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娶你
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她第一反應就是,關你什麼事?
“回答我。”關臨淵的語句帶着不可違逆的命令。
他的眼神很冷,而且陰鷙,配上右臉那條猙獰的傷疤,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沒有。”她下意識地就回答了。
“很好,”關臨淵點點頭,目光依舊鎖定在她臉上,“我已經讓護士替寶寶抽血做親子鑒定,明天出結果。”
舟以雁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做。
寶寶是誰的兒子,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明天的親子鑒定報告一出來,這男人恐怕就會立刻把寶寶帶走。
她突然感到彷徨無助,不知道該向誰求救,有人要帶走她的寶寶,她卻無力阻止。
但在絕望的同時,卻感到了幾分解脫。
說實話,她心裏並沒有很想要這個小孩,但同時又覺得小孩挺無辜的,畢竟是一條小生命,始終沒辦法下定決心打掉他。
“你想要寶寶就給你好了。”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不是沒有不舍的,但現在她自身難顧,連幾百塊錢的止痛泵都買不起,還真沒辦法照顧好寶寶。
寶寶現在還躺在保溫箱裏呢,分分鐘都在算錢。以前她不把錢當回事,現在才知道,沒有錢真的寸步難行。
關臨淵這男人雖然看起來挺可怕的,但畢竟是寶寶的親生父親,不會虧待寶寶。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寶寶一眼呢,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助產士說的,長得跟她一個模子出來。
光是想着,她就覺得鼻子泛酸。
關臨淵冷冷地看着她,突然開口道:“你不想要他。”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他的眼神帶着肅殺的味道,舟以雁被他這麼盯着,心裏不禁有點發毛。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本來就是衝著寶寶來的,現在她說要給他,他又一副指責的樣子。
“我說我想要他你就不帶他走了嗎?”因為疼痛,她說起話來有氣無力,就顯得少了幾分底氣。
關臨淵說:“胎兒五個月的時候,你差點流產。是不注意,還是故意?”
這一回,他終於用了疑問句,很大方地給了她解釋的機會。
舟以雁先是一愣,沒想到他居然知道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再一想,明白了他是找人查過了自己,頓時又驚又怒。
“你找人查我?”
關臨淵冷冰冰地道:“我查的是我兒子。”明明是強詞奪理,卻說得理所當然。
舟以雁雖然是一朵溫室里的小花,被養得過於嬌氣,但也因為自身的優越,跟大多數富家千金一樣,有着不少壞脾氣。
現在她脾氣上來了,心裏就沒有那麼怕他了,第一次敢於直視他的眼睛,字句清晰地反擊:“關先生,你既然找人查我,就請你查得更仔細一點。我為什麼差點小產?我爸的公司破產了,我爸、我哥欠了一大筆債,那些人明裡暗裏的要債,白天法院的人過來,晚上就是流氓混混找上門,我爸我媽就只會顧着我哥,沒有人顧我。那晚那幫混混把我們鎖在出租屋裏,想要燒死我們,我媽出去買東西了不在家,我爸和我哥順着窗口外面的水管下去了,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屋子裏,你說我要怎麼辦?我只能跟着爬水管下去啊!外面黑漆漆的,路燈又壞了,我又慌……你要我怎麼注意啊……”
那天追債的情形太可怕了,她現在光是回想都心驚膽跳。
他們住的出租屋其實不高,三層樓而已,但她爬到二樓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了下去,當時她以為自己會被摔死。可能老天還是有眼的,她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沒有讓她死於非命,她只是暈過去了,差點小產,但送醫院及時,最終母子平安。
關臨淵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情緒激動地敘述這段往事,說到最後,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一張精緻蒼白的小臉顯得那麼楚楚可憐。
他收回視線,眼中的冷漠褪去了一點。
舟以雁其實一點都不想在這個人面前哭,但她就是忍不住。很多時候她都不想哭,是眼淚自己要下來,不受控制。
關臨淵似乎有點煩女人抽抽噎噎的場面,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舟以雁漸漸止住了淚水,感到有幾分倦意。
她按了床頭鈴,沒幾分鐘,進來的還是那個年輕的小護士。
“我口渴。”她可憐巴巴地看着護士道。
那護士脾氣好,被她三番四次地呼來喚去也沒有半點不耐煩,給她水喝,還幫她換了衣服。
翻身的時候,她痛得死去活來,哼哼唧唧,悲悲戚戚。
等換完衣服了,她又忍不住問:“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寶寶嗎?”
護士愣了一下,有點為難地道:“寶寶已經睡下了,而且你現在也還不能下床呢。”剛才看她翻個身都像要了她的命,下床還不得直接痛暈過去。
舟以雁有點失落,低低地“哦”了一聲,沒再堅持。
護士拿着臟衣服出去了,舟以雁獃獃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要說對寶寶毫無感情是不可能的,畢竟十月懷胎,還感受過胎動,人非草木,本能的母愛還是有的。
但那是一條不被期待的小生命,更不是什麼愛情的結晶。
她嘆了口氣,心底五味陳雜。
這時,房門被人敲了幾下,那年輕的護士去而復返了。
“你不是想看寶寶嗎?”她掩上門,走到病床邊,從衣兜里掏出手機,“我拍了視頻,你看看。”
舟以雁忙朝手機屏幕看去,聚精會神地盯着看。
視頻很短,只有三十秒不到,寶寶全程都在閉着眼睛睡覺。
舟以雁低聲道:“他的眼睛好長啊。”
護士笑道:“小寶寶的眼睛都這樣。”
舟以雁又說:“嘴巴嘟起來了。”
護士笑着點頭:“是啊,特別可愛。”
就這麼一個視頻,舟以雁重複看了三次。
“謝謝你啊。”最後她道。
護士說:“要不我把它轉發給你?”
舟以雁忙不迭點頭,直到這時她才想起要問對方的名字。
護士說:“我叫麥櫟,你可以叫我小麥。”
“那你叫我小舟。”舟以雁又一次誠懇地向她道謝,“謝謝你啊,你真的很好。”
麥櫟開了藍牙,將視頻發了過去,笑笑道:“你好好休息吧,我要換班了,這裏的護士都很好。”
舟以雁心想,才怪,其他護士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只有麥櫟就算戴着口罩,跟人說話時也在微笑,一雙黑眼睛彎彎的,像兩輪新月。
第二天早上,舟以雁在護士的協助下翻了幾次身,終於排氣了。她還沒高興幾分鐘,就看到關臨淵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他手上拿着一個紙皮袋,估計裏面裝的就是親子鑒定報告。
舟以雁的手在被子下攥成拳頭,該來的還是來了。
關臨淵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將紙皮袋遞了過去,“把它簽了。”
舟以雁狐疑地打開紙皮袋,抽出裏面的文件,還不及細看,就被第一行加黑加粗的標題嚇呆了。
“什麼意思?!”她瞬間瞪大了眼睛,震驚萬分。
關臨淵不帶絲毫感情地掃了她一眼,緩緩吐出兩個冰冷的字:“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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