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公子
白衣美少年微笑不語,待他們怒火稍停,溫然開口,“所以我此次微服出行,就是想試探試探。紫琛一向冷酷無情,他工於心計,決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自砸起腳的事,我若橫死,他定然逃不掉干係。”
“那這路上所遇……”江織雲眼中有疑色,試探着問,“難道……太子?”
中年帶刀客眸色沉沉,“連他也坐不住了,殿下此次南州行,不可掉以輕心。”
寒刃年紀最小,聽得一臉緊張。“四皇子若與太子聯手,這裏天高皇帝遠,要是想搞鬼,那不是易如反掌!”
這一行四人,正是中州燕朝人士。白衣美少年便是微服的燕朝三皇子慕紫蘇,江織雲是他的王府侍衛統領;衛霞衣和衛寒刃是王府一等侍衛,也是一對親姐弟;沉默寡言的中年帶刀客,名叫司徒忍,王府長史,也是他的心腹之一。
霞衣伸頭問道,“殿下,四皇子處處與你作對,這會兒卻跟了來,有什麼目的。”
慕紫蘇慢慢抿了一口酒,一字一句的說,“墨-月-婉。”
窗外升起明亮煙花,天女湖上樂聲裊裊,歌舞已然開始了。
南州百姓善歌舞,素來有在節日斗歌斗舞的習俗,燃放煙花爆竹,慶祝節日的同時,也驅趕獸妖山精,與中州的‘年’類似。青年男女以歌舞相會,展示才藝,互訴衷情,有些待字閨中的南州姑娘,還會在燈節的歌舞盛會上,拋繡球招親。
此時,天女湖的湖面亮起星星點點的粉色荷花燈,倒映在水面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其間飄着無數條大大小小的畫舫,船上裝飾着許多鮮花,掛着薄紗。
湖面已隔三岔五的飄起歌聲。
天女湖中央,由四艘大畫舫搭成了一個巨大檯子,台上被各色鮮花裝點得花團錦簇,四周圍掛了一圈大紅宮燈。檯子被數艘戰船團團圍住,檯子周圍和戰船上站滿王宮中的鐵甲侍衛。這個大檯子,便是熙慶公主獻舞,為墨陵國祈福的舞台。
天女湖邊上人山人海,整個元城萬民空巷,俱翹首以盼公主的舞姿。
但是,墨陵全國乾旱數月,方圓五十里的天女湖已乾涸得只剩一半蓄水。
舞台下的大畫舫上,一名頭戴銀飾的絕美少女正坐立不安的檢視着身上穿的衣服。
這件織進金線和孔雀尾羽的彩色長裙絢爛無比,在夜色下會折射光芒,散發出道道金光。整件衣裙美麗得無可挑剔,但僅僅織一件這樣的衣服,得花上制衣人數月的時間。
“青染,我……是戴孔雀石項鏈好,還是龍鳳呈祥鑲珍珠銀圏?”少女舉棋,不定,燈光下她膚若凝脂,面容堪稱國色,氣質溫婉柔順。
站在她身旁的蒙面少女毫不猶豫的說,“母妃親手織的孔雀彩裙,原本是配孔雀石項鏈最好。不過孔雀石顏色太深,在夜晚反不如能折光的龍鳳呈祥銀圏。”
絕美少女便是墨月婉,她剛拿起龍鳳呈祥銀圏,便聽得艙外侍衛通傳。
“墨陵王、王後娘娘、麗妃娘娘、屏妃娘娘、玉妃娘娘……駕到!!”
話音剛落,一個魁梧男子便走進來,身後跟着眾妃嬪。
麗妃掩口笑道,“聽得婉兒陣前緊張,大王定要親自前來給你壓壓驚呢。”
王后穿一件深紅長裙,頭戴金冠,越發顯得端莊,含笑親手接過月婉手中的龍鳳呈祥銀圏,替她戴在頸上。
“婉兒舞藝精湛,莫怕,莫怕!本王還記得,那年生辰宴上,忽然從天而降一位九天仙女,站在蓮台上跳起霓裳舞來,仔細一看,這仙女不就是我的婉兒嗎,哈哈哈哈。”墨陵王哈哈大笑,仔細端詳着墨月婉精心修飾過的臉,讚許的摸着鬍子。
屏妃趁機撒嬌,“在大王眼中,熙慶公主是仙女下凡,我們姐妹呢?”
麗妃頓時白了她一眼,夾槍帶棒的笑道,“屏妃妹妹,難道你還吃公主的醋不成?呵呵呵。”
諸妃嬪都跟着笑。
“麗妃姐姐,你我年華老去,不及公主年輕美貌,我不過說笑而已,減輕公主緊張情緒,哪會像你說的那般吃醋。”屏妃絲毫也不肯吃虧,一個‘姐姐’叫得響亮。
“都罷了。”皇后開口,拿出一個雙鳳銜珠純金鐲子戴在墨月婉手上,“婉兒,這是你父王年輕時賜我的東西,母后現在送給你。”
麗妃也拿出一支鎏金雙蝶釵插在墨月婉發上,“孔雀裳配金蝶,熙慶公主真是天仙美人。”
眾妃嬪也紛紛獻上禮物,爭相誇讚,天子家中難得如此其樂融融的場面,卻把同為公主的墨青染冷落在一旁。
登台時間快到,墨陵王瞟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墨青染,與眾妃嬪一道移步出門,前往舞台前的畫舫安坐,出門時冷冰冰甩下一句,“你這禍患居然跑到這裏來,還不快些滾到外面去!要是影響了婉兒,我拿你試問!”
“青染,你還是出去吧,別惹父王生氣。這些首飾,你喜歡哪件,姐姐送給你。”墨月婉低聲說,心中幾分不安。
墨青染搖搖頭,盯着她頭上的鎏金雙蝶釵,碩大蝶翅上面綴着的五彩寶石顆顆華貴,“姐姐,麗妃對母妃恨之入骨,怎麼會送如此貴重的東西給你。”
墨月婉疑惑道,“可是……我現承歡皇後娘娘膝下,她應該不敢……”
“母妃為了替你縫製舞衣,三個月沒有睡好覺。姐姐,母妃和我和都很想你。”
墨月婉垂下頭,怯怯的說,“只要我去華音宮……母後會不高興,……母后待我也很好。”
眨了下眼睛,墨青染笑起來,“只要姐姐好,我和母妃就很開心了——快上場了,姐姐好好跳,青染一定會眼珠也不轉的看呢。”
墨月婉也終於露出笑顏,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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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湖已變成了萬燈之湖,湖面上飄起陣陣樂音,細膩圓潤的葫蘆絲、輕盈高昂的蘆笙、柔婉清麗的笛簫、此外還有月琴、口弦、銅鼓、七軻……許許多多種南州樂器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畫舫中的男女或對歌,或舞蹈,都沉浸在歡樂中。
公主的舞台四周,已擠滿許多畫舫,百姓們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熙慶公主出場。
此時王太子墨仲正穿着禮服,站在台中代墨陵王頌讀祈福祝文,臣民都虔誠的跪拜在地。
墨青染被從畫舫中被趕出,所幸手中有貞妃交給她的令牌,因此剛上岸,便用令牌唬住侍衛,一溜煙跑了。
人群忽然有了一陣騷動,許多女子將手中的荷花燈瘋狂的向同一個方向砸去。
她瘦削的身子被人群擠來擠去,忽然撞在一架馬車上。
蓮花燈砸向的正這是輛馬車,車廂四周坐了幾名攜帶武器的男子,簇擁着當中的一個人。
墨青染欣喜的叫起來,“是你!”
中央的少年公子便是她傍晚時見過的那人,只是沒有穿白衣,換上了一件華貴的淡紫色緞袍,面容仍是那般絕美無匹,正冷冷的的盯着她看。
跪坐在少年公子身旁的一嬌小女子驀的站起,嬌喝道,“大膽!竟敢打擾公子!”
身穿鵝黃色中州衣裙的女子,約摸只有十五六歲,模樣極其甜美,手腕上戴着一串小銀鈴鐲子。她‘鏘’的拔出銀光閃閃的小匕首,橫眉怒喝,“再不滾我殺了你!”
“銀佩!別多事!”車廂內傳出一冷冷輕喝,聲音雖仍是一樣好聽,然而語氣卻寒得令人打顫。
墨青染只覺奇怪,盯着車上的紫衣美少年看了又看。
他穿白衣時,氣質極其溫雅怡人,總是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而一到夜晚,紫衣的他卻彷彿換了個人,眼神寒冷,渾身都像是散發著刺骨寒氣。
銀佩一把扯下她面紗,駭得一聲尖叫躥回車中,“……好,好醜的女人!”
紫衣美少年面色寒冷,冰冷的說,“那人素來潔癖極重,最恨醜惡之物,她絕不是他手下的人——把這丑物趕走,再糾纏就挑斷她手腳筋。”
墨青染嚇住了,這紫衣美少年白天溫柔親切,在夜晚卻宛如惡魔,說起殺人居然連眼珠都不曾轉動。
銀佩一腳將她踹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