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戲做全套
一聽說張貴妃來了，陸挽棠就發現孫皇后看了自己一眼。
然後，孫皇后就應了一聲，似笑非笑的道：“既是進來了，那就一起說說話吧。”
若不是陸挽棠在，她也不必讓張貴妃進來。
陸挽棠此時心中也已對這件事情，有了成算。
一時張貴妃進來。
只看她底下是石榴紅織金斕的裙子，上身是豆青折枝葡萄文的褙子，手上一柄孔雀金的扇子，扇子上還墜了個紅色的流蘇。
頭上一個金燦燦的紅寶石累絲鳳凰簪，鳳口裏墜下一串珍珠流蘇來。
行走之間，一步三搖，光華煜煜，國色天香。
陸挽棠只一眼，就發現這位張貴妃，還真是個絕世美人。
只是張貴妃的美，卻美得相當侵略性。
那眼角微微上挑着，顯得有些凌厲難相處。
不過，這樣的臉，若是畫個嫵媚的妝，倒也能相得益彰，能勾人心魄——
陸挽棠小小走了個神，很快就回過神來。
張貴妃已是將陸挽棠打量了個遍。
然後抬手掩唇，嫵媚一笑，語氣卻有些傲慢：“這位妹妹就是吳國的十二公主了吧？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張貴妃這話說得是意味深長，分明是在說陸挽棠容貌欠佳。
陸挽棠卻笑顏如花，半點不怯，大大方方道謝：“是嗎？多謝貴妃娘娘誇讚。”
張貴妃沒想到陸挽棠會這麼回一句，愣神一下后，才陡然沉了眸子。
只是最後卻“撲哧”笑出聲來，然後直接扭頭看向孫皇后：“皇後娘娘，吳國這位十二公主，心思真是單純天真爛漫。”
饒是孫皇后的笑容一直溫柔可親，這會兒唇角的笑容也淡了淡：“是不如貴妃心思機敏，聰慧周全。不過，本宮倒覺得這樣很好。”
陸挽棠在旁邊看着，心裏登時一笑。
如此，甚好。
張貴妃瞧不上自己，孫皇后護着自己。
如此一來，立場分明。
只這麼一句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她很滿意。
不過，陸挽棠卻還嫌這火燒得不夠旺，乾脆要再添一把柴。
於是，陸挽棠也是疑惑眨了眨眼，開口問一句：“貴妃娘娘這話，我聽着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貴妃娘娘果真是在誇我么？”
張貴妃本就惱着孫皇后竟然為一個和親的公主直接暗諷自己不說，還如此維護陸挽棠。
這會兒陸挽棠自己開口，張貴妃就索性再說一句：“自是誇你。不過，本宮聽聞吳國十二公主美貌無雙，如今一見——”
張貴妃嬌聲一笑，眼波流轉，充滿戲謔：“本宮還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吳國這是捨不得自己姑娘，所以換了個人來呢。”
張貴妃沒直接說濫竽充數。
不過不管是神色還是語氣，都已經表達了個淋漓盡致。
陸挽棠在旁邊聽着，都覺得張貴妃有些太驕縱傲慢了。
這樣的人，也不知怎麼是在宮裏立足的。
若對旁人也如此，怕是不知多少人恨得咬牙。
只是她不打算如此輕敵，當下仍是繼續天真直率下去。
而且，張貴妃隨口一說的話，大約她自己都沒想到，竟然一語道破了真相。
可惜，陸挽棠心裏卻並不慌張，反而是惱道：“貴妃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挽棠將一個少女的惱怒驕縱扮演了個淋漓盡致。
說完還沒忘了扭頭看孫皇后，“皇後娘娘，您要為我做主才是。”
孫皇后似有些無奈，揉了揉太陽穴，張口勸說道：“好了，一人少說一句。貴妃別忘了，前日你才被陛下訓斥過，如今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衛妹妹一派天真爛漫，叫人喜愛。你也別逗她了。她若當了真，又該如何是好？”
”那些好事的人傳得這樣神乎其技，原本就是誇大了。況且像是貴妃你這樣美貌的人，世間又能有幾個？”
三言兩語，竟就將這一場硝煙就這麼平息了下去。
至於又是打壓又是吹捧，叫張貴妃說什麼都不是。
而且張口稱陸挽棠為衛妹妹，又替她解釋的合情合理，更顯得親近維護。
而張貴妃也因為孫皇后的話，瞬間變了臉色。似有些惱怒，最終到底還是只平息下來，緩緩一笑：“是了。本宮愛開玩笑，可別讓她當了真。”
說完，卻看了一眼陸挽棠，雙眸微眯露出一絲絲凌厲來：“衛妹妹天真爛漫，的確叫人喜愛。怪道皇后您如此維護。就是不知陛下會不會也如此喜愛。”
陸挽棠如何看不出來張貴妃的不痛快？又如何聽不出這其中嘲諷？
可張貴妃不痛快，她卻更該不痛快才是。
所以陸挽棠就不咸不淡的冷臉說了一句：“貴妃娘娘這玩笑開得可不大好。以後還是別開了。況且，長得好看又如何？不好看又如何？陛下也不是膚淺之人。又不會被美貌迷惑。”
所以這麼多年來，才只最寵愛孫皇后。
陸挽棠是半點沒客氣，因為她清楚：越是和張貴妃鬧僵了，孫皇后才會越容易信任她。才會越肯扶持她。
而鬧大了，蕭翀光知曉了，也才會對她有足夠深的印象。
這樣的事情，對她可是百利無一害。
此時，倒應該多謝張貴妃。
張貴妃盯着陸挽棠一陣，這才冷冷一笑，一張口卻看向孫皇后：“衛妹妹剛來，對咱們這裏什麼都不懂，不如本宮派人過去，教導她規矩吧？”
張貴妃這分明是想公報私仇。而且還如此明目張胆，足見她的囂張跋扈。
孫皇后笑盈盈的：“本宮近來無事，打算親自教導，貴妃你本來就忙，不必費心了。”
末了，孫皇后又提了一句：“前些日子，承瑞還病了一回，陛下也跟着擔心好些日子。你便在承瑞身上多費心，其他事情，一概不用操心。”
孫皇后還真的是……看似柔弱而已。
和張貴妃之間打機鋒從不見輸，而且還一直穩穩噹噹壓着張貴妃。
這樣的人，才真正的是有手段。
若不是孫皇后無子，張貴妃未必能有今日的風光。
如同陸挽棠預料的那樣，張貴妃被這麼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最終也只能悻悻的應了一聲，到底是沉默了。
張貴妃不願自討沒趣，索性告辭走了。
等到張貴妃走了，孫皇后才笑看陸挽棠一眼：“去吧，你先去儲秀宮住一段時間，等回頭有了冊封，再給你分派宮殿。”
陸挽棠心裏自然有些疑惑，不過孫皇后既沒說，她也只能猶豫一下，到底出去了。
不過一轉頭，就問了孫皇後派來送她的宮女：“和親的事兒不是早就定好了嗎？怎麼連宮殿都還沒準備好？”
這位宮女登時都被陸挽棠驚住了。
這樣直白，真的好么？
最後，宮女也只能含糊一句：“這是規矩，都要冊封之後才分派住所的。公主也不必擔心，皇後娘娘斷不會委屈了您。”
陸挽棠就又猶豫了幾分，最後還不忘了擔心一句：“本宮從來沒和別人同住過，將來不會和別人擠在一處吧？那本宮可習慣不了——”
這話是她故意的。
一來要表現出作為公主的驕縱和天真，二來也是想藉由這個宮女，轉達給孫皇后。
這頭，宮女就更尷尬不知如何回了。待到將陸挽棠送到了儲秀宮之後，回了孫皇後身邊，就將這些全說了一遍。
最後，沒忘了感慨一句：“奴婢看啊，這位魏國公主，還真是個被寵壞了。也不想想如今是什麼處境，還敢這樣提要求。”
孫皇后只是淡淡一笑：“那你也別當她是個傻的。性格是驕縱了些不假，但如果真是傻的，她也不會找上本宮。更不會跟你說那一番話。”
宮女沉吟片刻：“可到底還是不是人精似的。她找上娘娘您，她自己也說了是吳國皇帝的意思。至於小心思，難免人人都有，也不算什麼。不過可惜的是，還真不如傳聞之中的美貌。”
孫皇后笑容淡下來，露出一絲絲淡淡的疲憊，“是啊。不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能得陛下寵愛，不是光好看就有用的。且再看看她吧。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當得起重用。太聰明，太愚鈍，都不是好事兒。”
太聰明了，容易生出別樣心思。
太愚鈍了，又根本沒辦法爭寵。
不過，今日張貴妃那話，也算是給她提了個醒。
盛名天下的美人，怎能如此？那十二公主怎麼看，也就是個一般的美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