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乾脆的威脅
洛九卿的話讓小章子臉色一白。
他緊咬了牙,半天沒有說話。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也沒有急着催促,兩個人靜靜坐着,等着小章子自己想明白。
院子裏風聲微微,已經有了幾分涼意,幾片發黃的葉子飄下,像是在風中飛舞的蝶,處處都透出蕭瑟之感,讓人心裏升騰起一種難以抹去的絕望。
小章子只覺得四周空氣壓抑,呼吸都慢慢收緊,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緊緊握着雙手,手心裏滲出潮意。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麼,如果沒事,我要走了,一會兒還有差事。”他說罷,轉身就要走。
洛九卿和軒轅耀辰誰也沒有起身阻攔,一副任由他走的模樣。
這一點倒出乎小章子的意料,他本來腳步並不快,只是想試探一下,他感覺這兩個人不會輕易放他手,但一見他們似乎真的沒有追上來的意思,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就在他快要到門口的時候,身後有涼涼的聲音傳來,“你這是要走嗎?急着奔向黃泉路?”
小章子的腳步猛然一滯,他僵硬着回過頭,看向似笑非笑的洛九卿,一時說不出話來。
洛九卿掃了他一眼,“你應該不笨,最起碼算是有點頭腦的,不如你好好想一想,做下這種事,幕後主使會放過你嗎?”
小章子呼吸急促,他吞了一口唾沫,依舊咬着嘴唇,不打算開口。
洛九卿慢慢站了起來,目光微垂,落在他的手指,“不說?那不如我換個話題,你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沾的是什麼東西?”
小章子手臂一僵,隨後翻起手來看了看,上面隱約可見淡淡的青色,本來他沒有放在心上,做奴才的經常幹活,難免有時候手上不幹凈,現在經洛九卿這麼一提醒,他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尋常了。
洛九卿短促的笑了笑,看着他蒼白的臉說道:“索青藤,外觀和茶葉看起來有些相似,混入茶葉中少許,不仔細的看的話根本不會看出來,這種東西一旦被人喝下,身體虛弱着就會引發咳嗽,氣血上涌,還可讓人昏迷。”
她每多說出一個字,小章子的臉就要白一分,呼吸也收緊一分,像被人一點一點扼住了喉嚨。
洛九卿走到他身邊,伸手叼住他的手腕,小章子愣着沒有防備,此時想要掙脫,已然是晚了。
手腕間傳來碎骨一般的疼痛,汗意很快從他的額角滲出來,洛九卿微眯了眼睛,字字沉涼,“我的耐性有限,你不過是個小小的太監,當真以為,沒有了你,我就沒有辦法查出幕後的人嗎?”
隨後,她猛然一鬆手,推開小章子,小章子被她推得往後踉蹌了幾步,差一點摔倒在地。
小章子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看不清眼睛裏的神情。
洛九卿走到他跟前,微微俯身,字字涼如水,“另外,再提醒你一句,這索青藤,平時倒也沒有什麼,可是如果一旦和長時間觸碰龍血草的人碰在一起,那就會變成一種毒,一種霸道又緩慢的毒,一點一點從觸碰到的位置攻入心脈,沒有半點回命之法。”
小章子豁然轉頭看向她,眼睛裏浮現巨大的驚恐。
洛九卿微眯了眼睛,輕聲笑了笑,“你看,你到底還是怕死的,既然如此,橫豎都是一死,如果我是你,就會把脅迫我的人一一都咬出來。”
小章子聽到這話,慢慢咬了咬嘴唇,口腔里漫了血腥氣,半晌,他聽到自己說:“好。”
上書房中,軒轅帝還在昏迷着,慧錦皇后在他床側,不時用帕子為他抹一把額頭,擔憂之色明顯易見。
太醫一臉謹慎的為軒轅帝把了脈,可說實話,根本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太醫院的人不管是否當值的,都到齊了,已經換了幾撥下去,任誰也看不出什麼命來。
慧錦皇后氣得臉色發紅,眼睛裏的火苗恨不能把這些太醫都燒成灰。
“都是廢物!平時一個個鼓吹醫術有多高明,說得像是從閻羅殿裏拉出一個人來都能醫得好,現在倒好,皇上的龍體欠安,你們居然束手無策,平時的高明都去哪裏了?”
“皇後娘娘恕罪……”眾太醫齊聲請罪,都不敢抬頭,恨不能縮進地縫裏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她的火氣撒到自己的頭上。
慧錦皇后的臉色沒有半點緩和,她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嚴太醫,“嚴太醫,你貴為太醫院的院首,可有什麼要說的嗎?”
嚴太醫家中三代為太醫,也是朝中的老人,他本人也為慧錦皇后診過無數次,對他,皇后還算是留了幾分薄面。
嚴太醫出了隊列,硬着頭皮說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老臣以為,皇上的脈象上……倒看不出什麼,初步診斷是急火攻心,又費神太久,所以一時被火迷住了心竅。”
慧錦皇后微微點頭,“那依你之見,應該如何?”
嚴太醫思索了一下說道:“老臣先開一道清火去濁的方子,讓皇上服下,或許會有轉機。”
慧錦皇后的眉頭又皺了皺,想了一會兒說道:“也罷,就按你說的,先下去準備吧。”
“是。”
慧錦皇后掃了一眼跪在不遠處的一大片太醫,煩躁的說道:“都退下吧,別杵在這裏了。”
眾人一聽,如蒙大赦,急忙告了退,依次退了出去。
一出房門,都低着頭,別說交談,甚至連眼風都沒有一個,各自快步離去,笑話,事關皇帝,哪哪兒都要小心一些,不知道有什麼差錯小心不到,就會招來滅頂之災。
嚴太醫的心裏可不輕鬆,他回頭看了看,微微搖了搖頭,眼睛裏有幾分擔憂之色。
皇帝的情況……
他的確沒有診出軒轅帝為什麼會暈倒而且昏迷不醒來,但是,他卻感覺到,皇帝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了,外表看起來健壯,面色也還不錯,但是,身體裏面卻是虛弱得很,這要是平時沒有什麼病也就算了,一旦得了什麼病,都會比正常的情況要重在幾分。
他轉回頭,看到西邊的落日,晚霞如火如血,映着連綿起伏的宮殿,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悲涼之感,天地之大,最威嚴最令人嚮往之處莫過於此,可又誰知道,這裏不但沒有半分溫情,反而處處殺機,處處刀光。
他無奈的笑了笑,慢步下了台階,心中不禁慢慢的想,等這件事過去,自己……也該告老了,至於子孫,還是不要再吃這一碗飯了。
家族的榮光已經把嚴家人綁在生死台上整整三代,也是時候該讓人鬆口氣啦。
就讓他們憑各自的本事,開幾家藥鋪,當一個坐堂的大夫,求一份淡然和溫飽也就是了。
嚴太醫走到藥房中,親自寫了方子抓了葯,隨後去煎藥,按說這些事兒不必他親自做,可是非常時期,他不敢假手於人。
來到爐旁,正想去拿葯鍋,忽然一雙手伸過來,比他的速度更快的把鍋端走,放到了爐子上。
嚴太醫有些錯愕,抬頭一看,發現是個嬌俏的宮女,但有些眼生。
“你是……”嚴太醫有些遲疑的說道。
宮女笑了笑,回答道:“嚴太醫,奴婢是純貴妃宮中的。”
嚴太醫心頭微震,純貴妃……他當然聽說過,要說最近這後宮之中誰的風頭最盛,當屬純貴妃了。
聽說她沒有家世背景,從一個小小的宮女,短短一年多的光景,就成了貴妃之尊,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聽說皇后看她非常不順眼,經常出手整治,但似乎很少討到便宜。
關於後宮之爭,嚴太醫很少去打聽,只不過這位純貴妃風頭太盛,關於她的傳聞,想不聽都不行,到處都是。
嚴太醫飛快的想了想,退開一步說道:“不知姑娘到此,有何吩咐?可是貴妃娘娘有什麼需要嗎?”
宮女笑意依舊,點頭說道:“嚴太醫所說不假,我們娘娘有一事相求。”
嚴太醫急忙拱手說道:“不敢。貴妃娘娘有何吩咐,請講無妨。”
宮女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說道:“嚴太醫,我們娘娘說了,她想去皇上身邊伺候。”
嚴太醫一愣,有些錯愕的說道:“姑娘……此話何意?這種事情——豈是老臣所能左右?”
宮女掩唇嬌聲一笑,“嚴太醫,若是在平時肯定是和您沒有關係的,但是這一次,卻是有關了。”
嚴太醫一愣,“姑娘的意思是……”
宮女卻不肯再說,瞄了一眼嚴太醫手中拿着的葯,問道:“這是給皇上準備的葯嗎?”
嚴太醫點了點頭,“正是。”
宮女輕聲說道:“那好。”
嚴太醫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那好?好什麼好……這是什麼意思?
他還沒有想明白,忽然眼角的餘光看到有什麼東西冷光一閃,隨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他剛剛暈過去,門口人影一晃,一個人走了進來,對宮女說道:“先把他扶到裏面去,把葯煎了。”
宮女行了個禮道:“是。”
慧錦皇后正在上書房中等着皇帝醒,她早讓其它人都退了出去,她掃了一眼躺在床上還在昏迷的軒轅帝,眼中的溫情已經不在,滿滿的都是算計。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對皇帝的那點情意究竟還剩下多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這副樣子。
只不過,事情都是在向前發展,她現在勢同騎虎,根本沒有辦法回頭,只能也隨着向前走,一直扶持着軒轅兆郢走到龍椅上去,登上天下至尊的寶座。
否則的話……這天下之大,根本沒有她們母子的容身之地,除了死,再沒有其它的第二條路。
慧錦皇后長長嘆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紙團,那是一個太監在退出去之前遞到她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