角銀子了。”

離她很近的那張臉竟是動了動,睜開眼卻沒有焦距,嘴卻動了動,“嗯”了聲,再沒動彈。

小燈籠心裏“咯噔”一下,又對她說:“你能等我撰錢給你弄一碟酥餅么?”

“我有些困了。”冬菜的聲音很小,小燈籠仔細聽才聽清楚她說什麼,“小燈籠,我好害怕,我怕死……”

是啊,害怕,那種無路可走的絕望,小燈籠一下子軟了雙膝,順勢跪在地上,在堅硬的地面磕得膝蓋生疼,像是有小蟲子一口一口順着小腿肚漫漫地咬上來。

被她強行遺忘的那股子絕望慢慢的浸入她的腦海,那被狗撕咬的劇痛,暈倒前的恐慌,淚水順着下巴成串的“滴答”輕響滑落於地,濺成不規則的圓形。

像是傻了一樣,小燈籠無聲的哭泣,緩緩的伸出手去,握着那耷拉在床邊漸漸冰冷的手,“冬菜,別怕,別怕……”

一直說,一直說,希望她別怕,也是說給自己聽,不會死,別怕……

不一會兒,冬菜的瞳孔開始渙散,臉突然歪向一邊,再無氣息。

福子禁不住撲上去抱住她,終於痛哭起來,“冬菜!別睡過去,不要丟下我。”

冬菜死了,當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小燈籠渾身開始顫抖,從那日午後得知蓮月死了,她一直強撐着,堅強的撐着,只想要活下去,而冬菜在她眼前死去,像是一把火點燃了她內心最深處的絕望,所以,她像一隻受傷的貓,倉皇失措的嗚咽,找不到安全溫暖的依靠,顫動哆嗦着迷失了方向。

福子只顧着傷心,柯管事進來后又出去,竟是叫來了兩個太監,他們手裏握着一張破爛的席子,面無表情的就要將冬菜弄走。

小燈籠先是傻傻的問:“你們要把冬菜埋到哪裏去?”

在她的意識里,人死為大,要入土為安,這些都是蓮月自小教導她的。

兩個太監卻不搭理她,柯管事聞言臉色更沉了。

她回過頭去看柯管事,對方撇開視線背着手就領着兩個太監往外去。

一路上走的都是偏路,宮裏對於處理這種死了的宮女無非兩種法子,一種是弄出宮丟去郊區亂墳崗,一種就是丟去喂狗,鑒於辛人庫主管被打死一事,那些暗中丟人喂狗的事情倒是沒人敢幹了。

宮女死了是在正常不過了,每日都有馬車專門停在皇宮的西門側門,運送那些要處理的屍體,皇宮連祭祀燒香都不能,更何況埋屍火化。

小燈籠失魂落魄的跟着,不一會兒就跟丟了,她眼神茫然而沒有焦距,索性她沒走遠,就在蓮都宮周圍亂走,這個皇宮偏角,來往的人不多,庭台樓宇,花石假山,房屋櫛比,她像個闖入者,尋不到出口。

穿過一道花牆,小燈籠情緒略有平復,將要轉身往迴路走,眼角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形,隔着不遠的假山,迴廊的轉角有兩個人正湊的很近拉拉扯扯,其中一個是幾日未見的阿沁,而另一個……竟是隔壁院那面冷斯文的邱管事。

小燈籠詫異不解,多看了兩眼,才要走開,卻不想迎面來了幾個人,隔着半個院子,那走在人群前的領頭太監一眼就看見了她。

轉身要躲已是不及。

“站住!”

小燈籠唬了一跳,垂下腦袋,慢一拍的行禮。

“夏主管,這就是你們宮教出來的奴才?”那領頭的再開口,聲音直接就陰沉了。

在他身邊陪了一路的蓮都宮主管夏收,見狀忙道:“總管息怒,估計是新遣送過來的不懂事的奴才,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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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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