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3章 王朝雲和薛長青
晚飯過後,方府大宅靜悄悄的,方府的人都知道晚飯過後方家的主人們要各自在房間忙事情,或者是算賬,或者是做女紅,不希望有人來打擾。所以晚飯過後方府的下人們都各自散了去,到下人們的小院忙活自己的事情,只有主子身邊最近的大丫鬟們跟着。
方老爺的卧室內氣氛有些尷尬,裏面除了躺着的方老爺,還有一男一女。那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珠光寶氣,但是厚重的胭脂水粉仍然遮掩不住滿臉的凝重。那男人穿着中上等的綢緞,低着頭,滿心的沉重。
“薛大夫,他的病怎麼樣了?”
“沒什麼變化,還是老樣子。”
“嚇死我了,剛才我見門口的那個矮個子的好像那個神醫。”
“神醫?你說的莫不是昨天在神農草行治好奇病的那個燕國來的神醫?”
“今日我去買首飾回來,看到方謙帶着兩個人,一個高高大大的姓司馬,還有一個瘦瘦小小的,躲在司馬後面,看不清樣子。方謙說他們是從燕國來的,而那個神醫不是也從燕國來的嗎?若那真是神醫,老頭子這事豈不就露餡了?”
說話的這兩個人正是方家的大夫人王朝雲和薛大夫薛長青。
王朝雲在方家能夠從一個姨太太做到大夫人,從看別人臉色生活到一手遮天,絕不是憑運氣。每當看方府有什麼新人或者新鮮事她都會留個心眼。比如今天下午遇到方謙帶着兩個從燕國來的人。以前沒聽說方謙有什麼燕國來的朋友,這次忽然冒出來絕對有理由。不管是什麼關係她一定要弄清楚,因為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她成為方家真正女主人的阻礙。所以還沒吃晚飯的時候,王朝雲就叫人把薛長青請了過來,一起商量對策。
薛長青把了方老爺的脈,然後仔細瞧了瞧方老爺的面色,不敢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最後實在沒發現什麼,才放下心來,緩緩道:“放心吧,那人應該不是神醫。”
“你這麼有把握嗎?”
薛長青點點頭,道:“那神醫不過來一天,可是醫術高明已經震動整個醫術界。而且治病見效之快也讓人嘆為觀止。如果今天來的人是神醫,那麼他絕對會發現老爺的病因,而且以他的醫術,如果當時給治療,恐怕這個時候老爺已經醒了。”
王朝雲有些好奇:“那個什麼神醫真的這麼厲害嗎?”
薛長青點點頭:“前天晚上我的一個夥計回來說他和神農草行的福子一起喝酒,聽他說要從燕國來個什麼神醫,他家坐診的郎中還特意讓他去通知洪家老爺。你也知道洪家的那個獨苗從馬上摔下來癱了,還找我過去看過呢,我去的時候那孩子連人都看不清了。誰知道那個燕國神醫真有本事,真真讓那個癱子看到東西了。我家看熱鬧的夥計看了之後覺得稀奇,回來告訴我,我也不信,親自去看,剛好看到振武鏢局李三飛扶着他家老太太出來。你也知道,李家老太太卧床那麼久,南平有些名氣的大夫哪個沒去看過?結果還不都一樣。可是那個神醫看過之後竟然好了。你說他能不厲害嗎?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這麼確信的。”
王朝雲思索了一下,道:“按照你這麼說,來的這兩個人肯定不是神醫了?”
薛長青肯定道:“你以為那個神醫那麼好請?昨日好些人在神農草行等着讓神醫醫治,結果那個神醫只是醫治了五個病人就甩手走了,任憑後來的人怎麼求都沒有用。聽說那個神醫在燕國都是敢違抗皇命的人,怎麼會為小小的方家留步?”
王朝雲舒了一口氣,“不是就好。不過老爺子還能活多久?”那態度很是認真。讓薛長青心裏非常不舒服。
“大夫人,你就這麼巴望老爺死嗎?”
王朝雲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桌子角,然後緩緩放鬆下來,“他若不死,我就不能掌管方家。”薛長青搖搖頭,道“難道你還不滿足現在的地位嗎?現在在方家,你已經可以說了算了。”
王朝雲冷笑着道:“說了算?我只是在內宅說了算,生意上的事情可不能由我做主了。”
“你一個女人,能掌管方家這麼大的內宅還不夠嗎?為什麼還想那些拋頭露面的生意呢?”
王朝雲聽着薛長青的話,有些生氣:“為什麼?還不是為了雲生。若是這個家裏沒有了我,那個方謙還不得欺負死雲生啊。”
一提到方雲生,薛長青就不住搖頭,“造孽,造孽啊。”
“造孽?若說造孽也是你造的。”
王長青苦笑:“可不是我么,若不是造了這個孽,何苦有今天呢?”
王朝雲冷笑着問:“怎麼?你後悔幫我了?”
王長青沒有說話,只是搖着頭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雲台,你就這麼狠心嗎?這個方家,我除了你還能依靠誰呢?”
薛長青聽到王朝雲這麼稱呼自己微微震動了一下,雲台是他的字,這個稱呼已經好久沒有人用過了。
當年王朝雲還是剛娶進門的新姨太,他還是初出茅廬的小郎中,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讓他記住了這個總是有些眉頭不展的精緻女人。
薛長青回憶起那個時候,這個女人剛剛嫁進方府,雖然外表光鮮可內心苦悶。於是她總是借口生病專門找他來給看病,這樣兩人還能說說話。
從她的話中得知,方家老爺其實與結髮妻子感情很深,無論家裏還是外面那個結髮妻子永遠是第一位的,無論她怎麼乖巧溫柔,在方老爺的心中她都是排在正室之後的。這讓心高氣傲的她如何受得了?況且那個方老爺總是出門做生意,一年到頭進不了她的院子幾次,她想他訴說了寂寞。正當壯年的他把這種訴說當做了暗示,於是那天下午她半推半就,他要了她。
幾次乾柴烈火之後,她居然發現自己懷孕了。他很矛盾,這個孩子留下,那是他留下的孽種,若不留下,那是他的骨肉,如何捨得讓他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
但是她很堅決,堅決要留下這個孩子。
於是他眼睜睜地看着她主動向別的男人邀寵,投入別的男人懷抱。雖然這個別的男人是那個女人真正的丈夫。
接着他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兒子。她說孩子叫雲生,是他雲台的孩子。只是那個孩子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才是他。而他,自從孩子出生之後就很少再用雲生這個名字了。
後來孩子大了,她讓他做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為了她,為了她和他的孩子,他做了,雖然每一次都受到良心的譴責,可他還是做了。因為他無法拒絕她的溫柔,還有,她在撫養着他的孩子。
王朝雲見薛長青沒有理她,只是收起了東西起身往門外走,急忙站了起來,跑了兩步,從後面抱住了王長青。
王長青在被抱住的同時後背一僵,緩緩道:“小雲,我能幫你的已經幫了。我這麼做已經很對不起方老爺了。”
王朝雲沒有放手,依舊緊抱着王長青,略有哭腔問:“就算你不管我,還能不管雲生嗎?那可是你親兒子啊。雲生身子骨這麼弱,都是娘胎里沒養好,是我這個做娘的沒照顧好他。”
王長青仰天嘆了口氣,每次王朝雲說起這個,他都有愧疚與不忍。當年為了讓這個在娘胎里的兒子看起來不那麼大,他給她配了好些葯,延緩胎兒生長的葯。所以這個兒子先天不足,總是生病。所以這個兒子出生之後他一直悉心照顧,他一直對這個兒子有虧欠之心:“就因為這樣,我才做了這麼多違背良心的事情。”
好了小雲,方老爺的身子已經虧空的就剩一口氣了,若是方謙依然按照藥方抓藥,恐怕方老爺活不過下個月了。雖然我不願意說,可你還是做好準備吧。方家也是大家,族裏那麼多人,也不是好對付的。還有那個方謙,小時候他就聰明,本就是方家應該的繼承人,你如今強奪去屬於他的東西,他不會善罷甘休。日後他若是查出咱對方老爺做的事情定會對你不利。不過那時候你就一問三不知,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好了。你一個女人不懂醫術,外人也會理解的。我到時大不了以死謝罪,他們便不能把你如何了。”
薛長青扯開了王朝雲的手,但依然背着她,道“至於雲生,我已經為了他欠了不少良心債,這輩子若是還不上,就只好等下輩子了。
對了,明日我會再來一次,把雲生日常吃的葯配好,這幾劑葯吃完,他的身體也就沒什麼了,只要平時不累着就沒事。以後就不用找我了。即便你來找,我也不會再進方家大門了。”
王朝雲看着漸行漸遠的薛長青,內心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有愧疚?有不舍?或許都有,畢竟在這個冷漠的南平,他是唯一一個能給她溫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幫她的人。
王朝雲倚在門口,絲毫沒有發現床上的那個人已經緊握拳頭,青筋直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