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平靜
半晌她睫毛還在微微的動,痒痒的感覺從指腹一直傳到燕景明心頭,他暗自深深呼吸着壓抑着。
“北北?”他試探的輕聲叫她。
洛北北睜開眼,“恩?”
燕景明失笑,索性在她身邊躺下,把她連人帶被子裹進懷中抱着,“這樣暖一些嗎?”
洛北北沉默良久,輕而細的“恩”了一聲。
後來他們誰也再睡不着了,就這麼抱着,輕輕的說話。好多事情,原本以為對方沒有在意,或者早已忘記,卻原來說出來,都記得一清二楚。
連某一天情到濃時的一句玩笑話,最後燕景明都拿出來翻舊賬。洛北北卷在被子裏,笑的渾身都顫。燕景明不依不饒的,在她耳垂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記,她往下一縮,整個人翻了過來,和他面對面着。
那時候空氣里的暖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有種瑞腦銷金獸的裊裊薄涼之意。
窗帘剛才被洛北北拉開了一個縫,現在夜的光從那裏灑向床頭,燕景明的臉半張清晰,半張隱在輪廓的陰影里。洛北北人小又是縮着,額頭才到他鼻尖,看他時只得微微的仰着臉。
他笑,湊向前在她額頭上印了一記,“對不起,原來我以前……沒有好好對你。”
洛北北挪了挪,挪進他懷裏,額頭抵着他結實的胸,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古龍水味道,微微的笑起來:“好睏……”
雪停的那一天,安城一年一度的音樂盛典頒獎晚會隆重舉行。
這個頒獎晚會囊括評比了整個娛樂圈的老將新秀這一年的成績,每一個獎項的份量都極重,因而是整個娛樂圈每年翹首以盼的盛典。
臨出門前洛北北本來已經打扮妥當,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折返了回去。
回到房間她取出抽屜最裏邊的珠寶盒打開,裏面靜靜躺着的是她以往最愛的那一套首飾,奢侈的鑽石雕琢成剔透的葉狀墜子,在墨黑色的天鵝絨之上流光溢彩,是燕景明送給她的。
洛北北記得那晚也是一個什麼晚宴,燕景明當時剛從外地匆匆趕回來,和她說著話,手指變戲法一樣在她耳朵上一掠,便給她戴上了這對墜子。那天她也穿着小禮服,往宴會廳去的時候,悄悄照着光滑如鏡的牆壁看了一眼,那奢侈影像,讓她怦然心動,遂滿心滿眼只有小時候學過的那一句: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
現在想來,當時真是年肖小啊,其實就算他真的摘來天上明月為她做璫,又能如何呢?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從來就不是愛意深淺,而是瑣碎家常啊!
洛北北笑了笑,收好了那套首飾,怡怡然出門。
燕景明見到她的第一面,竟然也是細細的看了她的耳墜和項鏈一眼。洛北北抬手撫了撫紅寶石耳墜,笑着問:“怎麼了?我戴這個不好看嗎?”
“很美,和衣服也搭,真是漂亮。”燕景明牽了牽嘴角,小心的護着她坐進車裏,“說真的,洛小姐,你今晚美的讓我着實有點擔心。”
今晚的紅地毯上,的確沒有人比洛北北更奪目。
因為姜夢演唱會特邀嘉賓而走紅的璇玉替她開道,小正太嘴邊邪肆的笑容迷倒了一大片女孩子。安城黃金單身漢排行榜前三名的燕少是她的男伴,而小天王陳源挽着超級名模Cylin殿後。
這五個人的出現,讓全場的粉絲和閃光燈都為之瘋狂。
主持人盛情邀請這五位巨星各自說了幾句話,等到這邊他們剛剛簽完名,就聽紅地毯邊一陣更加瘋狂的尖叫浪潮湧起,閃光燈的密集程度也比剛才他們到時更為熱烈。
洛北北回頭看去,呵,原來是從美國榮歸故里的華語天後:孟芳芳。
孟芳芳這一年自組工作室,聲名鵲起,更有荷里活名導公開向她發出邀請,贊她是東方世界最耀眼的一顆明珠。如今兩岸三地的娛樂圈子裏,她的名氣大過林妙青再加一個Cylin。
主持人兩眼放光的丟下洛北北一行人等,匆匆迎了上去,激動的都變了聲。
孟芳芳好不畏寒的穿了一襲斜肩純白色禮服,拖着長長的裙擺,風情萬種的搖曳而來。陳源酷酷的簽了名,牽着Cylin的手頭也不回就離開了,彷彿根本不認識她一樣。燕景明和洛北北落後一步,只聽孟芳芳叫了洛北北的名字,“……你也在。”
洛北北對她無話可說。燕景明扣緊了她的手,兩人默契的同時向孟芳芳點了點頭,彼此之間客氣而疏遠,彷彿陌生人一般。
星光璀璨的夜晚。
姜夢毫不意外的獲得了“年度最佳女歌手”獎,成為今晚女歌手中最大的贏家。她在台上自然是激動的熱淚盈眶,致謝詞的最後,她難得的情真意切緩緩言:“最後,我必須感謝一個很特別的人,我的經肖人。”她向著洛北北的方向:“沒有你,沒有今天站在這裏的我,洛北北,真的、謝謝你!”
大屏幕上出現洛北北清秀的面容,掌聲如雷,洛北北向周圍投來善意祝賀眼神的人報以優雅得體的微笑。可燕景明冷眼旁觀着,怎麼看怎麼覺着那些唱片公司老闆和高級策劃之類的眼裏冒的都是綠光……抓心撓干歸抓心撓干,洛北北面前他是一個字也不敢表露,強裝淡定。
和姜夢一起站在台上的人,是今晚男歌手乃至全場最大的贏家,因為他一個人捧走了“年度最佳男歌手”、“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以及“年度最佳專輯”三個大獎。更因為這是他重傷破相,宣佈永不接拍偶像劇,轉戰歌壇之後的第一份成績。
他是陳源。
主持人接着姜夢特別感謝的話頭,問陳源是否也有要特別感謝的人。鏡頭給了陳源一個特寫,大屏幕上他臉頰上那道疤已經不那麼觸目驚心,反倒給他原本酷洌的氣質更增添幾分不羈。他湊近話筒,酷酷一笑,答:“有。”
鏡頭立刻給台下眾女星,晃過孟芳芳和徐芳時,特意各自多留了幾秒,孟芳芳嬌艷風流的臉上依舊是極美的微笑,徐芳卻是沒有看鏡頭,目光里全是深情,只看着台上的人。
“有一個人,如果沒有她,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裏。”陳源低低的說,全場除了閃光燈脆爽的輕聲外,鴉雀無聲,他磁性的聲音從麥克風傳出去,沉而動聽,“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教會我真愛。我僅用我餘下來的生命做獎勵,頒給你一座閃耀在我心底的終身女主角獎:Cylin,Iloveyou。”
全場寂靜,然後掌聲雷動,好多人都是起立鼓掌,口哨喝彩聲連連。
大屏幕上是徐芳幸福流淚的特寫,滿滿當當,再沒有孟芳芳的一點餘地。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是一個叫燕景明的男人在年少荒唐之時,根本不知道以後會遇到一隻叫做洛北北的小怪獸。
林妙青那場轟動了整個娛樂圈的盛大婚禮,就在雪停之後的第一個艷陽天舉行。自從淫媒風波后,林妙青元氣大傷,已經很久沒有新作,圈子裏有傳言說她準備退出。楊秋作為涉案人,自然也是聲名受損,於是有被他們的盛名壓制多年的人,將這兩人之間的陳年往事漸漸的爆料出來,現在幾乎圈內人都知道了他們有過一段。
婚禮進行曲響起的時候,本已經開始化雪的安城忽然又飄起了細細雪粒,乾淨的天空金色的陽光里,多麼盛大的一場浪漫。
林妙青穿了她珍藏二十年的那套婚紗,挽着器宇軒昂的楊秋,以紅地毯盡頭大門外天地素白為背景,盛裝徐徐而來。
婚禮沒有伴郎伴娘,捧着戒指的是靳瑞,小姑娘身形初長成,裹在一襲林妙青特意從法國定製空運過來的精緻白色勒胸小禮服里,身段風流無盡,臉龐精緻無暇,在場的人但凡見過林妙青和楊秋當年風韻的,都能一眼就看出來她的真實身份。
洛北北因為今晚要去見燕景明的爸爸,在家時她就先把婚禮結束后要換的衣服都準備好,因而到教堂就稍晚了些。那時大家都已入座,他們一到就有工作人員上前引導,徑直往重要親友坐的第二排去。
看到那邊坐着的人,燕景明腳步緩了一下,正要伸手拽洛北北,洛北北卻已經走進去,大大方方挨着黎銘坐下。
黎銘轉頭過來看了洛北北一眼,清俊的眉眼間有說不出的情緒纏繞無聲。他身旁的許沛沛不動聲色的伸手挽住他,無名指上婚戒頓時耀目。洛北北毫無芥蒂的對他兩人微微一笑,燕景明默不作聲的看着,在她身邊輕輕坐下,伸手包住洛北北的手。
證婚結束的時候雪小了些,在場的都是楊林夫婦倆的圈內好友,單身美女數不勝數,於是紛紛要求冒寒舉行拋花束環節。
洛北北也是躍躍欲試,卻被燕景明扣着不許去,夢夢和派對女王雙雙出馬,好不容易奪過洛北北來,那邊台階之上林妙青卻已經背對着眾人拋出了手中花束,三人正要惋惜來不及,那花束卻長了眼睛似的斜斜往她們這邊飛來,洛北北因為兩隻手被夢夢和趙旬俱攥着,只能眼睜睜被那束花打中了腦門。
現場都愣住,新郎楊秋率先起鬨:“燕少!求婚啊!”
“求婚!求婚!求婚!求婚!”眾人紛紛應和,有節奏的喊着。口哨聲起鬨聲接二連三,靳瑞更是唯恐天下不亂,拿了剛才婚禮結束時多的彩炮出來,分給陳源等一干小生,一時之間熱鬧的像是又一場婚禮。
燕景明本來氣惱她妄圖跑去搶花束裝單身,這下見她真被砸中了卻又樂了,他抱肩站在台階中央,由上往下盯着面色微尷尬的洛北北,笑吟吟的。洛北北窘的說不出話,撫着被砸紅了的額頭,抬眼看向他。
小雪和晶亮彩紙糾纏着紛紛揚揚,這兩人在這熱鬧里默默的對望着。直到燕景明把手腕上折着的大衣隨意往地上一擱,走下台階來,一天一地間瞬間只剩他面前窄窄的一條路,一步一步,洛北北眼裏只有容二公子,踏着雪翩翩而來。
燕景明撿起雪地上的白玫瑰花束,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當眾單膝跪下,抬頭看着洛北北,他舉起手裏的花,洛北北接過,伸手一拉他站起來,燕景明順勢在她臉頰上輕輕印了一下,掌聲尖叫聲愈加熱鬧。
台階之上的人群里,黎銘面色淡淡的看着這一切,洛北北此刻離他太遙遠,白凈側臉小巧的只是巴掌大,可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眼睛上長長的睫毛簌簌的微動,溫柔羞怯,那是他今生都無法再企及的單純幸福。
“靳辰?”新嫁的黎太太溫柔的出聲。黎銘回過神來,淡而又淡的笑了笑,眼神移過別處,再無焦點。
回去後燕景明一直纏着洛北北要兌現,明天就去領證。洛北北不理睬他,他就跟在她身後一個勁的糾纏,心急的像有糖卻吃不着的孩子,滿屋子的轉。
洛北北換好了衣服拿了包,招呼他趁沒到下班堵車時間趕緊出發,他卻抱着肩賴在沙發里,一動不動,她叫他名字,他就氣哼哼的斜眼看着她。
那時光可真好,天色將晚,炊煙剛起,她扶着牆換鞋,不時抬頭對他笑,玄關的儲物柜上有盆花,是前天他送了來剛換上的,這時在她臉側艷艷的開着,也是含笑不語的模樣,燕景明心上有一塊地方奇怪的狠狠癢了一下,然後又復平靜,留下那似在非在的感覺裊繞。
叮咚!
正在甜蜜對望的兩人都是一怔,燕景明坐了起來,洛北北轉身去開門。
門一開兩人都傻了,玄關溫柔的燈光之下,純白狐裘、珠光寶氣奢侈掩映之中,有明艷動人、光彩煥發的貴婦正冷着臉用眼神掃射屋內二人。
燕景明連忙翻身滾過來,“阿姨,您來了!”
洛北北咬了咬唇,低聲說:“媽,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