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程少胤各不相干
周貞到了茅草屋,看到裏面只有一張木板床,床上有一床又黑又硬的舊被褥也不意外,上輩子就是這麼過來的。
上輩子她進程家時,程老太和程母就將她丟到這茅草屋了。
昨夜裏外面下了雪,這天氣很冷,她被潑了一身冰水,那冰水從脖子裏還倒灌進去不少,這會兒貼着身子,冷得她發抖。
她得換下這衣服。
周貞將茅草屋的門關上,從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換洗的乾淨的衣服,迅速換上。
“阿嚏——!”
實在是太冷了,這茅草屋不遮風避雨,現在修一下也來不及,只能任憑這冷風吹到她身上。
周貞現在只祈禱自己不要染上風寒。
她看了看茅草屋幾個角落,將濕透了的喜服拿起來掛在漏風最嚴重的地方遮擋一下,然後她就往茅草屋外走,她得去找一些板子來,把茅草屋修一修。
畢竟,她這輩子不可能再住進程少胤的屋子,既然短時間內無法離開程家,自己住的這地方,一定起碼能遮風避雨一下。
周貞從茅草屋出來時,恰好程母從灶房出來打水,見她換下了喜服,這會兒背着籮筐竟是像要出門,不由皺眉,“你今日才到程家,現在又要出去,你要去做什麼?”
“娘,少慎剛跟我說,我住在茅草屋,四處漏風,他來找我時都被凍得手腳發冷,叫我出去撿點木頭什麼的回來給茅草屋修一修呢。”
周貞扭頭,對程母這麼說道。
程母聽了,臉色都微微變了,“他真這麼說?”
周貞很一本正經,不開玩笑的嚴肅,“真的。”
聽到點動靜從灶房出來的程少胤剛好就聽到了這些對話,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周貞,見她陽光下有些蒼白的小臉嚴肅正經的模樣,挑了挑眉,不知怎麼笑了一下。
“娘,那我幫大嫂去撿木板子去。”他想了想,說道。
周貞當然拒絕了,“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小叔不是還要讀書?”
程少胤就說道,“讀書不急於一時,何況,我讀書這麼多,竟是連幫助弱小都不懂的話,這書便也白讀了。”
程母本來想反對,可見周貞一副對自己兒子如避蛇蠍的樣子就很不滿,就周貞有什麼資格拒絕自己兒子?
她便笑呵呵地說道,“那快去快回。”
周貞本來只想先加固一下茅草屋,省的風大就吹垮了,其他的一點點來,誰知道程少胤直接去了李村正家借了一輛板車。
“去山上撿。”他抬起頭,笑容俊秀。
誰想跟程少胤去山上撿啊!
周貞滿臉都寫着抗拒,她最後又強調了一遍,“小叔,我不需要,我自己就可以。”
程少胤說道,“我是程家的男兒,搭茅草屋也是我的事情。”
周貞還能說什麼?
這的確是程家的屋子,即便那是個茅草屋,她無話可說。
兩人一前一後往山腳下去。
路過的人忍不住就往他們看,誰不知道周子良把自己閨女賣去程家三房了,做那前不久死了的程少慎的陰婚妻了,那程家三房如今算得上是一門三寡。
程老太,少胤他娘,加個周貞湊齊了三寡,如今就程少胤一個頂着程家三房的天。
“少胤,推着推車這是要去做什麼啊?”
“陳大叔,我幫我嫂嫂去山上撿些木頭去。”
程少胤客客氣氣地含着笑意回道,惹得同村的那位陳大叔多看了一眼周貞,對這周貞便也多了一份客氣。
畢竟程少胤是青山村最會讀書的,將來肯定能從青山村飛出去京城裏做大官,他都敬着的人他們這些同村的總歸也要客氣一點。
雖然那周貞只是給程少胤他哥配陰婚的。
“你嫂嫂也是個苦命人啊。”
這話程少胤沒接,只是笑了笑,然後餘光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瘦瘦小小的周貞。
的確是個可憐的小姑娘,明明比自己大幾個月,說比他小一歲都是有人信的,聽說她在周家的日子很難過,他阿奶雖然有時苛刻了一些,也不算是難相處的人,他娘向來柔和,更是好相處。
所以,在程家的日子應當是比周家好一些。
周貞一路聽着別人和程少胤打招呼,加快了步子,拉開了距離,不想和他走一起,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
現在是冬天,山上的顏色沒有那麼嬌脆鮮艷,一小叢枯黃的樹叢里又有許多綠樹,周貞去撿那些砍柴人丟下的木頭。
程少胤卻是直接擼起袖子,去砍樹了。
“……”周貞根本不想要程少胤的幫忙,“你沒必要砍樹。”
程少胤抬頭看了過去,笑了起來,“粗一點,好修。”
周貞又直接說道,“你推不動的。”
程少胤對上她嚴肅的臉,還有一雙皺起來的細眉,下意識地就說道,“我能推得動。”
周貞輕飄飄地看了一眼程少胤細細的胳膊,沒有再多說什麼,自顧自的撿木頭,柴也一起撿了,更是離程少胤遠了點。
他撿他的,她撿她的,各不相干。
周貞找到了一些蘑菇和藥草,當時她就心情高興了起來,她本就是想着趁着這次上山,看看山上有沒有藥草這些。
她要離開程家,那就必須要給自己先贖身,把那張賣身契給拿回來。
要贖身,那就必須要有銀子,她爹是花了三兩銀子把自己賣給程老太的,程老太是肯定不會願意讓自己只花三兩銀子贖身的,肯定會獅子大開口,她必須得掙錢。
上輩子她跟着程少胤學了讀書識字,又是因為上輩子不能生孩子,看了不知道多少醫書,有一句話叫做久病成醫,看着看着,她也學會了不少,藥草也都識得,如果她能做個大夫,將來維持生計的活便有了。
再不濟,她的女工好,做綉品換錢,也總能攢下錢來。
周貞想着這些,撿木頭的時候就特別用心地找藥草。
靜謐的山間,安安靜靜的,程少胤一下一下砍樹的聲音顯得極為響亮,打破了這沉悶的山間。
程少胤終於將那株樹砍了下來,又用根木棍將樹撬上了板車,餘光自始至終注意着周貞,見她一會兒笑一會兒擰眉,再看她的裙擺上圍了許多蘑菇和藥草,不由驚訝。
周貞此時可真是太高興了,她竟然找到了兩株白朮,白朮是好葯,女子病尤其多用白朮,保胎藥方里也基本有這味葯。
她小心翼翼地將兩株白朮的根部泥土給抖落,然後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裏,又往自己身上背的籮筐里放了不少木頭,很沉,但還能背得動。
“小叔,差不多了,走吧回去了。”
程少胤也客客氣氣地點了頭,抬頭見她背後的籮筐,就說道,“嫂嫂放這木板車上吧。”
“不用了。”她徑直往程家走,很是疏離。
程少胤頓了頓,她已經走遠了,他皺了皺眉,沒再說話,低頭用了一點力氣,將板車推到平地里,然後往家回。
一路上,兩人還是保持了不遠不近的距離,顯得很是疏離。
大家都知道,辦這個陰婚,也不是真的正常的婚,隔壁村也有過這樣的事,進門后辦了儀式就和平常一樣了。
所以此時見周貞剛嫁過去就忙活起來,也並未過多注目。
還沒回到程家的青磚大瓦房,周貞就看到了灶房裏飄出來的炊煙裊裊,她不由地按了按肚子,有些餓了。
根據上輩子的記憶,她被她爹賣到程家時,已經兩天沒吃過東西了。
周貞忍不住回憶從前在周家時的日子,她娘懦弱,在家一直也是被她爹打的,兩天裏也只省出半個窩窩頭給她吃。
她還有個弟弟,周元風,與她爹一個樣,上輩子好吃懶做,在村裡整日混成了個地痞流氓,她爹生出把她賣出去的想法,有周元風的攛掇。
回憶起她爹周子良和她弟弟周元風,周貞便皺緊了眉頭,心裏只擔憂還在家裏的娘。
上輩子,她娘死的時候,正是她在程家過得水深火熱的時候,程老太和程母磋磨她,她忙着幹活,腳不沾地,娘死了好久后,她才知道這事。
這輩子,她一定要時刻注意着娘那邊的動靜,她不僅要把自己從程家贖身出去,她還要把她娘從周家摘出來,以後,她們母女兩個過自己的日子,她一定能撐起來,養活她娘和自己的。
“少胤,怎麼才回來?這木頭多沉,你的手沒傷到吧?你也不必這麼辛勞,傷到了不能寫字可怎麼辦?”
程母早就在院子裏翹首以盼了,見程少胤回來,幾步走了過去,皺着眉心疼地說道,一邊將責怪的眼神看向了他一邊不言一發的周貞身上。
“娘,我好得很。”
程母抿了抿唇,看向周貞的目光依舊不善,但因為程少胤在這,她很快收回視線,“走吧,先去灶房吃飯,你阿奶已經等着了。”
她沒有叫周貞。