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贓物
洛九卿並不惱怒,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大姐的東西,我沒有見過,我一直病着,身中奇毒,找來的大夫也日日嘗試解毒之法,根本沒有離開這個院子,又怎麼會見過大姐的什麼鐲子?”
“您是沒功夫,”柳嬤嬤的目光在她身後的房間裏掠了掠,“可冬靈是您手下的丫頭,她被人瞧見,手腳這般的不幹凈,到底是她自己起了貪心呢,還是有人主使?”
她這麼一問,就是坐實了是冬靈偷了東西,冬靈氣得臉色發白,緊緊握住拳道:“我雖然窮,雖然是個小小的丫環,但是自幼也是跟着二小姐,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總之那鐲子我沒有偷,就是沒有偷!”
柳嬤嬤的短眉毛上下浮動,像是兩條粗黑的毛毛蟲,“你說沒偷就沒偷?說有什麼用?要搜過了才算!”
“你……”冬靈受了極大的羞辱,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死死咬住了嘴唇,嘴角微微溢出血腥之氣來。
“二小姐,想必您也不會反對吧?畢竟這做奴才的身後總是靠着主子,主子明事理了奴才自然才會懂理,若是冬靈手腳不幹凈的名聲傳出去,對您也是不利的吧?”柳嬤嬤聲音陰沉,帶着微微的啞,像一隻肥胖的烏鴉。
“小姐,奴婢以身家性命作保,奴婢沒有偷!”冬靈轉過頭,看着洛九卿,眼睛裏的淚滾滾落了下來,她心中極委屈,看着洛九卿就像是看着最後一根稻草,指望着她能夠救自己一把。
“冬靈,”柳嬤嬤冷笑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譏誚的光,“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你對誰保證都沒有用,夫人說了,這個院子,無論是誰的房間,都要搜查!”
洛九卿垂着的眸子微微一斂,面紗後面的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冬靈霍然轉過頭,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嬤嬤。
這話的意思是,連洛九卿的房間也要搜!
“小姐……”冬靈握着拳,看向洛九卿。
洛九卿垂着眼睛,人總是這樣,不到逼得最緊的時候,永遠不會反彈,只會一味的退縮,現在的冬靈已經有的反抗之心,卻依舊不能走出最後一步,或許,今日之事,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滿院子的人都看着洛九卿,彷彿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連風聲都停了停,天空的星子光芒閃耀,像是無數雙眼睛,眾人都摒住了呼吸,只等洛九卿的答覆。
良久,洛九卿的聲音像是從寂靜中剝離出來,眾人聽到她低聲說道:“好。”
柳嬤嬤臉上的笑意立即放大,她“哈”了一聲,一甩肥壯的臂膀,手中的帕子在空中一甩,猶如一展勝利的旗幟,她聲音響亮道:“搜啊!”
那一群丫環婆子一起先衝進了冬靈的房間,翻了個亂七八糟,隨後又都衝進了洛九卿的房間。
洛九卿怎麼說也是小姐,不過,柳嬤嬤等人是受了秦氏的指使來到這裏,自然不會客氣,東翻西翻,很快,便在梳妝枱上的一個暗格里找到了一隻金鐲子。
那鐲子光芒閃動,華光逼人,一看便是洛霓裳的賞給白墨的那一隻,柳嬤嬤當即便是喜上眉梢,伸手拿過,帶着眾人回到了院中。
柳嬤嬤揚起手中的金鐲子,空中一道亮光閃過,她冷冷的一笑,“二小姐,您說說吧,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金鐲子啊,”洛九卿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說道。
“對,是金鐲子沒錯,”柳嬤嬤嘴角咧得快到耳根上去,臉上的脂粉都在簌簌的往下掉,“那您倒是說說,這金鐲子,是從哪裏來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洛九卿皺眉說道:“我怎麼就不能有金鐲子了?”
柳嬤嬤把那鐲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唇邊的笑意慢慢露出森然的意味,“老奴當然不能那麼說,只是……這東西可不一樣,金鐲子有的是,但是每隻卻不盡相同,這只是大將軍特意為大小姐做的,派人送來,想必……二小姐不會也有吧?”
洛九卿的目光落在那隻鐲子上,目光晶亮,似乎那金色的光芒折射入她的眼底,華光烈烈,“這隻金鐲子,就是我的。”
“哈,”柳嬤嬤短促的一笑,“二小姐,您要是這麼說……可就沒有什麼意思了,你說這是你的,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證明它是你的。”
洛九卿聲音低沉,卻微微透出力度來,“那你說,它不是我的,你能拿出證據來嗎?”
柳嬤嬤一怔,隨即道:“自然是能的,這隻鐲子就是冬靈偷的,本來老奴以為是奴婢手腳不幹凈一時看到好東西起了貪心,不成想……”
她一邊說著,一邊去翻看那金鐲子內側刻的小字,秦氏特意囑咐過她,那隻鐲子的內側刻着一個小小的“洛”字,只要把這個字找出來,那洛九卿就百口莫辯了。
只是……她肥粗的手指來回摸索了幾次也沒有找到有字的感覺,她急忙低頭看了看,藉著火光,她仔細的搜尋着,但是裏面卻是光滑細膩,哪裏有什麼字?一瞬間,她只覺得那金子閃着的光刺得她眼睛疼。
她微微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把那鐲子拿了過去,她抬頭一看,正看進洛九卿的那雙黑亮的眼睛裏。
那雙眼睛眼角微揚,極黑極亮,似是這萬里的星空都傾入了這雙眼睛裏,眼底深處冷意閃動,讓柳嬤嬤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這隻鐲子是我用我的積蓄打的,因為姐姐那隻我見過,很是漂亮,便想着也打一隻來戴,怎麼?不行嗎?”
柳嬤嬤噎了噎,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鐲子是沒有字,看着樣式花紋倒是挺像,只不過她平時雖然看到洛霓裳戴過,便畢竟她是奴才,怎麼能總盯着瞧?所以,也只是看過到一個大概,至於那鐲子究竟是什麼樣,她的心裏也沒有底。
“東西找到了嗎?”正在僵持時,院門口響起一道帶了威嚴的聲音,眾人急忙望過去,只見秦氏正慢步而來。
她的臉色沉冷,目光銳利的滑過在場的人,最後在那隻鐲子上落了落,隨即心頭微微一松。
她走上前去,臉上帶着不悅的神情,眉梢眼角都隱約有幾分永戾氣,“卿兒,果然是你偷了你大姐的東西?你這樣做……可曾想過其它人的感受?若是傳了出去,我要怎麼做人?裳兒怎麼做人?難道是我們對你不好,一隻鐲子也要值得你來偷嗎?”
洛九卿沒有說話,她的手指緊緊捏住那隻鐲子,指尖都有些微微的發白,柳嬤嬤的臉色微變,想要提醒秦氏一聲,也許是弄錯了,這隻鐲子上根本沒有什麼字。
但是,秦氏顯然很激動,她根本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母親,您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責怪我嗎?”洛九卿抬起頭看着她說道。
“當然!”秦氏聲音更厲,眼睛裏閃動着怒意,“你好的不學非要學人家偷東西,現在的情勢你難道不知道嗎?還不好好的修身養性,被寧王府退了婚,居然不知悔改還做出此等讓人難堪的事情來,你還知道不知道害羞的?”
“這要傳到遍了京城,你以後的親事想不想成了?”秦氏越說氣,聲音也越來尖銳,像是無數的雪裏針,字字鋒利,冷而銳,扎着人的耳膜。
冬靈實在聽不下去了,為洛九卿申辯道:“夫人,二小姐她……身上的毒還沒有好,哪裏也沒有去,一直在房間裏,實在沒有偷東西啊。”
“放肆!”秦氏一聲厲喝,“本夫人正與卿兒說話,哪裏輪到你一個丫頭在這裏插嘴了?掌嘴!”
“是。”柳嬤嬤立即上前,挽着袖子,吡着后槽牙,恨不能一巴掌把冬靈打到天上去。
可是,她揚起的手還沒有落下,就被人拉住了袖子,她回頭望去,洛九卿一邊拉着她的袖子,一邊望着秦氏,目光堅定道:“母親,我沒有偷東西,更不敢碰大姐的鐲子,您仔細的看看,這真是大姐的東西嗎?”
她這樣一說,秦氏微微怔了一下,她伸手接過那隻鐲子,不用尋找那個小小的“洛”字,她也知道這東西絕對不是洛霓裳的那一隻。
她心頭不禁一跳,這是怎麼回事?裳兒的那隻鐲子去哪兒了?怎麼會冒出這麼一隻來?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或許還會以為這就是洛霓裳的那一隻,但是這種差別又怎麼會瞞得過她?
她微微皺眉,看向柳嬤嬤,柳嬤嬤知道她發現了異常,不由得心頭髮慌,低聲說道:“夫人,二小姐方才還不肯承認,說這鐲子是她的……”
“混帳!”秦氏怒道,“為什麼不看清楚就胡亂說話?搜了半天也沒有把裳兒的鐲子找到,要你們有什麼用!”
柳嬤嬤垂着頭不敢再說話,洛九卿聽着秦氏的話,怒極反笑,沉聲道:“母親,大姐的東西不在我這裏,如何能夠搜得出來?您可看清楚了,您手上這一隻,是我的。”
秦氏被氣得頭暈心跳加速,她一時也沒有去想,怎麼洛九卿在她的面前敢分辯了,她只知道今天的計劃沒有按照她算計好的走,眼下的這僵局要如何破?
“這是在幹什麼?”一人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臉色沉冷,步伐帶風,轉眼就到到了眾人面前。
一群丫環婆子急忙施禮道:“見過大少爺。”
洛臨書冷聲說道:“起來罷。”他轉頭看向秦氏,臉色依舊難看,“母親,這是在幹什麼?”
秦氏見是他,勉強收起臉上的怒意,擠出一絲笑意道,“也沒有什麼,你裳妹的金鐲子丟了,母親正在尋找。”
“噢?”洛臨書的聲音一揚,冷笑道:“母親為裳妹尋東西尋到二妹這裏來了,看起來是有不長眼的奴才胡亂說這事兒與二妹有關係了?是誰?”
他的目光沉冷,像鋒利的刀,在每個人的臉上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